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穿越记事 作者:络缤

    第8节

    而罪魁祸首官大威,庄重眼眸子一缩,即便不能拉下马,也要剥他一层皮!

    庄重欲抬脚离去,尹大梅却命人拿出一个大箱子,朗声道:“小公子,这是当初我尹大梅承诺的报酬。一共两千两,一次一千两,小公子还请数好。”

    庄重唬了一跳,连忙摆手,“不过分内之事,万万不可这般,这是纪律。”

    不管从前警察如何被诟病,在网上更是声名狼藉,可庄重深信大部分人都如同普通人一样,做份内事,不拿份外钱,而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员。贪赃枉法之事,多数人为了名誉为了饭碗等等是不会去做的。虽不否认队伍中出现败类,可世界也未曾黑暗到那般地步,而庄重也坚守自己的原则。

    所以庄重见到这么一大笔钱,还是当众贿赂,直接吓了一跳。

    尹大梅却一脸不可思议,一副你傻了吗的样子,“为何不可?我之前悬赏,你做到了这些钱便是你该拿的。莫不是嫌弃这些钱是从白蚁肚子里烧出来的?”

    庄重哭笑不得,认真道:“查案本就是我应做之事,额外拿钱便是不妥。若是人人如此,养出了坏风气,以后那些无钱百姓岂不是状告无门?”

    “说得好!”人群中不知谁大喝一声,随即围观之人纷纷附和。

    尹大梅眉头紧皱,“可我之前已经把话放了出去,若是未承诺,岂不是言而无信?我们四海钱庄最讲究的就是信誉二字,一个唾沫一个钉,就算是砸锅卖铁上街乞讨承诺过的银钱就会兑现,缺一文都不行。若你不收这些钱,我日后可如何敢说自个言出必行?这钱我送至你家中,如何处置随你,就是大街上我也不会捡回。”

    两边皆有理,一时之间这两千两银子竟是成了烫手山芋。

    封焕此时开口道:“庄重你如今尚不算公门中人,盗银案皆因你而破,理应领四海钱庄所出的悬赏。”

    庄重就这般名正言顺的赚了两千两白银,把他的脑子都给打蒙了,反应过来却觉得惶恐。可见尹大梅喜上眉梢的模样,他还未说话就赶紧把钱塞了过来。

    庄重明白,不是他尹大梅大方到这般地步,而是在借此极力挽回钱庄名声,若不收反倒是不识趣了。而且这些事确实不是他分内之事,也不算违纪。这般一想便将银子手下,不过当场就存在了四海钱庄。钱荣和尹大梅见庄重这般识趣更是乐得不行,对庄重那叫个恭维,而另一边官大威却被挤到了角落,备受冷落。

    热闹看完众人散去,官大威也气哼哼的甩袖离去。衙门中人最喜欢的就是处理商户案件,能刮下来的钱最多,可如今却是白忙活了,还丢了名声,官大威如何不气恼。

    庄重拧眉,“王爷,官大威此次行事如此不妥,也不过只受些不疼不痒的惩罚?”

    官大威查案不利受到了责罚,可也不过是从这个坑换到了那个坑。美其名曰被已被撤职,以儆效尤。而实际这边被撤,那边被复用,甚至是更好的职位,两边都有了交代,玩得一手好棋。

    封焕挑眉,“那就看你的能耐了。”

    庄重叹了一口,揉了揉太阳穴,“我回去继续查看卷宗。”

    封焕摆摆食指,“如此良机,当下就有更好的法子。”

    庄重不明所以,“还请王爷赐教。”

    封焕笑得意味深长,“武人的剑,文人的笔。”

    庄重顿时大悟,拍了拍脑袋,“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多谢王爷提醒!”

    “想谢我,便请我喝酒。”封焕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要天香楼里的琼浆酿。”

    庄重瞪大眼,“王爷您这是打劫啊!卖了我也喝不起那的酒啊。”

    封焕斜了他一眼,“刚领了两千两的悬赏,你现在跟我哭穷?!”

    庄重这才想起,有些尴尬道:“这不是第一次收到这种钱吗,到现在也没觉得是自个的。啊!”庄重突然想起什么,“之前两次喝的酒可都是我请的,你一点就点最贵的,量还那么大,这是劫贫济富啊。”

    封焕这才想起好似有那么一回事,平时他出门哪里用得着自个出钱,压根就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十分鄙夷道:“才多少银子就让你惦记到现在,你好歹乃堂堂侯爷之子,至于这般吝啬。能请到我是你的福气,多少人真金白银铺在我面前我都不屑去。”

    庄重翻了个白眼,“那是别人有求于你,又人精钱多,自然如此。”

    封焕挑眉,“这般说你无事求我?那把玉佩拿来,明日大理寺也不用去了。”

    “给我就是我的了!”庄重赶紧把腰间玉佩捂好,讪笑道:“今夕不同往日吗,走,不就是什么桂华楼的琼浆酿吗,我请了!管饱。”

    庄重望着一桌子美酒佳肴,那叫个肉痛,原本以为只是京城第二的酒楼,里面的饭菜应该会良心价一些,哪晓得价格依然贵得令人发指!刚到手的两千两白银,一下子就凹下去一个大窟窿。

    封焕瞧不得庄重这模样,“不就些银子吗,一个大男人怎像妇人一样磨磨唧唧。”

    庄重咬牙切齿,“您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可知这一顿饭要花掉普通人家几年开销!你说有这钱干什么不好,非要这般糟蹋,这些东西就算好吃可还能吃成神仙来?”

    封焕不以为然,却也不欲争辩,只道:“你若不吃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庄重赶紧拿起筷子,“钱都花出去了,不吃岂不是更浪费钱。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好玩意,竟好意思收这么多钱!”

    庄重气势汹汹的将筷子伸进菜盘里,夹了一口菜放入嘴中,顿时眼睛眯起整个人都软化了,“这鱼怎么做得这般鲜嫩!我从未曾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封焕失笑,“文渊侯可是雅致之人,对于这些最是挑剔,料想府中美食亦是不一般,你至于这样?”

    庄重摆摆食指,“心境不同自然嘴里味道不同,在侯府里总有吃白食之感,被人讨嫌,本就坐立不安又如何能吃得安心,这嘴里的味道原本十分至多也只能剩下六分。而现在吃着自己的,还是花了大价钱,若不肯定必是更觉得这钱花得不值,让自己更是后悔莫及,所以即便是六分也得吃出十分来,心里才能舒坦。”

    “你的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话说回来,这里的东西价格如此昂贵,竟依然门庭若市,京城里的人还真是有钱人多。”庄重感叹,也庆幸来到这样的地方,若是乱世,也不知道他能活几日。

    封焕笑道:“我大佑国运昌盛,繁华富饶,京城更是之最,有何奇怪的。”

    两个不同社会背景,生活环境中长大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又如何能说得明白。庄重也不白费这个劲,看风景品美食,既然钱出了,就要痛痛快快享受才划得来。

    一俩精致的马车停在天香楼下,庄重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看这马车的规制马车中的人必是权贵人家家眷。车帘被掀起,一双白皙柔荑从车中探出,一名身段婀娜带着帷帽的女子从车中走了下来,虽未能见如何长相,仅凭这身影亦是觉得必是美人。而车中又下来了一个,不似第一个女子般轻柔窈窕,而是风风火火从车子上跳了下来。脸上无遮物,异常妩媚俏丽的面容,令路过之人为之惊艳。一身火红,更是张扬。

    只见帷帽女子赶忙从车里拿出一顶帷帽,欲让红衣女子戴上,女子却并未接下,并道:“我又不是小偷,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

    声音宛若莺啼,婉转入耳。

    大佑民风开放,女子亦可上街游逛。只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多会带上帷帽遮掩,以防登徒子调戏,坏了闺誉。这红衣女子看这穿着绝非一般出身,却行为大胆,根本不顾别人目光,我行我素,被人盯着瞧也毫不在意,倒是与京中其他名门闺秀有所不同。

    “看什么呢?”

    庄重回过神来,尴尬笑了笑,“欣赏美景。”

    封焕顺眼望去,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语气不善,“不过是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瞧你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庄重怎么觉得被说成个恋童癖的色狼似的,这两个女子虽美对他而言确实太幼齿。“哪有你说的这般,不过正好瞧见而已。”

    封焕意味不明道:“那红衣女子乃礼部尚书之女,年芳二八,若你瞧上了我可为你做媒。”

    庄重啧啧道:“她若年芳二十八我尚且还会考虑,这般年纪娶回当闺女养呢。”

    封焕望着庄重的眼神都不对劲了,“看不出你竟是这般口味。”

    “说说而已,我乃出家人,不思凡尘事。”庄重说这话时正在那夹肉喝酒。

    封焕摸摸下巴,“做和尚好似也挺不错的。”

    “噗——”庄重将嘴里的酒一口喷了出来,“王爷,您别吓我。”

    若封焕一时想不开出家,查出罪魁祸首是他,他还要不要命了!

    封焕未搭理他,拍开酒坛子封泥,重重的放至庄重眼前,“喝!不醉不归!”

    庄重这次是真喝多了,回到太学脑子还有些晕乎。

    江逊也在屋子里,庄重愣了愣,“你回来啦?元兄的后事办得可顺当?”

    江逊与元良骏是拐了好几个弯的亲戚,又一同考入太学,关系自然更加不同。元良骏遇害,江逊自从身子骨恢复,一改平日独来独往不管他人事的作风,后事都是他协助元良骏家人操办的。后来更是与元家人一同扶灵回乡,不管是为何,倒也让人刮目相看。

    江逊比之前更加消瘦,眼神却恢复了神采,不似疯魔之后那般空洞。

    “嗯,只白发人送黑发人,难免……哎,即使抓到真凶也于是无补。”江逊眼底闪过一抹苦涩,随即摇了摇头,道:“听闻你破了四海钱庄盗银案,元兄的案子亦是瞧出你不一般,如今看来果然不同。此乃大佑之幸,少些冤魂才能世道太平。”

    庄重明显感到经历这场风波,江逊与以往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愤世嫉俗,为人也宽和了不少。若是从前,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凡事尽力而已。”

    江逊笑了笑,“你无需谦虚。从前我只以为你是草包,总觉得富贵人家子弟就知游手好闲,每次瞧见就忍不住明嘲暗讽,如今才知大错特错。其实不过我心胸狭窄,总觉得老天不公,才会行事偏激,落了下乘。”

    庄重诚恳道:“江兄如今醒悟也不晚。”

    “我命由我不由天,嫉恨他人有的,不若想想自己能争取的。”江逊说完这话,眉间阴郁已是散得一干二净。

    庄重虽之前对江逊不喜,见他这般心里也十分高兴。江逊很有才华,若非钻进了死胡同,以后必定是个有所作为之人。现如今看他似乎已经有所不同,却也是件好事。谁没有傻逼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到了死还是那么傻逼,若中间幡然醒悟,依然是条汉子。

    可庄重现在只觉得头晕欲裂,便道:“今日喝多了,我先躺一会,醒来我还要上书,必是要将那狗官拉下马!”

    “你说的可是官大威?”

    庄重已躺在床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回答,“是,就是他。这糊涂官在那位置一天,就会有更多人受害。哎,我这文笔不成,醒来可得好好琢磨怎么写才行,还得寻其他人一起,哎,可我又不是太学生,也不知别人是否买我的账……”

    庄重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今夕何夕。

    江逊推门而入,见庄重已经醒来,激动的将一张纸递给他,“看我写得如何?”

    庄重摸不着头脑,便是拿来一看,本晕乎乎的看着一堆字更觉得头昏脑胀,可看了一会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他现在古文阅读能力强了许多,很快就看明白了。

    庄重激动不已,“这,这是……”

    江逊笑道:“你虽不是太学生,可我是!官大威这样的狗官确实不配坐在这个位置,当日若非你明察秋毫,不知多少人无辜被牵连,就连我也逃不了干系。人命大于天,他却如此糊涂行事,还享有这样好名声,实乃天道不公。从前一日断一大案的政绩,只怕也是这么糊涂得来,不知害了多少人命。太学生就应伸张正义,若你觉得此文书无不妥当,我便寻人联名上书,非要将这糊涂官拉下马!”

    “行!怎么不行,你写得太好了!我第一个按手印!”庄重高声道,昏沉的脑子都清醒过来。果然不愧是高材生,江逊字字珠玑,言语辛辣,直击要害。让人看了无不动怒,如此糊涂官若不立刻将官大威拉下马,难解心头之恨。

    想要让皇帝看重,若无些文采也是不行的。庄重之前曾打算委托别人代笔,却又担心无人愿与他冒这个风险。太学如今已经不同从前一般为舆论中心,因之前过于骄横,所以乾兴帝有所打压,若是不好有可能会毁了前途。可以现在的水平,必是难以入乾兴帝的眼,昨日还为此发愁呢,现在竟是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

    学霸认真起来果然不一般,即使江逊从前与人不和,可在太学里学风浓,最是服气这样的人。再加上官大威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均对此人毫无好感。便纷纷响应,联名上书。不仅如此,连那老刘头都愿意出面作证,当初他被严刑拷打,一半是想要逼他说出真相,另一半却是因为他不愿出钱贿赂!

    后来还是家人不忍,掏钱买平安,才让他免受责打,否则现在早就一命呜呼,哪里还能看到真正的盗贼被抓。

    诸太学生和律学生齐心协力攻击官大威,这是乾兴帝登基以来,太学生闹得最大的一次。

    第31章 人心

    庄重也未曾想到事情可以闹得这么大,一群太学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个个斗志昂扬,到后来他这个学渣直接插不进嘴。不是那些太学生将他踢开,而是被这群学霸那文绉绉的高谈阔论弄得眼晕,便是只能退居二线默默的摇旗呐喊。

    怪不得都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学霸发飙起来简直不是人。乾兴帝这般打压也不是没有道理,还好这次行的是正义之事,否则胡作非为确实令朝中上下有够头疼的。

    官大威行事不妥,一呼百应便是搜集了更多证据,还牵扯极深,到后来也不是庄重所能控制的了。这令书生意气的太学生们更是愤慨,没想到这官大威竟比想象的还要无耻。官大威一路走来,不少案子都断得不明不白,起初还罢了,后来为升官发财走捷径,只管好处和速度,从不理会事实如何,不少无背景无钱财的百姓都深受其害。有了太学生领头,这些喊冤百姓全都加入了进来,势要将官大威拉下马,为自己讨回公道。

    果不其然,太学生这次领了士人及其市民伏阙联名上书,令官家大为重视,成为朝中热议之事。有人认为这些太学生又有从前嚣张迹象,加上韩川此类太学生中的败类之前又败坏了名声,元良骏被杀因他而起,不少人认为不能这般你闹我应,否则以后可就没了章法。

    也有人觉得不可过分打压,这些人都是未来栋梁之才,若不敢发表自己的言论,以后又如何为百姓出头。缩头缩脑不过是一介废材,凡事万金油,没有见地。况且所言之事并非胡编乱造,而乃事实,不应为了压制遮掩的行为而去姑息。否则不仅仅让太学生不满,更是让天下苍生对官家失望。

    一时之间朝中争吵不休,虽一直未定下如何处置这次联名上书,这其中关键人物官大威已经被撤职查办,莫说以后仕途,只怕小命都难保。

    得知如此结果,当晚一群太学生便是把酒言欢,席上还出了不少名言名句流传在外,明嘲暗讽好不精彩。而那官大威的名声更是随着这些诗歌臭如排泄之物,就连其族人都羞于见人。

    早朝连续两日都在争执这个问题,好似映衬外边如火如荼为正义而战的太学生一般,吵得脸红脖子粗。乾兴帝却一直未发表任何言论,无人知他心中到底如何想,无法只能继续吵下去。

    今日直到散朝,也依然没有结果。

    乾清宫里并不似外头一般喧闹,宁静安逸,乾兴帝饶有兴致的在施展茶艺。碾茶、调膏、点汤,最后的击拂汤面竟是幻化出盈盈绿叶。

    太监王高连声惊叹,“皇上的茶艺越发高明了。”

    乾兴帝却道:“再高明又如何,焕儿又不稀罕。”

    言语中带着委屈,宛若个孩童,哪里有帝王之相。

    封焕无奈,“皇上,您无法寻人斗茶又拿我开心,我可不懂这个,您激将也无用。您后宫佳丽无数,茶艺精湛的人大有人在,还怕寻不着人不成?”

    乾兴帝甚为失望,拿起茶杯闻香、鉴色、品茗,陶醉一番这才又道:“她们哪敢拿出真本事与朕斗茶,无趣。”

    封焕笑道:“皇后娘娘若听了皇上这话可是要伤心了。”

    “一直与她斗茶也无趣,多一个人才热闹。”

    封焕坚定自己的想法,“这人绝不是侄儿,皇上莫要再想。”

    “高处不胜寒啊。”乾兴帝唏嘘感叹,话锋一转突然问起,“太学生之事焕儿怎么看?”

    “皇上不是已有了定夺。”封焕眼皮都没抬。

    “朕问的是你。”

    封焕将手中茶杯放下,“官大威不可姑息,而太学生也不可借此为所欲为。唯怕有心人以此作伐,又如同从前。太学生可上书弹劾,却也得有人为此事负责。”

    “庄重可是你的人?”

    封焕顿了顿,“有些牵扯。”

    “他就是文渊侯流落在外的儿子?”

    “是,上次我剿匪回京,路途中遇见了他。榉皮制假伤便是从他那处得知,后又遇见他埋土救人,侄儿便是颇为留意。后又见他连破两案,皇上又命我去大理寺,便是将他也带上。”封焕简单陈述,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乾兴帝将轻啜一口茶于齿颊间,徐饮慢品,方才缓缓开口,“江逊虽乃领头之人,可实际却是此人发起。”

    “一切皆由皇上定夺。”

    乾兴帝深深望了封焕一眼,“你不为他说话?”

    封焕嘴角微微一扯,“皇上乃明君,自然懂得如何安排有才学之人。其验尸之术了得,整个大佑无人能及,品性正直。”

    乾兴帝有些好奇,“他不过才十四五岁,从何学得。”

    封焕想起庄重当时如何装模作样的回答,不由笑了起来,“佛祖。”

    乾兴帝也乐呵了,“此人甚为有趣。”

    “此人虽小心眼却不小,不过世间能人异士皆古怪,有人天生亦是擅长某术也不为奇。”

    乾兴帝对庄重虽有些兴趣却也不过尔尔,不过点了一两句就说到其他,“听皇后说贤太妃正在为你亲事忙碌?可是选好了人?”

    封焕毫无兴致,“女子不过都那样。”

    乾兴帝笑了起来,“未尝过女子之味才会这般说,姬妾乃玩物尚可马虎,正妻却必须得合意。”

    “侄儿明白。”

    乾兴帝半真半假承诺道:“焕儿若有合意之人哪怕是街上乞丐,朕都会随了你,给你赐婚。”

    “多谢皇上。”封焕虽不在意,却也领这个情。

    乾兴帝沉默片刻,幽幽道:“焕儿如今都不叫我伯父了。”

    封焕眼神闪了闪,“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何必为此惹他人猜忌,反而败了兴致。”

    乾兴帝深深叹了一口气,“孤家寡人便是如此。”

    封焕未言语,

    “焕儿的婚事不可马虎,民间尚且都不兴盲婚哑嫁,焕儿又怎可娶回个一无所知之人。今年赏菊会过后,焕儿一一瞧过了再做决定。”

    封焕虽面上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看过没看过又有何差别,左右都不是自己中意之人,倒不如让别人满意。

    可若他真有中意之人……

    封焕脑子一时卡壳,竟才发觉自个从未曾想过会喜欢上一个人。

    太学生联名上书一事最终有了结果,官大威罢官伏罪,终生不可再为官。而太学生江逊、律学生庄重,五年之内不可科考。

    这样的惩罚对于文人来说已经极为严重,可算是一段黑历史,况且人生有多少个五年蹉跎。可对象是江逊和庄重,实际上却无影响。虽不能科考却未被开除,依然能参加公试,江逊成绩优异,若能获得优等,同样能走上仕途,还不比科考出身差,公试过不去科考也未必有何收获,没什么可遗憾。而对于庄重来说更是不痛不痒,他本就没想过要去参加科考。

    这样的处罚无非表明了官家一个态度,若是有理有据亦是会受理,却又让太学生以后上书时有所顾忌,莫要以为可以胡作非为,成日无事生非,甚至成了有心之人的喉舌。

    虽不算完美,却也让众人无话可说。太学生更是集体欢呼,又聚在一起饮酒高歌,席间又传出不少佳句赞赏官家英明神武。

    江逊在席间更是意气风发,再也找不到从前阴郁之色。与人交好,不再言语刁钻刻薄,在太学生中间颇有声望。虽五年之内不能科考,可在文人之中却是一种为天下苍生而不畏的品质,于清高的文人墨客来说极为推崇。

    庄重也同样受益匪浅,他本为恩荫而入,众人对这样的人多有瞧不起。即便以后登上高位,依然会被文人排斥。可现在谁不佩服这机敏大胆少年,对他虽远不如江逊,却也另眼相看,不似从前看轻。

    江逊喝得醉醺醺的,一手搭在庄重的肩膀上,身体大半重量压了过来,“庄重,我今儿可真高兴!痛快,真痛快!”

    庄重不及他这般兴奋,官大威现在下台了,可从前的案子还未复查,谁又知有多少冤案在其中。可乾兴帝并没有命刑部复查,只有那些愿意一起联名上书的冤屈者的案子重立。官大威这些年经手了不少案子,他办案速度快量多,所以才会有后来好名声。他后面还要一一翻看才放心,麻烦一点不要紧,就怕错漏。可一旦复查,必是会牵扯其他,他未来之路必是不好走。圆觉的案子如今依然毫无头绪,庄重心中憋闷,猛的灌了一口酒。

    江逊并未感受到庄重的低落,自顾自道:“若元良骏在此,最高兴的必会是他。我与他争了这么久,竟是没能让他看到我这副模样。”

    江逊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失落和惆怅,与元良骏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对手,如今对方走了,却没有所想的欣喜。心好像空了一块,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原以为会一直这么斗下去,没想到有一个人提前离了场。

    庄重回到文渊侯府,文渊侯身边的一个小厮应了上来,“大少爷,侯爷请您过去书房。”

    自从庄重被扔进了律学,几乎就再难见到文渊侯,就算见到也不过是众人在场,与他说不了两句话。如今竟是让他去书房,必是因为上书之事。

    庄重跨入书房之时,文渊侯正在书桌前提笔行书。不得不说文渊侯确实有一副好皮囊,这般认真模样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你过来瞧瞧我的字。”

    庄重走了过去,字确实写得非常好,飘逸洒脱,颇有风骨,非一时之功可练就。可偏偏配上一幅猛虎图,合在一起却落了下乘。

    前者飘逸散仙,后者气势磅礴极具野心,实在太不相配。

    庄重道:“字写得很好。”

    “字画字画缺一不可。”

    庄重老实道:“就是不太相配。”

    文渊侯将手中的笔放下,“作画题字若不搭调,一副画就毁了,做人也同样如此。”

    庄重心中明了,这是在敲打自己呢,“侯爷认为我不该掺合这件事?”

    文渊侯不置可否,只道:“为官最忌太过锋芒,中庸之道才可走得长远。你之前选了律学就怕你太过刚正,可我尊重你的意愿。没想到如今竟是闹出这样大的事,实在不够沉稳。你年纪尚幼,不明白这世间道理。”

    “此话恕我不能赞同,为官之前亦是为人,为人必须要有原则。若人人都姑息养奸,天下岂不大乱。官大威这样的人多在那个位置一天,就多一些人被其残害。我既然有能力,为何不将他拉下,看着他膈应人晚上会睡不着觉。”

    文渊侯并未因反驳而恼怒,“有想法固然是好,可原本你得了嗣昭王青眼入了大理寺,若无意外出了律学亦可留在大理寺。可如今必是要下地方,倒是走了弯路。”

    庄重倒是不知道会有这么一茬,可就算知道也不会后悔,“正好当是历练,一直囚于这四方城,眼界也会慢慢变小。”

    文渊候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倒是有志气的。”

    “不过是随本心。”

    “本心?”文渊侯清澈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不知你日后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这些话。”

    庄重并未回答,如今说什么都不过是说说而已。

    文渊侯突然厉声道:“不管你以后如何行事,莫要忘了你现在是我文渊侯的儿子。你若行事有偏差,连累的是我们整个文渊侯府。”

    “我会时刻谨记,我也怕死。”庄重坦诚道。

    文渊侯不欲再多言,庄重却问道:“侯爷,之前杀我之人到底是谁?”

    文渊侯波澜不惊的面容泛起淡淡涟漪,随即又消失不见,“流民。”

    “若是流民,为何周同看到那雕青会大惊失色?”

    文渊侯厉眼扫来,“你也看到了那雕青?”

    “那雕青果然大有来路?”

    文渊侯眯眼一脸危险,庄重却直直面对。最终文渊侯撇开眼,道:“杀死你师兄的是流民,其他无需多问。”

    庄重深深忘了文渊侯一眼,“侯爷从何时开始忘了本心?或者,从未曾有过这个东西?”

    文渊侯立于原地并未言语,摆摆手命庄重出去。庄重也未多言,甩袖离去。

    直到庄重又回国子监,也没见到文渊侯。后来归来更难遇上,庄重心情复杂。这世界的人谁都不简单,简单的人死得早。

    中秋夜。

    团圆之夜因此庄平一家也来了,庄平只有一子名庄招财,已经成婚五年却没有动静。房里也纳了好几个,还有一个是曾经生过孩子的寡妇,可这么多女人依然没有谁肚皮争气。众人心里隐约明白什么,可谁也不会明面上说,只是庄招财每日都得喝下曹大花不知哪里买来的黑漆漆的怪味药汤。

    曹大花还将自个的侄女带来了,小姑娘长得还算不错,小家碧玉,名叫曹莲儿。曹莲儿一过来就给尹悦菡填了堵,一天天真的询问,为何一个妾室也能与主母同桌,不是要在主母身后服侍的吗。尹悦菡气得脸通红又无可奈何,魏玉华倒是高兴,给曹莲儿的见面礼是京中最有名的首饰店铺——玲珑阁所出的一个镯子。

    此举让餐桌上气氛古怪,庄重味同嚼蜡的吃完一顿‘团圆饭’,离桌便借口去看花灯参加诗会要离开。

    哪知庄峻和庄素凝一听,也吵着要去瞧花灯,就连平日最喜欢摆出一副正经模样的庄肃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往年文渊侯不会允许孩子们出门看花灯,京城中秋花灯会十分热闹,可人挤人最容易出事。每年都有孩子在花灯节被拐子拐走,而且不少还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多半养得白白胖胖甚为漂亮可爱,不似贫民人家瘦骨嶙峋卖不出好价钱。去年因前年丢失孩童太多,官家还取消了花灯会,却引来民怨,称是因噎废食。这世娱乐少,这些节日也最为珍惜看重,如何舍得。因此今年又开启,倒是比往年更加热闹。

    尹悦菡担心出事所以从不允许那天出门,其实文渊侯府里的花灯已经足够漂亮,可哪里有外边热闹有趣。孩子最是喜欢凑热闹,听玩伴说花灯记多有意思,早就心痒痒了。

    “既然想去就去吧。”文渊侯道。

    尹悦菡不可思议惊道:“侯爷!”

    从前不管孩子们怎么求,文渊侯都不松口,今儿怎么突然改性了!尹悦菡望向庄重,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

    “多带些护卫就是,一群大人还看不好几个小孩子吗。”

    文渊侯一旦下决定谁也反驳不了,尹悦菡饶是再不愿意,也只能领着几个孩子一同去看花灯,魏玉华要在家中祭月。

    相对孩子们的兴奋,尹悦菡一脸愁苦。同样庄重也乐不起来,出门前文渊侯让他看好几个小的,而自己竟一个人潇洒的去参加宫里办的中秋诗会了。若不出事还好,若出事了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还未到花灯街,已经是人山人海,而马车也被拦在了街前,不管任何马车都不可入内。

    “一会若是冲散了怎么办?不成,我们还是不去了,到一旁的酒楼去看也是一样的。”尹悦菡见街上拥挤,心中更是不愿。

    “娘,凝儿要去看花灯!否则明日那些死丫头又要嘲笑我没见识了。”庄素凝拉扯着尹悦菡的袖子撒娇闹腾。庄素凝现在也要上学堂,里面都是京中闺女,虽人不大却已经泛起攀比之风。

    庄峻坚持也钻到尹悦菡的怀里撒娇,就连庄肃都一脸期盼。尹悦菡被这么一闹,心里都化成了水,哪里敢扫孩子们的兴。

    “说好了一会可不许乱跑,只到那恩德桥桥边上就不再往前走。”

    三个孩子连连应下。

    一行人一共带了八个护卫,三个婆子一个丫头,把三个孩子围得十分严密。庄重则站在边缘,没人想着要将他纳入安全圈,他也未曾想过往里面挤。

    一盏盏漂亮绚丽的灯挂满整条大街,饶是庄重也看花了眼。这可比他从前看到的花灯要漂亮精致得多,后世多讲究批量,成本低却不够精致,不像这里每一盏灯都是手工的,倾入自己的创意,所以即便是同样类型的灯却也展现出不同韵味来。

    人一拥挤,所谓的安全圈就没那么牢固了。人流涌动很容易将彼此冲散,庄重起初只以为是人多,毕竟这里每个人几乎是脚跟挨着脚跟,好似从前春运一般。挤来挤去在所难免,后来才发现并非这般简单。虽人多,可这大道十分宽敞,倒也不至于这般,只是不知为何有时候明明好好的,突然就变得特别拥挤,人推着人,很容易把队伍冲散。

    庄重心里有疑便是将目光从花灯上收回,果然看到有几个闲汉混在人群,每次突然人潮涌动都是他们刻意为之。

    直到有一次尹悦菡那群人被冲散,庄重更加确定心中猜测。因为护卫带得多,倒也没有出岔子,只是把尹悦菡吓了一跳,加之庄重又提起这街道上有心存叵测之人,当场不管孩子们的哭闹,决定打道回府。

    “姨娘,既然你要回去,就留下两个护卫给我吧。”

    尹悦菡抬高下巴,一脸轻蔑,“侯爷是命这些护卫护的是肃哥儿、凝姐儿和峻哥儿,若归途中出了岔子你担当得起吗!”

    庄重知道尹悦菡本就瞧他不顺眼,未曾想面上功夫都不乐意做了。不欲与之争辩,便是作罢。他还有其他帮手,不一定非要寻文渊侯府的人,只是觉得这个趋势只怕一会会出事,现在有人手更为方便,如今只能先去寻卢家人。卢家今日也会过来,他之前就与卢八郎约好,卢家人可比这些护卫更加厉害。

    庄重往约定地方挤,人越来越多,很容易不小心就会被冲散。又一次涌动,这次颇为厉害,庄重还扶了一把身边一位要跌倒的姑娘。那姑娘满脸红晕一脸羞涩,还未来得急道谢,庄重便放开她往其他地方挤了。姑娘跺脚,心中满是遗憾。

    庄重紧紧盯着在人群中灵敏穿梭的大汉,他肩上背着一个麻袋,十分可疑。那大汉往人疏的地方前行,庄重紧跟在其后。方才庄重明明看到这个大汉身上无一物,可人潮涌动之后突然身上就多了个麻袋,个头还不小。

    大汉往小巷里走,速度极快,显然十分了解这里的情形。小巷子越深,人也越发稀少,庄重心中一凛,不敢再继续追逐。吹着口哨,佯作在墙角解放。眼角打量,拐角处有几个的身影。

    庄重不敢逞能,哼着小曲折回花灯街。

    之前庄重便听闻花灯会上年年都会出现拐子,会丢失不少孩童。虽寻回了一部分,却大部分至今没有消息,而那些拐子也不曾寻到。每一年都会加派人手,可依然会丢失不少,似乎有一群拐子尤为厉害,根本查不到蛛丝马迹。曾还有衙役被打成重伤丢在街口,可谓嚣张至极。

    庄重虽练了几手,可距离大杀四方的武林高手差远了,他可不想人没救出把自个的命也搭了进去。

    “重哥儿,这边!”卢八郎大老远就用自个的大嗓门叫嚷道,“你怎么才过来啊,早就在这里等你了。”

    卢家人一出门就是一大家子,而且个个虎背熊腰甚是惹眼,每个汉子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小的。

    庄重行礼,连忙对着卢峰道:“舅舅,方才我看到一个可以之人,恐怕是拐子。”

    庄重将方才所见一一道来,几位夫人甚是担忧,大夫人道:“重哥儿,以后莫要这般莽撞,这些拐子可并非泛泛之辈,多少人被他们祸害了。”

    卢峰却夸庄重有勇有谋,“重哥儿现在没事足见是个有成算的,这些个拐子最遭人恨,我这就寻人去搜。你可还记得那条巷子?”

    庄重点头,“都记着呢,只怕现在不知跑哪去了。”

    拐子永远是最为被憎恨的对象,谁家没个小的,生养这么大容易吗,却被人拐走,从此骨肉分离,如何不难过。

    只可惜庄重带着衙役们往方才那小巷子寻找,早已不见那些人的踪影。

    捕头恨恨道:“年年如此,不是没有人发现过这些拐子踪迹,最后不是逃了就是未来得及与他人联系的跟踪之人被打得半死。”

    “他奶奶的,这些王八羔子还无法无天了!天子脚下,岂容他们这般放肆!”卢峰怒道,恨不得把这些杂碎挖出来撕碎。

    庄重却是疑惑,“他们拐走这些孩童,必是要出手卖掉,闹得这么大必是不敢在京中,要转运其他地方。他们必是得出城,城门或者码头也一无所获?”

    那捕头也十分愤恨,“按理说那些孩童最大也有七八岁,又不是物件总是会有动静。而且不管何时,只要带着孩童出京都是要严查的,可就是什么都寻不到,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运出京城的。”

    人手有限,而且这些拐子极有经验,从不在衙役重点把手的地方出现。这世又没有电话联系,就算有衙役发现,又来不及呼叫他人,否则人早就跑得不见踪影,自己追踪又抵挡不过那群人,所以总是会让那些人得手。

    这时一个衙役跑了过来与捕头说话,捕头直接跳起骂娘,“竟就这么一会功夫就丢失了五个!他奶奶的这群人别让我逮到,否则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其他人也十分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卢峰眉头紧锁,“若想逮住这些人,唯有丢出诱饵。”

    捕头叹道:“这招也用过,先不说很难上钩,我们找的都是街边小乞丐,大多长得邋遢瘦小对方还不乐意拐。好不容易上钩的,最后孩子也不见了。”

    “那是你们诱饵没选好!”卢峰冷哼。

    捕头虽不服却也承认,街上小乞丐机灵的不愿意与他们演这出戏,愿意演这出戏的大多又愚钝没什么本事,被拐了根本传不出消息。况且这么小的孩子,再聪明又能如何。

    未曾想卢峰竟是道:“这次诱饵就用我家小宝吧。”

    话一落,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第32章 不凡的能力

    “表哥,你看那只猴子好好玩!”卢小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耍猴戏的猴子,恨不得买下一只带回家去。那只猴子十分灵敏的在竹竿上爬来跳去,身上还穿着人的衣裳,十分讨喜。

    庄重心里发苦,手心都在发汗,哪里有心思欣赏,只恨不得全身都长眼睛好眼观六路。他知道卢峰正直勇猛,却没想到竟然敢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做诱饵!这世没有电话没有追踪器,也没有武侠世界里身体注入异香能闻出对方在哪,连一只训练有素的狗都没有,若人真的丢了,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着。

    不知卢峰是太过想要抓住拐子还是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庄重换位思考反正他是舍不得用自己孩子做这样危险的事。若出了岔子,这辈子都寝食难安。卢峰一个大男人这么决定,庄重还能理解,哪晓得就连五夫人也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将卢小宝推了出去。其他夫人也并且说什么,一个个都盲目乐观。

    庄重终是没憋住多说了两句,哪晓得几位夫人只是笑笑,说道将门虎子,这些事都做不得以后如何领兵打仗。这能一样吗,现在才多大啊!可对方父母都不在意,庄重也就没多说什么,他也想抓到拐子,只能用这无奈之举。

    他和卢小宝的组合也是临时决定,因为觉得两人在一起很有‘容易拐带’的气质。

    卢小宝今年八岁,虎头虎脑的却不像卢家人一样个个高大威武,虽然圆乎乎的瞧着很结实,可个头却不高只像是六七岁的模样,加上眼睛圆圆的看着特别天真无邪,脸长得也嫩,也就更显小。可八岁也不大,才刚小学的年纪,遇到这样的事又能使多大劲。

    庄重这一路心里那叫个忐忑,虽心里也非常想抓住那些拐子,却也不希望一个孩子从自个手里消失不见。

    “表哥,不用怕,小宝会保护你的。”卢小宝见庄重一脸凝重拍胸脯道。

    庄重哭笑不得,“小宝,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卢小宝眨了眨眼睛,“为何要害怕?”

    “那些人可是拐子,你若被拐走兴许就回不来了。”

    卢小宝咧嘴笑得灿烂,露出尖利的虎牙,“不怕!小宝可厉害了,不会吃亏的。表哥你不用担心,卢家的男儿厉害着呢!”

    庄重更加担忧了,“你一会莫要逞能,这些人很凶残,你只要记得在沿途时候留下记号,等着我们去救你就成。”

    卢小宝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哥,你放心吧,小宝知道怎么做。小宝可是要做大将军的,这点事若办不好,以后什么都甭想了。”

    小孩子的话哪能相信,庄重可没这般放心,一路叮嘱。

    大约在街上游逛了半个时辰,一次人潮拥挤,庄重和卢小宝被冲散了。明知道会有那么一刻,庄重也心凉了一大半,声音都在发颤。

    “小宝,小宝……”

    一直守在附近的衙役和卢家人不再隐藏,跟随目标追了上去,未曾想竟是有四个可疑大汉往不同方向跑去。无法,只能分散往不同方向追。

    庄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追去,碰到卢八郎正在殴打一个人,连忙上前询问,“人抓到了?”

    “没有,这人是用来迷惑的。”

    “救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有个妇人给钱命我在人拥挤的时候就扛着个麻袋跑,小人什么事也没干啊!饶命啊,官老爷饶命啊……”被殴打之人原本还嘴硬,被打惨了才招了。

    庄重连忙问道:“你说的妇人长什么模样?”

    “那妇人带着帷帽小人也瞧不清楚。”

    “穿什么样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帽子?”

    那人一一道来,这都是京中女子最常见的打扮,没有什么价值。问不出更多东西,卢八郎踹了他一脚,“把这个人带回衙门去。”

    那人惊呼,“小人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在热闹的地方跑跑而已,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是残害百姓!”

    卢八郎冷哼,从兜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在那人身上,“偷我的钱,人赃并获!”

    按照原来约定,庄重和卢八郎等人一同回到指定地方,人都回来了,均一无所获。

    卢峰暴怒,“他奶奶的,咱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竟就从眼皮底下没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捕头这时候腿都吓软了,丢的可是堂堂大将军之子,虽说是卢峰自个提出来当诱饵,可人没了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他之前就不答应,卢峰执意而为。又想着依照卢峰的本事,应是能将这群拐子一网打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莫说仕途无望,只怕被迁怒下来,还不知会如何呢。

    庄重也同样眼晕,这孩子还是从他手里丢失的。

    “看看你们的样子,还不到最后一刻呢,若是在战场上早就死一百次了。”卢峰这么一吼,大家顿时有了主心骨。

    “咱们继续紧盯着,这些人肯定还会作案,老子就不信抓不着一个。”

    表演杂耍的地方是孩童最喜欢去的,也是最容易丢失的地方。一群人便死死守着那里,倒还真抓了一个拐子,不过却不是拐走卢小宝那一群。

    后来便再无所获,可第二日统计,加上卢小宝,竟是丢了三十二个孩子。数目庞大令人震惊,而且除了卢小宝有几个都是京官的孩子,有一个还是鸿胪寺少卿之子。

    庄重当晚连文渊侯府都没回,只命人回去说一声,便留宿在卢家里。一整晚庄重都没睡安稳,天未亮就爬了起来,一问才知卢家人已经开始晨练,去练武场一看,竟是连女子也在练着。

    卢家的练武场非常大,足足有个足球场那么大,怪不得会把房子起到这里,若是在官员聚集之地,很难有这么大的地方。京城寸土寸金,房价不比后世的低。

    卢十一娘看到庄重,放下手中的石锁,一蹦一跳的跑到庄重面前,“表哥你来啦!”

    庄重却直勾勾盯着那石锁,上前提了一个,直接想要骂脏话了。

    好重!

    刚才卢十一娘这小丫头是怎么提的?怎的瞧着一点都不费劲。难道他已经‘柔弱’到这个地步,连个丫头都比不过了?再看其他人,女眷除了卢柳枝其他倒是还罢了,正常水平之内。而男人们练的都是大锤之类的重物,看着都非常沉。可瞧着一脸轻松,手拿重锤练着招式。

    庄重有些看不懂了。

    几位夫人看到庄重,也都停了下来,看他庄重这模样,全都笑了起来。

    大夫人笑道:“吓了一大跳吧?”

    庄重苦笑,“我才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无用。”

    卢十一娘咯咯笑得欢快,“我们卢家人个个天生神力,若非这般,我爹也没法在战场上杀出今天功劳来。”

    五夫人则叹道:“你娘以前也是个厉害的,只是你自小离开她身边,所以不知而已。”

    庄重想起圆觉也是力大无穷,他挑两桶水就气喘吁吁,可圆觉却跟玩似的轻松,原来力气也可以遗传。

    庄重好奇的是为何女眷也要跟着练,卢家并非是武将世家,不过是卢峰这一辈无奈之下才走的这条路。五夫人瞧出庄重的心思,便是给他解释。原来是被那场灾难弄怕了,他们一家子男人都当了兵,也就有些钱财。若非她们这些女子个个彪悍,早就被那些趁火打劫之人欺负了去。

    当时不仅仅是天灾还是人祸,有些人竟是趁着大灾之时行抢劫、拐卖等等龌龊之事。卢峰一个好兄弟的儿子就是被拐子拐走的,那兄弟当兵不久就死去,只剩下这么一个独子,兄弟爹娘就指望着这么个孙子,结果就这么没了,两老自责竟是齐齐吊死。

    那年这种凄惨之事数不胜数,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人吃人的事。几个女人都是受过苦的,哪怕现在荣华富贵,却也忘不掉那时候的苦楚。而且之前也是曾富裕过,突然就什么都没了。所以更是体会到富贵不过云烟,谁又知道何时会遇到灾难,其他都是身外物,只有自个足够健朗才不会担心遇到事跑都跑不动。况且他们现在为武将之家,也得练出武将门第风范来。

    庄重突然想到什么,“那小宝是不是也同样天赋神力?”

    五夫人自豪道:“你别看他个头小,却是卢家天赋最好的。大约是力气大,个头反而上不去了。不过身手却更为灵敏,你舅舅虽然壮实却太过笨重,跟只狗熊一样。”

    卢峰听这话不依了,声音洪亮,“夫人还真是有了儿子不要老子,说儿子都是好的,说老子就没一句能听的。”

    五夫人白了他一眼,“我儿子都被你扔进狼堆里,现在还没找着呢,我疯了才说你的好话。”

    卢峰嘿嘿一笑,“夫人莫着急,凭小宝的本事必是能逃出来的,况且他老子可不是窝囊废。”

    庄重心里十分担忧,“硕大的京城可如何找?”

    “我卢峰的儿子丢了,他们敢不尽心!”

    庄重顿时明了,从前丢孩子那些衙役虽也尽了心,却也不到最大限度。现在是个大将军的儿子丢了,那可就不同了,全城官兵都要联动起来。

    话是这般说,这依然十分危险,若惹急了对方撕票那才要命呢。看卢家人模样,只怕也不是不担心,只是经历了各种磨难,所以才能沉得住气。

    卢峰吃完早饭便领着卢家人出门,却不让庄重跟着,让他在家里等消息。庄重哪里坐得住,卢峰便让卢八郎跟庄重一起。

    庄重与卢八郎来到昨日丢失卢小宝的地方,白日虽然繁华却不再似昨天人挤人,更容易瞧得明白。这里街道宽敞,大道两边临近有四个小巷子,很容易钻进去就不见踪影。

    望江楼就在不远处,庄重和卢八郎又来到望江楼,将下面的情形一览无余。只可惜没有望远镜,否则能瞧得更远。不过京城格局方正,倒也不怕岔了。

    “昨日那些人就是往这四个巷子奔去的吧。”庄重指道。

    卢八郎道:“嗯,我们追的是北下那个。”

    “你把当时情形再说一次,详细说起,莫要遗漏。”

    “当时人群拥挤,你与小宝那处尤为人多,你们个子本就不高那一瞬间就被埋没在人堆里,等涌动平复便看到四个大汉从你们身边离开,个个身上多了个麻袋,我们就追了上去。”

    庄重眉头紧皱,摸着手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拨着,“那些人都是为真正的拐子掩护,小宝个子虽不大,缩起来却也有一大坨,若有人抱走很难不显眼。当时没有其他可疑之人了吗?”

    卢八郎肯定道:“我们这么多人盯着,不会会有错漏。虽是大晚上,可灯光明亮,我们卢家人的眼神都很好使,即便是夜晚只要有一点光亮我们就能瞧得清楚,又不是瞧衣服上的花纹,肯定不会瞧错。”

    “没有人离开,会不会就在原地?”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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