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35节

    “同生共死,保家卫国,愿我大棠,永世长存!”

    一众将士被棠落瑾的话,激的心头一阵激动。

    同生共死。

    哪怕知道这并不一定是件真实的事情,但是,他们大棠的太子,愿意跟他们说这句话,他们已然知足。

    有太子在,还是这位武皇转世的太子在,他们大棠,必然能赢,也必须要赢!

    未时末,天元帝被徐有为从帐篷里搀扶了出来。

    他站在高台之上,旁的任事都没有说,只深深的鞠了一弓。

    棠落瑾跟在他身上,亦深深鞠了一躬。

    众将士的心口,只觉越发灼热。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保卫大棠,永世长存!”

    呼声久久不断。

    天元帝等到自己站不住了,才慢慢站直了身子,笑道:“朕,受命于天,二十岁登基,在位二十八载,自问勤勤恳恳,不愧对先帝,不愧对列祖列宗。然,朕今日,大限将至,却不能亲自带领诸位,将突厥蛮夷,赶至千里之外,实乃真之大憾!”

    “幸而天不负朕,朕今日,有太子落瑾,聪慧过人,运筹帷幄,文武双全,仁厚谦逊,堪当帝位!”

    棠落瑾蓦地看向天元帝。

    徐有为站在一旁,已然拿出一道圣旨,尖着嗓子念了传位诏书。

    “……皇七子落瑾,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当,即可继位。”

    随即,徐有为还将适合棠落瑾穿的龙袍送了上来,低声对跪着的棠落瑾道:“殿……陛下,快接旨接衣裳罢。自从知道您要来,太上皇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了。太上皇的心思,您定要领会的才好。”

    棠落瑾看向天元帝。

    天元帝头发花白,含着笑意,微微点头。

    棠落瑾拳头攥紧,又松开,高声道:“儿,棠落瑾,接旨!”

    三十万大军,齐齐山呼万岁,响彻边境。

    三月初四,丑时正,天元帝,崩。

    丑时末,新帝带领大军,进攻突厥汗国。

    这场战争,绵延九个月。

    天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四,新帝和宁君迟元帅,带领大棠将士,将突厥赶至千里之外,突厥可汗,俯首称臣,签订纳岁贡的协议。

    突厥俘虏,一个未留。

    第107章 君无戏言

    天元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四,夜。

    北方边境的夜,总是格外的寒冷。尤其是如今,大棠将士将大棠北方的国界线,又向北移了千里,自然就更加寒冷。

    棠落瑾从帐篷里走出来,站在寒冷干枯的草原上,望着天上零星的星辰,微微眯了眯眼。

    一晃眼,距离父皇去世,就已经九个月了。

    九个月的时间里,他甚至来不及哀伤,就带着大棠将士,踏平了小半个突厥汗国,将突厥赶至千里之外,杀突厥俘虏三万余人。

    突厥人本就彪悍,原本就算是被赶到千里之外了,突厥人依旧不改凶悍,仿佛还要继续跟大棠斗。

    好在宁君远勇猛,将突厥可汗捉到了棠落瑾面前,棠落瑾将其一剑斩杀,把这个突厥可汗的头颅挂在城墙十日,又杀了不少俘虏之后,突厥人仿佛才回过神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忘了,大棠的天子,已然换成了新的一个。

    而这位年轻的天子,明明是男生女相,却异常骁勇善战,身边又有天生将才的宁君迟辅佐,这位天子手段狠厉,对俘虏一概不心慈手软,很显然的,若是他们再不自觉地投降认输,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只怕突厥汗国都要面临亡国之危。

    突厥汗国不得不临时推选出了一个跟棠落瑾一样年轻的可汗,对棠落瑾俯首称臣,签订了协议,大棠这才口头答应不再出兵。

    而这个协议也好,大棠的口头答应也好,大棠和突厥双方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歇战——突厥上位的可汗太过年轻,虽然他和棠落瑾一样都是“正统”出身,可是突厥人认得却不是这个,他们认得是上位者是否英武。年轻的可汗,连跟棠落瑾打仗的精神都没有了,就是想把余力都用在跟自己的叔叔们、兄弟们的对抗上。

    而对棠落瑾来说,虽然在边境之地,先帝传位于他,然而,长安之中,还有不少人根本不肯相信这件事情。更有人说,此事于理不合,于制不合,不当作数。棠落瑾虽不甚在意,但是,很显然的,他的大棠的皇帝,不是大棠的将领,他,该回长安了。

    棠落瑾正在仰头看天上的星辰,正在出神间,就忽觉身上一沉,有人在他身上披了大髦。

    “天凉,莫要被风吹的生病。”宁君迟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带着些微的暖意,又带着一丝紧张。

    棠落瑾转过身,看向宁君迟。

    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这个男人,刚刚好是三十岁。

    三十岁啊。

    棠落瑾忽而伸手,摸了摸这个相貌冷峻、棱角分明的男人。

    宁君迟微微一怔,立时抓住机会,将手覆在了棠落瑾的手上。

    二人同时一愣。

    宁君迟的手,手心茧子极厚,但却是温热的,仿佛能将心都暖热;棠落瑾的手,因为在边境待得久了,也不如从前细润,但比起宁君迟还是要好多了。只是棠落瑾的手,却是冰凉的。仿佛冬日飘落的雪花。

    一冷一热,触碰之间,二人微微一怔。

    棠落瑾默默低头,想要抽出手来。

    这九个月的时间,他和宁君迟相处的时候极多。他们日日都见,军帐中,校场上,战场上,行军途中,他们一直都在彼此身边。

    九个月的时间里,棠落瑾数次遇险,宁君迟都不顾一切的救了他,中间亦受过重伤;同样的,宁君迟亦在战场上遇到过危险,棠落瑾亦挽弓射箭救过宁君迟。

    茫茫草原之上,二人曾依偎而眠;漫漫大雪之中,宁君迟曾背着腿受伤的棠落瑾,一路上,不曾皱一下眉头;战场上,宁君迟的马受伤,棠落瑾伸手将宁君迟接到自己的马上,二人共乘一骑,一起支撑到了战争结束……

    九个月的时间,让大棠打退突厥千里;让先帝的死亡带来的痛苦和哀伤,慢慢淡出棠落瑾的心中;也让宁君迟和他变得更加默契和亲密。

    棠落瑾回过神来,继续用力,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是宁君迟却没有松手,而是将棠落瑾的手一直握在手里,低声道:“小七,你还未曾说过,要舅舅在这里再待多久,才能回去陪你。”

    棠落瑾不语。

    宁君迟又道:“那,陛下呢?陛下以为,臣,要在边境再待多久,才能解甲归田?”

    棠落瑾静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舅舅在军中威望甚高,且,边境虽暂时安稳,但也需要良将守卫,如此突厥才不敢放肆。待大棠休养生息,三年后,朕决意再与突厥一战,令其彻底分化为东西突厥,一分为二,到时必然需要舅舅在战场坐镇。舅舅三年之内,必不能离开。”

    宁君迟在知道棠落瑾设法出手,让突厥如今威望并不如何的王子登基做可汗时,就猜到棠落瑾想要分化突厥的意图了。只是猜到归猜到,宁君迟这时,却已经不想再待在战场上了。

    “必须如此?”

    “必须如此。”

    宁君迟松开年轻的帝王的手,轻轻叹了口气,道:“臣明白了。”

    棠落瑾微微后退两步,半仰着头,看着这个男人。

    这个人,是他的舅舅,也是他曾经利用过、依赖过、甚至稍稍喜欢过的男人。

    如果只是君臣之别,棠落瑾想,即便父皇还在,仍旧要反对,他若是喜欢极了,当真坚持,父皇大约也会从了他意愿;但是,他和宁君迟之间,相隔的还有一个宁氏。

    宁氏作为皇后,自然可以被幽禁宫中,如同废后;但是,宁氏作为太后,却只能被供奉起来。

    孝道为先,棠落瑾必然要对她尊重有嘉。

    可是,这样一个人,棠落瑾要如何尊重她?如何孝顺她?

    棠落瑾自认并非圣人,根本做不到这些。

    “三年后,舅舅若是想要离开……”棠落瑾摸着手上的扳指,道,“舅舅自是可以离开。宁家令一子冒险,为朕保住十六皇弟。宁家功劳,朕牢牢记得。若是那一子平安长大,想要挣军功,朕自是应许。”

    他慢慢的又退开一步:“夜里天凉,舅舅早些回去歇息罢。”

    棠落瑾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宁君迟忽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棠落瑾驻足。

    宁君迟道:“边境,有足足三十万大军。”稍稍一顿,道,“小七志在分裂突厥,那么,等到三年后,边境想来,会有至少四十万大军。”

    棠落瑾转过身,目光清冷的看向宁君迟。

    “舅舅麾下,彼时就执掌四十万大军,”宁君迟双目沉沉,一眨不眨地看着棠落瑾,“小七到时候,安心么?还是小七以为,到时候,小七让舅舅对手中握着的兵权放手,舅舅就一定会放手么?”

    棠落瑾淡淡道:“那么,舅舅到时,会放手么?”

    然后他就开始盯着宁君迟,眼睛里,没有半分的俱意。

    宁君迟回看过去,二人看了许久,宁君迟终是叹道:“若是小七开口,那么,舅舅便会放手。”

    棠落瑾不语,目光微微垂了下来。

    宁君迟上前几步,走到距离棠落瑾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轻轻叹道:“可是小七,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欺负舅舅。”

    棠落瑾抬眸,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解释,却又解释不出来什么。

    宁君迟继续往前走,和棠落瑾,几乎是面贴着面了。

    “况且,小七答应过舅舅的,舅舅可以向你提三个要求。”宁君迟道,“第一个要求,舅舅来边境从军,小七应了;第二个要求,除非小七遇到了心仪之人,否则不能和他人行周公之礼,这件事……小七也做到了。”

    第二个要求,是宁君迟在离开长安前说的。他原以为,棠落瑾为了子嗣计,或许并不会遵从,或许会欺骗他。虽然他心中清楚,棠落瑾是当真有些喜欢他的。可是,那些喜欢,究竟有多少?会不会多到,棠落瑾为他,做到那个要求?

    毕竟,他彼时所说的要求,并没有让棠落瑾不去碰其他人,而是说,若对方并非他的心仪之人,那么,棠落瑾便不能去碰。

    然而山高水远,宁家为了避嫌当年宁氏所做的事情,俱都不敢也不能在东宫安插人手,如何又能知道棠落瑾是否做到了?

    可是等到棠落瑾来了,看向他时,宁君迟就知道,棠落瑾,遵守承诺了。

    “小七肯遵守承诺,”宁君迟喃喃道,“那是不是说,小七心中,那些人,都并非小七的倾心之人?那是不是说,在小七的心里,”他伸出手,放在棠落瑾的心口处,“仍旧还有舅舅的位置。”

    棠落瑾理智犹在,他告诉自己,他是应该后退的。或者并不需要后退,只要以帝王身份呵斥宁君迟,宁君迟就必然会后退。

    可是,他舍不得。

    他担心,若是一旦君臣身份相隔,那么,宁君迟就再没有了为了忍让的理由——或许宁君迟还会继续喜欢他,但是,宁君迟却绝不会再继续缠着他了。

    棠落瑾舍不得。

    情之一字,着实难料。

    有人一见钟情,不能自拔;有人日久生情,情深不能自已;有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棠落瑾并不确定,自己对宁君迟的喜欢,究竟有多少。

    可是很显然的,从一开始,他就开始默默地为他和宁君迟留下退路。

    那三个要求,他原本可以不许诺,而是直接让宁君迟加官进爵——哪怕那并非宁君迟所求,但是,他至少是还了宁君迟对他的好了不是?是不是宁君迟喜欢的,那又有甚么重要的?

    可是,他还是许诺了。

    那样郑重的许诺了。

    在父皇和皇祖母催他子嗣一事时,棠落瑾亦是顶住了压力,根本不曾动摇。

    他那时就大约明白,他对宁君迟的喜欢,或许比他原本所想的还要多上一些。

    那么,宁君迟的第三个要求,若不是赦免宁氏的话……那,他该答应么?

    “第三个要求,”宁君迟四下一看,瞧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一把就将棠落瑾抱在了怀里,低声道,“若是小七也喜欢舅舅,那么,不要顾虑其他,舅舅,一直都在这里。除非你再次娶妻,有了子嗣,否则,舅舅,一直都在这里。”

    宁君迟说罢,蓦地就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他没有说的是,就算棠落瑾有了子嗣,娶了妻子,他依旧在这里,继续喜欢着棠落瑾,不会将就别人。

    只不过——若当真如此,那么,他和棠落瑾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喜欢,他们之间,从此,只是君臣,再无其他。

    棠落瑾披着大髦,站在原地,怔怔发呆。

    “陛下,这都二更了,您怎么还在外头啊?”天元帝不在了,徐有为原是想要跟随天元帝走的,可是,天元帝还给了两道旨意给他,徐有为不能死,只能继续活着。可是他伺候了天元帝一辈子,这一辈子,除了伺候人,他甚么都不会,于是干脆就继续伺候棠落瑾了,只等着回到长安后,再出宫离开,去自己置的宅子里养老。

    “小径长渠两个,怎的也没有跟着陛下?”徐有为念叨了两句,瞧见棠落瑾目光所看向的方向,张了张嘴,就不再说甚么了,只深深地垂下头,不知再想些甚么。

    棠落瑾看得徐有为,心中有些发虚,倒也没注意到徐有为低头时的目光,道:“朕这就回去休息。”

    徐有为一张老脸笑成了花,道:“哎,这就是了。陛下年纪虽然轻,但这边境之地,天寒地冻的,还是早早休息,养好身子的好啊。先帝活得岁数烧,陛下可以好好的,活够两万岁才好啊!”

    棠落瑾只微微扯了扯唇角。

    他觉得,他大概是要做些甚么了。

    否则的话,若当真和舅舅相忘于江湖。他想,他一定会后悔的。

    十二月初九,边境诸事毕。

    突厥新可汗安排好突厥事情后,亦跟随大棠皇帝,前往长安,正式称臣拜见。

    ——这是棠落瑾当初退兵的要求之一。因此无论新可汗是多么不放心自己在突厥的皇位,新可汗也只能跟随着这位大棠新帝,前往长安城。

    棠落瑾自然不会去管,这位新可汗是否已经意识到他是故意如此,意图要分化突厥,使突厥分裂甚至灭亡。他带着众人将突厥之事处理好,然后就带着十万将士,打算返回长安。

    棠落瑾带走十万将士,那么,宁君迟手下,就只剩下了二十万将士。虽然不够再攻击突厥一次的,但是仅仅用来防御和防御抵抗,却是足够了。

    “这十万将士,”棠落瑾顿了顿,道,“等朕回了长安,会送回至少十二万人,尔后每年都会增加三万人左右,到时,各种物资也都会押送过来。”

    宁君迟微微点头,继续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道:“三年后,朕就等着,舅舅的好消息了。舅舅,保重。”

    说罢就要上马。

    宁君迟伸出手,要扶着棠落瑾上马。

    棠落瑾手一顿,还是把手放在了宁君迟的手上。

    “三年,舅舅会把好消息带给小七。”宁君迟抓住了棠落瑾的手,便不想放,“只是三年后,舅舅也会等着小七的消息。”

    棠落瑾微微用力,想把手抽出来。

    宁君迟没有放,只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棠落瑾。

    手背上的温热,让棠落瑾神智微微一晃,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君无戏言,朕的话,从来算数。”

    所以……他许下的承诺,宁君迟提出的要求,他,也会做到。

    棠落瑾说罢,策马离开。

    宁君迟笑容越发温暖。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样一句话。他也终于有了勇气和信心,继续等下去。

    哪怕是还要再一个三年。

    突厥边境,虽然艰难,但比的更多的是战术和将士的武力,大棠大胜。棠落瑾在边境将士心中的地位,也越发稳固下来。

    而长安城里,随着天元帝的去世,传位太子的诏书下了,长安城彼时虽然稍有混乱,但众人也都认了——还有甚么不认的?太子就是太子,天元帝素来偏心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亲自在众将士面前,将龙袍都给了他,其余皇子,还有甚么好想的?

    只是大棠与突厥这一战着实绵长,一直延续了九个月的时间。

    长安城里,九个月的时间里,都不曾有天子和太子坐镇,即便从前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出山,六皇子等和宁山一起,暂时压制了不少人,但也有不少人心思一旦动了,除非被杀死,否则绝不会湮灭。

    可惜即便如此,先帝和棠落瑾离开的日子着实太久了,久到一些原本没有心思的人,现在都慢慢起了那种不该有的心思。

    “挟持明水殿的皇后……哦,是太后?”一人闻言,豁然起身,“不、此事绝对不可!”

    “为何不可?”一中年富态男子,驳斥道,“只要太后出面,说诏书是假,在朝堂痛斥棠落瑾阴狠狡诈,弑父杀兄,彼时倭国和高丽同时攻击大棠东面,灾民冲破长安城的城门,前朝忠良之后伺机而动,不愁前朝没有机会。”

    那先开口的人想了一会,才疑惑的看向中年男子:“这件事情,于你又有甚么好处?我们前朝如果看准时机赢了,那么,对你又有甚么好处?要知道,你可是大棠皇室宗亲。一旦我前朝复国,你这样的……咱们前朝的主子就算留了活口,你过得也不会和如今一样舒坦。”

    中年男子森然一笑:“本王要什么?本王要什么,与你何干?你只要记得,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就够了。要知道,棠落瑾……呵,他瞧着仁厚孝顺坦诚,事实上却是阴险狡诈,连突厥蛮夷的俘虏都杀,这等人,你难道以为,等他做了大棠的皇帝,他能绕过你们么?他可不只是阴险狡诈,还聪慧过人,额间还有一颗观音痣,最能哄骗世人。到时候,他或许连想法子分裂你们都不必,只往那一站,你们那相信佛祖观音的人,可不就要转过头,开始不相信什么前朝复国一事了?”

    另一人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

    中年男子站起身,道:“你且看着罢。无论如何,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本王……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中年男人离开后,剩下的人犹豫许久,终是起身。

    罢罢罢,虽然艰难,可是,就算不能复国,让棠落瑾的亲生母亲,反口怒骂棠落瑾,斥责其不堪为帝位,再给这位新帝折腾出另一些事情来,倒也能让他们心里舒坦一些。

    皇宫,慈宁宫。

    太皇太后看完今日的折子,算了算日子,眉心微微松开,笑着叫人来:“你去瞧瞧宁氏如今可好?若是好着呢……就说哀家今日要去瞧她。对了,哀家之前让你备下的酒,你可准备好了?”

    太皇太后询问的正是打小就伺候她的姑姑崔氏。

    崔姑姑闻言精神一振,肃然道:“回太皇太后,奴婢都准备好了。只等着您的话了。”

    太皇太后幽幽道:“小七在边境打赢了突厥,把突厥赶到了千里之外,杀了前任突厥可汗,还带着现任的突厥可汗往长安来,让这位新可汗,在文武百官面前,对着大棠皇帝俯首称臣,小七啊,做得好,做得好啊!先帝最喜欢小七,可不是应该的么?”

    崔姑姑笑道:“您说的是,陛下自小就聪明孝顺,额头上的观音痣,也是打小就有的。显见是佛祖观音都保佑的。先帝选陛下做皇帝,可见是选对了的。”

    太皇太后闻言笑得越发开怀,笑过一阵之后,太皇太后又收了笑,叹道:“不过,正是因为小七是这样适合做皇帝,这样做得好皇帝,哀家才要再好好帮他一帮啊!宁氏,不能再留了!”

    崔姑姑垂眸,道:“主子说的是。”

    自家主子就是从皇后做到太后,然后再做到太皇太后的位置的。自然也就最清楚,太后的位置,究竟有多么的重要。

    世人重视孝道,在世人而言,皇上就是宁氏的儿子。先帝能因为不喜宁氏而将其幽禁,可是,皇上怎么能幽禁自己的母亲呢?

    但若是将宁氏放出来,以宁氏的心性,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做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后?

    还有宁家,还有十二皇子,还有史官记载等等……太皇太后在后宫沉浮了大半辈子,虽并非是先帝生母,却一直被先帝敬着,显见是真正低调的聪明人。

    而她现在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她知道她要尽快除掉宁氏。

    在新帝回来之前,处置了宁氏,如此,新帝将来,才会走得越来越顺利。

    第108章 老妪≈回京

    长安城,明水殿。

    距离先帝驾崩,已经数月有余。

    原本太子在边境顺利接过先帝的传位圣旨和龙袍,晋升成了皇帝。长安城里的人也该晋升了。

    太皇太后自不必说,她原就是先帝安排看顾“家里”的,现下继续看顾家里,虽没有得到具体的旨意,却也被人改了称呼,称作太皇太后。

    一众妃嫔亦是如此。

    先帝驾崩,妃嫔俱都哭灵,哭灵之后,就都被安置在了偏僻的先帝妃嫔该待的太妃宫殿里。嫔位以上的妃嫔尚且还好,每人都能得到一处二进的院子,也算是有自己的地方;嫔位以下的人,品级稍稍高一些的,勉强是两人或三人共同住着,品级再低一些的,之多也只能分一处连院子都没有的地方住着。

    先帝去世,最该伤心的,就是这些以后连穿红戴绿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被旁人斥责不规矩的妃嫔了。

    只是这妃嫔中,有两人格外不同。

    贵太妃自不必说,太皇太后心知其身份,自然不会亏待她,而是让她直接住在了自己的慈安宫的偏殿,身边带着很少见外人的“十六皇子”。当然,口头上太皇太后只说是让贵太妃帮着处理后宫事务而已。

    其余妃嫔,有的心中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之上,新帝继位,尚且要重用继位前就一心跟着他的人,冷落一些人,臣子尚且如此,她们这些先帝妃嫔,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不像从前的朝代那样,被活生生的殉葬,已然是不错了。

    可惜不是所有妃嫔都这样想。然而她们心气不平也没用,她们倒是想闹,可是,她们要去和谁闹?先帝不在了,新帝在边境打仗,手握几十万大军,为人又孝顺,对太皇太后的命令,无有不听。别说她们根本不敢闹,就是当真闹了……呵呵,新帝又哪里会在乎她们的想法?

    除了贵太妃之外,她们最羡慕的,自然就是在伺候皇太后宁氏的贤太妃了。

    贤太妃虽然不如贵太妃,如今手握一宫之权,威风凛凛,但是,贤太妃可是皇太后宁氏的亲妹子啊,还为皇太后侍疾那么多年,如今依旧和皇太后住在明水殿,想来将来皇太后迁宫,也会带着贤太妃的。

    宁家姐妹如此情深,那些跟被打入冷宫没甚差别的妃嫔,自然是羡慕不已。

    可惜那些羡慕宁家姐妹情深的妃嫔,永远也不会知道,从前风风光光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已经消瘦到甚么程度了。

    “你、你好大胆子!”宁氏看到再次被送上来的冷饭残羹,直接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把端上来的饭菜,直接给打落在了地上。

    小宫女跪在地上,见怪不怪的慢慢收拾起来。

    贤太妃坐在一旁,出神地在想些甚么。

    宁氏见状,越发恼了,厉声喝道:“你不必收拾了!让那个贱人跪下来,为哀家收拾东西!”

    小宫女继续闷不吭声的收拾东西。

    宁氏怒道:“连你这个宫女,都不肯听哀家的话了?先前就算了,哀家从前只是皇后,先帝要哀家在这里‘养病’,哀家只得在这里‘养病’,可是现在,哀家是太后了!难道你们这些贱婢以为,那个贱……棠落瑾,他身为儿子,难道还能继续幽禁哀家么?他难道就不怕天下人从此耻笑他么?一个不孝的皇帝,他就不怕,群臣上书,要废了他么?”

    那收拾地上的小宫女呆了呆,抬头看了宁氏一眼,又回头去看正在看自己长长的指甲的贤太妃,微微有些发怔——那她该怎么做?

    “说话啊!”宁氏痛骂一声后,就开始咳嗽起来,一面咳嗽,一面斥道,“说,你是要听哀家的,还是听她这个甚么都不算的太妃的?”

    小宫女依旧在发呆。

    贤太妃宁玥儿这才“噗嗤”一声笑了,转过头来,看向宁氏。

    “二姐总说自己没有病,不需要养病。可是,妹妹瞧着,再没有比二姐病得更糊涂的人了。”

    宁氏面色一变,正要开口反驳,就听贤太妃继续慢悠悠的道:“二姐在这明水殿里住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发觉,这明水殿里的正常人,越来越少了么?”

    宁氏仿佛想到了甚么,面色狰狞:“你、你们做了甚么……”

    贤太妃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幽幽道:“二姐当真是贵人事多,从不在意身边之人。难道二姐还没放现,凡是近身伺候你的人,都是哑巴么?而在这房间里默默干活的人,有的不但哑,甚至连还听不到的么?”贤太妃意味深长的看向宁氏,“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如今的皇上。皇上圣明,从前可怜这些人因与旁人不同,难免被人欺负,就送到这明水殿里来,说是咱们皇太后啊,最是仁善,定是会善待这些人的。妹妹瞧着,二姐果然如是。瞧,只要她们好生干活,她们最多也就是被骂上几句,跪上一会也就算了。其他的杖刑侮辱的……二姐从来都是嘴巴上说说,根本不会去施行的,对不对?”

    “你、你……”宁氏从前也是貌美如花的。可是,自从被幽禁在明水殿后,先帝从不发话,她的庶妹变着法子的折腾她,偏偏她的消息,越发的通传不出去,她便越发的恼恨,恨得多了,怨的多了,相由心生,她的容貌也越来越丑陋。

    可是宁玥儿仿佛是故意和她作对是的!明明宁玥儿被安排在了这里,也算是被发配来的,可是这宁玥儿,却日日打扮的娇艳如花,宁氏自然是瞧见她一次,便要恼一次。

    可是就算是宁氏再恼贤太妃,那些宫人也只听贤太妃的话,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去责打贤太妃。于是宁氏的发泄怒火的对象,就变成了那些伺候她的宫人。

    于是宁氏常常令这些奴婢互相惩罚彼此,可是,即便是“惩罚”,这些奴婢也是在外面“惩罚”,并不会在她面前如何。更何况,宁氏一直以为,她是皇后,这些奴婢哪里会违背她的命令?就算是宁玥儿,哪里又会在乎这些奴婢的死活?

    可是结果呢?竟然她从前自以为的“惩罚”了的那些奴才,那些奴才其实根本一个都没有受过责罚。

    宁氏忍不住呼吸加重了起来,事情比她想的还要严重。她原本还想着,到时候,要想绊倒棠落瑾,只要把这些奴婢们带出去,让她们把她在这里受到的虐待说出去,如此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斥责棠落瑾不孝——棠落瑾既不孝,就是德行大亏,如此之人,如何堪为皇帝?到时候,自然有人想要拉他下了那个皇帝宝座。

    宁氏甚至不在乎再次坐上皇位的人是谁了,她只要知道,棠落瑾死了,那么,即便是大棠大乱,她的儿子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现在呢?

    宁玥儿竟然告诉她,这些个贴身伺候她的宫人,竟然是哑巴!甚至有些,不但是哑巴,还根本听不到!

    她原以为,这些奴婢是受了宁玥儿的命令,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心下郁闷,却也无法。竟不料,这些人,竟然也是棠落瑾一个一个特特送进来的!

    “他好大的胆子!”宁氏骨瘦如柴,狠狠地拍着床板,道,“他好大的胆子!哀家是他的生母,他做了皇帝,哀家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他正该好好孝顺听从哀家的话才好,怎么能够如此怠慢哀家,算计哀家?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哪里配做这个皇帝的位置?”

    贤太妃闻言,却也不恼,只悠然道:“生母?呵,二姐终于记起来,二姐是皇帝的生母了么?可惜啊可惜,就算二姐是皇帝的生母,若是等不到皇帝回来,亲自下令给活着的你晋升,那么,就算是‘生母’,就算这件事情是真,二姐又能从这里,得到甚么呢?”

    皇后脸色微变:“你想要做什么?”

    贤太妃慢慢走近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床上的皇后瘦骨嶙峋、苍白如纸的模样,慢慢笑了。

    “不是妹妹想要做什么,而是皇上想要甚么。”贤太妃一挥手,宫人俱都走出,她则是透过窗户,看向南方,幽幽道,“二姐可知道,你是珉儿唯一的机会。若是你死了,皇上高兴了,那么,是不是皇上也会对我的珉儿好上一些?珉儿如今,可是十二岁了呢。若是皇上开恩,就算我的珉儿不能回到长安城,享受亲王富贵悠闲,能在福建那里,做个普普通通的庶人,娶妻生子,未必也不是好事。”

    贤太妃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直接刺痛了宁氏的心。

    “那是哀家的儿子!珉儿是哀家的儿子!你又算甚么东西?”宁氏一生,所诞育的孩子里,公主全都早逝,只剩下了一个她最期待的皇子,她如何能忍受,贤太妃这样一副把十二皇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的模样?

    “你只是个妾!还是个从未生育过的妾!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儿的名讳?”

    贤太妃闻言,倒也不恼,只道:“有没有资格,有何要紧?哪怕珉儿心里,并没有将我当做母亲,哪怕将来,她会因为我出手杀了你,而恨我入骨,那又如何?我一生之中,唯有那个小小的珉儿,会在我的怀中,全心全意的依靠着我,会在我不高兴的时候,冲着我笑,千方百计的让我开心……在我的心里,珉儿就是我的孩儿。为我的孩儿的未来,杀了你,让他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我是打心眼里愿意的。”

    皇后一脸苍白。

    “二姐,你也是疼珉儿的对不对?既然你也疼他,也知道有你活着,皇上回来了,必然会不高兴,那么,你便为了讨好皇上,让珉儿将来过得自在些,死上一死,如何呢?”

    贤太妃将自己的簪子拔了下来,然后掰成两半,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分别倒在了两只茶杯里,接着又在宁氏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倒了茶水,端起其中一杯,慢慢靠近宁氏。

    宁氏双目瞪圆,口中喃喃:“不、不要……”

    贤太妃微微笑道:“姐姐那样心疼珉儿,就为了珉儿,和妹妹一起赴死,如何?姐姐莫怕,比起当年蒋家小姐,要受了半个时辰的腹中绞痛之苦才死,妹妹这药,可是只会让姐姐每日难受上一会,等到皇上回来之前,才会悄无声息的死去的。”

    “黄泉路上,有妹妹相陪,姐姐,还犹豫什么呢?”

    天元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六。

    东宫偏殿。

    六皇子等皇子和四位宰相、六部尚书等正在处理政事。

    忽而有人来报:“高丽和倭国,正联合起来,向着我大棠东面发起攻击!”

    十二月二十八,大棠刚刚分派了人手去支援大棠东面沿海边境,就又有人来报:“前朝贼人,协同难民,正冲破了长安城的东门!已经往宫中冲来了!”

    六皇子豁然起身。

    “六殿下,安王叛变,安王妃和安王世子妃,一个从明水殿里,带走了太后!一个从百花园,带走了十六皇子!”

    众人登时乱了起来。

    大棠将士,大部分都在边境御敌。

    突厥汗国和吐蕃最为强大,因此在这两处边境的将士人数最多。之前为攻打突厥,又因先帝和皇帝都在突厥,所以长安城剩下的大部分兵力,都派到了突厥边境。

    其余人等,亦安排在各处。

    原本棠落瑾所想的分化高丽,令大棠东面所用的人手降到最少,乃是最合适的法子。

    可是如今,却不知道大棠内部有谁故意透露了棠落瑾要分化高丽的消息,令高丽三国,竟和倭国、水寇联合起来,一同对付大棠东面。

    六皇子和四位宰相不得不派出一半的人马支援东部边境。

    可是如此一来,等六皇子和四位宰相派兵走了,前朝余孽撺掇了灾民,就在新旧年交替之际,攻打了长安城。

    原本一直安分守己的安王,竟突然出手,绑架走了皇太后。

    众人皆惊。

    然而不等六皇子和四位宰相惊惧,唯恐太后被绑架,皇上回来了,为了赎回太后,不得不做出某些妥协,太皇太后那里就传出了消息——被绑架走的不是太后,而是太后宫中的一个洒扫婆子。

    太后因思念先皇,这些日子,身体越来越差,趁着安王妃意欲绑架之际,宁死不屈从,干脆放了火,想要把自己和安王妃一起烧死。只是安王妃腿脚还算利索,急忙逃走了,还为着扰乱视听,带走了一位洒扫婆子,打算充作太后,以威胁皇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可是等了一会后,太皇太后那里又传来消息,说是安王世子妃绑架走的孩子并不是十六皇子,而是宁家的七公子。

    “这不可能!”有人忽然道,“就算是为着人心安稳,也不该这样胡闹才好!”

    来传消息的人,正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崔姑姑。

    崔姑姑闻言,微微挑眉,道:“大人所言,是何意思?难道太后自焚,是太皇太后指使的?还是宁家七公子被偷,是太皇太后安排的?且不说旁的,十六皇子自出生之时,身上就有胎记,宁家七公子身上可是没有的。是真是假,到时候,众位大人自己去瞧,不就是了?且,承恩公和宁世子难道还不认识太后和七公子么?若是不信,待匪徒将那个绑走的人带出来,二位一瞧,就知道他们绑走的到底是不是太后和七公子了?”

    崔姑姑说罢,行了个礼,转头就走。

    六皇子听到崔姑姑的话,终于安心下来——无论如何,他是太皇太后养大的,自然知道太皇太后既然说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事情就是真的。

    “既如此,那么此次救援,就有劳承恩公和世子了。”

    宁山和宁君榆脸色极其难看,但这种时候,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得认了这件事情,带人救援。

    六皇子等人,则是想方设法,保住长安城和皇宫。

    长安城虽然留下的兵不多,但若是聚集起来,只做守卫,他们还是能等到快要回来的棠落瑾的救援的。

    天元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凌晨,新帝率十万将士入长安城,一举擒获前朝余孽,将灾民关入牢中,安王带领一支人马离开,其余人马,尽数被活捉。

    长安城百姓高呼万岁!

    棠落瑾终于回了长安城,回了皇宫。

    长安城百姓的心,也终于安稳下来。

    十二月二十九日未时,群臣相拥,长拜不起,请新帝明日正式登基,更改年号。

    太皇太后来到紫宸殿,先痛苦先帝,随即令人从不同的地方取出先帝所留下的相同的传位诏书和玉玺。

    群臣再拜,请新帝正式登基。

    棠落瑾因是厮杀进的长安城,身上的衣袍,还带着血,终于跪在太皇太后脚下,双臂一伸,接过玉玺和几道相同的圣旨。

    “儿,落瑾,接旨!”

    太皇太后面上终于露出笑容。

    等到棠落瑾站起来,慢慢走向那把龙椅,缓缓坐下之后——

    群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门之外,宫人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棠落瑾缓缓开口:“众卿平身。”

    长安城刚刚遭遇一场小型的战乱,让原本和平了几十年的人们措手不及,但这也使得带了十万大军回来的棠落瑾,比先前更加容易的坐上了皇位。

    棠落瑾还来不及感受这个位置的与众不同,换下身上的沾了血的衣服,穿上新制的龙袍,他就与诸人开始商量起明日登基还有长安城战乱、东面边境闹事一事。

    等到当夜亥时,棠落瑾才终于有了时间。

    可是,他还没有歇息,就被告知,承恩公和承恩公世子求见。

    宁君榆背上,还背着一名佝偻着身子、被打晕的老妪。

    棠落瑾瞧了那身量极其消瘦的老妪一眼,一时没认出是谁。

    宁山和宁君榆,“砰的”跪了下来。

    那老妪,也被宁君榆平躺着安置在了地上。

    棠落瑾这才瞧见了那老妪的容貌。

    比竹竿还要瘦,一脸惨白,仿佛被虐待了许久似的。

    棠落瑾不语。

    太皇太后已经说了,太后已经在明水殿自焚了。如今殿上的老妪,他自然不知道是谁。

    棠落瑾的沉默,让宁山终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他认真的叩拜三次,道:“臣教女无方,合该受罚。只是此女……她如今,甚么都不是了。不知陛下可否,让臣将她带回宁家?臣保证,绝不会让她再有出来的机会。”

    棠落瑾身子疲乏得很,但他看了宁山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宁山叹道:“她如今这副模样,显见是受了惩罚的。臣自然知晓,让她吃了几年苦头的人,也是臣的另一个女儿……臣原先以为,她们既是姐妹,就算是有甚么不合,最多也就是几句酸话而已,不曾想……她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臣、臣觍颜求陛下一次,让她活着罢。她如今的模样,想来活着,或许比死了还要难过。”

    棠落瑾看着平躺在地上,仍旧皱着眉的干枯的老妪,忽而想到当年,他初初穿越来时,就是这个人,让于姑姑把尚且在襁褓里的他,仍在宫中冷冰冰的地上,不许人抱他的。

    世事总是难料。

    但是,让宁氏活着,棠落瑾或许能忍,可是,在宁家活着……

    孰料还不等棠落瑾开口,宁君榆忽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都成了猩红色。

    “不必如此!”宁君榆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论这个人是一国之母,还是宫中洒扫的婆子,如何处置,都该交给陛下。父亲,您不能越俎代庖!”

    宁山脸一变:“你……”他倒是想要斥责宁君榆,可是,怎么斥责呢?

    他们父子二人一路追击,等终于追到安王,救出宁氏和他的七孙子时,宁氏说要抱着孩子,父子二人不以为意,结果,就趁着他们没有注意的时候,宁氏活生生的将孩子给摔死了!

    宁君榆险些当场杀了宁氏!

    然而饶是如此,宁山也想保她一命。

    棠落瑾听了这件事情,微微挑眉,并不说其他。

    只静静等着。

    宁山和宁君榆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宁氏睁开眼睛,二人瞧见这位新帝微微眯起的眼睛,才终于知道,这位新帝,是在等宁氏醒了,然后再告诉他们处置的法子。

    ——凭甚么,让宁氏闭着眼睛昏睡时,就乖乖受了惩罚呢?

    当初的寒漪,可是受了整整半个时辰的腹痛之苦,棠落瑾一直都记得这件事情。

    欠下的债,始终都要还。

    第109章 天睿帝

    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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