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科学 作者:十八反

    第7节

    直到这时他才敢回头去看,男尸的脸上两个位于眼睛部位的黑窟窿正直勾勾地与他平视,乐正鲤咽了一口唾沫:“……他……他不动了。”

    殷冉遗双手穿过他腋下将已经完全脱力的人给半扶半抱了起来,黑暗中他看到乐正鲤额角的灰尘,便伸手轻轻抹了去,然后淡淡说道:“对,现在我们可以把他装回去了。”

    乐正鲤本已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闻言差点没蹦起来,扭头看在殷冉遗道:“你说什么?”

    殷冉遗低头看着他,眼中似有笑意:“你休息,我去。”说着便把人带到了院子里。

    莹白的月光落在院中,乐正鲤方才看清殷冉遗双手虎口处都裂开了口子,尚有鲜血流出,登时便急了,随手将内衫撕下一条给他绑上,一边绑一边在心中哀叹,这回估计是没法儿把衣服还回去了,不知道赔偿的时候老板能不能看在都是清安镇人的份上给算便宜点。

    两人合力将那具沉重无比的男尸给搬回了棺材,殷冉遗将棺盖合上的瞬间,香炉中三点火光顿时熄灭,乐正鲤一惊,指着香炉道:“那三柱香熄了,怎么办?”

    殷冉遗看了一眼,道:“回去。”

    “那季容……”

    “她没事了,聘礼退了回去,他们之间的联系就算是断了,没有姻缘血缘牵扯,阴阳两方是不会再有任何牵连的。”说着,殷冉遗指了指缩在墙角的大白猫,皱了皱眉头:“抱走。”

    大白猫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乐正鲤一过去弯下腰便自动跳到了乐正鲤怀里默不作声,乐正鲤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地方多呆了,殷冉遗手上血还没止住呢,要是破伤风了可怎么办?

    两人一猫走出了郑家,乐正鲤“咦”了一声,低声自语道:“怎么出来倒不冷了?”按理说屋子里四面是墙,怎么着也该比外面这冷风吹着来得暖和吧?

    殷冉遗正扯着手上的红缎,闻言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丢到了他头上。

    乐正鲤黑着脸把笼在头上的羽绒服拿下来:“小爷又不是女的,你……”

    话没说完,殷冉遗就皱着眉头扯过衣服给他搭在了身上,然后开口道:“你刚才在里面觉得冷是正常的。”

    乐正鲤一手抱着大肥猫一手想要扯下衣服,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为什么?”

    殷冉遗伸手指了指身后的郑家:“你看。”

    乐正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郑家是两层小楼,两人一开始进去的时候这两层楼都没有灯光,殷冉遗又说过郑家家中没人,那此刻二楼左侧亮起的灯光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殷冉遗,后者又说:“家中其实有人,但是那三柱香燃起来的时候,我们在地下。”

    乐正鲤自然不会认为殷冉遗这“地下”说的是什么地下室之类的普通地方,实际上,“地上”、“地下”是对阳间和阴间的隐晦别称,中国人的阴阳学说讲究把世间万物都统一为阴阳两极的互动,人死之后,神魂灵气归于天,精魄形骸归于地,这“地下”就是地下精魄的居所,而且它的概念比地府要大,亡魂所在空间,都可以笼统地称为阴间,甚至当死者亡魂因阳间牵绊留恋不去时,死者所处的阴间也会和地上人间在空间上重合,不过寻常人一般来所无法感知,有时候有些重病或是垂死之人会出现幻觉,说自己看见了不认识的人在面前走,这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阳气渐衰,对于阴间的感知比寻常人敏感一些所导致的。

    因而此刻听了殷冉遗的话,乐正鲤脚下一顿,而后抱着猫站在殷冉遗身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一早就知道?”

    殷冉遗被他逼得站定,点头淡淡道:“嗯。”

    乐正鲤怒道:“那你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殷冉遗原先说他怕告诉乐正鲤后对方会害怕,但是一看乐正鲤都快和他手里那只猫一齐炸毛了,于是改口道:“忘了。”

    殷冉遗说话时脸上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乐正鲤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了,就算自己一早知道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心中一时间觉得说不出的郁闷,只好讪讪扭头往家走去。

    才走出两步,耳畔忽然传来鞭炮声响,头顶也接连盛开大朵大朵的烟花,整个清安镇都沐浴在鞭炮声响之中,乐正鲤抬头看着漫天烟花,这才想起这时候已经是零点了。

    他愣了一愣,扭头朝殷冉遗笑道:“新年快乐。”

    这是二十多年来殷冉遗第一次听到有人对着他说这句话。以前住在员工宿舍时,年假期间他都是躺在床上睡觉,根本不会在意究竟什么时候跨年;而再往前推到跟着师父的时候,过年时他们也常常在赶路,荒无人烟的深山中无从谈起时日,入山时尚是大雪封山,再出来时已是柳绿河岸也是常有的事情,说一句“新年快乐”,竟好像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头顶烟花将夜空照得透亮,殷冉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新年快乐。”

    第49章 阴娶阳嫁(十三)

    两人来时绕的小路,回去更得绕路,身上都是灰尘血迹,更别提乐正鲤还穿着件撕烂的喜服,这要是给人看见了指不定就当大年夜出来破坏治安的精神病给扭送派出所了。

    乐正鲤抱着小白闪身进了家门后的一条小巷,听见四周的鞭炮声心中不禁十分忧伤,回自己家门还要跟做贼一般,清安镇上估计也就只他乐正鲤一个了。

    两人摸回后门才发觉门从里面被锁上了,老式的黄铜大锁十分结实,不拿钥匙很难打开,何况两人站在门外,根本连锁影子都看不见,乐正鲤皱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围墙,幸好本镇少有贼寇,院墙修得不高,眼下翻进去也就是了。

    殷冉遗身手利索,乐正鲤都没怎么看清他的动作,那人已经躬身在墙头一跳稳稳落在了院中,他将小白放到地上,把衣裙下摆随手打了个结,自己也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刚在院中站定,不远处的院门忽然传来一声女声:“谁?!”

    殷冉遗扶住乐正鲤的肩膀一用力,二人同时蹲在了地上,后门墙角边种了很多花树,刚好将他们遮了个严实。

    对面的女子还想过来看个究竟,小白喵喵叫着跑了过去,对方松了口气把它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你这大胖猫,大晚上的又跑到哪里去了?弄得一身灰……”

    直到后院再度归于寂静,两人这才动作迅速地上了楼。

    这会儿放鞭炮的基本都已经放完了,基本已经到了全国统一睡眠时间,但乐正鲤冲完澡躺在床上后却没有什么睡意,今晚所见说是匪夷所思也不为过,他居然不知不觉地去了趟阴间?而现在他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越想越精神,脑子里似乎装满了东西,又好像一片空白,郑家儿子死了不过一月,尸体怎么会呈现出那样奇怪的状态?对了,还有季容,依今晚所见,那条项链绝对是郑家儿子送她的没跑了,季容难不成其实喜欢他?那小耗子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无法入眠,正想翻个身,却见身旁的殷冉遗睁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片昏暗中他的眼睛黑的发亮,乐正鲤今晚都被那具男尸黑洞洞的眼眶盯出心理阴影了,当下咽了口唾沫,“你怎么还不睡?”

    殷冉遗反问道:“你睡不着?”说着又伸手碰了碰乐正鲤的眼睫毛,面无表情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后悔的意味:“你害怕?”似乎是在埋怨自己今晚不该将乐正鲤就这么拖进去,殷冉遗想,卫一泓他们说得对,这些东西也许不是普通人应该参与进去的,自己煞气重又是习惯了这些东西,但乐正鲤不一样……

    乐正鲤脑子还在想着方才殷冉遗眼中一闪即逝的金色光芒,随口道:“不怕。”这话倒是真的,他虽然对今晚所见略感震惊,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手腕上有那个赐福图腾的缘故,打心眼儿里是不觉得可怕的;对于这些神鬼之事他以前只是听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有本事能与之抗衡,所以他绝对不会一个人去上门找死,但是如今是殷冉遗拉他去的,他觉得殷冉遗肯定能保全自己性命,所以这种到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行为对他来说比较像是一场奇特的旅行,并不会让他真正感到畏惧。

    想到此处他笑道:“跟着老大有肉吃,反正你又不会让我死。”

    殷冉遗听罢却是神情严肃,郑重道:“如果你死了,我陪葬。”

    听到这话,乐正鲤心中忽然一阵激荡,这种忽然涌上来的情绪很复杂,有安心,有震撼,还有……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应该再度扮演人民教师的角色,告诉殷冉遗这种话最好不要随便说;最终他也只是沉默了下来看着对面殷冉遗墨色一般浓黑的双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才轻轻“哦”了一声。

    殷冉遗对他寡淡的反应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乐正鲤自己觉得不自在,岔开话头道:“郑家那儿子……是被小白的叫声给弄成那样的?”

    殷冉遗想起那只大胖猫皱了皱眉头,道:“他是情鬼。”

    所谓情鬼,即是死后依旧为情所困执念不散的鬼怪,佛家八苦中,爱别离一苦最是难忍,《五王经》有云,“何谓恩爱别苦?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父东子西,母南女北,非唯一处,为人奴婢,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足见爱别离给人造成的伤痕是时间都难以磨灭的。而情鬼正是因为与至亲至爱别离后心有不舍,不愿离去而守在阳间化为孤魂的一种鬼,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情鬼反而是最可亲近阳间人的,因为他们心中尚存对人世温暖情感的眷恋,不会轻易伤人。

    “那阿郑有这么喜欢季容?”乐正鲤想起男尸月下凄嚎便是一个寒颤,“那他还害得季容病成那副样子……”

    殷冉遗想了想,说:“大约是求不得,他倒有些可怜。”

    乐正鲤头一次从殷冉遗嘴里听到“可怜”这种感情强烈的词语,一时间不免有些愕然,却听殷冉遗又说:“不过为一己私念拖活人去死,只怕连轮回都没了。”

    情鬼的执念都来自于阳间亲友伴侣对死者的挂念,如果有一天世上没人再记得他,那么情鬼就会立刻投身轮回毫不留恋,像郑家儿子这样宁肯放弃投胎的机会也要守在阳间,甚至不惜将自己所爱之人也拉入鬼道轮回,只求能再见对方一眼的,就是执念过深而为厉鬼,是没法再去投胎的了。

    乐正鲤看了他一眼,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

    殷冉遗忽然笑了笑,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但是这种状态很快就消失了,他说:“如果我说我有记忆就知道这些,你信吗?”

    有记忆?乐正鲤心道你不是蒙小爷的吧,正常人的记忆一般是从三四岁开始的,三岁大的小屁孩儿能知道点什么?不尿裤子就不错了。但是想到殷冉遗的特殊身份,又立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说三岁就知道这些事儿,哪怕三个月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乐正鲤便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相信,殷冉遗有些意外,乐正鲤又追问道:“那……你小时候就能变成……小黑蛇?”

    殷冉遗沉默片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乐正鲤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怎么高,上回特别科那个人说的话忽然在耳畔回响起来,那个西装男曾经说,特别科的人以前会因为自己的“特殊之处”而感到负担……所以在他眼中牛逼哄哄的黑鳞巨蟒也是殷冉遗的负担?

    想到此处乐正鲤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倒是擅长哄老人开心和逗小孩子玩,安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大男人倒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喜欢小黑蛇,很……很可爱。”话一出口之后倒觉得说起来还挺顺溜,于是又结合自己对心理学的皮毛了解补充道:“因为是你变的,所以才不会害怕啊什么的,我觉得大黑蟒很帅,要不是你,我上回在卡子岭估计就被那耗子当成点心给吞了。”

    他绞尽脑汁也就想了这么两句话出来,殷冉遗却一点面子也不给,连“嗯”一声都不肯了。

    不会正好戳中这家伙的怒点了吧?乐正鲤扭头去看,却见殷冉遗没了踪影,枕头上空落落地搭着殷冉遗的睡衣领子,一条浑身漆黑如同墨玉的小黑蛇艰难地从厚重的棉被里爬了出来,朝着他吐了吐信子,似乎是在说:你自己说的很喜欢我。

    乐正鲤正发着愣,小黑蛇却游到了枕头上,然后钻进了他的被窝,说来也怪,殷冉遗人形的时候体温非常高,但是变成蛇之后身体就会冰冷得有些凉手,乐正鲤替小黑蛇拉开一条缝隙,等着对方钻进去贴在心口上了,才摸了摸小黑蛇脑袋上的鱼鳍,他觉得殷冉遗此刻已经退化成为亟须安慰的三岁小孩儿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倒也不是很吃惊,对着小黑蛇探出来的脑袋说了声“晚安”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年后的天气都很不错,清安镇也来了不少外地游客过来旅游,乐正鲤跟殷冉遗穿过大街上拥挤的人潮往中心医院走去,郑家在大年初一将儿子下葬,也取消了和季家结阴亲的事情,郑母说,儿子托梦告诉他,自己不愿意再与季容结婚,恳求母亲早些把他下葬。

    他下葬之后,季容的病情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清安镇上人都说是没了死人牵扯所以才会好,这说法倒也算是歪打正着,虽不中,亦不远矣。再之后郑家便举家搬离了清安镇,季家与季容的关系也不尴不尬起来,季父对于女儿病时要将她配给一个死人似乎心怀愧疚,曾经来看过季容一次,季容无法怨恨把自己辛苦养大的父亲,但父女间终究是生了隔阂,也许有一天季容会原谅她的父亲,也许不会。

    杨昊则忙着给季容慢慢调理身体,他现在的手艺很好,乐正鲤还尝过他给季容炖的鸡汤,滋味鲜美很有食欲。

    现在再去追问季容到底是怎么得到那条银质茶叶项链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对于这个东西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在得知那是阿郑的东西之后她感到很抱歉——但她的确没有任何关于阿郑的记忆了,也许他们曾经是同学?

    因此等身体稍微好了一些之后,季容央着杨昊带她去阿郑的坟前上了柱香,乐正鲤和殷冉遗不太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墓碑上的男生眉眼平凡,大概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大众类型,微微抿着唇看起来非常拘谨害羞,乐正鲤从照片上找不出一丝一毫那晚诡异的男尸姿态。

    活人的人生还要继续下去,死者已矣,也许他们之间曾经真的有过交集,但是在季容的生命长河中,那次交集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水花,一碰即碎。

    送季容回到医院后,乐正鲤和殷冉遗便向杨昊他们道别了,离开时他看到季容靠在杨昊的怀里,两个人在低头翻看一本相册,那是季容以前上学时候拍的,她很喜欢跳舞,是学校舞蹈队的领头,学校每次有个什么文艺汇演季容都会参加,因此也留下了许多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正鲤觉得,在一张季容独舞,身后观众鼓掌的照片上,他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红着脸鼓掌的男生,他夏季衬衫制服的领口敞开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根红绳坠着个小球,在不起眼的地方微微发着光。

    第50章 鬼宅春秋(一)

    以前上学的时候乐正鲤就深刻地明白这一点:临收假前两天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虽说这回凑了将近一个月的年假,但似乎还没在家呆上两天就又要回去上班了。

    想着回来这些日子都忙着杨昊和季容的事情,也没带殷冉遗好好逛逛自己的家乡,乐正鲤便打算带着殷冉遗四处走走,正好七天年假过了,清安镇上的游客少了许多,他们也乐得清静。

    乐正鲤现在对于殷冉遗的感觉有些奇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总之就是觉得,殷冉遗这么强大到无懈可击的人居然也会有弱点和心结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难过的事情。更何况殷冉遗还对他说过“你要是死了,我就陪葬”这种话,撇开那种奇特的尴尬感不说,乐正鲤还是觉得非常感动的。

    两人顺着河堤慢慢往回走,话题不知怎么的就绕到神鬼之事上去了,乐正鲤以往也觉得自己算是知道不少民间诡谈风水禁忌了,什么戴玉不可双带以防不灵验,卧室当中不可对着床放着镜子免得招鬼,长时间不住人的屋子先得敬茶请神之类的,如今和殷冉遗一聊方才觉得更有许多知识自己闻所未闻,顿时觉得惊奇不已,试探着问殷冉遗能不能给自己多说些,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殷冉遗侧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你若想知道,尽管问我。”

    乐正鲤闻言一笑:“这话说得顺耳,记得下次补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罢又道,“昨天我们从桥头那块儿过,你说对面山脚下那家风水不错,怎么看出来的?因为近河有水吗?是不是再呼呼地刮阵风就把风水凑齐啦?”

    殷冉遗眼底似有笑意一闪即逝,点了点头说:“也对也不对。”

    “嗯?”

    殷冉遗沉声道:“那户人家地靠青山,面朝绿水,又是两河交汇处,背靠青山本就是有所依仗,何况这地势在风水上来讲是水之贵格,有一说这叫‘双龙护主’,若是水流不止,则子孙福祚绵远,万年不绝。”说罢又摇了摇头,道:“不过清安河河岸不宽,与之交汇的那条河水也是一样,这福缘浅薄,但对普通人家来说也算是足够了。”

    乐正鲤有些惊愕:“不过就是两河交汇,居然也有这么多说头?”言罢又道:“说起来我倒觉得他们家家宅屋檐上泛着很淡的一层红光,你有没有注意到?”

    “那是赤气。”殷冉遗看了他一眼,“宅有赤气,家中泛财。但是……一般人很难看到。”

    “赤气?”乐正鲤奇道:“原来不是我看错了,我们家呢?有没有风水不对的地方?”

    殷冉遗说:“你们家的家宅风水是我平生所见之最,有道是‘地高一寸即为龙’,你们家不仅地势高于清安镇其他人家,门前宅后还都有通路,后院中的水井平地引水,水神旺于脉……想必为你们家看风水的先生是位高人。”

    他说完这一大通,却看乐正鲤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微微皱了皱眉,问道:“怎么?”

    乐正鲤眨了眨眼睛,道:“你说了快三百来字。”

    殷冉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嗯?”

    “你看,现在又变成一个字了。”乐正鲤忽然笑了起来,“除了那次在卡子岭,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的话,我本来以为你会跟我说‘我不想说’的。”

    “我不想说”——这句话在两人日常的对话中时有出现,有些事情之前殷冉遗的确不方便告诉乐正鲤,对于后者的好奇心只能用这样四个字简单打发,他不愿意把这个人牵扯进来,但后来却还是把他给牵扯进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乐正鲤见他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连忙笑着摆手:“别急别急,我挺高兴的。”说着又朝他摊开手腕,“这个图腾出现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奇怪,比如看得见那道赤气,对了,我还总觉得自己都快跟你一样全凭直觉做事儿了,不过幸好你在啊。”

    他没有详细说到底殷冉遗在有什么可庆幸的,但似乎他们两个人之间也不必再过多客套了,何况他俩也不会那一套说辞,当下二人相视一笑,似乎都懂了彼此的意思。

    乐正鲤笑罢又说:“你倒真是术业有专攻,你这一套拿到我们学校去讲风水学绝对比很多老师都讲得好,对了,你长得这么帅,女生的出勤率肯定也高。”

    殷冉遗“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将长堤走完,再拐上几条路就该回去了,没想到迎面却看见两个小孩儿泥猴子一样扑打在一起,这样打架的小孩儿倒是不少,乐正鲤原想绕开,却在看清其中一个小孩儿的脸时停下了脚步:“小豆丁?”

    正和一个小屁孩儿抓着手臂互相僵持的小孩儿身子一顿,闻言扭头过来一看,惊呼道:“鲤哥,嫂子!”

    嫂子……乐正鲤一个箭步冲上去,抢先开口道:“你们打什么架呢。”

    小豆丁松开抓着那孩子的手,几步跑到乐正鲤身边仰着头道:“鲤哥,他说我矮。”

    乐正鲤心中好笑,那小孩儿也就比小豆丁高了几公分的样子,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儿似乎很在意身高?当下随口笑道:“那你俩就打架了?学校讲的友爱同学你学哪儿去了。”

    小豆丁脸一红,朝着对面那小孩儿道:“你才不高呢,你有我鲤哥和嫂……”话没说完就被乐正鲤揪住了耳朵,立马改口道:“有我殷哥高吗?!”

    对面那小孩儿抬头来看,殷冉遗冷着一张脸动了动身子,那小男孩身子一僵,忽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扭头就跑开了,边跑边喊:“别打我啊!”

    “……”

    殷冉遗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没打他。”

    乐正鲤哭笑不得,殷冉遗居然还有这种吓哭熊孩子的自带功能?他朝后者笑了笑:“我知道你没打他,大概你长得太高,比较有威慑力。”

    闻言,殷冉遗点了点头,跟着乐正鲤牵着小豆丁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cp插个花——

    01关于相视一笑

    乐正鲤:(__) (os: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乐正鲤可以换命的兄弟了!)

    殷冉遗:▼v▼(os:媳妇儿。)

    02关于嫂子

    乐正鲤:小豆丁啊,我错了,当时不该骗你,这个……你不要管你殷哥叫嫂子……〒▽〒小豆丁:殷哥好帅!把我们班的大高个儿吓哭了!(??艸`?)

    乐正鲤:你有听我说话吗?!(‵′)

    小豆丁:殷哥好帅!(??艸`?)

    乐正鲤:我呢!我是你哥!我也很帅!(╬ ̄皿 ̄)

    小豆丁:殷哥好帅!(??艸`?)

    乐正鲤:你滚。→_→

    殷冉遗:你很帅。他还小,不懂得欣赏。▼v▼

    乐正鲤:哇你说了十一个字诶!Σ( ° △ °|||)殷冉遗:……(os:媳妇儿太蠢但是还是很喜欢▼^▼)

    第51章 鬼宅春秋(二)

    回到帝都之后,乐正鲤又专门和杨昊联系过,季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两人都已经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了,杨昊还表示这婚礼一定得等着乐正鲤和殷冉遗二人一起回来参加,毕竟要是没有这两个人,只怕这场婚礼连新娘子都找不到了。

    闲话少说,单提这二人回来之后才提着行李走到楼下,便见楼上一人行色匆匆下来,殷冉遗眼疾手快将乐正鲤拉到一旁,这才避免了二人相撞的惨剧。

    乐正鲤抬头一看:“哟,卫一泓,你这赶着去干嘛?”

    来人正是卫一泓,他一见乐正鲤便乐了,道:“正好,你俩赶紧上去把东西放下,台里有事儿。”说罢又道:“你俩是多不希望人打扰,两个都把手机关了。”

    乐正鲤摸出手机一看,笑着耸了耸肩:“没电了,没注意。”

    卫一泓随手接过他手里一袋东西,说道:“得了,算我没说。不过……”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好像特别科来人了,你们注意点儿。”

    一听特别科来人了,乐正鲤的眉头立刻打了个结,这特别科怎么这么烦人,他们不是能人挺多吗,老来找着他们算怎么回事儿啊?于是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暗暗想到,特别科他们要是再来找麻烦,就甩手不干了,领着殷冉遗回老家去支个摊子算命也比在这儿受人冷嘲热讽拿捏要害来得强。

    此刻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已经把殷冉遗和自己绑在了一处,也许是潜意识里认为他们都是“不一样的”,便自然而然地将两人视为一个整体,理所应当是应该共同进退的。

    会议室里,深入科学全组成员都围坐在一处看着几版样片,乐正鲤一进去就看见上回那个西装精英男站在窗户边低声跟人说着什么,心中不知怎么起了小孩子脾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拉着殷冉遗就转身往另一边的座位走了过去。

    殷冉遗自然是由着他的,不过转身之前扭头看了那精英男一眼,后者注意到他冰冷的目光,朝着对面的人苦笑一声:“上回措辞不当,把小朋友得罪了。”

    《深入科学》第一期的样片剪辑了数版,有以严谨科学的态度对事件进行分析的a版,也有整个基调都比较欢快轻松的b版,还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c版,全部看完之后根据投票结果众人决定首先选择c版进行播出,比起ab版,c版剪辑的集数比较多,前期尽量营造恐怖诡异的氛围吊起观众胃口,后期则开始对前篇的诡异现象进行科学说明,这在帝都科学频道也算得上是首创了,众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观众喜不喜欢这种风格。

    商议结果出来之后便只留下了外景组的几人留在会议室里,上次那个精英男也留了下来,他将几份文件递到五人面前,夏铭是第一个,不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文件夹却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道:“上头要求我们配合特别科的行动,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看起来会合作很久,我们这个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外景组,老底早给人摸透了,不知道阁下放不方便透露一些特别科的事情?”

    精英男嘴角一勾:“当然方便,我们既然要合作,那么还是互相信赖来的比较好。”

    夏铭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好吧~”对方一摊手,“自我介绍一下,敝姓张,”说着他看了乐正鲤和殷冉遗一眼,却见这两人极有默契地望着桌子发呆,不由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弓长张。”

    这人自称只有姓没有名,因在家中排行第九,便叫做张九,他介绍说,特别科全称是特别事件侦察科,是单独的一个国家级别行动部门,他们以前也处理过很多超自然现象,但因为他们行动的特殊,很多事情后续社会影响都难以有效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张九笑眯眯地看着众人,一抬右手遥指虚空:“为了帮助公众确立科学世界观和发展观,咱们携手合作,共同奔向光明的未来吧。”

    卫一泓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与唐中柳对视一眼,互相做了个“中二”的口型。

    张九见几人不接话,倒也不恼,又将那几份文件夹递到了众人面前,“这回要处理的是一间鬼宅,说起来几位恐怕都听过,就是咱们帝都里的圣母堂。”

    圣母堂在帝都绝对不止一间,但能让人不说出任何详细描述就知道的说哪一间的,恐怕只此一家。原因无他,这圣母堂的名头太响亮了些。

    这间圣母堂全称是玫瑰圣母堂,抗日战争时期这地方成了孤儿院收容所,后来因为大规模爆发瘟疫而成了人间地狱,被丢进去的病人只有等死,门窗都用铁条焊死,门外就是重兵把守的日军,据说隔上七八条街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病人不堪忍受而用头撞击门窗后发出的哀嚎声,最后被仓皇逃离的日军一把火烧得面目全非,建国后政府出资翻修了玫瑰圣母堂,但许多到那里去做礼拜的人都说在教堂里听到了凄惨的呜咽之声,玫瑰圣母堂就这样渐渐荒凉了起来,最后成为“三不管”的一处所在,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好奇的年轻人去里面探险。

    所以此刻听张九一说圣母堂,几人都想起坊间流传的种种怪谈来,卫一泓打开文件夹翻了翻,皱起眉头:“这个怎么作假?太多人看见过圣母堂的鬼影了,咱们要生掰硬拉成说没有,只怕是要挨骂的。”

    张九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什么要作假?这个就是真的。”

    卫一泓顿时觉得莫名其妙,反倒是夏铭摸了摸下巴,插话道:“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们用真的鬼影来科普,告诉大家说这传闻中的鬼是假的?”

    张九眯了眯眼睛笑起来:“是的,真聪明。”不待夏铭说话,又转头看向乐正鲤二人,问道:“两位意下如何?”

    乐正鲤朝他扯开嘴角一笑:“没有意见。”

    殷冉遗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

    “那就成了!”张九一拍巴掌,变戏法儿似的从袖子里抖了几个红色绣金线的香囊,香囊只有拇指大小,他将桌面上的香囊一一推到几人面前:“这个带上,特别科出品,保准有效!”

    殷冉遗看了那香囊一眼,原本懒散随意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他猛地站直了身子一把抓过香囊,一手扯过张九衣襟,紧盯着他冷声道:“谁给你的?”

    余下几人都懵了,齐刷刷扭头看着乐正鲤:这是怎么了?

    乐正鲤也是莫名其妙,但见殷冉遗神色冷肃,张九却是无所谓的模样,便暗自猜测张九拿这东西出来恐怕就是为了给殷冉遗看的,于是站起身来轻轻扯了扯殷冉遗的衣袖,道:“他要是不说,咱们就不问。”

    张九哪里会想到乐正鲤会说这么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殷冉遗收回了手,拿着香囊又坐了回去,丝毫不见半点焦急模样。

    “这……”他看了剩下几人一眼,夏铭几个完全是一脸看戏的神色,似乎对于殷冉遗二人的做法颇为赞同,当下唐中柳抢先开口道:“先说正事,玫瑰圣母堂我们没人去过,这次拍摄是和你们特别科联手吗?”这话一出,完全不给对方再在香囊上做纠缠的余地。

    张九无奈地耸了耸肩,坐回了椅子上摇了摇头:“不必,玫瑰圣母堂中还没有闹出过人命,特别科还不能出手。”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着食指随手在桌面上勾勾画画。

    乐正鲤只看了他的动作一眼就绷紧了神经,若他没有眼花,张九画的分明是他手腕上八荒陵鱼留下的图腾!

    ……这个张九,到底是什么人?头一次见面时他似乎对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却接连做出这些举动,到底是为什么?

    乐正鲤心中对张九的底细做出了种种猜测,但他和这个人也不过见过两次,除了知道他是特别科的人之外,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手头信息有限,实在很难做出什么可靠的推论。

    不过他虽然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留意到张九的小动作,还拿着文件夹偏过头去和殷冉遗轻声交流:“你在帝都这么多年,去过玫瑰圣母堂吗?”

    殷冉遗低头看着文件夹里的黑白照片摇了摇头,他曾经听人说起过在圣母堂里见到鬼影的事情,不过对此并不关心。

    二人轻声说了一两句便不再开口,乐正鲤右手把玩着那个小香囊,红色软缎里包裹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摸起来有些硬硬的,上面金线绣的花纹他倒是真看不懂,说符文不像符文,说花枝不像花枝的,到底是个什么?

    他心中好奇,殷冉遗是认识这个香囊还是认识这上面的花纹?刚一看到就激动成那个样子……情绪如此外露的殷冉遗,似乎倒是头一次看到。

    另一头夏铭说道:“我们会尽快准备开始拍摄工作的,需要配合特别科的时间吗?”

    张九摇了摇头:“不用,这属于对外宣传的部分,一律以你们的时间为准。”说罢他又笑了笑:“各位可要保管好那香囊,它的用处……想必殷冉遗先生很清楚吧?”

    殷冉遗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处把玩着香囊,并未应声。

    张九不以为意,耸了耸肩道:“各位,再见。”

    第52章 鬼宅春秋(三)

    提起鬼宅,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也许会是阴森可怖的密林深处破旧不堪、墙面溅满发黑的血迹的古宅。乐正鲤也不例外,在没到玫瑰圣母堂之前,他甚至已经坐好了推门即见满屋子吸血蝙蝠的心理准备,这圣母堂怎么说也是外国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在地下深埋着沉睡多年的吸血鬼?

    但当真的看见玫瑰圣母堂之后,乐正鲤却觉得这教堂和“鬼宅”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浅灰色的墙面虽因岁月洗礼而显得有些老旧,却不见脏污痕迹,墙角边栽种着一丛丛的蔷薇花,因为时候未到所以尚是枝叶零落的丛丛枯枝,但仅凭想象也可以知道夏天花期时这里的景色会有多美。

    尖顶房檐上竖着十字架,哥特式建筑风格让整座教堂看起来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乐正鲤站在门前盯着受难的耶稣像看了片刻,才在卫一泓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殷冉遗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设置着摄像机,见他进来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这教堂绝对有古怪。

    鉴于所有声称自己见到鬼影的人都是在下雨天才看见的,摄制组专门根据天气预报选择了一个雷雨天过来,不过似乎这次天气预报又符合常理地失准了,直到现在天上仍然挂着太阳,没有丝毫要下雨的迹象。

    阳光从斜顶上的透明玻璃窗照射进来,这让教堂内部的光线还算充足明亮,在一排排破旧不堪的长木凳前面立着一尊怀抱小耶稣的圣母雕塑,离得太远看不清材质,不过远远望去保存还算完好,没有见到什么明显的损坏。

    卫一泓左右看了看,入目所见最多的便是厚厚的积灰,脚下还有些破旧的木板,已经腐朽得厉害了,轻轻一踩就断裂开来,他轻轻踢开了一块挡在脚前的木板,有些失望道:“没鬼啊,是不是我们来的时间不对?”

    唐中柳仰着头望了一眼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眯了眯眼睛道:“看起来不像是要下雨……今儿估计是白跑了。”

    他不开口还好,这话刚一出口众人便听得头顶响起一声炸雷,再去看时天上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乌云,几乎是在眨眼间,豆大的雨点就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跟有人从上面撒金豆似的。

    卫一泓道:“卧槽,老唐你可以啊,简直跟龙王一个意思了,妥妥的雨神!”

    唐中柳憨厚一笑,“就是不知道大白天的能不能见鬼了。”

    夏铭在一旁说道:“要是又被你说中,你就可以去天桥下面算命了。”

    教堂并不算得特别大,一眼望过去基本就能看尽了,墙上是彩绘玻璃窗和线条柔美的西式壁画,乐正鲤不理尚在闲谈的几人,微微皱着眉头往教堂内部走去,然而刚走了几步忽然被殷冉遗叫住,后者神色之间带着三分犹豫,似乎对于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

    乐正鲤回头问道:“怎么了?”

    殷冉遗飞快地调出了刚才的录像,这一次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有人。”

    夏铭几人也围了过来,殷冉遗的镜头里画面一直很平稳,教堂内景从一开始的明亮到下雨后的昏暗,画面中乐正鲤的身影从最后一排长椅走到了中间,就在他准备再往前走的一瞬间,殷冉遗伸手一指,众人这才看见镜头的左上角忽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殷冉遗立刻按下暂停,那个黑影正浮在圣母像的旁边,虽然这只是一个看不清详细面貌的椭圆形黑影,但摄制组几人就是觉得,对方似乎正盯着在教堂内东张西望的几人。

    这时再去看圣母像,室内光线不够明亮,但众人却依然看得分明,圣母像旁边哪有什么黑影?

    乐正鲤偏头和殷冉遗对视一眼,似乎都想从彼此眼底找寻答案,但很显然,两人都猜不透那黑影的底细如何,照相机或者摄像机能拍到人眼看不见的东西,这件事情其实也可以用科学道理解释,因为相机镜头一般是用多枚镜片构成的,如果不进行特殊处理,镜片表面很容易反射进入光线,在相机内部经过多次反射之后就容易形成这种诡异的“鬼影”。

    现在外面正是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突然的闪电强光射入室内的确是很容易形成这种鬼影,但乐正鲤并不觉得这东西是单纯的物理现象,余下几人拍了拍衣兜里装着的小香囊,极有默契地同时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照相功能,审视着镜头下的圣母堂。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二月份就出现这么大的雷雨天气其实有些反常,但比起这让人捉摸不定的天气,教堂内的那个东西更让人觉得神经紧绷。

    最先拍摄到那个东西的是乐正鲤,他看着手机上方定格的一团墨汁一样的东西,心中暗道,果然……

    他回头看了殷冉遗一眼,凭着那种奇特的直觉,他并没有感觉到黑影的恶意,因而不免放松了几分,但是殷冉遗显然是属于一棍子打翻一船人的类型,对于这个莫名出现在镜头里的黑影他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乐正鲤一点也不怀疑,如果这团黑影再靠近一些,殷冉遗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相机自带人脸识别功能,众人就看着那个小小的方框在教堂内移动了一会儿,最后定格在了一排长椅上方。随着乐正鲤点下拍摄,那一团黑影再度出现在了屏幕里,仍旧看不清究竟,却比方才的大上了许多。

    卫一泓扯了扯嘴角:“一般来说……远小近大……没错吧?”

    “……似乎……是?”

    “只有这么一个?”乐正鲤倒是轻声嘀咕了一句,索性按下了连拍功能,从十来步之遥的长椅到长椅中间的空道,最后是几块破旧的瓷砖,小方框圈住的“人脸”一次比一次更近,看着最后一张瓷砖上如同抹不去的污迹一样的黑影,众人齐刷刷地退了几步,这东西怎么越靠越近?!

    屋外的雨珠砸在地上噼啪作响,骤然响起的闷雷轰隆一声似乎将大地都震得摇晃了几分,乐正鲤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因为他明显感到面前的空气冰冷了几分,一股阴寒之气几可透骨,不由得打了个颤儿。

    他这还算是好的,夏铭三人冷得都快牙齿打颤了,卫一泓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包里装着的香囊,道:“这个……这个怎么不灵啊?”

    第53章 鬼宅春秋(四)

    乐正鲤也摸到了自己衣服兜里装的小香囊了,他偏头对卫一泓随口说了一句:“这个灵得很,你可别弄掉了。”这话纯属瞎扯,香囊上面的符文不具丝毫灵力,不过香囊里塞的草药倒是可以安神。

    昨天回宿舍之后乐正鲤就十分严肃地问了殷冉遗,这小香囊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他这样激动,莫不是以前曾经在这上面栽过跟头,比如说被拿着香囊的人给阴了?

    殷冉遗手中紧紧攥着香囊摇了摇头,因为太过用力,上面的丝线花纹都被拉扯得变形了,他随手拿了支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勾勒几笔,赫然便是那香囊上的绣纹。乐正鲤在一旁看了,心中暗道:这花纹几乎一模一样啊,莫非是他们抄袭了殷冉遗的创意,这家伙才觉得不能忍?那这可怎么安慰他,这年头抄袭证据不好找,找了也没人管啊。

    殷冉遗偏头见他一脸神游的模样就知道他的思维大概又跑偏了,便道:“这是个符文,我师父自创的。”

    又一次从殷冉遗口中听到这位神秘的师父,乐正鲤顿时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清了个干净,问道:“你的师父?你在别的地方见过一样的吗?张九手里怎么会有的?”

    殷冉遗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眼底浮出一丝暖意:“这是个记号,为了防止我走丢画的,我小时候……”他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顿了顿才僵着一张脸道:“我小时候经常四处乱跑,但又不认得路,师父就在我常去的地方都画上了这个,让我看见就立刻回去。”说着他在纸上浅浅描摹了几笔,那符文中几处线条被加深,形成了一个国画写意般的“殷”字。

    乐正鲤心中不由得软了几分,殷冉遗小时候居然也是个喜欢到处跑的熊孩子?当下又问道:“那……这个是你师父画给你的,他在特别科吗?”

    殷冉遗摇了摇头:“不可能。”他转头看向乐正鲤,摇了摇头:“他十年前就死了,之后我就来了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乐正鲤有些懊悔,低着头道:“抱歉……我白天实在应该让你找张九问个清楚的。”

    殷冉遗摇了摇头,说:“你不必道歉,如果他们真的要找我,这也许只是个开头。”说罢又道:“我见张九画了你手上的图腾,也许他要找的不只是我。”

    乐正鲤长叹一口气,双臂摊开往沙发上一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来就来吧,反正咱俩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殷冉遗松开手里的香囊,偏过头看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卫一泓自然不知道这段原委,但听乐正鲤这么说也不敢松手,生怕把这保命的玩意儿给弄掉了。

    眼下不是科普香囊来历的时候,因为就在乐正鲤说话的瞬间,教堂的门被人从里面用力地拉拢关上了,关门带起的一阵风将地上的灰尘吹得四下飘飞,来自于门外的光线被阻隔,教堂内部的光线又暗了几个度。

    屋外雷声轰隆,殷冉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乐正鲤见他把摄像机放到了一边,开口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他’就像是在跟我们搞恶作剧一样?但好像……没什么威慑力?”这话主要是说给殷冉遗听的,就算其他几人没有他这种诡异的直觉,殷冉遗总有吧?

    闻言,殷冉遗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依照他以往的做法,不管这个不知道是妖还是鬼的东西是什么来头,但对方妨碍到了自己,那么直接除掉就可以了,其他人怎么看怎么想他是根本不在意的;但乐正鲤要考虑的显然多一点,教堂里的这个东西似乎对他们没有恶意,那也许就不用殷冉遗出手,万一殷冉遗受伤了怎么办?更何况殷冉遗这一身本事估计已经被特别科盯上了,对方知道他能变成大黑蟒吗,会不会把他拖去解剖了搞研究……等等诸如此类,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多管闲事,但乐正鲤实在是想起来就头大。

    昏暗的老教堂中,五个成年男子面面相觑,他们扭头看了看已经紧闭的大门,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嘀咕着:卧槽,真他娘的见鬼了!

    再联想到乐正鲤照片中那个只有几步之遥的奇怪黑影,简直越想越令人毛骨悚然,几人屏息以待,但身边却没有出现什么东西凭空移动的怪像,正在犹豫间,眼前忽然一黑,似乎连窗外那仅剩的些许光线都骤然消失了一样,整个教堂内部变成了沉默死寂的暗夜。

    半空中忽然响起一声稚童的轻笑,然后是孩子的童声在轻轻唱着一首童谣:“我一个人坐在教堂~我一个人坐在教堂~谁能陪我玩到天亮~主呀~赐给我一个玩具~让他陪我捉迷藏,直玩到天亮~”

    小孩儿的声音稚嫩清脆,在这教堂中却刺耳得让人只想捂住耳朵,乐正鲤按了按手里的手机,却发现一点亮光都发不出来,他在心中暗骂了一声,问道:“你们的手机有电吗?”

    但是周围没有人回答。

    乐正鲤心中一个咯噔,伸手四下一抓,身边竟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其他人在?

    “轮到你找人了哦~捉迷藏~开~始~啦~”那个小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咯咯笑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声。

    随着那声音落下,教堂两侧的壁灯一下子亮了起来,圣母像前的三枝烛台也发出了温暖的烛光,乐正鲤眯了眯眼睛,发现眼前原本破旧不堪的教堂忽然变得明亮而干净,破败的长椅整洁如新,淡蓝色的油漆似乎是刚涂上没多久的,在两侧暖黄的烛火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活见鬼。

    乐正鲤四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这是真见鬼了,也许像上一次去郑家一样,他到了阴间。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殷冉遗先前放下的机器也不见了踪迹,如果不是殷冉遗大公无私心系组织财产到在消失的瞬间还记得带上摄像机,那么他就是换了一个地方呆着。

    乐正鲤叹了口气,这都多少年没玩捉迷藏了,没想到今儿居然还要追忆一把童年。不过殷冉遗去哪儿了?

    第54章 鬼宅春秋(五)

    乐正鲤一面嘀咕着“殷冉遗不会丢了吧”一面慢慢往前走着,教堂内部的设置在他看来实在是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第一次进到这种教堂里,熟悉是因为这教堂内部摆设和张九给他们看的文件照片上被火烧前的教堂一模一样。

    抬头看着前方一脸慈爱圣洁的圣母像,乐正鲤幽幽叹了口气,那小鬼是想让他来把剩下的人一一找出来?不过眼下这教堂的格局微有变化,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暗门什么的,早知如此该问张九要些老教堂的内部设计图来看看。

    也许是因为知道那小鬼不是要害人性命,乐正鲤的心情还算不得十分紧张,更何况紧张也没什么用处,眼下找人才是要紧;他在记忆深处搜寻了一下当年玩捉迷藏的要诀,首先得找个遮蔽物比较大的地方以便藏匿身形,其次还得不出声,免得被人发现。

    数十排长椅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这间中是没有人的,乐正鲤又弯下腰往椅子下面望了望,同样一无所获,这下面的空间太小了,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男子。

    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窗,那上面一片纯白,不是光线或者云朵的白,而像是被糊了一层白纸,乐正鲤确定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在“上面”那座教堂里了,看来眼下是真得把这游戏玩下去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知道自己成为了躲藏的角色?

    这么一面想着乐正鲤一面慢慢往前走去,不时四下张望一下身侧,希图能从其中发现其他几人的踪迹,刚走了没几步,忽然“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教堂两边墙上挂着的是西式壁灯,黑色铁艺框架作为支撑,这本没有什么,但怪就怪在,其中一个壁灯的铁框上似乎有一根铁条动了一下,若不是乐正鲤刚好扭头看到,只怕不会留意。

    他心中一动,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抬头一看便放松了下来,嘴角也绽开一个笑, 那壁灯里面燃的是煤油,此刻灯芯正烧着发出暖黄的光线,虽不算特别明亮,但好歹是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壁灯灯盏的支撑铁框上,正盘着一条小黑蛇。

    四下找不到殷冉遗的衣服,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跑到那么高的壁灯上去的,乐正鲤站在灯下等了一会儿,见黑蛇没有动作,便朝对方伸出了手,道:“殷冉遗,下来。”

    他本以为殷冉遗会立刻游走下来,岂料黑蛇睁着一双金瞳盯了他片刻,咝咝吐出信子来,又在铁框上缠了一圈,显然是不愿意靠近他。

    这黑蛇通体玄鳞头生鱼鳍,分明就是殷冉遗变成的小黑蛇,但是对方一双金色竖瞳金光四射,带着刺骨的冷意盯着乐正鲤时,竟然让乐正鲤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寒意,即使是第一次见到黑蛇时,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殷冉遗……”乐正鲤又低低叫了一声,然而话音未落,面前的黑蛇便微微弓起了身子,朝着他张了张口,鲜红的信子闪了闪,两颗毒牙泛着惨白的光,瞧着甚是瘆人,似乎只要乐正鲤敢再往前靠近一步,黑蛇就会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下。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得到小黑蛇这样的威胁,乐正鲤心中一寒,额上不知不觉地冒出了冷汗,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低声道:“老大,你别跟我开玩笑了,快下来,我被你给吓死了可怎办……”

    但小黑蛇仍旧自顾自盘桓在铁框之上,对于下面的人毫不理睬,尾巴尖在半空中晃来晃去好不悠闲,似乎对乐正鲤失去了兴趣,那一双金色竖瞳移开了目光,任凭乐正鲤在下面怎么低声劝说都不肯移动半分。

    乐正鲤有些急了,他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但那墨玉一样黑色鳞片和头顶奇特的小鱼鳍他曾经在殷冉遗变成小黑蛇的时候摸过很多次,绝对不可能认错,还是说这条黑蛇是自己因为独自一人走在教堂里而幻想出来的产物?

    他稳了稳心神,抬脚站上了一旁的长椅,扶着墙壁伸手去够那条黑蛇,如果是他幻想出来的,那么应该不会有实体吧?

    此刻他完全忽视了如果黑蛇攻击自己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仅仅想到对方会用冷漠的眼神这么看着自己,乐正鲤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乱掉了,这个人难道不是最近亲自己的吗?他不是还会变成小黑蛇跑到自己的被窝里做出“求安慰”一样的卖萌行为吗?怎么可能如同审视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甚至还做出了那么明显的攻击姿势?

    乐正鲤试探着将手伸到了小黑蛇的身边,后者当下转头弓起蛇身,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猛然弹起,在半空中张开蛇口,一双竖瞳如同冰冷的黄金,充满光泽,却不带半点感情。

    黑蛇来势奇快,乐正鲤根本躲闪不及也不想躲开,然而对方扑将上来却只是将身子缠在了他的手臂上,并未张口咬下,反而是带着些许疑惑探着头去看他的神色,似乎对于青年惊诧的表情颇为不解。

    乐正鲤见黑蛇有实体又没有咬自己,显然便是殷冉遗无疑,这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道:“回去断你的粮,饿你一个月再说!”

    小黑蛇用尾巴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似乎是在安抚面前人的怒气,乐正鲤低头冷着一张脸问道:“怎么变成蛇了?不能变回来?”

    小黑蛇偏了偏头,还是执着地用尾巴尖挠着他的掌心,乐正鲤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戳了戳小黑蛇头顶鱼鳍,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说道:“你刚才快把我吓死了,你的衣服呢?怎么在教堂里裸奔了,有伤风化。”

    一面说着便一面顺着墙根打量,他方才大略看了一圈,并未见着什么衣服,殷冉遗这是把衣服藏好了才变成小黑蛇的?

    他带着手腕上的小蛇往前又走了几步,却见得前面神台后有衣角一闪,似乎正是卫一泓今天穿的衣服,当下快步跑上前去捏着衣角把人给拽了出来,卫一泓摸着脑袋笑傻道:“诶,被找到了啊。”

    乐正鲤见他笑容灿烂,没有一点儿落入诡异时空的惧怕感,当下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去看缠着自己的小蛇,却觉得腕上一空,这一看之下怒火又起。

    殷冉遗又他娘的跑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cp插个花——

    乐正鲤:你咬我。(┬_┬)

    殷冉遗:没咬……(o??ェ?`o)

    乐正鲤:你他娘的敢咬小爷!让小爷咬回来!(╯‵□′)╯︵┻━┻殷冉遗:好。可以换个地方♂咬♂吗▼v▼

    乐正鲤:……闭嘴!【os:终于轮到我对他说这句话了好爽xd】

    第55章 鬼宅春秋(六)

    卫一泓见他盯着自己手腕皱眉头,问道:“你怎么了?”

    乐正鲤无法将实情说出,只能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一面四下环视希望能看到小黑蛇,一面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的?”

    卫一泓道:“不是说捉迷藏吗,我觉得就这儿最好躲啊,你看这神台这么大,刚好藏我一个人。”说罢又笑了笑,“不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给找出来了。”

    乐正鲤猛地扭头,盯着他道:“你不怕?”

    卫一泓莫名其妙地反问:“重温下童年嘛,有什么好怕的?”说罢又大喇喇走到教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坐一会儿,哎你是不知道,那神台下面的空间可真小,我再在里头蹲一会儿估计都能练成缩骨功了。”

    经历过刚才那条不认人的小黑蛇,乐正鲤已经不太能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了,他走过去用手指头戳了戳卫一泓的脸颊,确定是个活人,又问道:“你不觉得这跟我们刚才看到的教堂不一样?”

    卫一泓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啊”了一声,他刚想说话,教堂内的所有光线便再度消失,整个教堂又一次变成了漆黑阴森的所在,乐正鲤见光线一暗第一反应便是冲上去抓卫一泓,然而手中却抓了个空,乐正鲤心中暗骂一声大意,却听得耳畔再度响起一个声音:“找到一个啦~”

    这声音赫然便是方才那个唱童谣的小孩儿发出的,乐正鲤握了握拳,朝着黑暗之中问道:“那我找到的这个人呢?”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又一次咯咯笑了起来,而后奶声奶气地说:“还要接着找哦~游戏还没结束啊~”

    话音刚落,教堂内的光线再度明亮起来,内里布置又是一变,仍然是教堂,但物品摆设格局已经不一样了,减少了一大半排的长椅上的是深棕色油漆,神台上供奉着一大瓶鲜花,娇嫩的花瓣看起来似乎是刚刚采摘下来的,叶片的边缘还有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但让人有些奇怪的是长椅上还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木工工具和油漆桶,墙角边还堆着一些木料,连屋顶上的灯具都只安了个空壳子。

    这个教堂看起来像是还在修建当中的,细细看过墙上壁灯没有见着小黑蛇后,乐正鲤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除他以外的四个人的确成为了这个游戏中的一员,但他们似乎被丢在了“不同的教堂”里,卫一泓在那个“被烧之前的教堂”里,这一个又是教堂的什么时期?时间轴应该往前推还是往后推?

    他打起精神开始在这个教堂内搜寻,神台对应的左侧有一扇紧闭的木门,乐正鲤走了过去推了一下,门被紧紧关着又是上着锁的,估摸着是硬打不开了,乐正鲤敲了敲门,无人来应,他透过门缝往里望了望,那似乎是一个忏悔室,透过门缝能看到米白色的厚重窗帘微微起伏,由于里面光线太暗,其他摆设也看不清楚。

    乐正鲤回头四下看了看,去拿了把榔头在手中对着门锁用力砸了下去,巨大的撞击声回荡在空旷的教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乐正鲤皱了皱眉头,手上却是没有松懈,里面的人终于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别砸了!”

    听声音应该是夏铭错不了,乐正鲤退开几步,道:“夏铭?”

    夏铭在里面应了一声,一脸痛心疾首地打开了门,看着门锁处明显的撞击痕迹叹了口气:“小鲤鱼呀,你怎么这么心浮气躁,捉迷藏最讲究的就是平心静气……”

    乐正鲤哭笑不得地将手中的榔头放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心道又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的家伙,摸了摸胸口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然后说:“你刚才躲在窗帘后面?”

    夏铭咳了一声,“咳,我本来想着躲屋子里锁上门就成了,哪知道你还兴打砸抢烧这一套呢。”

    乐正鲤指着那扇半开半掩的门道:“我们刚才到教堂来,你就看见这儿有个门了?”

    夏铭喃喃道:“好像没有啊……”他浑身一震,扭头去看自己方才躲的屋子,“这……”话音未落,眼前又是一黑,乐正鲤基本都快习惯了,等了片刻,便听那孩子道:“咦,这么快就又找到一个啦……真笨。”

    乐正鲤心想,是挺笨的,估计这俩人小时候捉迷藏都是第一个被找到的那种类型。唐中柳那么大个子瞧着也不好躲,最好那家伙也蠢点,一眼就被发现,等全部回去了自己就能把殷冉遗揪出来,让他变成小黑蛇给自己打结玩儿!

    黑暗之后的教堂不复前两次光线温暖,似乎是煤油灯里的油已经快燃尽了,只能十分勉强地发出微弱的光线,见到窗户上拇指粗细的铁条后乐正鲤心中一凛,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都市怪谈里那个禁锢了近百人的人间地狱,他面色严肃了几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赐福图腾,轻声道:“若那小鬼一开始没有对我们起杀心,那么现在也不应该想要伤害我们对不对?”

    鲜红色的图腾荧光流转,似乎是在回应主人的问话。

    乐正鲤笑了一笑,“你同意了,那么他们一定还是安全的。”言罢细细打量着教堂,几乎全部被铁条拦封的教堂平添了几分阴郁之色,不仅仅是两侧的窗户,连侧门和正对的大门都被封上了铁条,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

    不过这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供躲藏的空间更小了,环视了一圈之后乐正鲤往放着圣母像的台前走去,唯一能藏下唐中柳这个头的估计也只剩下圣母像后面的高台了。

    果不其然,乐正鲤还没有走到圣母像跟前,唐中柳就自己嘿嘿笑着跳了下来:“这地方太小,不知道该往哪儿躲。”

    乐正鲤觉得他这造型跟方才摸着脑袋傻笑的卫一泓一模一样,真不愧是同为技术组的宅男,他心下一叹,道:“你觉得这个教堂和我们刚进来的那个没差别吗?”

    唐中柳似乎这才看到四下被焊死的门窗,惊讶地张大了嘴:“这就是那间被烧了的玫瑰圣母堂?!”

    黑暗中,孩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真棒的玩具~现在,还剩下~一~个~啦~”

    乐正鲤唇角微勾:还剩下一条蠢蛇,把他找到了先打个结!还得是蝴蝶结!

    但这一次的光线亮到了极致,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乐正鲤睁眼所见四下皆是熊熊火光,他心中大惊,怎么会是这个?!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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