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13节

    饶是棠落瑾,也因着十二公主的缘故,多往清宁宫跑了几趟。

    虽然皇后并不愿意他和十二公主亲近,可是架不住十二公主也喜欢他这个“嫡亲哥哥”,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皇后饶是再不想见到棠落瑾,也只能由着棠落瑾来看十二公主。

    左右,在皇后看来,棠落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既不知身世,自然是会把十二公主当做最亲近的同胞妹妹看待,她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皇后怀上十二公主的时候,身子已经调养好了,那时候皇后虽依旧看不惯棠落瑾,但身边有五公主承欢膝下,心情自然好,生出来的十二公主也极为健康,很少生病。

    可是,就是这样招人疼、身子又健康的十二公主,在还没有过两岁生辰的时候,就突然没了。

    “怎么没的?”

    棠落瑾如今已经十二岁了。

    他生得像天元帝,虽然才十二岁,身量却格外修长纤细,皮肤白如细润地玉石,虽是常常冷着脸,可是他的脸再冷,也架不住五官长得好,寻常少女只瞧瞧瞄一眼他,就能刹那间红了脸颊。

    而眉心的红痣,更让棠落瑾显得尊贵不可亵渎。

    他甫一开口,声音明明清冷如冰雪,却让身边伺候了他几年的宫女连翘脸颊连着耳朵根,都红了个透。

    连翘使劲咬了下舌头,让自己镇定下来,才开口道:“回殿下,奴婢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十二公主昨个儿晚上不知怎的着了凉,高烧烧到了今个儿早上,伺候十二公主的宫女都没有发现。直到五公主去瞧十二公主,才发现十二公主的高烧。然后清宁宫就去匆匆去太医,抓药等等,可是等太医的药熬出来,十二公主已经去了。”

    棠落瑾道:“十二公主身子向来不错,又生来活泼好动,怎么可能一场高烧就没了?再去查。”

    连翘也觉奇怪。可是如果消息不准确,根本不可能报到她这里,她也不可能报给太子。只是太子既怀疑了,那她就再去查一查好了。

    “奴婢待会就去。”连翘屈膝道,“十二公主刚刚走了,殿下也该去瞧瞧才是。奴婢听下面小宫女说,五公主可是早早就跪在菩萨面前,给十二公主念地藏经来着。”

    棠落瑾搁了手中的笔,任由连翘为他净手,闻言一顿:“五公主?”

    连翘唏嘘道:“是啊。之前皇后没有十二公主的时候,清宁宫离只五公主一个,皇后最是爱重五公主,下面的人也当嫡出公主似的敬着她。可是皇后有了十二公主后,心思大半都分给了十二公主,五公主那里……虽然皇后依旧惦记着,但到底大不如从前。”

    连翘说着这话,脑海里的一个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就抛开来,十二公主的死,怎么可能和五公主有关系?且不说两位公主姐妹情深,十二公主身上的衣裳,有不少都是出自五公主的手,五公主被养在深宫,和太子同岁,过不几年就要建公主府出嫁,又不需要像皇子似的跟太子争权斗势,怎么可能对还不到两岁的十二公主动什么龌龊的念头?

    连翘心中不以为是五公主有错,可是棠落瑾却是亲眼看到过五公主看向十二公主嫉妒憎恶的目光的。

    虽然他也并不觉得五公主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会真的轻易对一个两岁的小女娃动手。可是……

    棠落瑾顿了顿,张开手臂,任由连翘招过来门外的宫婢,重新换了身衣裳。腰间原本挂着的玉佩的红绳,也被摘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棠落瑾就换了身行头。

    连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抿嘴笑。瞧,他们家太子,不管穿什么衣裳,都好看的紧。

    这一身青色衣裳一上身,更是把他们家太子衬得如同青玉一般,令人见之心喜。

    “再查,查五公主和大公主。”棠落瑾突然开口,“若是当真查到五公主头上……看在五公主和孤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份上,连翘就好好帮她扫扫尾巴吧。”

    连翘不意棠落瑾会如此吩咐,更没想到棠落瑾真的怀疑了五公主还有已然出嫁的大公主,心口快速跳动了几下,忙忙应道:“奴婢遵命。”

    棠落瑾“嗯”了一声,往外头走去。

    东宫和清宁宫相去甚远,饶是棠落瑾坐了肩舆,等他到清宁宫的时候,清宁宫里已经满满的站了一殿的人。

    而殿外,原本伺候十二公主的宫人,几乎全都在遭受杖刑。

    棠落瑾看了一眼那些眼熟的宫人,脚下不曾有半点迟疑,往清宁宫正殿内走去。

    正殿内正挤着一堆妃嫔和她们的子女。

    棠落瑾一进去,不少人就向他行礼。

    棠落瑾对着位分高的几位妃子微微还礼,然后就想往内室走去。

    “太子且住。”馨妃正站在内室门口,低声唤了一句。

    棠落瑾停住脚步。

    “太医刚刚诊治说,十二公主除了受了风寒,高烧太久,腹中似是接连几日都吞食了甚么寒凉之物,因身子底子好,一直没甚反应。只是风寒一来,那些寒凉之物的作用就都显了出来,才使得公主风寒之后,会一直高烧不退。皇后现在,正在逼问这几日伺候十二公主的人,看都是谁这几日单独和十二公主在一起玩。”

    馨妃从前并不肯亲近太子。毕竟以她和皇后的关系,她对太子好或不好,皇后都能以此为由为难她。

    可是九公主太喜欢这个太子哥哥了。而太子对九公主也格外照顾和纵容。馨妃虽厌恶皇后表姐,可是对着太子,原本就厌恶不起来。现下又有了九公主对太子的喜欢,馨妃也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提醒太子一二。

    棠落瑾闻言一顿,低声道:“多谢馨母妃。”然后温和地看了正睁着亮晶晶地眼睛看着他的九公主一眼,就往内室走去。

    内室之中,小小的十二公主,正一无所觉得躺在床上。

    五公主盘膝坐在一旁,在念地藏经。

    皇后失神的坐在十二公主身边,不知在想着什么。

    越侯夫人低声安慰着她。

    皇后身边的抚桂,正在盘问十二公主最亲近的乳母,讯问乳母是否记得十二公主都曾经和谁单独相处。

    那乳母身前是一只炭盆,炭盆里的碳烧的红彤彤的。

    乳母两手皆是血,脸上被炭火烙了个印子,狼狈极了。

    这还只是众人看到的伤口,宫中刑罚隐蔽,难保这乳母没有受过其他的刑罚。

    这会子这乳母连跪都要跪不住了。

    眼见棠落瑾从外面走来,乳母恨声道:“单独和十二公主相处的,除了宫里的奴才们,宫里的主子难道就少了?”她带血的手指直指棠落瑾,“譬如太子,十二公主最喜欢和太子一起玩耍,说不得,就是太子厌恶十二公主扰了他清静,才喂给了十二公主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棠落瑾:“……”真真是躺着也中枪。

    十二公主的乳母本意,是她既然已经被这酷刑和威胁折磨的生不如死,那她又何必一个人痛苦?倒不如胡乱的指了太子,让皇后因儿子害死女儿的事情痛苦万分才好。

    当然,就十二公主的乳母本人而言,她一开始,其实也不觉得皇后会信她这番虚言。

    不意太子根本不是皇后亲生子,皇后又因种种事情,对太子心有芥蒂在先,现下又听到乳母这样的指责,心头的火气,立时冲到了喉咙。

    “是你!”皇后双目通红,往日的端庄竟也瞧不见了,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棠落瑾,“当初你甫一回宫,本宫的两个女儿就一齐没了,现在倒好,现在倒好!现在本宫的小女儿好生生的活到了两岁,你眼见着和她亲近也克不死她,所以就用了手段,给她喂了甚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害她一场风寒,就彻底没了性命!你这等天煞孤星、阴险狡诈之人,又怎堪为……”

    “闭嘴!”

    天元帝因处理政务,比棠落瑾晚了一步才到的清宁宫。

    他来的路上,心中十分心痛十二公主的死。

    虽说皇家素来重视皇子多一些,可是天元帝眼见儿子有了一堆,自己马上就要过四十岁生辰,难免会喜欢小女儿多一些。十二公主小小的人儿,乖巧伶俐,看着就讨人喜欢。天元帝正是喜欢小孩子的年纪,又如何会不喜欢十二公主?

    可是等到他一踏进清宁宫正殿,就发现事有不对,正要开口,就听到了内室里乳母反口咬棠落瑾,而皇后竟不分青红皂白的的相信了,并且还说出那等指责之话。

    天元帝如何能不怒?

    “皇后滥用私刑,令这奴才心生恨意,如此才会口出妄言。皇后糊涂,竟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楚,张口就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大棠的太子说出那等话,莫非是几年前的病还没有好,还需要好生在清宁宫里,静养个十几二十年,等朕将来宾天,再让小七把你迎进寿康宫?”

    天元帝一怒,众人皆匍匐在地。

    皇后原本还站着,待听到天元帝的这番话,身子一软,登时瘫软在地上,一时之间,只顾流泪,竟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越侯夫人悄悄冲棠落瑾使眼色,结果见棠落瑾只顾着低头,根本不看她,情急之下,只得往前跪了一步,道:“皇上误会了。皇后素来端庄贤惠,将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方才只是骤然失女,一时心神大恸,又被小人迷惑,这才蒙蔽视听,误会了太子。何况太子仁厚,必不会责怪亲生母亲。”

    越侯夫人既提到了太子,棠落瑾便不能继续佯作“伤心而沉默”,只得开口道:“母后只是一时失言,才会心中悲愤骂了儿子。百善孝为先,母后责骂儿子,本是应当。父皇切莫再生气,伤了身子才好。”

    棠落瑾一开口,天元帝心中更怒。

    甚么叫做“母后责骂儿子,本是应当”?

    他的太子,是他最最看重的储君,就连他自己,平日里都是悉心教导,少有责骂。即便偶尔斥责几句,稍后都要补偿回去。皇后既是太子生母,不多加疼宠太子就罢了,如何能比他这个皇帝责骂的还要多?

    “这等恶妇……”天元帝正要开口给皇后一些“教训”,就见皇后蓦地抬头,神色惶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直接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天元帝还没出口的话,就活生生被咽了回去。

    越侯夫人心道二妹这次晕得好,总算做了一件聪明事,面上却是急急道:“可怜的皇后,一共生了四个公主,四个公主却都不长命,一一夭折。皇后晕厥过去,定是因着几位公主,伤透了心啊——”

    越侯夫人这般一说,天元帝亦想到了皇后生下的四位公主。

    天元帝神色微微一顿,将原本要说的指责咽了回去,挥袖道:“宣太医!”

    因十二公主的事情,太医原本就没走,这会子倒也巧,正好叫来给皇后看病。

    太医为皇后把完脉后,面上微微有些奇特,尔后很快恢复过来,低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身子并无大碍。而是……滑脉。皇后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

    越侯夫人刚要道“好”,忽而看到房间里的白布,那声“好”,又活生生吞咽了回去。

    棠落瑾低头算着日子。

    至善大师曾说,皇后三十五岁后,方得一子。如今他十二岁,皇后三十六岁,也到了那个真正的嫡子该来的时候了。

    天元帝不意皇后此事怀孕。他还没有忘记方才皇后斥责棠落瑾的话——天煞孤星、阴险狡诈——如果没有他的及时喝止,哪怕事后证明此事根本不是太子所为,一些有心人,怕也早早就在此之前,把皇后这位生母斥责太子的话传扬开来了。

    到了那时,太子原本的好名声,又有谁来补偿?

    可是现下皇后突然有孕,饶是天元帝,此刻也不好再因皇后的几句“失言”,斥责皇后。

    天元帝稍稍一顿,颇有些意味地道:“倒也罢了。这个孩子刚来,就把他的姐姐送走了。想来这个孩子的命格,才是皇后方才所说的命格。如此,就不必宣扬开来,让皇后小心待产。十二公主的丧事,就交由玥婕妤这个庶母加姨母来照看。”

    尔后不看众人反应,摸了摸棠落瑾的脑袋,就离开了。

    越侯夫人脸色煞白。

    皇后刚刚斥责是棠落瑾“克死”了妹妹,结果就查出了皇后自己又有了身孕的消息。那到底是太子克死了妹妹?还是这个肚子里的娃娃催走了皇姐?

    原本这种事情,只会是一些人私下里嚼舌根的东西。可惜皇上恼怒皇后,竟用皇后说的话,反过来加在了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身上,越侯夫人连想都不用想,有了皇上的有意引导和纵容,那些人,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把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克姐”的消息传扬出去的。

    越侯夫人一想到如此,就开始头脑发胀。

    “……如此,母后就有劳玥婕妤和越侯夫人照顾了。”

    等越侯夫人回过神来,就见棠落瑾已然给十二公主上了香,送了礼,还交代了她和玥婕妤,然后就要离开了。

    玥婕妤正是宁玥儿,宁家庶女。

    天元十年时,因馨妃在其宫中产女,难产生下九公主,馨妃亦被太医诊断难以再孕,玥婕妤受牵连,被贬了位分。如今数年过去,才终于又熬到了婕妤这个不高不低的位分上。

    玥婕妤吃了这些亏,也学得聪明了,见棠落瑾亲自吩咐她,忙忙道:“太子放心,这里就交给我和大姐。我们会好好照顾二姐的。”

    棠落瑾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皇后一眼,也离开了。

    虽说十二公主是他的“胞妹”,无论如何,他至少今日是该留在清宁宫的。

    可是皇后先前闹了那么一出,现下又被查出有孕,且还很有可能如至善大师所说,是个儿子……如此种种,棠落瑾着实不愿意再留下来。

    棠落瑾要走,玥婕妤不会拦也不敢拦,越侯夫人倒是想让他多留些时候,可是想到皇上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还有皇后的脾气,终究也是没有拦,只不过,她还是亲自把棠落瑾送了出去。

    “姨母不必如此客气。”到了清宁宫门口,棠落瑾停下脚步,声音清清淡淡地道,“母后的话,孤并未放在心上。”

    越侯夫人笑道:“瞧太子说的,太子和皇后是嫡亲嫡亲的母子,这世上,再没有谁比皇后更看重和在乎太子,也没有谁,比太子更在意皇后这位怀胎十月的母亲。母子之情,怎么会是几句口角就打得断的?我这次来,只是……”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你四舅舅眼见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我和皇后与他说这些,他都只当我们是耳旁风。太子和你四舅舅一起读书多年,定能帮着劝一劝他,让他早些成亲,宁家也才能快些有传承。”

    宁家老大死在战场,宁家老二因愧疚,驻守边境,不肯成亲纳妾,宁家老三……宁君迟干脆就说了只想找到他看得顺眼的“心上人”,其余谁都不要。

    皇后和越侯夫人指使不了远在边境的宁老二,又奈何不得脾气坚决的宁君迟,如今只好在看着比较好揉捏的老四宁君榆身上下手。

    棠落瑾心知这是柿子挑软的捏,也知晓这是越侯夫人临时想出来的话头,闻言微微挑眉,道:“这件事姨母却是找错人了。四舅舅虽只比孤大了四岁,且还是一道长大,四舅舅更是一直做孤的伴读。可是,四舅舅终究是长辈。长辈的婚事,孤却不好插手。姨母若有心,还是多问问四舅舅的好。”

    然后便微微颔首:“孤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于是越侯夫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棠落瑾离开了。

    至于十二公主究竟是不是“凑巧”高烧而亡,那,就只能靠着对十二公主身边的宫人用刑,快快逼供了。

    十二公主虽然机灵可爱,讨人喜欢,她死了,又不少人为之唏嘘。

    可是,这长安城里,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夭折的孩子。

    没过半月,皇宫之中,就继续热闹了起来。就连皇后,亦不能为着这个新近早夭的小女儿食素求佛,而是努力在养身子,想要将肚子里这个新生命——一个被至善大师预言为男孩儿的孩子——好好养的健健康康,竟也不能为十二公主的离世,太过悲伤。

    “无论如何,环儿肚子里,有了真正的嫡子,”越侯夫人笑着往门外努了努嘴,“身边又有芜儿孝敬着。有子有女,也该知足。如此,才能对得起活着的孩子。”

    皇后心中如何不痛惜十二公主?如何不痛惜逝去的那些女儿们?可是,无论她如何去查,几个女儿的去世,仿佛都只是天意,天要她们夭折,她们就都夭折了。

    四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倒也罢了,这几个孩子,生下来身子就不算好。因为一场风寒而离世,皇后心痛之余,倒也不是全然不能接受。

    可是,十二公主呢?

    她的小十二,是那么的机灵可爱,出生地时候,哭声大的像是个皇子。小拳头硬邦邦的很是有力气,不知道打过多少宫人。

    这样健康的小十二,却被人哄着每日吃了寒凉的东西,最后也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

    皇后恨道:“大姐所说,我岂会不知?可是、可是,我的小十二,她身子那样好,是被有心人故意算计,才没了命的啊!可恨直到现在,不但是我,就连太皇太后和皇上,竟然也没有查出是谁动得手!那人如此胆大包天,我既恨自己不能为小十二报仇,又恨自己无能为力,心中只得战战兢兢,生怕那背后之人,何时又对我肚子里这一个再动了手脚!”

    越侯夫人闻言,凝眉思忖片刻,末了也只得叹气:“这背后之人,怕是处心积虑想要十二公主的性命,想了不知几百遍。如此才能在害了十二公主后,竟然还能把……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这等人,果真可怕。”

    越侯夫人话音一落,就见五公主端着血燕窝娉娉袅袅的走了进来。

    她手上微微一抖,显显将手中的玉碗端稳。

    “母后、姨母莫要发愁了,还是快快进些燕窝粥,省得把小弟弟给饿坏了。”

    五公主脸上挂着笑,穿了一身鹅黄裙,显得漂亮极了。

    皇后看着五公主这般好看的模样里,隐隐和自己年轻时有些相似。

    心中叹息一声,只得将那些恼人之事暂且放在一旁,笑道:“我从前总以为是我最疼你弟弟,结果现在看来,我竟不如芜儿疼他。等他出来了,定要让他好好护着他五姐姐一生平安富贵才好。”

    五公主甜甜一笑,坐在皇后床前,亲自喂皇后吃燕窝粥。

    皇后心中叹道,算上肚子里这个,她才只有一子一女活着。罢罢罢,一子一女,正巧是个好字。

    她只要,一辈子都好,如此就足够了。

    第43章

    天元十九年四月,皇后宁氏,有孕三个半月,太医再次请脉时,言道胎像稳固,皇后可以出门走走了。

    皇后自是大喜。

    她这些日子里,虽然她这几年身子渐渐健壮了起来,可是终究是年纪大了——长姐只比她大几岁,就已经有了孙子孙女,然而她这个年纪,才刚刚有了身子。皇后既担心自己身子不好,心中又唯恐那个对十二公主动手的人,再暗地里对她下毒手,因此饮食衣物,俱都小心谨慎,令人尝了再尝,她才敢入口穿着。

    皇后如此担心之下,虽把失去十二公主的痛苦消减了一些,可是心中也是生怕肚子里这个宝贝疙瘩,因为这些缘故,而被养的不够好。

    “娘娘安心。”被皇后请来的最擅长妇科的老太医摸着雪白地胡须,再次道,“娘娘虽年纪有些大了,但这几年身子养的极好,只要接下来娘娘心情舒畅,不被外事所扰,继续这般调养身子,这个胎,就会一直安稳下去。”

    皇后听老太医一连两遍让她安心,她这才真正安下心来。

    孩子已经三个半月,胎像已然稳固,应当是无碍了。

    越侯夫人眉心微拧,询问道:“太医的意思是,皇后接下来,都要心情好么?若是有了甚么糟心之事……”她顿了顿,道,“是不是会让胎像出现问题?”

    老太医年老成精,本就于事故之上颇为圆滑,对宫内宫外的传言,也都熟稔于心,听得越侯夫人此语,就知晓皇后这些日子一直在养胎,怕是身边人都把外头的传言瞒了她。

    这倒也难怪,怪不得皇后的身子一点问题都没出。

    老太医心中这般想着,额头上的皱纹越皱越紧,沉吟良久,才道:“需缓缓告知。”

    皇后都没了四个女儿,其中两个还是同一日没的,想来为人定是坚毅。且,女子为母则强,皇后膝下已有一个已经长成的太子,肚子里还有一个被至善大师预言为男孩儿的皇子,想来皇后,应当不会那般柔弱,只听得外界闲言碎语,就失了分寸。

    越侯夫人听到老太医如此说,终于松了口气。

    皇后不明所以。

    糟心事?甚么糟心事?

    虽然她一直在安心保胎,可是抚桂几个也一直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她,抚桂几个是她的心腹,岂会将那些和她有关系的糟心事,私自瞒了下来?

    皇后不禁看向越侯夫人。

    越侯夫人目光微闪,看一眼皇后身边宫女。

    “皇后还是先请太医,在院子里稍作歇息罢。”

    既皇后已经猜到了一些,如今胎像又比较稳固,皇后接下来又要继续执掌后宫宫务,和后宫妃嫔每日见面,想来那些事情,也是瞒不住的。只是,与其让有心人故意挑拨着把那些话说出来,倒不如让她来缓缓告知皇后,好歹,她总不会害了皇后。

    皇后素来信任长姐,闻言果真令那些宫女送老太医出门,内室只留下越侯夫人和抚桂、流盼。

    抚桂、流盼当即就跪了下来。

    越侯夫人是皇后长姐,无论如何,皇后都不会责怪越侯夫人。

    可是她们二人既是皇后心腹,又是身份低贱的奴婢,哪怕皇后能想清楚这件事是为皇后身子着想,也难免不会迁怒她们。

    皇后见二人跪在自己面前不语,登时心头一跳,忙忙侧首,看向越侯夫人。

    “无论何等事,我都承受得住。”皇后抓着越侯夫人的手,“大姐切莫再要瞒着我了。”

    越侯夫人叹息一声,方才为难的开了口。

    “当日十二公主去世,环儿被奸人误导,高声斥责太子,先说太子命硬,克死妹妹,又道给十二公主喂了不干净东西的人是太子,斥责太子天煞孤星,阴险狡诈……”越侯夫人顿了顿,“环儿可还记得这些话,统统都被皇上听了去?”

    皇后自然是记得的,她握紧了越侯夫人的手,下意识的用回了寻常的自称:“可是,可是当日皇上并未处置本宫,后来本宫有孕,皇上虽没有亲自来看本宫,但是该赏的东西,皇上一件未少的赏了下来。初一十五,也从未忘记来本宫这里。可见皇上心中或许也是这般想的,只是碍于种种缘故,才不曾明说。”

    越侯夫人叹道:“环儿啊环儿,你那日晕过去前,也是瞧见听见的,皇上是真的恼了。他既恼了,又怎可能会因着你有孕,就当真不罚了?”

    越侯夫人见皇后怔住,微微摇了摇头,却也不得不开口,继续道:“那一日,太医查出你有孕,皇上不好再按照原来的话罚你,便、便开口说,你肚子里这一个……”

    “这一个怎么?”皇后心中骤然不安。她原以为天元帝是心中有她,又顾忌着腹中之子,是以才会对那日她责骂棠落瑾的事情不再计较。可是现在听来……似乎天元帝已经计较过了。

    越侯夫人似是难以启齿,可终究还是说道:“皇上说,这个孩子刚来,就把他的姐姐送走了。想来这个孩子的命格,才是皇后指责太子所说的命格。”

    而皇后那时指责太子,正是指责太子命硬克妹,当是天煞孤星,阴险狡诈。

    而天元帝却在得知皇后有孕之后,反过来说,并非是太子命硬,而是皇后肚子里这一个,刚刚来了,就把自己的姐姐给送走。

    皇后不意天元帝竟如此心狠,说出这等几乎断了她腹中孩儿前程的话,当下脸色煞白,显显再次晕厥过去。

    “怎么会,怎么会?”皇后喃喃道,“难道皇上不知,君无戏言,上行下效。他说了那等话后,外面的人,又会如何去想我的孩儿?待他出生,旁人又要用甚么目光去看他?还有他的前程,他的嫡子身份,俱都要因此受损。”

    越侯夫人怜悯地看了皇后一眼,叹息不语。

    天元帝当初能在十个皇子中,以非嫡非长的身份夺得皇储之位,继位之后,又能得到仁君的好名声,又岂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天元帝素来看重太子,轻易都不肯在人前责骂太子,可是皇后一张口,就要给太子“无故定罪”,还说太子“天煞孤星、阴险狡诈”,若非皇后乍然被查出有孕,本事既是太子嫡母,又是太子“生母”,天元帝怕是还不肯轻易放下此事。

    “左右等孩子生出来了,咱们总有机会替他洗清名声。”越侯夫人劝道,“现下皇上正在盛怒之中,环儿劝了,也是无用。不若再对太子好些,让皇上放松了警惕,然后再对太子出手。到时候,太子一死,皇上只剩下十二皇子一个嫡子,想来到时,不必咱们出手,皇上疼爱幼子,就会亲自替是十二皇子出手。”

    皇后喃喃道:“真的么?皇上如今,这般毁了我儿名声,将来,又真的会挽回我儿名声么?”

    天煞孤星,阴险狡诈,未出生就克死胞姐。

    这等名声,不会害死她腹中孩儿,却也足以让她腹中孩儿,将来问鼎大位无望。

    越侯夫人极为坚定地道:“一定会的。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虽粗俗,可是却也在理。皇上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到时候,肯定是喜欢小儿子多一些。若是那时太子再没了,皇上怎会看着十二皇子名声受损,依旧不闻不问呢?”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缓了过来。

    尔后不知想到了甚么,忽而道:“怎是十二皇子?我记得,在我之前,薛才人也有了身孕。若她生了儿子,我肚子里的,不就是十三皇子了么?”

    越侯夫人闻言一怔,直接说不出话来。

    皇后似是想到了甚么,目光凌厉的看向抚桂、流盼。

    “说,薛才人腹中骨肉呢?”

    抚桂、流盼心中叫苦不迭,可还是磕头答道:“薛、薛才人之前是有了七个月身孕,原本十二公主仙逝那日,不曾来咱们宫里。可是后来皇上又令,召薛才人母亲薛夫人进宫陪伴薛才人至生产。薛夫人按例来咱们宫里给娘娘磕头,薛才人等不及,也来了咱们宫里。谁想、谁想,薛才人刚刚从咱们宫里出去,就被夜猫惊着了,当日小产,诞下两个死胎,且还是龙凤胎,正是一男一女。”

    也正因此,皇后肚子里这一个“命硬”的传闻,才会怎么都禁不住了。

    原本天元帝说出那等话,下面的人嘴巴就开始不老实。有心人更是将故事传的有模有样,结果怀了孩子的薛才人只往皇后宫里稍稍坐了一会,连皇后的面都不曾见,结果就小产,诞下龙凤死胎。有这样的事实,皇后肚里孩子“命硬”的传闻,自是根本禁都禁不住,就是长安城郊的乞丐,都知道皇后怀了个命硬的孩子。

    皇后闻言,眼前一黑,登时晕厥了过去。

    “环儿,环儿!”

    “娘娘!奴婢这就去把太医请进来!”

    好在老太医一直没走,很快就把皇后救醒。

    皇后醒了之后,就忍不住恨声道:“甚么命硬?命硬的,分明是那个该死的……”

    越侯夫人忙忙掐了一下皇后的手,强行打断道:“娘娘糊涂了,还做着噩梦呢?”

    皇后蓦地清醒,不再说话,可是眼睛里的恨意,却丝毫不显。

    老太医虽然不知皇后说的是谁,可是接下来的话,他显然不适合听,也不该听,请命给皇后写了个方子,然后嘱咐几句,让皇后“静心勿动肝火、勿受刺激”的话,就离开了。

    老太医一走,皇后眼睛里的恨意更浓,痛哭道:“岂会如此?岂会如此?那分明只是个巧合!薛才人的孩子没了,和我的孩儿有甚干系?即便是有干系,那也是那个棠落瑾克死的!和我的孩儿有甚干系?为甚要我的孩儿背这个黑锅?大姐,我不甘心!同样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岂能如此偏心,为着棠落瑾,就这样栽赃嫁祸我的孩儿?”

    越侯夫人看着皇后这副疯狂的模样,丝毫不敢提醒,命硬之说,是皇后先提了,皇上不满皇后这般诬陷太子,才如此反驳,令皇后腹中孩儿名声受损,然后放过皇后,没有惩治话皇后这件事情。

    “如今事已至此,环儿何必再为这些事情忧心?”越侯夫人叹道,“环儿现下要想的,是好好养好身子,把十二皇子生出来才好。孩子生出来了,咱们……才好计较后面的事情啊!”

    否则,孩子不生出来,不知道是男是女,是否健康,饶是越侯夫人,也不敢轻易对太子下手。

    ——万一,至善大师错了,皇后这一胎怀的,根本不是儿子呢?万一,这一胎还是和皇后之前的几个女儿一样,全部都夭折了呢?

    太子虽非皇后亲生子,可是,这件事情,本就没有几人知晓。太子本人更是将皇后视若亲生母亲。若是皇后这一胎不是男孩儿,或是没有存活下来,那么太子,就是宁家和越侯府最好的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越侯夫人目光微微沉了沉,只把这番话咽回了肚子里,悉心安抚皇后。

    待到午时之后,越侯夫人离开,皇后更衣时,突然问身边的抚桂:“那些消息,是越侯夫人令你们瞒着本宫,丝毫不许告诉本宫的?”

    抚桂忙忙跪下。

    无论如何,皇后才是她们的主子。即便她们之前瞒着皇后这些糟心的消息,是为着皇后的身子着想,可是,隐瞒主子是事实,她们错了也是真的,抚桂自然只有下跪认错的份儿。

    “是,也不是。”

    皇后怒道:“甚么叫是也不是?你陪伴本宫数年,如今竟也笨嘴拙舌了起来?”

    抚桂心中犹豫了一会,只得开口道:“越侯夫人的确是这般吩咐过奴婢们,不过奴婢们是娘娘的主子,这些事情,又关系着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是以奴婢们也曾想要委婉地告诉娘娘。可是、可是,奴婢们还不曾说出这些,就被太子严加警告,勒令奴婢们决口不许提这些糟心事。否则娘娘一旦知悉此事,就要奴婢们和奴婢们的家人,俱都因此,受到严惩。”

    抚桂知晓太子是皇后最恨之人,可是现下却也不得不继续道:“奴婢们自然是死不足惜,可是、可是,奴婢们死了,谁来伺候娘娘?还有奴婢们的家人……娘娘,奴婢们也有舍不得的人啊!”

    皇后只觉眼前一阵眩晕,险险又晕了过去。

    “太子,棠落瑾,他竟敢!他竟有这般胆子,威胁本宫的人!本宫……”

    “娘娘,五公主来了。”

    流盼小声说罢,五公主就微微笑着,走了进来。

    “母后怎的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芜儿给您炖了燕窝粥,母后若不嫌弃,快来尝尝罢。”

    清宁宫的事情,棠落瑾虽不曾亲眼见着,但也知晓了一二。

    从前他不好往清宁宫里安插人手,可是借着上次的事情,他打着“为皇后好”的主意,着实收服了几个清宁宫的小宫女、小太监,如此倒也不算是对清宁宫两眼一抹黑了。

    “让母后生气,是孤的不是了。”棠落瑾面无表情地说完,道,“连翘你去把曾祖母送给孤的那座白玉送子观音,给母后送去。你亲自去。”

    连翘低头应诺:“是。还有一件事,殿下,大公主乳母的小孙子,替大公主送了不少好东西给河柳姐姐,说是想要跟殿下在宫外见上一面。”

    泽兰和河柳在棠落瑾八岁那年,都满了二十五岁。二人自棠落瑾出生就伺候着,待棠落瑾极好,河柳还为棠落瑾受过伤。棠落瑾自是不肯亏待二人。

    泽兰还好,石家男人都做了官,泽兰出宫后,不仅仅担着太子身边一等宫女的名头,还成了官宦小姐,于是就说了门好亲,嫁给了一个不曾娶过亲的二甲进士。如今正随夫君外放,膝下也有了一子一女。

    河柳也有家人,还是江南皇商家。可是她却是被家人给“卖”出来的。因有了棠落瑾的帮忙,河柳唯一的庶弟,终于拿回了家里产业的继承权,河柳也拿到了一大笔嫁妆。

    棠落瑾原意是让河柳也找个进士或官员嫁了。虽然比不得泽兰,可能要做继室。但只要有他在,河柳自然吃不得亏。然而河柳却是坚持嫁给了京城皇商薛家掌家人做继室,也就是薛才人的娘家。

    薛家掌家人,当是已经是而立之年,比河柳年长五岁。年龄上倒是相宜,可是这人已经娶过两次亲,膝下已有了三个儿子,还分别是原配和第二任妻子所出。

    这般情形,棠落瑾原本是不许河柳去嫁。可是河柳自有想法。娘家庶弟是她被卖了之后,才生出来的,虽然那个姨娘从前待她极好,可是庶弟如何,将来是否会为她撑腰,都是未可知的事情。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身份听起来不错。可是君不见,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多了去了,如今过得真的好的又有几人?

    河柳虽不算聪明,可是照顾了棠落瑾八年,也知晓棠落瑾从来都对她尊重有嘉。她待他好,他便也待她好。如此一来,河柳便想着,自己为何不干脆嫁做皇商妇,替太子多拉拢些人?

    夺储之争她不曾见过,但是,让太子钱袋子里的钱更多些,这个,她却是能做得到的。

    棠落瑾彼时也的确在为将来打算——虽说士农工商,商人低位极低。可是,身为太子,手里没钱怎么成?太子又不能去经商收揽钱财,河柳这一嫁,却是把京城薛家和河柳娘家江南皇商汪家,都拉到了他的船上。

    再有河柳又是嫁到京城,他的眼皮子底下,棠落瑾几次问河柳心意,见她已然想好,便也没有拦着。

    如今四年过去,河柳已经成了薛太太,膝下得一子,在有些人求助无门时,帮棠落瑾往宫里递消息。

    石家的石圆已经进了东宫,成了东宫属官,石家自然也成了太子之人。

    棠落瑾正在想着什么,忽而眼前一黑,就被人从身后蒙了眼。

    “猜猜我是谁?”

    这样熟悉而幼稚的举动……

    棠落瑾唇角小幅度抽了一下,道:“四舅舅,莫要淘气。”

    宁君榆当即松了手,佯作生气:“淘气?我可是你舅舅啊,还比你大了四岁,怎么会是我淘气?分明是小七你太死板,小小年纪,跟老头儿似的!嘿,就是老头子脸上表情都比你多!”

    宁君榆说罢,又弯着身子,脸贴着棠落瑾的脸,好生看了一会儿,像模像样地叹道:“还好小七这张脸长得是真好看。让人看上一眼,都不舍得计较你脸上没表情的事儿了。”

    棠落瑾将人推开,尔后看向连翘:“让河柳姐姐先不必理她,再晾一晾她才好。”

    连翘屈膝应是,然后又道:“还有一事……静良娣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说是想出宫,去参加蒋家小姐下个月的及笄礼。”

    静良娣也就是当初的吐蕃公主。

    天元十年,吐蕃两位公主顺利嫁给天元帝和太子。只是那位吐蕃三王子,却在狩猎之时,不慎伤了腿脚,最后是被抬回去的。

    吐蕃当年势微,又是本就不得理,自然也就认了,眼见着三王子竖着离开,横着回来,也没敢说甚么。

    只是嫁给棠落瑾这位静良娣却一点都不安静。

    棠落瑾:“……去皇祖母宫里,把她那里最严苛的姑姑请来,让她好生教静良娣学学规矩。对了,再找些三字经、千字文来,让静良娣学字。等她何时把规矩学好,把那些字都认全了,何时再许她出门。”

    连翘自是应是不提。

    宁君榆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忽而问道:“小七,蒋家小姐的及笄礼,你可要去?”

    棠落瑾摇头:“去不成了。江南科举舞弊一案,闹得江南学子人心惶惶,长安和周边的学子,也都为此几番闹事。父皇说,令我十日后,去江南走一趟。”尔后偏头问道,“四舅舅可有闲暇,陪我往江南一游?”

    宁君榆当即大喜,上前抱了棠落瑾一下,又迅速离开,道:“你不去蒋家小姐的及笄礼,陪着舅舅我出去玩,那当然最好啦!”

    棠落瑾:“……”这两者有甚联系?

    宁君榆高兴坏了,和棠落瑾又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这才离开。

    长安城,大公主府。

    “还没有消息?”大公主如今已经十八岁,已经嫁为人妇,急道,“怎么会没有消息?那薛家妇,从前只是个宫婢,如今也只是个商人妇,如何敢怠慢本宫的人,连见都不肯见?”

    大公主的乳母劝道:“公主也说了,那薛太太必不敢自己拿主意,怠慢公主。如此要怠慢公主的,就另有其人了。”

    乳母之意,大公主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是太子的意思?”

    乳母低声道:“其实公主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不若去寻了五公主,让五公主去跟太子赔罪,如此岂不更好?”

    大公主恨恨的摔了茶盏,方觉心头气消。

    “那个蠢货!若非是她那般不小心,本宫岂会要回过头来,替她做低伏小?那些事情,俱都不许跟她说。”

    第44章

    得了棠落瑾的话,宁君榆仗着舅舅的身份,又赖在东宫用过晚膳,这才高高兴兴地回了宁府。

    如今宁君榆和宁珍儿都已经一十有六,俱已从清宁宫搬了出来,回到自己府中居住。

    宁君榆回来的时候,宁君迟正在和宁君榆坐在桌前,拿着不少画像在看。

    宁君榆素来活泼好动,见状起了玩性,踮着脚瞧了一眼,笑道:“原来是在给珍儿选夫婿啊。嘿,我可只听说过人家父兄看画像瞧人,没听说过谁家大姑娘,自己巴巴的拿了画来给自己选夫婿啊。”

    宁珍儿心中本就羞涩,闻言跺了跺脚,恼道:“三哥快瞧,四哥他又欺负珍儿!”

    宁君迟看了宁君榆一眼,待把宁君榆看得站直了身子,才转头对宁珍儿温和道:“男婚女嫁,人之大伦。珍儿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将来才能过得好。你四哥自己看不惯,那咱们将来,就让他盲婚哑嫁,等他掀了盖头,才能知晓自己媳妇儿长什么样。”

    宁珍儿一听,噗嗤就笑了出来,尔后歪着脑袋看宁君榆:“对啊,四哥和我可是龙凤胎呢。我要嫁人了,四哥也该娶嫂嫂,生小侄儿啦!就是不知道,四哥盲婚娶回来的媳妇儿,能长成什么样儿?”

    宁君榆可从没想过甚么盲婚哑嫁的事情。他自己的媳妇儿,他必须得先瞧过了,满意了才能进宁家门。

    “我的媳妇儿啊,”宁君榆想入非非,脑袋里忽然蹦出一张俊颜,“我的媳妇儿,必须要像小七那般好看,让人见之忘俗,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的那种!”

    宁君迟眉心微蹙。

    宁珍儿登时嘲笑道:“四哥你这想法,怕是这辈子都实现不了了。小七那等姿容,想来和掷果盈车的潘安、被世人看杀的卫玠,这等世间连女子都鲜少能企及的美男子,都有得一比。若非小七有太子之尊,素日里又不爱笑,这满长安的闺秀,怕是早早地就每日排着队的往宫里去,只求能遥遥看一眼太子,如此此生便足矣。”

    宁珍儿说着,心里又想,更何况,小七如今才十二岁,虽身量修长,但到底年纪小。等过上几年,小七真正长成,哪怕是小七整日板着脸,怕也有成群的男男女女,前仆后继的想要做冲向火光的飞蛾。

    宁君榆闻言,哼哼了几声,道:“若是寻不到和小七一样好看的人儿,那我还成亲作甚?干脆和小七一块儿过,如此这般,还能每日都看到这世间最美的美人儿……”

    宁君榆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宁君迟断然打断。

    “胡闹!”宁君迟斥道,“小七是太子,这等话,你若说出去,可知小七会被有心人如何曲解?小七容貌虽好,但也有人在背地里议论他男生女相,于容貌上,小七本就被人非议,你是他的伴读,也是他的舅舅,岂能说出这等让人误会的话?你若不肯谨言慎行,那便不要待在小七身边,也省的给他招惹祸端。”

    宁君榆先前的话,也是七分假三分真,听得宁君迟训斥,立时红了脸,讷讷半晌,方才低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甚么?”

    “我、我再不会拿小七容貌之事,用来玩笑了。”宁君榆并非是不知道理,只是年纪尚青,才会说出这等话,“还有以后、以后我会记得小七太子的身份的。”

    宁珍儿忙打圆场道:“是啊,四哥只是偶尔在小事上不着调,大事上还是很正经的。且四哥做了小七这么多年伴读,和小七年纪差的也不大,会和小七偶尔说笑也不算是大错。只要四哥以后都改了,三哥就莫要再恼他了。”

    宁君迟这才不再继续斥责宁君榆,而是道:“听其言而观其行。且看你的表现罢。”然后又看向宁珍儿,“珍儿这些日子,乖乖呆在家里,你的亲事,大姐和二姐会帮你继续相看,但是若要定下来,还要三哥回来,看一看那人的家世人品,才可定下。还有你,”他再看向宁君榆,“我不在家,你是兄长,每日不可再外贪玩,记得早些归家,多陪陪珍儿。”

    宁珍儿自是答应下来,宁君榆却道:“三哥你要离开长安?可是我也要走啊!小七说,皇上让他往江南走一趟,彻查科举舞弊一事,小七让我也跟着去。三哥你要去哪儿?”

    宁君迟神色微微古怪。

    宁君榆一瞧,叫道:“不会三哥也要往江南去罢?这如何能行?小妹总不好一个人呆在家里!”

    虽然身边有奴仆伺候,可是在外人看来,家中没有父兄,只有一个千金大小姐,那就是一个人!

    宁君迟:“……所以,江南之行,有我陪着小七,你,就留下来,陪着小妹罢。”

    尔后不等宁君榆的回答,就施施然站起身,离开了。

    宁君榆:“……”

    宁珍儿:“……”努力惦着脚,拍了拍一脸颓废的宁君榆的肩膀,叹息一声,也走了。

    ——没法子,她和宁君榆一岁时就没了母亲,父亲和大哥、二哥,常年在边境。也就只有三哥会带着他们玩耍,照看他们,省的奴大欺主。

    宁君迟对他们二人来说,更像是父亲。也正因此,宁君迟说出口的话,即便是二人心里有些不情愿,也定是会乖乖听话的。

    到得第二日,宁君榆只得苦着脸,去跟棠落瑾说了不能往江南去的事情。

    棠落瑾听得宁君榆如此说,眉心一皱,旋即松开,平静的道:“无妨。有三舅舅在,江南一行,大约会顺利得多。”

    宁君榆道:“可是、可是我却不能出长安城啦!”他素来不在乎形象,当即往桌上一趴,重重叹气,“小七啊小七,你四舅舅我,可是自出生就没出过长安城啊,这次不能去,也不知晓下次是甚么时候了。”

    宁家的宁山和次子宁君远都在边境执掌兵权,宁氏是皇后,宁玥儿亦是皇上妃嫔,而大棠太子身体里,也有一半的宁家血脉。

    如此情形下,天元帝还能毫无芥蒂的重用宁山和宁君远,已然是一位宽和的皇帝了。他也好,宁君迟也好,这辈子,怕也只得在这长安城里,头顶爵位,混沌度日,做个富贵闲人了。

    棠落瑾自是知晓宁君榆这般叹气的缘故。事实上,他从前也常常见到宁君迟在靶场上,一箭一箭地射出去,尔后望着远处的山,久久不语。

    宁家男儿,生来就该在疆场,而非困在一城之中,如同困兽。

    可惜,棠落瑾即便知晓二人心中的苦,却也不能做甚么。

    宁家男儿苦,那么,他呢?穿越之事非他所愿;一朝穿越而来,就被皇后偷龙转凤,亦非他所愿;如今还要警戒着身为他“生母”的皇后,生怕自己有一丝一毫地懈怠,就被人钻了空子,没了性命……如是种种,哪怕是他自己,也只能适应着挣扎,无法逃脱。

    如同宁家。

    “会有那一日的。”棠落瑾淡淡地道,“四舅舅早些成亲生子,生下一堆的孩儿,那时候,大约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

    宁君榆当即一噎,想了一会,随即发现,这主意虽然足够嗖,但似乎也是他暂时能做到的唯一事情了——有了宁家子嗣,他大约,就能真正往战场上去。而对圣上来说,他有妻儿在长安城里做人质,似乎,放他离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宁君榆这般想着,当真低着头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棠落瑾见他这般模样,双目微微一垂。

    二人静默了一会,连翘就带着小宫女,捧着东西走了进来。

    “殿下,这是大公主给您送的东西。”连翘看向一个小宫女,小宫女的托盘上,正捧着一株一尺来高的红珊瑚。

    棠落瑾微微挑眉,不语。

    连翘把脑袋垂地低低的,道:“除了大公主,二皇子也给您送了东西,说是这些东西,一部分是托您带给二皇子的外祖家的,一部分是给您的。二皇子还说,江南那边,大多数学子都是江南书院的学生,殿下若是到了江南,诸事不顺的话,可以去请江南书院的山长相帮,想来山长仁厚,定会愿意帮殿下的忙。”

    棠落瑾依旧不语。

    第13节

    恋耽美

章节目录

穿越之东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涩涩儿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涩涩儿并收藏穿越之东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