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27节

    他无比渴望,天元帝会从他面前走过,走到其他皇子面前,对着其他皇子说这番话。可是,天元帝始终半步都不曾挪动,就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二皇子甚至能感受到,天元帝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的阴沉可怕。

    “百佛寺一事,到底有谁参与,那些死士,到底是谁的人手,如今太子和朕,都已经盘问过那些死士。”

    天元帝双目微沉,看着众多身子微微发抖的皇子,只觉心口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他努力压了压这些怒火,才继续开口道,“这件事,朕是说,若是有谁参与了这件事,立刻告诉朕,朕或许还能饶他一命。若是死撑着不肯说……那么,等朕将那些死士的证言拿出来,就由不得你们说是不说,性命留或是不留了!”

    棠落瑾和一众皇子并排跪着,目光不曾转向任何一人。

    可是一众皇子的害怕和惊惧,他却能全然的感受到。

    然而,害怕又如何?

    早在当初对他出手的时候,出手人,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到底是谁,”天元帝再次问道,“朕再给他一次机会,到底,站不站出来?”

    众皇子更是惊惧。

    二皇子以为自己一直跪的很稳,殊不知额头上的冷汗,砸在地上的一小滩汗珠,早早就出卖了他。

    三皇子本就胆小。哪怕这件事情,他并未出手,他并未奢求过储位,此刻竟也怕的抖如糠筛,仿佛这件事情,当真与他有关似的。

    四皇子却双目坚定的盯着地面,一动不动。虽然额头上亦有冷汗冒出,但是,相对来说,他要镇定的多,也理直气壮的多。

    天元帝再往下看去,他的五皇子早夭,六皇子素来和太子亲近,此刻身子微微发抖,想来是怕了他的怒火而已;八皇子额头上的冷汗,和二皇子有的一拼;九皇子明明年纪不大,倒也跪的坚定,只一双搁在地上的手,一直都在发抖;十皇子比九皇子还要小,此刻小小的身子,就像是被烈风吹的一般,显显就要刮倒在地上;十一皇子早夭,天元帝下一个看到的,就是十二皇子。

    年仅五岁的十二皇子。

    天元帝目光微露惊讶。

    他对这个十二皇子,素来都不甚喜欢。对天元帝来说,他对皇后从前的感情,早就在皇后一次又一次对太子出手的时候,慢慢消陨干净了。

    从一开始的不信任他,兀自换子,并且想要杀馨贵妃;换子之后,不肯善待太子,在馨贵妃再次临产之际动手,使馨贵妃险些一尸两命;数次对太子下手,并且成功害死了太子妃,还让太子因此,对太子妃的死,格外歉疚……

    如此种种之下,天元帝如何还能喜欢的起来皇后?若非当年至善大师说,太子有三个由皇后生出的妹妹和一个弟弟,他彼时,就不会再踏入清宁宫半步。

    天元帝对皇后早早有了厌恶之心,对皇后的儿女……皇后的儿女,如今死的死,对死去的女儿们,天元帝自没有甚么不喜;可是对活着的十二皇子,他却是当真不喜。

    当然,就算因皇后之故,他不喜欢这个儿子,却也不曾亏待他。若非如此,天元帝当初,就不会想方设法,在棠落瑾面前,为十二皇子取了封号为“顺”,名为“珉”了。这两个字,既是天元帝为了安抚棠落瑾所取,何尝又不是天元帝为了保下十二皇子所取的?

    更何况,十二皇子出生后,天元帝就将他交给了平安抚养过四皇子和三公主的容妃以及和十二皇子有血缘关系的玥充容,其中的关心爱护,可见一斑。

    可惜,天元帝的种种心思,十二皇子心中,大约是并未领会得到。

    只是即便如此,看着十二皇子小小年纪,一动不动的坚定的跪在那里的时候,天元帝还是微微挑眉。

    不过——

    “看来,尔等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天元帝道,“徐有为,念口供!”

    徐有为当即站了出来,小心翼翼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尔后才打开袖子,将那些“死士”的口供拿了出来,开始高声念了起来。

    “草民与太子,素来无怨,此次集结众人,绑众香客在先,欲杀太子在后,实乃受主人家嘱咐。……草民与兄弟数十人,乃江南书院蒋山长的侄孙之手下。草民等人,十年前被其买到山中,从此每日不需耕作,不需为饮食操劳,只需练武,杀人等等……此次欲杀太子,草民主人曾言说,是二皇子的命令,还道,若此次击杀成功,会放我等自由……”

    “草民乃江南书院蒋家豢养家奴……”

    “草民听主家说,是二皇子之令……”

    “是二皇子……”

    ……

    徐有为每每念一份供词,二皇子额头上的冷汗就要更多上几分。

    等徐有为念完了十份供词,还要再念时,二皇子终于忍受不住这等煎熬,登时五体投地,拜伏在地。

    “父皇,儿子冤枉!”二皇子跪拜道,“儿子和七皇弟虽然素来不亲近。可是手足终究是手足,儿子没有同胞兄弟,只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如此一来,如何会不把七皇弟当成自己最重要的兄弟来看?岂会对七皇弟动手?父皇,儿子冤枉,冤枉啊!”

    天元帝已经坐到了主位上,冷笑一声,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站起身,缓缓走向二皇子。

    二皇子瞧见明黄色的布料,以为是天元帝,正要再喊冤枉,就觉这黄色,和天元帝用的黄色,并不完全相同。

    抬头一看,才赫然发现自己正趴伏在棠落瑾的脚下。

    二皇子面色登时惨白。

    然而事已至此,他仍旧没忘了为自己求饶。

    “七皇弟想来也明白,所谓死士,便是完不成任务,就会自尽而死。可是刚刚那些写了供词的死士……他们如今却还好好活着,甚至不顾从前主人家的恩德,还敢出卖主人家,可见其是有意为之,故意想要把这次七皇弟出事一事,栽赃嫁祸到蒋家和为兄身上!人人都称道七皇弟聪慧过人,想来七皇弟,定不会被这些奸佞小人所惑,定会还为兄一个清白的,是不是?”

    众皇子都在心中嗤笑,二皇兄啊二皇兄,你是糊涂了还是傻了?明明已经没有了前程,如今若是老老实实的去求太子,或许还有出路。可是,二皇兄太过骄傲,竟还要用言语相威胁,这种情形下,太子岂会真心救他?

    棠落瑾站在二皇子面前,站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二皇兄以为,孤既把这些证词送来了,还会把证据和证人都落下么?”棠落瑾道,“蒋家培养的剩下的死士,已经全部被朝廷抓捕归案。而培养这些死士的蒋家旁支,如今已经在大牢里面,交代了事情的始末,说他并不是在为自己培养死士,而是在为江南蒋家,培养死士,为二皇兄你,培养死士!而此刻,想来江南书院,如今已经不再姓蒋了!”

    二皇子面色大变。

    私自培养死士,这在大棠朝,是完全不被允许的。甚至是私兵,大棠朝也只许皇帝、太子和一些有重大功绩并被皇帝完全信任的王爷持有。而二皇子,如今又有何功绩?天元帝又何时允许他来组建“私兵”?

    二皇子还欲再解释,棠落瑾已然看向一旁的八皇子。

    八皇子察觉到棠落瑾的目光,尔后拜倒在地,伏地痛哭。

    “二皇兄,你莫要再推脱了。你让我做的那些事情,还有对太子的恨意,我都已经,告诉太子,告诉父皇了!”

    二皇子只觉脑中“嗡嗡”作响。

    八皇子还在边哭边道:“那些陷害太子的事情,弟弟原本顾忌着德母妃,顾忌着你我的兄弟情义,本不欲说。弟弟心中总想着,就算二皇兄你有千般手段阻挠太子,可是,太子向来运筹帷幄,定不会把二皇兄你的那些算计放在眼中,弟弟就是不告诉太子,对太子来说,这些事情,也是小事一桩。可是、可是,”八皇子痛哭道,“可是二皇兄,你千不该万不该,再做出阻挠太子的种种事件后,竟还妄图要太子的性命!弟弟虽感激德母妃,感激二皇兄,但是,弟弟亦是母后的儿子,亦是太子哥哥的弟弟,如何能干看着太子哥哥出事,而自己却丝毫都不透露?如何能看着二皇兄你一错再错,犯上谋杀储君的大错?所以,弟弟……”

    二皇子登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能说甚么?

    有了那些“死士”的供词,有了那个蒋家旁支的招认,有了一向和他亲近的八皇子的背叛,他,还有甚么话说?

    他还有甚么理由,可以来救自己?

    二皇子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掐着自己的手心,血珠滴滴答答的滴落,他却仿佛甚么都没有察觉到。

    棠落瑾的目光,接着就落在了九皇子身上。

    九皇子登时如临大敌。

    棠落瑾缓缓开口:“九皇弟,可有话要说?”

    九皇子想到母妃所说的那些话,明知自己该舍弃时就要果断舍弃,可是,想到慕容家和夏家几代姻亲,慕容家又向来支持他夺嫡一事,一时之间,竟张不开口。

    棠落瑾继续看着他道:“九皇弟,为兄,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件事情,除了二皇兄,你是否,有参与?”

    九皇子蓦地抬头,看向站在他眼前的棠落瑾。他从未有一刻这般清楚——棠落瑾站着,他跪着,这样卑微的跪在棠落瑾的脚下。他是臣,而棠落瑾,是君。他们从来都先是君臣,后是兄弟。

    九皇子心口发涩,正要开口舍弃慕容家,就发现棠落瑾的目光落在小小的十二皇子身上。

    “九皇弟,若是此事当真与你无关,你能如八皇弟一般,将诱导你对孤出手的人说出来……”棠落瑾摸着手上的扳指,一字一顿道,“孤,许你一个承诺。”

    九皇子怔怔的跟随棠落瑾的目光,看向十二皇子。

    忽而想到他和母妃所接到的“太子非嫡子,而是馨贵妃当年处心积虑,将庶子换到皇后身边当做嫡子养”的消息,再看一眼和太子一样,都该是“嫡子”的十二皇子,茅塞顿开,登时明白了太子想要他说的话——太子要他,指认十二皇子。

    哪怕他并无证据,可是,只要他开了口,将来太子就能正大光明的防备十二皇子。

    而对九皇子来说,一旦开口指认了十二皇子,十二皇子是否又会为了自保,而反咬出太子非嫡子的事情?哪怕太子容貌,当真和皇后相似,可是,胎记呢?一旦牵扯出胎记一事,那……

    九皇子忍受着心口的激烈跳动,正要开口,就见二皇子提前他一步,开口道:“儿子有事要禀!是有关,太子身世!”

    第82章 刺青

    “儿子有事要禀!是有关,太子身世!”

    二皇子此言一出,众位皇子中,有人佯作震惊,有人则是真的震惊。

    “太子身世?”三皇子张大了嘴巴,“七皇弟,不就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还能有甚么身世?”

    其余皇子亦像模像样的插了句嘴。

    天元帝这次直接掷了一杯热茶,正巧砸在二皇子脚边。

    茶杯应声碎裂。茶杯碎片并未伤到二皇子,可是茶杯里溅出的热热的茶水,落在二皇子的手背上,登时起了几个水泡。

    二皇子身上一疼,可面上仍旧坚定地道:“父皇,请容儿子,将太子身世说出!否则的话,让一个原本是庶出皇子的人来做太子,这对十二皇弟,对其他皇子,何其不公?立储以嫡长优先,七皇弟并非长子,如今又不是嫡子,他这等身份,如何担得起太子的位置?父皇若只是寻常偏心七皇弟,儿子自是无其他话可说,但是,若七皇弟当真非嫡非长,父皇却要依旧护着他做太子……”

    二皇子这次没有再低头,而是仰起头来,双目坚定的看向天元帝:“不但儿子不服,想来诸位弟弟,亦不会服气!而十二皇弟,则是最不服气的那一个!”

    众位皇子自然都不开口说话。

    ——二皇子所言若是事实,那么,若储君的位置,落在嫡子或长子头上,他们这些人,也就乖乖认了。可是,若储君的位置,是落在一个非嫡非长和他们一样是庶皇子的人头上……呵呵,那要他们如何服气?

    哪怕如今的太子,手握军功,声名显赫,安置残疾将士、建借书馆一事,皆由太子首创;之后太子又在各地用自己的钱建善堂,且如今来看,那些善堂都是能自给自足的善堂,并不需要再多的投入,不少人都想向太子学,以期自家也做些好事,建这种善堂;而千叟宴一事,虽千叟宴一直没有办成,但太子令人挨个询问的千个老者的养生和处世之道的书籍、歌谣,如今俱都传扬开来,谁人不怕老?既是怕老怕死,就都不会不关注这件事情;而千叟事后,太子还能让人询问千叟,写出三大本厚实的连图带字的种田记,这等功绩,虽不显赫,但却让众多百姓受益……

    可是,即便太子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即便太子功绩让他们只能仰望。但是,对众多皇子来说,太子功绩再高,一旦他不再是嫡子,不是当初他坐上太子之位的皇后嫡子的身份,那么,太子就配不上今日的位置。而他们,就对那个位置,有了一争之力。

    六皇子素来和棠落瑾亲近,见状就有些着急,他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两步,大声道:“父皇切莫听二皇兄胡说。二皇兄觊觎储位之心,早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要污蔑太子!且,众位兄弟又不是没有见过母后,母后和太子容貌如此相似,又岂会不是亲生母子?二皇兄就是要出言污蔑,也要想个好的由头才好!”

    八皇子刚刚背叛了二皇子,此刻自然不想让二皇子,亦往前膝行两步,道:“二皇兄切莫把那些坊间听来的小道消息,当成‘真相’来污蔑太子。那种消息,莫说旁人,就是弟弟一听,就知消息有误,乃是有心人嫉妒太子,明知太子无缺点可以攻击,所以才假造了一个人人都看得出破绽的所谓的‘缺点’来攻击太子。这等消息,弟弟尚且不信,二皇兄岂能轻信?更莫提是要说出来了?”

    众皇子众说纷纭。

    十二皇子跪在一旁,听着二皇子方才时不时往他身上牵扯的话,心思复杂。遥想从前,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参与这些事情。母后不曾告诉他真相,其他人不曾告诉他真相,而那个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偏偏还要日日来瞧他,仿佛当真看重他这个幼弟一般。至于这些年长的皇兄,彼时目光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竟从未有一人,将夺嫡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而这一世,这些皇兄里,有人早早知道了“真相”,看到自己在这里,便在攻击那个人的同时,还要张口攻击自己……十二皇子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哪怕他是嫡子,年纪这样小,恐也等不得长成,这些皇兄们,就已经夺嫡结束了。

    且不提十二皇子如何做想,众皇子争论了好一会之后,才发现自始至终,被他们争论的太子,竟一句话都不曾说,而他们的父皇,竟也不曾开口,只目光阴沉沉的盯着他们,似是打量,似是怀疑,竟是将他们看得,又都规规矩矩的排排队,跪好了。

    二皇子却不同。

    眼看棠落瑾把他出手派人在百佛寺欲杀人的消息曝光了出来,棠落瑾证人、证据全都有了,他再无翻身之地,父皇方才又说了“舍得杀子”的话,如此种种之下,二皇子哪里还敢想自己的将来?

    他如今所想的,只是趁机将棠落瑾拉下水。

    无论他往日如何待诸位皇弟,他真正出手伤过的人,只有棠落瑾一个。若是棠落瑾真的稳坐储位,如今棠落瑾自是不会做什么,可是有朝一日,父皇去世,那棠落瑾,定会对他的妻子儿女出手。

    二皇子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要让棠落瑾得势。

    “七皇弟,你且敢让我把那些话说出来?”二皇子双目灼灼看向棠落瑾,孤注一掷,“你可敢承认,自己并非嫡子?”

    棠落瑾低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孤是不是嫡子,并非二皇兄说了算。至于二皇兄是否要说那些话,二皇兄既这般轻信旁人,轻信那些污蔑之语,那么孤,就当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书一样,暂且听听也罢。”

    “你……”二皇子脸色登时涨的通红。

    棠落瑾却不理他,而是亲自去扶天元帝坐下,尔后转头看向其中一个留下来的太监:“去煮一壶茶来,再送几盘点心,让皇兄皇弟们都解解渴。”

    天元帝道:“那朕呢?”

    棠落瑾道:“给父皇端燕窝来。”天元帝到底年纪大了,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该补救得补。

    天元帝:“……”罢罢罢,他不比旁人,他是服老的。

    茶和燕窝一直都是煮着的,更不用说点心了。

    太监很快就把东西送了上来。

    天元帝没有让众位皇子起身,棠落瑾自然也就没有开口,只是让太监伺候几人用茶点。

    天元帝喝了燕窝,棠落瑾民乐扣茶,这才看向二皇子:“二皇兄,可以开说了。”

    二皇子被如此折辱,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只是想到棠落瑾和天元帝方才的一番镇定的作为,他也好,其余皇子心中也好,俱都开始怀疑——无论如何,有关身世之事,太子都不该这样镇定才对。而太子这样镇定的缘故,用脚趾头想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根本就知道这件传闻,更知道这件传闻是假的!

    二皇子面色虽难看,可仍旧咬牙开口道:“空穴不来风,传言或许就是真的!天元七年,母后和如今的馨贵妃同时有孕,母后怀胎七月,馨贵妃怀胎八月。原本母后因宁家被冤,暂时幽闭清宁宫,虽然清冷,但宁家乃忠臣世家,世人皆知其是被冤枉,母后虽被幽闭,但也是有希望的在等着宁家平冤之日。可是馨贵妃却极为奇怪,虽和宁家有表亲,但却并不算太亲近,彼时竟不顾肚中孩子,非要和母后一同留在清宁宫,岂不奇怪?素来母亲疼爱孩子,绝不肯让孩子无缘无故在冷宫吃亏。当时的清宁宫,和冷宫又有何区别?可是馨贵妃却是挺着大肚子,和母后同居一宫,并且同年同月同日生产,一人诞下女婴,一人诞下男婴。”

    “于母后来说,本就是一国之母,且当年年纪尚且年轻,彼时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又有何妨?可是偏偏,偏偏母后那日所生的,就是个男孩儿,还是和馨贵妃的孩子同一日生下来的。而自那时之后,母后身边的贴身宫人,于姑姑和四个宫女,全部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死去,活下来的,只剩下当日因生产而不知真相的母后,还有馨贵妃身边的宫人。旁的儿子或许不知,可是,儿子知道,无论证据如何,只要看一件阴谋之后,最后的赢家是谁,那么,那件事情,定然和最后的赢家有关。”

    二皇子看向棠落瑾,“而这件事情里,最大的赢家,是太子,还有身边一个人都没少的馨贵妃!”

    天元帝和棠落瑾皆不语。

    众皇子虽然觉得荒唐,但仍旧不肯轻信。

    “二皇兄这是在强词夺理!”六皇子道,“二皇兄的话,若是当说书的故事来听,只为莞尔一笑,听听便也罢了。可是,若是作为污蔑太子的证言,那么,就太过荒谬。二皇兄所说,既无证据,又无证人,且连逻辑都没有。母后当时并不一定需要儿子是真,可是馨母妃作为妃子,需要儿子才是真。她虽性子温软,但也不是糊涂的。

    若是馨母妃当日真有儿子,最该做的不该是将儿子好好养大,孝顺父皇,拿到高高在上的亲王之位,照拂娘家么?为何明明有儿子,却偏偏要送给母后来养?皇家又非寻常百姓,哪怕是庶子,只要能养大,不犯错,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之尊,何须做偷龙转凤这等多余之事?况且,这样一送,无论是史书之上,还是世人眼中,自己的儿子就成了她人的儿子。这件事中,于馨母妃,又有何好处?且,二皇兄真的忘了,太子和母后相貌上的相似了么?这样相似的母子,二皇兄偏偏要说他们不是亲生母子。

    我看二皇兄,如今才是狗急跳墙,为了太子今日将你杀他的证据证人挑明一事,故意要口出狂言报复太子!”

    二皇子心头一跳,登时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众人皆惊。

    六皇子疑惑道:“你有甚么证据?该不会还是市井流言吧?”

    六皇子的话一出,饶是明知不该笑,其余皇子面上,亦有几分放松,还有对二皇子的不信任。

    “胎记。”二皇子双目盯在棠落瑾身上,“沈家男儿,生下来身上便有梅花胎记。而沈家女儿生下的儿子里,亦有机会,身上带有梅花胎记。虽说不是每一个有沈家血脉的男子身上,都有梅花胎记,可是,若一个原本应当和沈家没有血脉关系的皇子,身上有了这样的胎记,又该如何?”

    胎记?

    众人目光登时乱窜。

    天元帝的燕窝粥,如今也吃不下去,双目阴沉的盯向二皇子。

    二皇子被天元帝的目光一瞧,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就是满满的哀痛——父皇是知道的!父皇早就知道,太子并不是嫡子,并不该坐上皇储之位!可是饶是如此,父皇仍旧偏心成这个样子,让一个非嫡非长的庶子,做了大棠的储位,甚至将来,还要做大棠的皇帝!

    二皇子心中痛苦不已。

    他竟不知,他的父皇,竟这样竭尽全力,维护一个不该坐上储位的太子!

    “棠落瑾!”二皇子满心的哀痛,变成愤怒,瞪向棠落瑾,“你可敢将你身上的胎记让大家瞧上一眼?”

    棠落瑾不语。

    二皇子冷笑道:“做贼心虚!你偷了原本该属于大皇兄或是十二皇弟的东西,你做贼心虚了,是也不是?”

    众皇子俱都看向棠落瑾。

    天元帝正皱眉要恼,棠落瑾忽而起身,冲天元帝微微点头,天元帝心中一动,就知道这个儿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留了后手,这才没有开口。

    棠落瑾再次走到二皇子面前:“二皇兄可要记得,你今日令孤受当众脱衣之苦,那么明日……”他微微弯身,靠在二皇子耳边,声音小若蚊蝇,“那么明日,受这等苦楚的人,必将是二皇兄最亲近的人!二皇兄,你,可想明白了?”

    二皇子脸色一白,仍旧梗着脖子道:“脱!”

    众人目光,皆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伸手欲解腰上的玉佩。

    天元帝道:“除了朕和二皇子,其余人,都滚出去!”

    众人心知此事没有余地,俱都低头要走。

    棠落瑾道:“珉儿留下。”

    十二皇子一怔,攥着拳头,留了下来。

    于是留下来的,就剩下了四个人。

    棠落瑾的胎记在后腰上,因此只解了腰带,掀开外袍,就露出了后腰上的——狐狸刺青。

    二皇子和十二皇子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棠落瑾却微微笑道:“孤忘了,孤嫌弃原先的胎记没有形状,太过难看,刺了狐狸刺青,将胎记挡住了。”

    天元帝登时大笑。

    二皇子恼道:“你这是,欲盖弥彰!只要将这刺青去掉,就能……”

    他很快就被天元帝的目光盯住了,不敢再说下去。能让太子脱衣,已然是天元帝最大的让步了。再论其他,对偏心的天元帝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棠落瑾缓缓道:“不过,孤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反驳二皇兄的话。二皇兄方才说,母后生产时,因不清醒,才被换子。可是,孤却知道,母后当时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看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十二皇子,清浅一笑:“不若,就将母后请来,让母后来证明,孤是真真正正的嫡子。如何,珉儿?”

    十二皇子眼中的恨意,登时燃了起来,而他的脸,比二皇子,更要难看。让母后证明?棠落瑾啊棠落瑾,你竟是心狠至此!

    第83章 故人

    棠落瑾自然说话算数。

    他既说了,让皇后宁氏出面证明,就要亲自去请皇后出来。

    二皇子犹自挣扎:“你去请?若是你去了,和皇后串供,当如何?若是你用利诱惑皇后,站在你这一边,又当如何?”

    十二皇子站在一旁,不语。

    棠落瑾转向二皇子,缓缓道:“二皇兄当真是糊涂了。若你是母后,不,若你是你所说的谣言中的母后,孤既非她的亲生子,她此刻又有了亲生的儿子十二皇弟,这次孤去请他,她为何要帮着孤?而不是帮着十二皇弟?”

    况且,那个所谓的传言,明显是皇后和十二皇子一方故意放出的消息。所以传言之中,做出狸猫换太子一事的,不是“无辜”的皇后,而是“心机叵测”的馨贵妃。

    而无论是传言还是真正的皇后,若棠落瑾并非他的亲生子,只要不傻,就该抓住这一次的机会,说出“真相”,反驳棠落瑾是她儿子的事情,一举把棠落瑾打出原形,让棠落瑾真正变成一个奸妃换子的证据,一个真真正正的庶子,从而让十二皇子成为皇子中唯一的嫡子。

    二皇子乍然想通这些,双目倏地一亮。

    是了,正该是如此。

    他相信他所听的传言绝非虚假,更相信,棠落瑾能在胎记上做刺青,显然就是心中有鬼,所以才会这样遮遮掩掩。否则的话,一个后腰上的胎记,能碍着甚么事情?

    所以,二皇子心中越发清楚,棠落瑾绝对是馨贵妃的儿子,而并不是皇后的儿子!

    所以,若是他们拿着这些话去询问皇后,那么,皇后只要不傻不蠢,就一定会将真相公之于众,一定会把棠落瑾的庶子身份告诉众人!

    二皇子这样一想,脸上不禁带出了笑容:“七皇弟所言甚是。正该去把母后给请过来。”

    尔后看向他从前从未正眼看过的十二皇子——没有办法,对诸多年长的皇子来说,已经稳坐了太子位置的棠落瑾,才是他们要慎重对付的人。而一个小小的十二皇子,还是还没出声,就传出“克姐”的命硬的传闻、出生就被庶妃照顾,这样的嫡次子,对诸多年长的皇子来说,除非他们想要利用他了,根本不会正眼看他。

    “二哥这里,就提前恭喜十二皇弟,心想事成了。”二皇子意味深长道,“不过,请母后来的事情,不若还是父皇请人过去,我也好,七皇弟和十二皇弟也好,此刻竟都不便出面去将母后接来。”

    天元帝微微挑眉。

    棠落瑾道:“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的气势尽显。

    天元帝闻言便笑了。他虽然不知道他的小七做了甚么后手,这个后手是否管用,不过——皇后若当真糊涂,那么,她这次连紫宸殿的宫门,都进不来,就要躺着回去了。

    十二皇子犹自懵懂之中。前世他就一直活在棠落瑾的压制之下,无论做任何事情,旁人都会说,那是太子的亲弟弟,可惜太子的亲弟弟,根本比不得太子一根汗毛云云。后来得知棠落瑾的身世,十二皇子不是没想过要利用棠落瑾对他的信任,阴上棠落瑾一次,可是,他的心思算计,哪里比得过棠落瑾?轻轻松松,就被棠落瑾反击了回来。

    以致直到今日,棠落瑾一开口要对付他和母后,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棠落瑾一定会成功,他和母后一定会失败。

    十二皇子微微咬了咬舌尖,察觉到难耐的疼痛,他才慢慢清醒过来。

    不过,二皇兄所言极是,就算棠落瑾机关算计又如何?如今知晓当年事情真相的母后身边的宫人俱都死了,活下来的只有馨贵妃那边的人。馨贵妃那边人的话,自然只能是一家之言,如今,只要母后开口,拒绝承认棠落瑾是她的儿子,那么,整件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他们每个人,都会从此,各归各位。

    而他,也会成为唯一的嫡子!

    十二皇子双目骤然亮了起来。

    天元帝瞧见十二皇子的目光,再看十二皇子才五岁左右的身形,心中道,十二皇子才五岁,就有了这番夺嫡之心……他竟不知,这件事,对十二皇子来说,到底有多么不好。

    棠落瑾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十二皇子和二皇子却都将这一眼当做是棠落瑾的“不悦”。既是“不悦”,那么,是不是说,他们这件事情,作对了呢?

    二人继续请求天元帝,去把母后请来,当然,若是可以,最好也把馨贵妃“请来”。

    天元帝沉吟不语。

    二皇子急切的道:“七皇弟以为呢?是不是除了母后以外,也该把馨母妃请来?毕竟,当年的始作俑者,是馨母妃!”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二皇子也不曾忘了继续给棠落瑾挖坑。

    棠落瑾淡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孤今岁一十有七,已然成人。嫡子庶母,自当避嫌。馨母妃之事,孤不便开口。”

    直接把二皇子的话给堵了回去。

    二皇子先是一怔,随即叩头道:“父皇,儿子的意思是,请馨母妃来,然后用屏风遮掩,请馨母妃坐在屏风后,并未有其他想法!”

    该避嫌的,又岂止是嫡子?他年岁比太子还要大,就更应该避嫌。甚至连口中,都要少提馨贵妃才是。

    天元帝冷冷地看他一眼,才道:“徐有为,去传召皇后!若皇后还病着,就让人抬过来!”

    徐有为自是离开不提。

    二皇子一直这么跪着,天元帝只不理他,而是又让人叫了其他皇子进来。

    徐有为一出了清宁宫,就瞧见了太子身边的小径、长渠,还有其他皇子身边的太监。

    众人忙忙上前:“徐公公是去哪儿?可要咱们帮忙?”

    徐有为看了众人一眼,再看一下焦急的小径、长渠,想了想,指着二人道:“你们俩跟我来,其余的,去一边喝茶去!”

    众人虽心有不甘,却也做不得甚么。——人家太子身边的奴才,本来就比他们下巴抬得高,不是么?

    小径、长渠忙忙跟了上去。

    徐有为小声道:“我这是要去接皇后。”尔后一顿,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其他的话也透露出一点来。

    长渠却立时明白过来,道:“多谢徐公公,殿下吩咐过这件事情。咱们明白了。只是还有一件事,徐公公待会接了皇后,要从哪条路走?”

    徐有为一怔:“难道太子要……”在路上对皇后下手?他虽是奴才,可是天元帝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因此这件隐秘之事,他也早早就猜到了。

    长渠只笑:“徐公公说笑了,皇后是咱们殿下的亲生母亲,咱们殿下,想要好生孝顺皇后都来不及,怎么会对皇后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呢?殿下只是从南边带来一个厉害的姑姑,手脚麻利,懂得少许医术,还会按摩穴位,伺候人的功夫厉害着呢。这不,殿下正愁没时机把这姑姑送去给皇后,想要这个时候,把人给皇后送去呢。”

    要送一个奴才,甚么时候送不行?为何偏偏要这个时候,还要拦道来送?

    徐有为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提,只笑:“那我就放心了。至于走哪条路,自然是最近的那一条。”

    徐有为说罢,就将二人挥退,快步离开,去了清宁宫。

    清宁宫里,皇后正披着厚衣裳,坐在凉亭里,看着桌上的小女孩儿戴的首饰发呆。

    闻得徐有为传话,皇后先是一惊,随即道:“陛下怎的想到传本宫去紫宸殿?紫宸殿里,如今还有谁在,发生了甚么事情?”

    徐有为稍稍露了一个为难的神色。

    皇后沉声道:“怎么,连这些话,徐公公都不肯说与本宫听了?无论如何,本宫还是这后宫之主,这些事情,本宫合该知道!”

    徐有为这才苦着脸将紫宸殿的事情,透露出了一部分,末了道:“谁不知道太子就是您的孩子?偏偏二皇子糊涂,听信谗言,竟把那传言当真,拿来质问太子,还非要请您过去作证,说太子的确是从您肚子里爬出来的才肯信太子的嫡出身份。这事儿本就荒唐,只是当时二皇子说这话时,十二皇子以上的皇子都在,皇上怕是其他皇子心中对太子起了芥蒂,这才同意了请您过去,说清楚这件事情,既能还太子一个清白,也能让众位皇子对太子身份心服口服,将来莫要再做多余的事情才好。”

    徐有为虽话中有话,若仔细听,却是好意规劝。

    偏偏皇后心中早早有了旁的想法,竟是半分都听不进去。

    她只喃喃道:“让本宫去证明,太子是从本宫肚子里出来的?让本宫去证明,馨贵妃换子一事,纯属子虚乌有?呵!”皇后面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如果是其他的事情,本宫或许懒得去做。可是,这件事情,本宫自然,义不容辞,非做不可!”

    好一个二皇子!

    虽然她从前根本不在乎这么一个庶子,倒是没想到,今日竟是这样一个庶子,帮了她的大忙!

    还有传言一事,无论是珉儿,还是君榆,都做得极好。

    俗话说先入为主,既然馨贵妃换子一事,已然被人听在耳中,那么,哪怕这是假的,三人成虎,这件事未必就坐不得真。

    等到她亲去了紫宸殿,说出当日换子一事是事实,只是她彼时糊糊涂涂,并不知真相。后来身边的宫人于姑姑发现了真相,说与她听。她因不舍表妹受苦,又见棠落瑾小小婴儿,着实可怜,才未说出真相,只是想到当年于姑姑死的蹊跷,棠落瑾一回宫,就克死了她的两个女儿,如此才会迁怒于棠落瑾,然后……

    皇后片刻之间,就已经将她待会要说的话,想了好几个说法,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红润。而一双眸子,更是明亮。

    这是战斗之前的模样。

    徐有为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方才的劝解,都喂给狗吃了。

    罢罢罢,信国公虽向来尊重他,宁家也是有功之臣,让他这个没根儿的太监逗感念宁家。可惜……皇后根本不听劝,非要和太子对上。而太子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徐有为再想到皇上这几日心口痛的越发厉害,立时把再劝皇后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些人能帮,并且帮了会感激他;可是,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他却无论如何,都帮不得了。

    皇后一心想着,只要这次她做得好,就能把棠落瑾的“嫡子”身份给压下去,甚至还能把当年“换子”的事情,推脱给馨贵妃,心中就是一阵高兴。

    可惜她的高兴,并未持续很久。

    徐有为带着宫人,抬着皇后走了最近的一条道,赶去紫宸殿。

    然后就在路上,看到了东宫的石女官,还有一位身穿青色衣裳的半老妇人。

    皇后远远瞧着,就觉那妇人甚是眼熟。

    等到走近一瞧,皇后面色登时变了。

    “于!姑!姑!”

    那个她派去监视棠落瑾,据说,死在福建的于姑姑。

    第84章 帝王

    “于!姑!姑!”

    皇后瞧见那青衣妇人抬头的时候,一张保养得极好的面容,立时铁青。

    那妇人却是从容的跟在了石女官身后,上前请安。

    “皇后娘娘金安。”石媚行礼道,“太子殿下让人传话来,说娘娘身子并未痊愈,唯恐在路上着了风,让奴婢跟着您,一同去紫宸殿。”

    皇后并不看她,只看向那青衣妇人,死死地盯着,似是要确认,这人到底是不是于姑姑一般。

    只是她还没先开口,徐有为就疑道:“石女官你身后这妇人……看着倒是颇为眼熟。”

    徐有为显然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可是,在这皇宫之中,并非知道就能说出真相,因此他只是这样疑惑着问了一句——无论如何,这是东宫的石女官带来的人,这其中,显然有太子的授意。既是太子授意,他自然不能不问一句。

    石媚冲徐有为微微一屈膝,抿嘴笑了笑,说了句险些把徐有为噎到的话:“这是于姑姑。”

    徐有为:“……”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皇后:“……”

    石媚接着道:“于姑姑也是自小学医,懂得接生之法,还会一些养生之道,尤其是在按摩上颇有心得。她是太子特特从福建寻来,说是要送来,孝顺皇后娘娘的。于姑姑,还不来拜见皇后娘娘?”

    原本低眉顺眼的于姑姑缓缓走了出来,屈膝拜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面色登时狰狞了起来。

    会医术,会接生之道,还是从福建找来的……这些话,分明就是说给她听的!

    这个于姑姑,无论是容貌还是声音举止,俱都和她的于姑姑一模一样,饶是有人说她不是于姑姑,皇后都无法相信。

    而棠落瑾的女官,现下特意将人送来,还只说这人是于姑姑,而不提其他……

    皇后用力抿了下唇,声音里都压抑着怒火,道:“下肩舆。”

    徐有为道:“娘娘如今身子不比从前,还是坐着肩舆,对您身子好一些。”

    皇后已然下了肩舆,然后伸出手。

    于姑姑当即上前,扶住了皇后的小臂。

    就像是做了无数次一样。

    徐有为当即闭嘴。

    皇后又冲身后挥了挥手,徐有为便带着众人,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这个距离,是听不到前面人小声说话的。

    徐有为这才看一眼石媚,低声问道:“这真是于姑姑?”

    石媚笑道:“是啊。殿下带她回来的时候,就说她姓于,年纪大了,就做姑姑好了。”

    徐有为:“……”又白问了。

    不过,虽然白问了一句,但徐有为心中也越发确定,在那位太子殿下没发话前,是别想在太子手下的人的口里,撬出一句真话了。

    徐有为心中如何做想,暂且不提,皇后将手臂放在于姑姑手上,却是声音冷冷地道:“是你!于姑姑,好一个于姑姑!你竟一直活着!甚至明明活着,明明知道你的老子娘和兄弟都在宁家,竟还敢这样出现在本宫面前?你,好大的胆子!”

    于姑姑低着头,声音平板地道:“奴婢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皇后恨恨的骂了一句,知晓现下不是指责于姑姑的时候,接下来,说不得她还要用到于姑姑,在心中缓了缓,开口道,“旁的便罢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与本宫配合好了,将棠落瑾弄下来,你这些年的过错,本宫就不再追究,如若不然……于氏,你不为着你的小命着想,也该为你老子娘的命着想!”

    如今这时候,不少宫中妃嫔,都看重家生子。其中缘故,也不过是因着这些家生子在妃嫔的娘家里出生、长大,更加依赖娘家。且除此之外,这些家生子的亲人俱都留在娘家,一荣未必俱荣,但一个出事,很难不牵累其他家人。

    皇后如此开口,也是知道,分离数年,她所能牵制于姑姑的,只剩下了于姑姑留在宁家的父母亲人了。

    于姑姑却稍稍一顿,尔后叹息一声,才道:“奴婢背主,纵是万死,也是应当。只是娘娘,您这次,万万莫要再做傻事。”

    皇后脚步顿住,转身看向于姑姑,一字一顿道:“你在说甚么?背主?你已经,背弃本宫了?”

    于姑姑离宫数载,片刻后才记起来,自己此时应当跪下。等到跪下之后,她才继续道:“背主并非奴婢所愿,太子殿下将奴婢的两个侄儿都带走,奴婢为了他们,只得如此。只不过,如今娘娘被皇上宣召,奴婢的事情是小事,不值当现下说与娘娘听。反而是娘娘的事情迫在眉睫……”

    皇后如今身子越来越差,明明只是有些恼,却依然气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于姑姑接着道:“奴婢知道娘娘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储。这件事情,对曾经的娘娘来说,并非难事。可是,如今太子地位已然稳如泰山,年岁又渐长,娘娘却被迫幽居清宁宫之中,周围又没有自己的人,娘娘如今,又如何斗得过太子?倒不如后退一步,今日且从了太子,认下太子是您的亲生子,如此将来,太子哪怕是登上皇位,依旧要奉您为唯一的太后。

    可是,今日若您执意不肯让步……如今或许还好,有皇上在,太子不会对您或十二皇子做些甚么。但是,如果将来,皇上薨了呢?到时候,您是生母,是长辈,太子为着流芳千世,只会供着您,敬着您。可是,对十二皇子呢?十二皇子只是太子的弟弟而已,兄长想要教训弟弟,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若太子要对十二皇子出手,您只是被供起来的太后,又能做些甚么?

    所以娘娘,奴婢求您,看在十二皇子的将来上,该退一步,就退一步。”

    无论如何,于姑姑曾经伺候皇后数年,对宁家感情亦深,即使是她当初被皇后怀疑,扔到福建去做最后的棋子,她仍旧感念宁家和皇后,因此即便是如今,她一开口,就是为皇后着想。

    皇后却根本不领情:“你这个背主的奴才,又懂甚么?你可知,今日是本宫和珉儿,唯一的机会?若是这样的机会,本宫和珉儿都错过了,那么,将来,本宫和珉儿,才会彻底被那个庶子掌控!本宫的珉儿,才会没有将来!”

    于姑姑神色哀戚,默默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娘娘,太子殿下说了,若是您坚持您自己的想法,那么,奴婢就是您从前身边的于姑姑,是知晓您不少隐秘之事的于姑姑。而奴婢知晓种种事情,却唯独不知晓换子一事。”于姑姑屈膝道,“娘娘,您待会要说些甚么,万万慎重。毕竟,十二皇子才五岁。若是皇上和四皇子知道,十二皇子小小年纪,就敢毒杀后宫初初有孕的宫女,就敢对自己的皇兄下手,让四皇子从此不会再有子嗣,那么……”

    于姑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可是,她即便不说,皇后也明白了于姑姑没有说出的话是甚么。

    皇后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她喃喃道,“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还有这些事情,根本不是珉儿做的!”

    的确不是十二皇子做的。而是十二皇子知晓将来的棠落瑾会选定的皇太弟,就是那个宫女所生的皇子;而对四皇子,十二皇子选中了要利用他,自然不会让四皇子再有子嗣。

    只是这两件事情,虽是十二皇子提议,却是皇后做的。

    ——宁山也好,过世的宁家长辈也好,对皇后都甚是疼宠,他们在长安城和皇宫,自然为皇后留了人手。因此哪怕是清宁宫被天元帝严查几遍,仍旧有宁家的人手安插了进去。皇后正是利用这些人做的事情。

    于姑姑垂目道:“无论是不是十二皇子做的,您今日只要不依着太子殿下的意思做,那么,这些事情,便统统是您和十二皇子做的。您也莫要担忧证据和证人的事情,太子殿下向来做事稳妥,证据和证人,如今都已经找到,接下来……就看您了。”

    皇后强撑着看向于姑姑,听于姑姑又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心中立时明白,完了。

    她也好,她的珉儿也好,都,完了。

    从一开始,棠落瑾设计让人叫她去“作证”,就已经算计好了一切。

    她越是恨棠落瑾占了她嫡长子的位置,越是恨因棠落瑾,她认不得她亲生的公主,越是恨棠落瑾耽搁了她的珉儿,棠落瑾越是要她,当着天元帝和众位皇子,还有她的珉儿的面,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儿子,是她亲眼看着出生的儿子。

    是千真万确的嫡子,真真正正的储位第一人。

    皇后顿时心如刀绞。

    只要她今日开了口,认下了这件事情,那么,将来就再没有了回头路,可以让她走。

    她的珉儿,再不能坐上那个位置。

    甚至因棠落瑾手中的证据,她们母子将来,无论做甚么事情,都必须要小心翼翼。一个不小心,还要沦为棠落瑾的棋子,被其所用,却得不到补偿。

    棠落瑾啊棠落瑾,你好狠的心!

    皇后心中只恨,为何当年那场风寒,只是暂时烧傻了棠落瑾,为何她没有一个狠心,直接让人把他直接弄死?若是她足够狠,或许今日,她就不会受此屈辱!

    感觉到屈辱的人,有何止是皇后?

    当二皇子和十二皇子都肯定皇后一定会开口毁了棠落瑾时,却听到皇后开口说出的话时,二人如何不震惊?

    “当夜生产,”皇后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本宫一直清醒着,从头到尾,是亲眼看着于姑姑将小七抱出来的。本宫当年,生得的的确确是一个男孩儿。而所谓的馨贵妃换子一事,更是子虚乌有。当日馨贵妃身边只有两个宫人,一个宫人前去和侍卫攀扯,请求叫太医来,只剩下一个留下来伺候馨贵妃。馨贵妃纵然是有心,当日也无人帮她做成这件事情。”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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