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穿越记事 作者:络缤

    第2节

    方妈妈望了望窗外,低头在魏玉华耳边道:“侯爷若真这般看重原配,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按侯爷的性子又如何会那般草率了事,只怕也是顺水推舟罢了。那原配是那对夫妻硬塞的,根本不得侯爷的意。”

    魏玉华这下安心不少,“可侯爷今日那番话到底是何意?好似并不相信庄重是那个失踪的孩子,可为何又要认他?”

    方妈妈低声道:“卢将军即将从南边回京。”

    第07章 前尘

    卢将军即卢峰,原配卢柳枝的哥哥,天生力大无穷,矫勇善战,靠着一把子力气和虎胆,杀出重围一步步爬了上来,成为大佑有名的将军之一。虽位不及文渊候,却是个让文渊候十分头疼的人物。

    卢峰一直怨恨文渊候未尽丈夫责任,让自己的妹妹遗憾而死,只要在京中就会寻文渊候的麻烦。大佑文武泾渭分明,像文渊候这般弃文从武之人非常少,很容易两边不讨好。武官怨念文渊候背叛阵营,文官又不屑与半道出家的人为伍,地位非常尴尬。

    文渊候若非十分得官家宠信,根本不可能爬到今天位置。可饶是这般,文渊候其实在朝上依然难以自处。再加上有卢峰这个刺头在,更是让文渊候在朝中举步难艰。卢峰是个十足的粗人,根本不管什么礼教规矩,做事凭自己喜好。就算被罚也不疼不痒,卢峰被派往东南镇守,这才让文渊候有了些许喘气机会。

    魏玉华恍然大悟,对于文渊候来说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大不了当做养子,只要能让卢峰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不找他麻烦即可。

    魏玉华蹙眉,“那我之前的谋划岂不是白费?”

    方妈妈笑道:“夫人真是当局者迷,这般一来对夫人才是最为有利。”

    魏玉华也不是个傻的,不过是过于紧张而乱了心神,方妈妈一点就明白了过来。是与不是又如何,添堵的并非是她而是有孩子的那位。大佑律法规定,即便是养子也有继承权,分财产的时候也能拥有亲子相同的权力。因此不管是养子还是亲子,只要入了族谱,都能让尹悦菡头疼。

    “这个孩子我该如何对待?侯爷态度暧昧不明,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夫人是主母,只需不偏不倚便是,无需过于热情或是冷淡苛刻。而夫妻之间哪有说不开的事,侯爷一直敬重您,尹氏虽说嚣张,又何曾真正骑到您的头上,这后院还不是您把持着。”

    魏玉华有些委屈,“可侯爷待我越发冷淡,自打得知我寻到了这个孩子的下落,望向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心底发寒。”

    “侯爷一时心中有气也是自然,夫人,您别怪老奴多嘴。男人喜欢知情知趣的女子,夫人有时候您太过于刚硬,不肯放下身段,这让侯爷也难以与您柔情蜜意。”

    魏玉华顿时苦了脸,她从小是以宗妇模样教导的,男人喜好的那套被称之为轻浮。每次与侯爷说话总是忍不住会端着语气,偶尔低吟撒娇自己都觉得别扭。她还真做不来尹悦菡那般模样,实在是太不成体统。

    方妈妈见此也只能叹一口气,女人从来都很艰难,不管怎么做总能挑出毛病来。若魏玉华膝下有子,倒可不屑那些艳丽小妾献媚手段,只需相夫教子做个端庄夫人,这个位置就坐得稳稳当当,根本不必与那些小妾斗气。偏魏玉华失去了这么个大底气,若还得不到丈夫宠爱,很快就会被这大宅院所淹没。

    “侯爷还没回来吗?”尹悦菡头发散着,身穿淡绿地缎平针蝶恋花肚兜,外边套着薄纱宽袖长袍,婀娜多姿的身段若隐若现。看似随意家居,却极富诱惑,偏要等的人一直未出现,这般精心打扮也是白费。

    芍药欲言又止,尹悦菡不耐烦呵斥,“说!”

    “一炷香之前便回了,已经在蝉鸣院里宿下了……”

    啪啦——

    桌上的茶具均被扫了下来,在地上砸成粉碎。尹悦菡丰满的胸脯高低起伏,拳头紧握差点将指甲捏断。原以为侯爷今夜必会到她院里安抚她,毕竟突然冒出个嫡长子与她的孩子争辉,哪个女子心里会好受,可没想到文渊候竟是对她不闻不问去了蝉鸣院!

    蝉鸣院是府里周姨娘的院子,周姨娘一直是这文渊候府特殊的存在。她自打被抬入侯府出入蝉鸣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文渊候也不许其他人进入包括侯夫人。那里就像个小小的世界,里面的人不出来,外面的人也不进去,吃食、生活用品等都是院里的丫鬟自己出门置办的。周姨娘是个边缘人物,从未曾被尹悦菡正眼瞧过。

    “他到底是何意?!之前不是还小意奉承,怎的如今却这般对我!难道他……”尹悦菡想到什么,顿时慌了神。

    李妈妈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丫鬟全都退下,拍了拍尹悦菡的手背,“姨娘莫要着急,侯爷今日必是自个心底也乱得很,所以才不愿见您。”

    尹悦菡咬牙,“都是魏玉华这个贱人,若非她多事寻回这么个祸害,我哪来这些糟心事。”

    “姨娘稍安勿躁,若侯爷真这般看重又岂会还得些时日才让那小子入族谱?必是要考察一番。律法规定,只要是未入族谱,即便是亲子也无继承资格。一切还未尘埃落定,姨娘又何苦现在就生怨念把侯爷恼了。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小和尚,又能有多少见识?侯爷最厌憎什么样的人,姨娘还不清楚吗。”

    尹悦菡蹙眉,“可今日看着小子并非是个愚钝的,若是当初……哎,罢了,已经过去的事再提也无用。”

    李妈妈眯眼,“侯爷认为他愚钝才是关键,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无需太费心,姨娘您的敌人自始至终就只有侯夫人一个。”

    尹悦菡眼神暗了暗,彷徨的心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后院暗涌并未干扰到初入侯府的庄重,魏玉华办事周到,庄重所在的院子不仅收拾妥当,连适合他的衣裳都已经备好。奴仆也都分派好,虽表情木讷不喜言谈,可做事却毫不含糊。

    庄重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布好了饭菜。饭菜十分丰盛,四菜一汤还有一份甜品。分别是柳蒸羊、爆炒兔肉、香菇栗子鸡、糖醋鱼、山药老鸭汤和银耳莲子羹。

    庄重目光闪了闪,文渊候方才那番话意味不明,不信成分居多,为何还要认下只怕另有所图。现在又一门心思让他破戒,未免太心急了些。侯门深似海果然不做假,任何事都能做文章。

    名为翠儿的丫鬟道:“夫人命奴婢传话,大少爷从前在佛门必是未曾吃过这些,如今还俗让您尝尝鲜。”

    翠儿怕他还是不肯破戒,又道:“大少爷无需烦恼,不是有句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吗?只要心中有佛,倒也不拘泥于这些。还请大少爷莫要辜负夫人一番好意,她也是为了您早些适应才故意如此。”

    桌上美食十分诱人,早就把庄重肚子里的馋虫勾起。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装逼不过是苦了自己而已。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往后的事再做打算。庄重想得明白,便享受起桌上美食。一楼下去庄重忍不住眯眼,还是肉香啊,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嘴里快淡出鸟来了。只可惜大佑并没有辣椒,否则就更幸福了。

    饭罢,翠儿递来刷牙子和上好的牙粉漱口。刷牙子即牙刷,外形与现代牙刷极为相似,这一只牙刷以象牙做柄,一头植入马尾,上面蘸上牙粉。庄重还是第一次用上这么高级的牙刷,不免打量起来。

    翠儿以为他不会用,还欲教导被庄重摆手拒绝了。这玩意他用了这么多年了,姿势最是标准,哪里用别人教。不过用象牙做柄也太奢侈了些,拿在手里都要颤一颤。

    “翠儿,我之前带的那箱子呢?”

    翠儿连忙帮庄重找了出来,庄重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挥挥手命人退下。

    木箱子其做工十分粗糙,一看就不是什么值钱玩意。而庄重打开里面却另有乾坤,若是有人见了必是会惊讶,从未曾见过这般材料的箱子,箱子呈现银白色,外貌与平时所见的箱子有些许差别,尤其那箱子上的锁更是从未见过。

    这箱子是庄重从从前世界带过来的法医勘察箱,是他与从前世界仅剩的联系。庄重明知这样的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并不妥,却也无法放弃。为了掩人耳目,便是做了外头这木箱,还是圆觉绑着他一起完成的。

    打开箱子,首先入目的是两个不锈钢托盘,一个托盘上放着好几把剪刀,另一个盘子上则有勺子锤子等等之类的东西。这些都是从前庄重经常用到的,虽然到了这个世界已经荒废了,可看到它们会让庄重感到安心、踏实。

    就连圆觉看中他一把小刀他也不愿意拿出送给他,一来这些工具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二来圆觉拿刀子是想切割食物,虽说这些刀具都消毒过,可曾经剖开无数具尸体,给圆觉这玩意实在不合适。

    庄重一想起圆觉就觉得胸口发疼,抚摸手腕上的佛珠才缓解了些。

    庄重是身穿而来,不知道是否因为被时光隧道压缩的关系,整个人小了一圈,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庄重那时候还没有发育,比同龄人都要娇小。穿越的地方偏偏又是荒郊野岭,这世界的荒郊野岭非常危险,到处是猛兽。

    庄重还在穿梭的过程中受了伤,腿被摔断了,躺在地上根本没办法行走。若非圆觉路过救他,他早就喂狼了。圆觉出现的那一刻,庄重觉得圆觉的光头发着温和的光芒,让人觉得温暖和安全。

    圆觉把庄重带回了寺庙,寺庙地处偏僻还十分破败,寺庙里只有主持和圆觉两人。香火不旺也没什么香火钱,寺庙日子并不好过,却让庄重有了安身之地。

    主持是个和善的老和尚,并没有问庄重来自哪里,为何打扮如此古怪,很自然的接纳了。庄重后来也剃度入空门,倒不是一心向佛,而是觉得方便罢了。庄重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在了解之前得给自己寻找一个安全的身份,和尚就很适合。不用交税不用服徭役,行动自由,洗头方便。

    第08章 前途

    清晨,庄重刚从床上爬起,屋外的人听到动静便敲门而入。房门被打开,丫鬟们鱼贯而入,手里各自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布巾、牙刷子等等。

    被人伺候的感觉确实不错,不用像以前一样,每天一大早就要到山下打水,菜还要自己种,柴火要自己砍。可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应该享受的人已经逝去,幕后真凶却还没有找到。庄重眼睛暗了暗,他要为圆觉讨回公道,还要带着圆觉那份好好活下去。可这侯府里的情形比他想得还要复杂,他每一步都需谨慎。

    “大少爷,昨晚睡得可好?可有哪里照顾不周?”庄重不需要丫鬟们手把手伺候,翠儿便立于一旁问道。

    庄重摇头,“都很好,劳烦姐姐了。”

    一声姐姐说得庄重的耳根子都泛红,他实际年龄可比眼前这十几岁的小姑娘大不少。

    翠儿以为庄重与女子说话会害羞,不由抿嘴一笑,觉得这小和尚倒是颇为单纯可爱。不得不说庄重的样貌很有欺骗性,唇红齿白,样貌俊俏俊秀,皮肤白皙,一双眼睛亮晶晶,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加之今日庄重身着银红纱衫子,头戴仙桃巾,把夺目的光头掩盖,更显得活泼富贵又风韵飘然,样貌好总在未深交时总能赢得更多好感。

    早点陆续被送了进来,花样丰富精致,每一样的分量都不多,却也够三四个人吃的。

    庄重疑惑,“不应先清晨定省?”

    翠儿微怔,暗想这乡下来的大少爷倒是个知礼的,“这是侯爷定下规矩,早膳用过再去问安。”

    文渊候五更就需上早朝,辰牌方能回来,有时朝中有大事,大殿之上争论不休,散朝的时间会更晚。所以四更天的时候便已经食早饭,以免在大殿之上饿晕。这般一来就难以一家子聚在一起食早膳,加上二少爷庄肃也要早早上学堂,早膳时间也不在朝食。文渊候向来以方便行事,便是规定干脆各自在院中就食之后再过来问安。

    道理倒也说得通,可不知是否是庄重多心,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庄重并未多纠结,才刚入府又能知道多少东西,倒不如先填饱肚子才好谋其他。从前庄重的生活很不规律,哪里有命案不管是刮风下雨节日时间都要提着家伙奔过去,一旦开始工作就压根没时间去管饭点。所以庄重只要有条件,都会尽量让自己作息正常,不让身体损得太厉害。

    庄重来到正堂的时候只有侯夫人一人,文渊候尚未下朝,尹悦菡和府里另外三个少爷小姐也还未到。

    “昨儿可还习惯?”魏玉华脸上带着笑意,柔声问道,仿若一个慈祥的长辈。昨儿风尘仆仆已觉得庄重样貌非凡,今日洗漱又身着华衣,倒是越发有侯爷风采。心中划过千百心思,可面上却无懈可击。

    庄重颇为别扭,昨天几乎没正面打交道还罢了,今日这般让他有点不适应,其实他和魏玉华差不多一般大。

    “夫人费心了,一切安好。”

    称呼透着疏离,魏玉华心底却对庄重看高了些,不是个轻浮眼皮子浅之人,昨儿侯爷话语含糊,这小子却没有趁热打铁赖上,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魏玉华佯怒,“怎还叫我夫人,昨儿侯爷已经认了你做儿子,你应该叫我母亲或者娘。”

    庄重抿着嘴并未说话,魏玉华见此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昨儿确实草率了些,今日等侯爷回来再看有个什么章程吧。”

    庄重喝完一杯茶尹悦菡才缓缓而来,左边跟着一个八岁模样的男孩,右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身边的奶妈抱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三个孩子都长得粉雕玉琢,相貌都非常出众,结合了父母的优点。

    “妾身给夫人请安。”

    “孩儿给母亲请安。”

    魏玉华见三人模样只觉得胸闷,行礼十分敷衍,完全没有敬重之意,每日定省都是在刮她的心,面上却淡淡,“都起来吧。重哥儿你昨儿还没见过这三个小猴子吧。他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这是肃哥儿那个竣哥儿,这个是凝姐儿。肃哥儿,今后你就是二郎,峻哥儿是三郎,还不快叫大哥。”

    三个孩子无动于衷,纷纷以探究的目光望着庄重。庄肃年纪最大,加上自己的老大的排名被占去,望向庄重的眼神十分不善。庄素凝更是挑着下巴眼神尽是挑剔,只有最小的庄峻懵懵懂懂的眨眼望着这个大哥哥。三个孩子没有一个人听魏玉华的话,一声不吭,宛若未闻。

    尹悦菡虽早有准备,可听到这话扔忍不住暗暗握紧拳头,面上却笑若春花,“愣着干什么,听夫人的话,叫大哥。”

    庄肃和庄素凝瘪瘪小嘴满脸不乐意,磨磨蹭蹭半天都没动静,倒是庄峻听到自己生母这般说,很乖巧的叫了声哥哥,庄肃和庄素凝见此也不好拧着,含糊的叫了一声哥哥。

    面对两个小孩子的敌意,庄重并也不放在心上。小孩子意志多半是受到大人影响,尹悦菡对他这个富有竞争力的人不喜,直接就反应在孩子身上。

    庄重诧异的是,按照大佑的规矩,小妾哪怕是贵妾也没有亲自抚养孩子的权力,为何文渊候会将三个孩子放置尹悦菡身边抚养?虽可以看做文渊候宠爱尹悦菡心疼孩子,所以不愿让他们母子分离,可按大佑风俗恰恰更不应当如此。

    大佑等级分明,妻妾地位更是天壤之别,就算是贵妾也同样如此。有脸面人家,在接待宾客或者出席宴会的时候,妾室都是不能代表家族参加的,其父母也不能以此家亲家自居。没有正室的男人,哪怕身边妾室无数,也是被称为鳏夫。妾室是没有抚养孩子的权力,亲生子也不能叫其为母亲,而只能为姨娘。孩子也都养在正室身边,若是被妾室养大是会被瞧不起的,于男子前途有碍,于女子不宜于婚配。

    这个道理连他这个外来人都知晓,为何文渊候这个土著却会犯这个错误?文渊候还罢了,尹悦菡如此趾高气扬的态度,甚至有故意炫耀成分,难道不怕侯夫人心中膈应而报复?魏玉华只需在外人面前言语中透露一二,就能让这三兄弟姐妹处境尴尬。侯夫人的地位莫非已经低到了这般地步,所以尹悦菡才如此不惧?

    庄重心中揣摩,越发肯定凶手是两人其中一个,他们都有作案动机。不管是哪一个,他想要扳倒都不容易,首先必须要让自身足够强大。

    文渊候下朝归来,庄峻就从奶妈怀里挣扎着下来,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嘴里甜甜的叫着爹爹。

    文渊候嘴角微微翘起,宛若冰雪融化见到绿意。庄素凝也十分开心的围着文渊候转,叽叽喳喳述说着自己这两天做了什么事,被如何的夸奖。庄肃比弟弟妹妹都要沉稳,规规矩矩的行礼,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文渊候先考校了庄肃的功课,庄肃昂首挺胸对答如流,让文渊候甚是满意。完罢才转向一旁的庄重,“你可识字?”

    “识得。”

    庄重话落,魏玉华和尹悦菡都微微诧异,在大佑虽各地兴办学校,可读书识字的人依然很少。没想到庄重这么个山旮旯出来的小和尚也识字,不过想着平日需读经书,识字倒也不足为奇,读过书和识几个字是两码事。

    文渊候点了点头,“除了佛经还读过什么书?”

    庄重顿了顿,这话可真难接,他读的书太多了,多半这些人估计都看不懂。而这些人推崇的,他虽都涉及却没看全过,研究更是不深,他的文科并不出色。

    “寺庙里有什么书就读什么书,不少都是从前香客留下,残缺不堪,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书。”

    文渊候便是从浅显的开始考校,只要不是死记硬背的,庄重起初都可以对答如流。文渊候本不抱希望,只不过顺口问问而已,可见庄重并非一无所知的乡下野小子,便是来了兴致,一点点往深里问,直到庄重实在答不出才作罢。

    文渊候颇为满意,虽说庄重话语粗俗,基础也不扎实,学的东西很杂,可道理通透,见解更是天马行空却又极具道理,有些甚至是他想不到的。自学能如此,已经很了不得。若能得名师指导,今后必会有番作为。

    文渊候面上却不显,只问道:“你以后有何打算?”

    庄重却未直接回答,“侯爷又打算如何安排我?”

    文渊候笑了起来,“既然你这般知趣,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让你失望才是。你乃还俗和尚,参加科举是不用想了,只有恩荫一条路可走。”

    科举考试虽不显门第,可对考生资格也是有规定的。凡是家中高祖以下有犯死罪极刑者以及不孝、不悌和僧道归俗之徒,以及残疾者都不准参加。这也是庄重不得不装疯卖傻要认这个爹的原因之一,想要报仇就要有权势,那就要做官。科举这条路走不通,他只能靠关系。否则他一没人脉二没钱财三没权势,查出真凶尚且困难何况还要扳倒对方。在这权势压人的年代,他就算找出幕后指使者,也咬不到对方,最多推出个替罪羊而已。

    庄重听这话越发肯定文渊候知道自个不是他亲生儿子,至于为何认了,只怕另有图谋。日后是否反咬一口庄重已经无暇顾及,这条路虽险却也是最快捷的,他愿意冒这个险。

    庄重并未言语,等待文渊候后话。

    文渊候嘴角勾起,“你如今年岁尚小,就算恩荫也轮不到什么好去处。还是先入国子学,待到学成时,再谋其他。”

    话落,场上所有人都震惊了。尹悦菡甚至失控用力捏了庄峻一把,庄峻疼急了顿时嚎嚎大哭起来。

    第09章 嫡长子

    庄峻嚎嚎大哭,这才让尹悦菡回过神来,赶忙安抚。庄峻哭得好不可怜,眼泪鼻涕口水全往外涌,尹悦菡哄了好一阵都没用,还是庄素凝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丸才让庄峻露出笑容。

    文渊候只是微微皱眉,魏玉华则道:“峻哥儿怕是在这里待厌了,尹姨娘,你把几个孩子领下去吧。”

    这节骨眼上尹悦菡哪里肯走,藏不住心中焦急,“侯爷,我们肃哥儿和峻哥儿可怎么办!”

    国子学可非一般官学,京官七品以上子孙才可入内,总人数不及七十人,所有人学成之后都能凭借父祖的励功恩荫步入仕途。国子学里的老师都乃名士,只要进入国子学之人,未来仕途都不会太差,而且还是结交的好机会。

    国子学非常难进进,尤其这几年名额递减,现在总人数已经不到三十人,即便是一品大员子孙也不一定能入。若文渊候把机会给了庄重,以后庄肃和庄峻可就很难进入了。尹悦菡一直以为这个机会是两个儿子的,哪怕只能一个也好,哪晓得这小子刚进府就把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抢走,尹悦菡如何不懊恼。

    文渊候拿起茶杯,轻吹了一口气,“肃哥儿和峻哥儿只需好生教导,以后考入太学,若能成为释褐状元,前途更加光明。”

    在大佑虽还不及明清这般看重进士出身,可已经开始往那倾斜,士大夫对于恩荫出身之人带有很深的歧视。虽未明确规定,可大佑建国以来高官大多为进士出身便可见一斑。

    释褐状元是太学上舍生中的优等生,不用参加科举考试就直接授予官职,名望高于科举状元。大佑太学不限门第,只要通过考试即可进入。太学实行‘三舍法’,即学籍分为外舍生、内舍生和上舍生。刚考入太学的学生太学均为外舍生,通过一番考试成绩优秀者晋级为内舍生,内舍生优秀者又为上舍生。太学的考试非常频繁,若是不合格还会被开除。

    尹悦菡捏紧拳头差点没把指甲弄断,真是嘴巴一张一合说得轻松!

    如今太学被嗣昭王把持着,从前虽说不显门第,实际都被高官把持着名额,这么一来只要走走路子考入不算太难。可自打官家将嗣昭王派去管理,这两年进入太学的寒门子弟远远超过高官子弟!现在不知道多少寒门子弟拼着想要进入太学,里面的老师可其他官学或私学可比,这么一来竞争更大了,若非人中龙凤根本没法考入,更别说什么释褐状元。

    尹悦菡压住心中恼意,搂着庄肃和庄峻,泪眼婆娑好不凄美,“侯爷……”

    文渊候重重将茶杯放下打断,“我庄和的儿子可不是只会躲在前人树下的窝囊废,想要前程就得自个争取,若从小想着如何投机取巧,以后也成不了大器。若非重哥儿不能参加科举,加之早年流落在外,书看了不少却杂乱无章需要名师教导,我也不会利用功勋让他白身一个进入国子学。庄重,你听好了,我能让你进去却不会管你以后。”

    庄重认认真真给文渊候行了个礼,不管对方是何打算,能给他这个机会就不容易。毕竟功勋和人情一样,用一点少一点。后来庄重才知道文渊候为何这般干脆把机会留给他,原来皇帝早就打算把国子学取消,他就是最后一拨学生,庄肃和庄峻压根等不到那个时候!作为天子近臣,文渊候早就得了消息。

    文渊候话语严厉,让原本还想借此讨要些好处的尹悦菡也不敢再出声。文渊候并非面上那般温和,不管如何宠她或是孩子,他一旦决定的事就不容更改。庄肃和庄峻毕竟还年幼,到能入学之时兴许侯爷又建功助两个孩子进入国子学。尹悦菡激动了一小会便冷静下来,可心底小算盘还没打起来就被这么撂了。

    魏玉华捏着手帕轻拭嘴角掩盖笑意,越发觉得把庄重接回来是件极妙的事。

    “重哥儿认祖归宗是件大事,虽说未入族谱,却也马虎不得。夫人你明日就给交好的那几家下帖子,三日后为重哥儿归来摆宴席,让大家知道我有这么个儿子,无需太铺张,只几个相熟的朋友聚一聚而已。对了,莫要忘了给卢将军下帖子。”

    “是,只是帖子里该怎么说?”

    这下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心悬在半空,原本以为文渊候并不重视庄重,昨日连洗尘宴席都未办,如今看来并非如此。这次宴会是将庄重身份昭告天下,而到底是养子还是嫡长子,里边讲究就大不同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就连最小的庄峻都察觉不同,含着手指大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文渊候。奶妈和尹悦菡此时都无心去纠正他,专心等待文渊候的答案。

    文渊候却望向庄重,“你道该如何?”

    庄重没想到会把这种问题抛给他,怔了怔,“事实如何便如何。”

    文渊候笑了起来,“小滑头,滴水不漏。”

    庄重低头不语,心中越发不明白文渊候用意。

    文渊候又道:“玉华如此辛苦为我寻来卢氏之子,我又岂能辜负。重哥儿记在卢氏名下,他日入族谱即正式成为我庄和的嫡长子。”

    这句话让魏玉华和尹悦菡均大惊失色,一个心中有鬼,一个懊恼怨恨。

    文渊候突然冒出个儿子还是嫡长子,在京中掀起不小波澜。文渊候夫人一直无所出,文渊候膝下只有尹贤妃胞姐尹贵妾所出的两儿一女,原以为文渊候府世子必会落到尹贵妾所出之子头上,如今看来却不一定了。这对尹家势力来说无疑是个重创,时间过于凑巧,有人不由揣摩,莫非是官家开始忌惮尹家,文渊候担忧惹祸上身,所以文渊候才会有如此行径?

    尹家如今因二皇子水涨船高,太子身子又不见好,二十有三还无后,这让不少人心中动摇。若非二皇子实在年幼,只怕现在就有人进谏改立太子。可即便这般,不少人已经开始倾向尹家,为自个留条后路。太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长命的,很大可能比官家更早仙逝。

    尹家原本只乃一届皇商,虽富可敌国却缺乏权势,如今有钱有势,便是到处拉帮结派,如今京中除了嗣昭王没人敢驳尹家面子。树大招风,文渊候乃天子近臣,莫非听到了什么风声?

    可也有人觉得这般言论乃无稽之谈,文渊候又不是未卜先知,还能在十几年前故意留个儿子来解今日之局不成。

    不管是何原因,众人对庄重都充满了好奇,没想到京中有名的谪仙人物竟然与粗鄙原配有个儿子,这热闹本身就挺吸引人的。

    卢峰一得到消息就直奔文渊候府,门房还未来得及通报他就已经闯入府中,一路大声嚷嚷。

    “我的外甥在哪!”

    文渊候并未在家中,魏玉华一听这煞星来了顿时头疼不已,便是直接命人将庄重领出去。甚为妇人不好接待男客,不出面也不算失礼。

    卢峰一看到庄重就爆粗了,“他娘的,接谁不好偏偏接了那个娘娘腔!”

    话是这般说,眼睛却通红着,内心的激动溢于言表。

    庄重看到卢峰也激动不已,这不是十几年后的圆觉吗!只是圆觉没有那么粗犷,且多了些憨厚和傻气。

    庄重恭恭敬敬的给卢峰行了个大礼,“卢将军好!”

    卢峰直接破口大骂,“你这小子不仅长相接了那负心汉,连这薄情都接了,竟是连你舅舅我都不认了!”

    庄重连忙解释,“并非如此,只是……”

    卢峰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从未曾见过我,又怎会一下就熟悉起来。看你还好好活着我就放心了,我是你舅舅,以后你要是被欺负了就来找我,别跟你娘似的,受了委屈也一声不吭。”

    说起自己的妹妹卢峰一脸黯然,卢柳枝在他们卢家可是宠着长大的,没想到尽是被别人祸害了。偏偏这死丫头又死犟,跟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加上当时天灾人祸,情况复杂,结果就让这个妹妹这么惨兮兮的去了。

    卢峰眼底的关心和心疼让庄重愧疚不已,可这里到处是侯府的人,并不是说事的好时机。就算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冒牌货,可目前这话不能从他嘴里道出。

    庄重也是刚刚得知圆觉还有个舅舅,圆觉自个都不清楚自个的身世,给他的信息实在太少。若这人真的如表现的一般疼爱妹妹和外甥,那么能多一个人帮助,也能尽早找到真凶!只是目前他不能透露出什么,因为对他来说任何人都有嫌疑。作为一个侦察者不能一开始就被情感左右,否则很容易被蒙蔽而走向歧途。庄重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隐瞒,等时机成熟再说明真相。

    庄重笑道:“舅舅以后别嫌我烦就好。”

    卢峰一听顿时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用手拍了拍庄重的肩膀,力量不小可庄重却还能顶得住,就连卢峰也怔了怔。卢峰原以为庄重长得过于秀气必是弱不禁风,没想到身子骨倒还不错,心里更为满意。

    “是我们卢家的种。”

    庄重挺直腰杆笑得灿烂,法医也是个力气活,身体不够结实会很麻烦。会没法翻转尸体、切开尸体坚硬的颅骨等等。再加上庄重爸爸是个刑警,他从小也是练过武术的,一直立志也做个警察来着。后来庄爸爸在和匪徒搏斗中牺牲了,原本就神经衰弱的庄妈妈直接崩溃了,很久之后才有所好转。庄重不敢再刺激庄妈妈,也就不敢考警察,而是去学了法医,也能伸张正义却又比刑警相对安全。

    现在虽缩水不小,可底子还在,之前一直没放弃过练习每天还要挑水什么的,身子骨看着弱了些实际还是很健朗的。不过比起这世的武人却远远比不过的,毕竟他只是业余而已,哪像这些人天天花费很多功夫去练习。

    “你回来了,那谁可有章程?”

    庄重将他要入国子学一事道来,卢峰冷哼,“还算他有些良心。要他真一心为你着想,我也就不计较他从前做的那些腌臜事,要是他敢亏待你,哼哼——我必是让他后悔来到此世!”

    卢峰眼底迸出一道狠戾,凶狠似狼。庄重一点也不怀疑,若真有那天卢峰会将文渊候撕碎。

    第10章 救溺水假死之人

    卢峰对这个外甥深觉亏欠,要不是他当年不够尽心,也不会让两母子无依无靠流落在外。说起来也是命运使然,所以才会阴差阳错。

    当年大灾卢家也遭了大难,原本人丁兴旺之家因一场突来大水闹得家破人亡。卢家原本有五兄弟和外嫁的卢柳枝六个兄弟姐们,卢峰排行老五。卢老大为救人被大水冲走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老二和卢父卢母都死于水祸后的瘟疫。老三老四跟卢峰一样为了生计去当兵了,结果都战死沙场。卢峰这一辈只剩下他一个,其他兄弟的家眷也都是他养着的。

    当年他们卢家因遭灾也是穷困潦倒,撑门面的男人都不在,家里都是妇孺。若不是家中妇人都是泼辣的,早被二赖子占了便宜。世道艰难,几个妇人领着孩子过活也自顾不暇,卢峰在外当兵打仗也没法照看家里,对这个外嫁的妹妹也就更照顾不到了。

    卢峰并没有文渊候的运气,一直在军队里混了五年才成了个小统领。在外颠簸数年,回家之时连自个儿子都不认识老爹了。那时候再寻自个妹妹早已不见踪影,加上有心人刻意隐瞒,卢峰一直以为卢柳枝和孩子都在一次瘟疫中死去。到处打探消息的时候,碰到庄家邻居才知道卢柳枝在家里过得如何辛苦。

    卢峰又见文渊候春风得意,想起自个的妹妹这般苍凉死去,气不打一处来,一有机会就给对方添堵。如今外甥找回了,虽依然对文渊候瞧不顺眼,却也不想自个外甥在家中难做,以后得收敛些。

    卢峰说了几句话便离去,省得一会看到文渊候又忍不住发火,临走前嘱咐庄重记得得空了就回家瞧瞧,几个舅妈都特惦记他。当年卢柳枝在家中时间长,与几个嫂嫂相处得都很好,未出嫁的时候还帮他们带过孩子,卢柳枝得了这么个结果,几个嫂嫂懊恼不已。要是当年多分神照看这边,这爽利的小姑子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一听卢柳枝的儿子没死还寻回来了,都特别高兴,若非京中规矩多,与文渊候几乎成仇,就没差和卢峰一块杀过来了。

    庄重一听直接约了明日去拜访,卢峰听此更加高兴了,走的时候碰到文渊候脸上都还带着笑意。

    文渊候知道庄重明日要去拜访卢峰,并未有何异议,还让账房支给庄重一百贯钱。需要置办什么,自个上街买去,想上哪玩都行,只要不惹是生非即可,给予庄重极大自由。

    账房给庄重的是交子,大佑市面上主要流通货币是铜钱,大宗买卖的时候才会用到交子。庄重也不知要买什么,虽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可一直在乡下地方待着,还真不知大城市什么样,十足十土包子一个。

    还好文渊候给庄重配了个小厮,最是聪明伶俐,对京城更是熟悉得很,无需他发愁就将他带到合适的地方。小厮叫冬子,不仅对京城熟悉,对礼仪习俗、八卦奇闻异事也都很了解。一路叽叽喳喳倒是不寂寞,还能根据话语里的信息推测出京城的风土人情。

    两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早膳都打算在外头解决。先去买礼物,然后再去卢家。庄重从来不是摆阔之人,对吃食也不是很讲究,让冬子领着他到物美价廉平民食摊。

    冬子眼珠子转了转,“大少爷,我知道一家炸酱面味道特别的好,就连望江楼都比不了!”

    望江楼是京城甚至是全大佑最好最奢侈的酒楼,庄重这个初来乍到的土包子都听过它的名声。进去一次,庄重身上的家当直接能被掏空。

    庄重笑了起来,“那家店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夸赞。望江楼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卖炸酱面,里面的主料之一可是猪肉。”

    猪肉在大佑是个贱物,达官贵族都不屑吃。若谁招待客人用猪肉,客人必是以为瞧不上他。由此,文渊候府餐桌上也是不见猪肉的,让唯猪肉吃不腻的庄重很是郁闷。当然这些规矩只限富贵人家,平民对猪肉很是热爱。

    冬子嘿嘿傻笑,“大少爷果然料事如神,那炸酱面的老板正是我舅舅。不过小的可没撒谎,我舅舅家做的炸酱面绝对一绝,若不好吃小的把脑袋砍下来给大少爷您当蹴鞠踢!”

    大佑奴仆都是雇佣制,是拥有人身自由和薪酬的,按照契约上的年岁在主家干活,不会世代被约束在主家,也不属于贱籍,至少明面上已经没有了奴隶制。实际上还是不少奴仆世代伺候主家,尤其那些公侯之家,只要不是特别刻薄人家,让那些奴仆离开他们还不乐意,毕竟在外头可没有这么体面又钱多的活计,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

    冬子一家就是自愿全家在文渊候府里服侍,比一般亲戚都风光。

    庄重拍了拍冬子的脑袋,“你推销得这般尽心,你舅舅应给你些提成才是。”

    有些词冬子听得含糊,不过大概也能从字面和语境猜到意思,只以为是乡下土话。

    马车走了一会,冬子指着前面道:“喏,前面那柳树下的店就是了,还能从窗户看到望江河,不仅东西好吃风景也好。咦,那边怎么这么多人?”

    河岸边围着一群人,凄凄惨惨的哭声从人群中飘出,越走近越发清晰。

    “当家的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让你别喝这么多你非不听,如今命都搭进去了!贼老天啊,我们家的日子才刚刚有些起色,你怎么可以这般对我。当家的你快醒醒啊,你走了我们娘两也没法活啦!”

    “爹,醒醒,唔……爹爹,我要爹爹!”

    一听这动静不对,庄重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职业习惯只要听到有命案不管真假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冲过去。冬子也急急的跟着跑,围观的人很多,两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中。

    一个中年男子湿漉漉的躺在地上,面色涨紫,两手拳握,肚腹鼓胀,全身泡得皱白。一个郎中模样的人蹲着为其把脉,摇摇头道:“已经没有了气息。”

    冬子挤进去一看到那人顿时失声叫了起来,“舅舅!这,这是怎么回事昨儿晚上不是还好好的,还跟我爹喝了不少酒,怎的今天就……”

    哭嚎的妇人蹭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抓住冬子的衣裳大骂,“都是你爹害死了我当家的,要不是你爹让他喝这么多酒,他怎么会醉酒失足落水给淹死!”

    冬子再伶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遇到这场景整个人都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被妇人抓得满脸是伤也不敢反抗,还好旁边的人连忙拉开,否则整张脸都花了。

    庄重并没有理会冬子那边,而是跪在尸体面前,用手指压迫他的眼球仔细观察,只见瞳孔变形,松开手之后,瞳孔又能恢复,顿时心中一喜。正想抬头说话,又被那妇人拉扯,夏天穿得薄,大半胸膛都露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丈夫已经死了,你怎还可这么欺辱他!”妇人已经有些癫狂,眼睛里都是血丝。

    庄重大声呵斥,“他现在还没死,若想救他就得按照我说的做,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疯狂的妇人顿时安静下来,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你,你说真的?若你能救他我们一家一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一旁大夫惊愕,“怎么可能,我方才探他已经没有了脉搏。”

    冬子这时也回过神来,也不管庄重是忽悠还是说真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冬子也想试一试,否则两家都毁了,“大少爷,求您试试吧!我舅舅不能死啊。”

    庄重没工夫跟这些人解释,救人如救火,随手从人群里抓了个看着比较健壮的人,“兄台,劳烦了,救人要紧。”

    那人望了他一眼,又望向人群中,这才点头按照庄重说的做。

    庄重屈溺水之人双足,然后让冬子和他一起把那溺水男人抬到那路人肩上,让两人背贴着背,“你背着走。”

    那路人按照他的吩咐做,庄重这头不放心又嚷道:“这里可有干土?壁泥也成,或是皂角?”

    旁人虽不知庄重要干什么,却也积极帮忙。

    “壁泥院里多的是,我们这就抬去。”

    都是街坊邻居,不管平日关系如何,这节骨眼上能帮忙的都帮忙,没一会就抬来不少壁泥。庄重命人将壁泥放置在地上,正这时,冬子失声嚷道:“啊,舅舅他吐水了!”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庄重心中大喜,“快,快把人放下来,仰卧其上,用土埋起来,只留口眼。”

    原本觉得这少年瞎胡闹的众人再不敢有异议,连忙行动起来,没一会便把冬子舅舅埋好了。

    大清晨这条巷子正是热闹时候,世人大多好八卦,一看这边这么多人围着纷纷好奇不已。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汉子溺水泡在河里一宿,早就没气了,现在正在救呢。”

    “啥?”路人还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救死人?”

    一人煞有其事道:“这叫埋死人救人。”

    随即卖弄起来,说得天花乱坠,连盘古开天都扯进来了,把不知道始末之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那救活了吗?”

    “呃……我方才被挤出来了,大概也许可能还得等等吧。”

    相较外头的热闹,里面的人却显得异常安静。所有人都紧紧盯着那被埋了大半甚至的男子,甚至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唯怕有什么声响他们错过了,心跳都比平时要快些。

    “咳——”

    “爹!”土堆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一直紧紧盯着那土堆的小男孩顿时扑上去叫嚷起来。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冬子的舅母直接咕咚晕了过去。

    庄重哭笑不得,这距离救活还有段距离呢。他不敢怠慢,等了一会让那人把水吐完,便命人将人从土里挖出来,又让那郎中把脉,看需要吃什么药,对于后续的工作他可就没有医生在行了。

    那郎中搭脉手都是颤的,整个人说话都不利索,“活,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个救溺水之人的方法是宋慈的《洗冤录》里记载的,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和宋朝有相同之处,咳,于是这个方法也能救这里的人……

    所以,我这文非常伪科学︿( ̄︶ ̄)︿都有出处,可是对不对就……大家当个金手指看就成,别用专业眼光

    第11章 擦肩过

    溺水男子这时睁开了眼,整个人还是懵的,目光呆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刚苏醒整个人有气无力。

    男子身边小儿见此又是嚎嚎大哭,“爹爹,你终于醒了!吓死森儿了。”

    男子见此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来,庄重便道:“现在可以将他抬回了,后边怎么治便是看郎中的了。”

    郎中连忙拱手行礼,“还请这位公子出手,在下才疏学浅,不可再草菅人命。”

    这位郎中年纪不大,也才刚出师不久,方才误诊对方没气已让家属准备后事,现在哪里还敢开药,方才搭脉也不过是确定那男子是否真的活了过来。

    庄重摆摆手道:“这后续之事我便没有你在行了,你无需过于自责,此人方才是假死,从外表看几乎和死人一样,呼吸、心跳、脉搏等都十分微弱,用一般方法查不出,可若能积极救治却是能活过来。你尚且年轻经验不足一时出错在所难免,只是今后需更加谨慎,人命贵重不可轻率。”

    那郎中虚心听教,忍不住问:“公子可否教导在下如何辨认是真是还是假死?”

    说完这话郎中也觉不妥,耳根都红了起来。这世界不管哪行哪业都会藏一手作为自己的独门绝学,若什么都对旁人说了去,便是要饿死自己,医术也同样如此。可郎中实在好奇,人命关天,不管如何也想试一下,所以虽然觉得不合适也没有将话收回。

    身为法医见过很多各种各样死法的人,更是会珍惜生命,不管是从人性还是刑侦角度,活着要比死了好得多。就算这郎中不问,庄重也会告知,便是道:“你先给这对夫妇瞧瞧,需要什么药先让人去置办,一会我在与你说假死之事。”

    郎中大喜,连忙给那晕过去的夫人把脉,将药方写好命人去抓药便赶忙凑到庄重跟前,生怕庄重反悔。围观之人也未散去,都竖起耳朵想知道如何辨别。

    庄重也想让更多人知晓什么是假死,若能因此救助更多人也是功德一件,便用最大声音说道:“假死常见于各种损伤,如溢死、扼死、溺死等等,以及中毒、过度寒冷以及一些疾病等,简曰:溺、溢、冻、暍、魔、惊等。在生活中有时候会遇到,若能辨别出而及时救助,尚有一线生机。而如何辨别病人是真死还是假死,方法很简单。只需用手指压迫病人的眼球使瞳孔变形,松开手指后,瞳孔能恢复的,说明病人没有死亡。”

    话落,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庄重在那男子面孔按来按去,就是用了这法子。有人还与身边人尝试起来,见果真如此,至于死人如何便是不知了,料想人死尸僵就应无反应才是。

    郎中受教,庄重又道:“这是其一,还可用绳扎结病人手指,如果指端出现青紫肿胀,说明病人有血液循环,也并未死亡。”

    “血液循环?可否是《黄帝内经》中所述的人体内血液流行不止,环周不休?”郎中问道。

    庄重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被人壮汉突然开口问道,“这般说来生前伤与死后伤也应有区别?”

    庄重想也没想便是回答:“当然。”

    “公子这般笃定,可是知道辨别之法?”

    庄重这么一听顿时谨慎起来,这才仔细打量这壮汉,发现其气势装扮并非市井小民之辈,英武非凡只怕有些来头。

    庄重合手阿弥陀佛,“法海无边,世间之事皆是知晓。”

    等庄重再抬头时,那壮汉已是不见。

    “小的该死,让大少爷久等了。”舅舅溺水病弱,舅母激动晕倒,家中只有五岁小儿,一片混乱冬子只能出面安排所有事。

    “无妨,救人要紧。”

    冬子对着庄重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少爷出手相救,否则我舅舅肯定没命了!我们家也脱不了干系。”

    冬子的父亲最贪杯,舅舅也是同道中人,所以两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舅母和冬子的母亲不知道说了两人多少次,两人都不以为然。舅舅还好些,冬子的父亲每天恨不得喝死,昨夜舅舅并不想喝这么多,毕竟第二天还要起早开面馆,不似冬子父亲如今是个管事相对清闲。可冬子父亲愣是拉着舅舅喝了不少,没想到就出事了。若舅舅真有个好歹,他们家虽不受律法惩罚,自个心里必会内疚一辈子。

    “也是你舅舅命不该绝,只是以后莫要这般贪杯了。”庄重没少见过因为贪杯最后枉死的命案。

    “是,是,我今儿回去必是禀明我爹,让他知晓贪杯也会送命。若非昨夜我父亲硬拉着,我着舅舅也不会喝这么多的。”

    这么一闹,炸酱面是没法吃了。不过这附近都是各式食摊,是京城中最为著名的一条小吃街,就连达官贵族也会派下人到这里买吃食。有的还微服私访吃喝一路,一边游逛望江河。官家都曾来过这里,有些店里还摆着官家曾坐过的椅子桌子,当时官家点的食物成了那店中的招牌菜。

    庄重和冬子美美的吃了一路,全都是冬子掏的腰包。庄重哪好意思,冬子说:“这钱是我爹该掏的,要不是你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心安。咱们多花点也让他长长记性!”

    总归花不了什么钱,庄重也就没推辞。冬子得了借口,一路吃得痛快,虽他们家还算宽裕,可家里人口多,爹娘又都是节省的,除了一些大节日极少有机会这么敞开肚子吃。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虽都是每样吃一点,也直把两人撑得快走不动。

    “大少爷,怎么样,这里的东西不错吧?”冬子拍着自己明显鼓起来的肚子道。

    庄重觉得都吃到嗓子眼了,自打工作他就没工夫这么休闲逛街了,每天都忙得要死,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根本没有真正的节假日。局里像他这么光棍的不多,没有父母也没有伴侣孩子,所以经常一出事第一个就会找他。

    “嗯,咱们今天就吃到这吧,记得这个地方,下次再往下继续吃,非写出个京城美食攻略来不可。”

    冬子对于庄重时不时冒出稀奇的词汇已是习惯,大致都能猜出是什么意思,笑道:“这活儿小的最擅长!”

    吃饱喝足两人便去买礼物,京城和庄重之前待的山旮旯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冬子对这些礼仪十分清楚,庄重第一次上门,也不知对方是何喜好,便全都按照冬子说的置办。男人逛街速度就是快,不过一会就买齐了。一百贯钱买礼物花了五十贯,在大佑五十贯钱可以够普通人家四五年的嚼用,所以这些礼物已经不算轻了。

    庄重和圆觉这两年倒买倒卖挣的家当也不过五十贯,本打算等主持圆寂了就还俗下山做些买卖,哪晓得全被大水淹没了。因全都是铜钱,重得要死一点都不好携带,所以都藏在寺庙里,结果悲催了。庄重现在没有来钱的营生,得给自个留着点,否则不好活动,未来再慢慢孝敬吧。

    “大少爷,怎么了?”

    庄重猛的回头,冬子疑惑道。

    庄重拧眉,他总觉得有人盯着他,可回头一望又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将军府吧。”

    庄重只当自己多心,坐上马车便离去。

    望江楼,乃京城第一酒楼。高三层,登楼可望尽京城尽收眼底。

    “啧啧,这小和尚还挺敏锐。老大,我们和这小和尚还真有缘分,一遇到有意思的事便撞到他。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被泡了一宿的人还能救活的,倒是有些本事的,看来不似面上看的这么傻气。文渊候府以后可就要热闹了,明日文渊候就要大摆筵席认这个儿子,突然冒出个能干的嫡长子,把本属于自己儿子东西抢了去,只怕那尹贵妾恨得一口银牙都咬碎了。”候数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边往嘴里扔葡萄一边道。

    封焕把望向窗外的视线收回,“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候数耸肩,撇撇嘴道:“那还不是因为您喜欢听。”

    候数未等封焕反应,问道:“老大,您方才命傻大个子问小和尚可知生前和死后伤不同是想要做什么?莫不是这次回来您想去断案?这事倒挺有意思的,我老爹说刑部的案子堆积如山,大佑的仵作都是废物,正需个英明神武的人物降临……哎哟,都说了不准打我脑袋!我全身上下就这么个地方中用,打傻了可怎么办?”

    “刑狱之事岂可儿戏。”封焕正色道,扫了一眼候数的裤裆,“你这玩意不中用?想让本王赐你个丈夫就直说,何必遮遮掩掩。”

    大佑盛男风,娶男妻并非稀罕之事,就连达官贵族都有人娶男妻,只是不多而已,更多是纳男妾。

    候数噎了噎,眼珠子一转,从椅子上蹭的跳了起来,依偎在封焕身边,手指翘起兰花指,眨着眼睛捏着嗓子道:“郎君,奴家以后就归你啦……”

    封焕手一抬,候数被推倒在地,冷哼:“我眼还没瞎,人也不穷,还有权有势。”

    “唔……人家不活了,人家长成这样又不是故意的。”见封焕脚又要踢来,候数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就跟个猴子似的敏捷。

    第12章 卢家

    “大少爷,前面就是将军府。”冬子掀起车帘,指着前方门口立着两座威武石狮子的府邸道。

    庄重探出头来,这一片比不得文渊候府所处之地雅静,却更为威严庄肃。将军府门口站着一个半大小子,看到他们的马车顿时大喜,一碰一跳的冲进将军府。距离十几米远也能清晰的听到那小子大声嚷嚷着:“表弟来了,表弟来了!”

    庄重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将军府正门大开,涌出一群人,为首是卢峰,还有四个中年妇人,十来个十几二十岁的男子和少妇以及一个年轻女子和四个五六岁到尚还抱在怀中的孩子。二十几个人一同出门迎接,如此盛情让庄重一时愣神,慌忙上去行礼。

    卢峰乐呵呵的拍着庄重的肩膀,“都是一家人不需要这么客气,来给你介绍一下,她们分别你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五舅母,你四舅母也在京城,一会就能到。这些都是你的表哥们,这是大郎……”

    卢家人丁兴旺,虽五兄弟只剩下卢峰一个,可每房都留了后,多有三个,少有一个,这一辈加起来一共十一个,只有卢峰这一房有个女儿,也是最小的十一娘。也不知道卢家什么风水,孙子辈四个也全都是男孩,现在卢家只有十一娘一个女娃娃。

    卢十一娘是家中唯一的女孩,最是得宠,所以比一般女孩都要大胆开朗。她睁着大眼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庄重,一脸艳羡,“表哥长得真俊!姑姑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哎,我怎么就没接了姑姑。我若也似姑姑一般,也不会被人笑了。”

    卢十一娘顿时满脸惆怅,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浓眉大眼,小脸圆圆的像个红苹果似的很是可爱健康,却与大佑流行的柔弱娇美相悖。

    卢峰和几个舅母扭脸假咳,虽说他们与卢柳枝感情很好,卢柳枝心灵手巧,可样貌连自家人也知道不咋样。当初因为样貌不佳,卢老爹又不肯凑合,生生熬成了老姑娘。否则当时也不会瞎了眼寻了庄和这么个负心汉,也是有些着急了,看到个还算入眼的就抓住不放了。

    可卢柳枝在他们心底是美好的存在,所以平时都是往好的说。本又是市井小民出身,这有时候就喜欢编故事。为得听众的惊叹,最喜欢把真实故事艺术加工,亲近喜欢的人说得完美无瑕,厌憎的人则如同臭水沟里的蛆,这就使得卢柳枝在孩子们的心底是绝美的存在。

    庄重笑道:“那些人笑你是嫉恨你的健康活泼,女儿家珠圆玉润的才是最好看。”

    从帅哥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最后说服力,卢十一娘欣喜不已,若非五夫人拦着,就要上前抓住庄重的手,“真的吗?”

    “不若你问问你爹娘,他们是愿意给你的哥哥们找个弱不禁风的儿媳妇,还是个健康爽朗的。”

    几个妇人都笑了起来,五夫人道:“就是这理,京城什么都好就是这风气不行。好好的闺女愣是故意把自个饿得走两步都头晕,要说那些书香门第之类的就算啦,那些个有些文采的就喜欢把自个弄得弱柳迎风,和咱不是一路的。偏偏将门之家出身的女子也都把自个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脱脱东施效颦,蠢透了!”

    话落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几个尚未成婚的郎君也嚷嚷让他们娘亲以后帮相看的时候莫要找那样的,说话比蚊子声还小,力气比蚂蚁还弱,这样的祖宗只能当摆设。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屋,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卢家人都是爽朗的,就连那些新媳妇也如此,没有一个扭捏的,这让庄重感觉很亲切。圆觉也是这般性格,爽朗简单好热闹。圆觉虽从小在寺庙中长大,却也只是凡尘中人,若不是要照顾年迈的主持,早就还俗而去。若圆觉还在,见到这样的家人肯定会非常高兴。

    庄重心底黯然,此时大家又说到当年之事,尤其是几位舅舅如何死去,卢柳枝当初遭受的苦,气氛凄然惹人落泪。

    “真是的,大团圆的日子说这些扫兴的事干嘛!啥事都得往前看,老惦记从前日子还过不过了!”大夫人嚷嚷起来。

    三夫人擦掉眼泪,也笑道:“这苦日子都过去了,现在小姑的儿子也找到了,皆大欢喜,咱们应该乐呵呵的!”

    五夫人望向庄重,“听你舅舅说你也要入国子学?正巧八郎也要去的,你们两个也有个照应。八郎,这下可有人陪着你了。”

    卢八郎是四房的孩子,比庄重大两岁,母亲已经再嫁,四房只有卢八郎一个孩子,所以为了不让四房香火断了,卢八郎也就没有跟着改嫁。

    大佑寡妇再嫁并非什么稀奇事,不少大家族还支持寡妇再嫁。上任宰相的夫人就是寡妇三嫁嫁给他的,连高官都如此,何况民间。卢八哥的母亲吴氏再嫁的时候,卢峰以及其他房的都送上了重礼,两家还经常来往。卢八哥虽没在母亲身边长大,可因为经常来往,又互相关心,感情深厚。

    卢八郎苦着脸,“我不去成么?”

    大夫人直接拍了他一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呢,别人想去还去不成呢,你五叔把卢家所有功劳才换来这么个机会,你要敢不去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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