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死神来了 作者:慕筝安
第14节
“但他是他自己。”
“那又有什么用？他终究是不如我的。”拉菲自信地笑得飞扬。
安德烈猛而抬起头看向他，片刻后，又垂下了眼，任凭睫毛的阴影遮住面前的人：“太过自信者是大忌。冥神，时代变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没有了神的眷顾，你算什么？”
拉菲的笑容一滞，继而显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是在为你好。孩子，音乐天赋是我与生俱来的。”
安德烈也不言，只是摇摇头：“音乐靠得并不只是天赋。”他抬抬手，暗示面带疑问的杰兹不要继续追问。
冥神的力量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亡灵神和死神分给他的一事，其实是一件禁事，禁忌到本该只有四个当事人知道的地步。但死神终是心中隐隐有些疑虑，就用特殊的密码写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并加了许多的锁。安德烈小时候顽劣，为了讨得父神的注意，用了一千年的时间，破解了这个秘密。
无论是上一任死神还是这一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相信自己的直觉。
曾经的他，将如此重要的机密给那个少年分享，只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值得，也不会辜负他用秘密来讨好。现在的他，捏住这个秘密，只等到关键的时候，一举爆发。
房间里又陷入了静谧，除了翻文件的声音外，一无其他。
一个电话响了。凯撒走过去接了之后，告诉安德烈：“公爵，黎原的入学手续已经处理好
了。”
安德烈点点头：“多谢。”在说完之后，他在这一天中，第一次正眼看向对面那个微笑着的人，开口道：“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今晚前往禁图书馆，祝你好运。”
“啪”地一声，是文件夹关上的声音，仿佛关到了人的心上般惊心动魄。
“话说你不是法力无边吗……为什么……我们都走了半年了还没到介川啊！到底有多远啊大！哥！”黎原萎靡地上半身塌着，双手无力地垂着，头也低低地看着地面，整个人就差没头上长草了，“我走不动了！”
小安德烈穿着黎原给他做的小马甲，踱着大方步，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嘴里还叼着一块蔗糖。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气定神闲地叹了一口气：“是你平时太缺少锻炼了啦。也没多远啊，再说了，我是被关禁闭，为了防止我逃跑，老爹当然会禁掉我和逃跑有关的一切魔法啊！加油，胜利就在前面！”他竖起了大拇指。
黎原艰难地抬起眼皮，不满地倾身向前退了他一把：“喂！为什么我这当牛做马的，你这还一副出来郊游的样子啊！”
小安德烈虽然是看着前面，却也一直关注着后面的动静。早在黎原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却人小鬼大地一直没动，直到黎原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背心时才脚下一旋，以极快的速度闪开：“啊，因为你伺候地好嘛。”看着黎原重心不稳差点没摔得狗啃泥的熊样，安德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发誓！他再一次对天发誓！他再也不会伺候这个熊孩子了！永远不会！
为什么他就这么听这个熊孩子的话啊喂！这都一年的时间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学会文史哲走遍世界都不怕的三好青年，而只记得自己是熊孩子专用保姆了！熊孩子谁想要谁要，包邮还差评返现五元！不退谢谢了啊！
“今天会路过一个湖，我们抓鱼吃吧？”
“……好。”
面如菜色的吃土少年黎原悲愤地抽了一下鼻涕，然后继续……被压迫。
人生真是寂寞如斯啊╮(╯_╰)╭
“不过说起来，越到外面越漂亮啊。这片森林还挺有意思的。”黎原打起精神，几步走到安德烈身边，习惯性地牵起小孩的手，看着两边不断倒退的风景，感叹道。
“漂亮？”小孩的手捏紧了一点。
“是啊，”黎原点点头，没有注意到小孩若有所思的小脸，指着旁边的一片树叶笑道，“可能是季节变化了吧，森林里面的叶子都是深墨色的，而越到外面就越青翠，就像是一直沐浴在阳光，接受光合作用的叶子一样充满朝……”黎原忽而止住了声。
不对，有哪里不对。
亡灵界只有血月，整个界的色调都偏冷色调。尽管也有万物，但万物仍是偏暗黑萧瑟。即使是树叶，也绝不可能是这么的清新。这么清新，必然要阳光的帮助！
黎原又想到之前安德烈曾经告诉自己的，前世出使的消息。原因好像是……领土争端？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黎原的脑海中聚集炸裂，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连安德烈的警告声都没有听见，直到被安德烈抱住扑倒在地，然后就地打滚之后才找回了神智：“怎么……啊！”
目光触及之地面，一支有着长长尾羽的利箭直直地插入泥土，上面的金属寒光正咧着嘴对着黎原笑。
“怪叔你蠢死算了！”
黎原被小小的安德烈抱在怀里，在地上快速地翻滚着，躲开不断射过来的箭支。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此刻却爆发了无比的潜力，就像是真正的骑士一样英勇无畏。
“哦？有意思。停一下停一下。”
一个悦耳到浮夸的声音忽而出现。紧接着，不断下放的箭矢忽而停了下来。
安德烈轻轻喘着气，将耳畔的一根琉璃白羽箭拨开，拉着黎原站起来，一手拽着黎原的手，一手从口袋里迅速地掏出了死神镰刀，对准了声音的主人：“什么人？！”他喝道。
多日以来的嬉皮笑脸与没大没小一扫而空。媚如春日般和煦的森林里，小个子死神牵着一个亡灵，一脸严肃地看着敌人。
对面处，十多个长耳朵的精灵背上背着箭囊，身上穿着轻薄却织金绣银的衣衫，正面无表情地将弓拉到半满，箭呈将发的状态，对着这边的两人。他们的眼神如同水晶一般澄澈，但在其中却看不到任何瞳眸的闪动，就像是玻璃珠一样冰冷。
精灵的中间，一个金发碧眼，强壮英俊，一身浩然正气的高大精灵站在其中，笑得很是邪魅：“小孩，你是死神的孩子吧？幸会幸会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光明界的侍卫长，塞西尔。”
☆、第57章 所谓战斗
55森林保卫战
黎原不敢置信地朝着那个精灵看去。
ヾ(｀Д′)卧槽居然还是……故人？！
此时的塞西尔和未来完全不同。未来的他，虽然仍旧是如此的神采飞扬，但眉间淡淡的愁绪却将整个人给沉了下来。他隐藏了自己的精灵耳朵，变得怪异而调笑，鬓间的金发也似乎有了些许银光。
而现在的他，身着白色衬衫，下身为浅蓝色织金紧身长裤，裹在棕色的马靴里，不羁的头发略带凌乱，几缕刘海遮挡住了眼睛，被随意地驳到一边。他飞扬得就像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可恶到极点，也无忧无虑到了极点。
安德烈感受到了身边少年的异样，心里有一些奇怪的情绪泛了起来。他不满地拽了拽黎原的胳膊。
塞西尔感觉到了一道直直的复杂视线，轻笑一声，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旁边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亡灵，嘴里还调笑着：“哟，小亡灵一直盯着我，别是看上……”
视线在触及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塞西尔的脸上变了颜色：“这是……”
身后的精灵发现了头领的异样，手上的长弓也自动拉圆，一片蓄势待发。
“等等。”塞西尔抬起手，示意手下先不要轻举妄动。双手抱在胸前，塞西尔支起手，不住地摩挲着下巴，眼神明灭不定，亦是直直地看着黎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整个人下意识就想往后躲。但在看到身边的小孩，咬了咬牙，又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将小孩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时候的塞西尔怎么可能认识他呢——黎原如是给自己打着气，色厉内荏地说：“这里是亡灵界的地盘，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来做什么啊……”塞西尔想了想，露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呢？”他偏头，朝着自己的一个手下问道，“彼得，告诉他我们是来做什么的。照直说”
“是的，首领。”绿色长发的精灵放在弓箭，单膝跪地，“我们是来侵略的。”
……你们还真直白。
安德烈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忽而大声喊道：“介川是光明界与亡灵界唯一的枢纽，你们是不是已经占领介川了？你们在介川有多少人？！”
“哟，小孩自身都难保，还记得刺探情报啊！”塞西尔轻飘飘地拍拍手，“不错，我喜欢。”
安德烈眼神变了变，继续道：“冥神呢，你们都不管冥神的性命了吗？！你们这么入侵，光明神会同意吗！他不管他哥哥的生死了吗！”
黎原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小孩，却只看到了他一头银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飞扬，心中的疑惑却一下子全部解开了。
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本来并不复杂，只是缺少一个契机来解释。怪不得之前亡灵神和死神一定要保下冥神。一开始他总是想不明白，就算冥神与光明神可以算是撕破了脸，但两人毕竟血溶于水。从后世看来，两人的感情明显不浅。亡灵神和死神本来就是一世的俊杰，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隐忧，然而他们还是保下了冥神。
原来这就是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朋友情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保。
冥神的力量是亡灵神和死神分给的，可以说是同出一源。一旦有变，两人联合，可以很容易对付冥神；同样的，冥神得到了他们的力量，也相当于托管了自己的性命。一旦光明神有变，两人万不得已之时也可以以冥神的性命为威胁——当然，这是建立在光明神对冥神还有感情的基础上。
不管有没有感情因素作祟，保下冥神，对于亡灵界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只是安德烈这么小的孩子就懂了这么多，多少有点……
让他心疼。
每当涉及到安德烈的时候，黎原总是会忘记安德烈的实际年龄，而是下意识地关心着他。
塞西尔愣了一下，继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哟，小孩知道得还挺多嘛。那么，还有一件事情，你知道吗？”
塞西尔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危险。黎原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一阵不详的预感开始在心里蔓延。
果然。
森林里一直微动的叶子停顿了一下。塞西尔忽而朗声道：“冥神，你不支持我们就算了，为何还不告而别！”他的声音直直向着黎原飘去。
=皿=你在说什么啊？！
黎原惊讶地指指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神一样的转折：“嘎……你在说我？”
塞西尔声音一变，愤怒滋生：“出使阶段，你说那么多两界交好的废话也就算了，这么急着回亡灵界到底是干什么？通风报信？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会实现的！”
安德烈的眼睛睁大了一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他牵住黎原的手，坚定地说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冥神，我都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说得好像你能阻止我一样。”塞西尔清嗤一声。
“我能。”
“我懒得跟你说废话。”塞西尔手一扬，黎原忽而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塞西尔处飞了过去，“带走！”
黎原咬咬牙。他的身形在空中骤然停了下来。身上隐隐有金光流转，但似乎又有暗黑色的锁链将他包裹在其中：“放下我！”
全身的力量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用来阻挡来自塞西尔那大得不可思议的牵引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力量，即使是在自己还没有挂掉之前也没有如此过。豆大的汗水掉了下来，染在土地上，渲染了危险的气氛。
塞西尔脸上藏不住的惊讶炸裂了一瞬，既而冷笑道：“冥神，你以为我侍卫长是白当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安德烈的咒语念到了最后一句，他举起镰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复杂的形状，猛而一跃而起，朝着塞西尔砍去！
与此同时，黎原身上的力量爆发，将塞西尔的禁锢给炸开了一瞬。借着这个机会，黎原从空中骤然降落，对准塞西尔的头顶就是一掌拍出！
镰刀的暗光大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暗色火焰，裹挟着凌厉的疾风，将三个人给淹没其中。
塞西尔的手下见状大惊，手上的弓箭立刻脱离了弓弦的束缚。来自光明界最精锐的一支精灵军队的精准箭术，冲着安德烈与黎原两人呼啸而去，却在触及暗色火焰的瞬间就被融化成了气体，既而被空气吞噬。
塞西尔额角的汗水终于落了下来：“禁术？小孩，你居然用禁术？”
“你很有潜力，但你还——嫩了点！”
在火焰即将将其吞噬的刹那，塞西尔的身形忽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黎原忽而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大力勒住，生生止住了他下降的趋势，“唔！”他痛苦地挣扎着，窒息的痛苦让他身上一直流转着的，保护着身体的力量消失了一瞬。
就是一瞬，却被塞西尔给捕捉到了。他毫不犹豫地制住了不断挣扎的黎原，将他身上的力量全部锁住。
安德烈一击不中，回头朝天看去，立刻大惊，朝着两人飞奔而去，手上的镰刀又是一挥：“放开他！”
“哈哈哈，小孩，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吧！”塞西尔一手揽着黎原，哈哈大笑，左手在空中一扬。
下一刻，塞西尔带着黎原，凭空蒸发在了空气之中。
而相同的时刻，被留下的那些精灵们已经上好了箭枝。箭尖锐利的寒光冷酷地面对着空中的安德烈，紧接着，如雨般倾泻而下！
安德烈狼狈地躲开着箭枝，小小的身体在箭雨的缝隙间左右闪着，看着是那么的艰难，几乎变成了一道残影。
“噗嗤”一声，是箭入肉的闷声。安德烈终于是躲闪不及，右胳膊被箭枝射了对穿，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而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内里翻滚着的气血，一大口乌血自口中猛然喷出，冰蓝色的眼睛也流出了鲜血。还有耳朵，还有鼻子……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就在于它对于施术者的要求特别高。可以说，如果不是□□神级别的力量，一旦使用，就必然会遭到反噬。
安德烈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倒下……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救回怪叔，救回他的怪叔……
他用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才等到了那个亡灵的出现，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被人夺走！
艰难的躲避中，安德烈的眼前逐渐迷蒙。这一刻，他是无比憎恨自己的弱小，憎恨自己没有早点变强。他的神智逐渐消失，身形却没有停，还是在躲闪间近身精灵，用镰刀收割一个个精灵的性命。
忽然间，巨大的压力消失了。眼前暖色调的精灵形人块似乎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好像有什么人赶了过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一变。
“安德烈！”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好像看到了父神的身影。
☆、第58章 所谓折磨
56于光明中寻找黑暗
“到了。”
南鄙王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苍老。
上古战场像是一个被神遗弃的地方，越是靠近原址，血月的光芒就越是微小，到最后更是完全没有了。这里寸草不生，空气着弥漫着浓郁的血特有的铁锈味，不时还能看到几个惨白的头骨，散堆在荒路上，足以让人猜测当时战况的惨烈。
走在最前面的安德烈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多谢。”
南鄙王摇摇头，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他：“这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老朽只不过是代为看管罢了。只是禁地毕竟需要保密，还请凯撒伯爵能够从旁相助，陪老朽在这里守一下门。”
凯撒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虽然是我自己下令建的……但这么多年之后第二次看，还是觉得很宏伟啊，”杰兹稍后一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是下着评语，“嗯，我觉得我设计天赋不错。”
“图纸是我画的，谢谢。”安德烈凉凉地补充。
“……”杰兹将手伸进口袋里，握紧了自己的枪械，拼命克制着自己往外拔的冲动。
“这里就是禁图书馆了吗？你们做得很不错，看来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啊。”拉菲上前一步，感叹道。他身披着巨大的斗篷，将整个人给遮在其中。摘下了曾经不离身的黑框眼镜，那张本来就清秀的脸一下子就美丽了许多，仿佛是施了魔法一般。
面前是一扇高大的门，直上云霄，让人直到天的尽头才能看到顶端。它将后面的整块土地给圈在了里面，也将那一块土地给封闭住了。上面有一个巨型的六芒星阵法，每一个角都镶有最为珍贵的宝石，隐隐有暗光在其中流转。在六芒星的正中央，一个十二边形的青铜锁孔直直地深入门体内部。
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钥匙，缓缓放了进去之后，扭转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薄唇微微翼动，仿佛在说着什么，却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门上的光芒忽而大盛。“吱呀”一声，门开了。
背后是一片黑暗，仿佛在引诱着什么。“走了。”安德烈轻唤一声，右手握紧死神镰刀，向前缓缓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略略偏过头，声音依旧是那么冷漠：“小约翰恢复一半了，伯爵请不要太过担心。”
三个人鱼贯而入之后，门立刻自动关上，将其后的黑暗再次锁住。“伯爵，你怎么了？”凯撒看南鄙王呆呆地站在那里，拍了拍怔忪的他。
“……没什么，”南鄙王反应过来，走回门的一侧，脸上是一种感动与欣慰混合的表情，“只是觉得……公爵果然没有变，还是小时候那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啊。”
真的吗？凯撒想到黎原走后安德烈不稳定的表现，心里很是为老友担心。
老友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希望小原能够平安回来，要不老友大概就要……疯了吧。
凯撒在心中划了一个十字。
要死了要死了！
黎原觉得自己每一次濒临死亡的体验都可以出一本书了！
上一次是裂心，这一次是勒死……他有预感，他还可以体验到更多的死法。
想要继续赖着晕，可是眼皮却已经不争气地睁开了。黎原睁开眼，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却彻底石化了。
擦擦擦……这里这里……怎么和五枪会壁画上的景象一毛一样啊！
柔软的云彩之上，背后隐隐有金光洒满青空。不远处飞着一个小天使，见黎原醒了过来，惊喜地飞了过来，捏了捏黎原的脸：“哇塞，居然是活的！”
会不会说话呢你这熊孩子！
不满的黎原刚想把熊爪子给拍下来，小天使就抽走了手，扭着光屁股又呼啦呼啦地飞远了：“主神！那俘虏醒了！”
“……”真特么宁愿长睡不醒。
云朵虽然看似柔软，但却十分有质量。黎原以手撑云，揉着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脖颈，从云朵中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光明界？
说起来，他之前被塞西尔那个中二男给勒晕了，难道之后就被带到了光明界？那……安德烈呢？
黎原想到了什么，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你醒了？”远处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输人不能输阵，不，应该是输阵不能输人！黎原默念三句，一咬牙就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硬气道：“来者何人！”
“嗯，虽然长得很像，但却没礼貌多了。”对面顿了一下，既而淡淡地对着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黎原忽而感到膝盖一阵剧痛，一个猝不及防，他的身体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直直地跪了下去：“唔！”
刚刚还柔软的云朵一下子变得硬如最坚硬的大理石，黎原膝盖重重地砸在上面，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声。
来人走到满头大汗的黎原面前，顿了下来，一根修长的手指自洁白长袍中伸出，抬起了黎原的下巴：“嗯……太像了，太像了。”
面前的这个人一头金色盛到几乎泛银的长发，面容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皮肤晶莹剔透，如同最好的汉白玉，而略略的一点红唇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不论男女初见之时，都会感受到一阵心惊肉跳。小巧的右耳垂上，一颗血红色的宝石耳钉戴在其上，他好看的丹凤眼淡漠地微眯着，看似一脸温和，悲悯众人，其实没有任何感情。
黎原又想起了那幅壁画。这么欠扁的气质，难道是……
正想着，对方轻启双唇，自动解答了黎原的疑问：“自我介绍一下，吾乃光明之神。”
果然是他！
黎原忍受着拖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带来的不适感，两手微微捏紧成拳，想要聚集力量。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杀了他，安德烈就不会有事了……
怎么会这样？
黎原惊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再也没有了一丝力量！
左耳垂处忽而爬上了一阵剧痛，那种疼痛不断地往里钻去，像是一条无情的肉虫一样，左突右支，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啊！”
黎原疼得闭上了眼睛，身躯也摇摇欲坠，发出了崩溃前最后的悲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咬紧牙关，说出了最后质问的话语。
“你以为吾会给你机会对吾不利么？”光明神冷笑一声，声音仍然充满了悲悯，“刚刚给你带上了红玉耳钉。真讨厌……本来是他戴过的，结果却被你这个赝品给玷污了。”他摩挲着自己的右耳垂，忽而扬手给了黎原一巴掌。
真特么是熊孩子啊，安德烈说的一点都没错！黎原痛得都快失去了神智，却仍然能在昏迷之前乐观的吐槽着。
“之前搜查了一下你的记忆，发现居然是他的转世？呵呵，居然是转世……他居然会去转世？！”对面的声音逐渐有些气急败坏。
谁特么是那家伙的转世了……那熊货谁爱要谁要，买一送一还包邮。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心大还是没心没肺。感受着左耳处忽而传来的冰凉感，黎原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闭紧双眼开口道：“红玉耳钉的作用是什么？安德烈怎么样了？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光明神的又一个巴掌。
“告……诉……我。”
又是一个巴掌。
“告……告诉我。”
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开，黎原忽而清醒，忽而又堕入痛觉，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唯有潜意识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无论情况如何危险，都一定要冷静，尽量打探消息。
只有不放弃一切希望，才有希望！
黎原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声音也嘶哑不堪，却仍然是执拗道：“告诉我……”
旁边一直随侍着的塞西尔目睹了这场力量悬殊的酷刑。作为光明界的侍卫长，他本来早就应该冷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和冥神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执拗的表情时，他忽而觉得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闭了闭眼，他开口道：“主神……他已经不可能逃脱了，告诉他也无妨吧。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那位大人的转世。”
转运了！
经过锲而不舍，他终于刷出了传说中的“反派死于话多”的fg了！
黎原在心中给塞西尔点了一个赞，连已经蔓延到大脑的剧痛都来不及管，而是竖起耳朵，等着听接下来的情报。
光明神高高扬起的巴掌顿了一下，既而轻轻地打在早已经红肿不堪的脸上。沉思片刻后，他道：“也对。毕竟是他。”
“行吧，赝品，那你就听听你命运毁灭之前最后的悲鸣吧。塞西尔，告诉他。”光明神敲了一个响指。
“是的。”塞西尔点点头，“当初世界为混沌，最后一分为二，其残留物就是红玉，代表着混沌法则的力量，极为稀少，光明界只有这么两粒。其最大的作用便是……力量传送。”
“也不知道你这赝品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光明能量，也不知道你这赝品究竟是怎么来的。不过没关系，正好为吾所用。”光明神嚣张地大笑，“接下来做什么？当然是侵略啊！至于安德烈嘛……”
光明神恶意地笑了一下：“你接下来就知道了。”
☆、第59章 所谓熊货
57论熊孩子的最高境界
我擦这诡异的语气吓死宝宝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请您明……示。”黎原咬着牙继续问道。
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光明神，不能够让问题就这么过去。涉及到安德烈，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明晰！
“这是什么？”光明神掏出一物。
黎原忍着浑身上下不曾停歇的剧痛，朝着光明神手上那物看去：“……信？”
“没错，”光明神点点头，将信朝着空中一抛，信便倏尔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里面写的全部是你的记忆，相信哥哥是知道怎么处理的。”
“哥哥？怎么处理？”黎原的脑袋因为光明神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而一片混乱，“您是说……冥神？”
回应他的又是一巴掌与身上陡增的疼痛：“你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
光明神噙着悲悯世人的笑意站起身，将黎原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提起来，轻飘飘地就一一掰断了黎原的四肢：“世人皆以为吾与哥哥关系很差，呵呵，笑话！哥哥与我情同手足，心意相通，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丝毫的怨恨！”
“当初法则让吾仅有四分之一的江山，现在吾就要重新统一世界。到那个时候，就是吾取法则而代之的时候了！从此以后，天高海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吾！”
“你知道吾的信里写了什么吗？”光明神猛然凑近，恶意地盯着咫尺之远外黎原纯黑的眸子，冷笑道，“吾将你的记忆全部给了哥哥，哥哥一定会利用记忆便宜行事，取信于二神。安德烈对你很迷恋吧？呵呵，那画面……真是……”
“闭嘴！”黎原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本的自己是有多天真，也才知道资质平凡的自己，是如此被强大的人物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两个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冥神被光明神夺去了力量，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怨怼光明神，最不济也是心死成灰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冥神与光明神之间的感情竟然深至如此，以至于愿为之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光明神在此处带兵攻打亡灵界，亡灵界虽有二神坐阵，也有警惕之心，但对冥神的提防肯定不深，再加上自己的记忆被光明神夺去，借助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及记忆无懈可击的优势，冥神一定可以取信于安德烈与二神。之后，冥神可为间谍，可将所有的消息泄露给光明神。这简直……
太特么反逻辑了！冥神为什么就这样甘愿放弃一切，只为了成光明神一人？
光明神继续不依不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他伸手，像是掐野鸭脖子一样摩挲着黎原耳垂处的那枚红玉，凑近而吐气如兰，“你的身体将会成为容器，成为我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有了近乎一倍半的光明之力，何事而不能成！”
手在触及红玉的瞬间，脑中一直蔓延的剧痛忽然撤去。黎原骤然经受解脱，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如洪水般的无力感，直至将他的神智拖至深渊。用力一咬舌尖，黎原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准备置冥神于何地？一旦事情败露，二神不会绕过他的。”
光明神一愣，手也随即松了开来，仿佛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般。一向以悲悯之笑示人的他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然而却只是一瞬。片刻后，他轻松地回答：“哥哥对吾这么好……吾会在事后复活哥哥，然后与哥哥共享天下的……不，不行，哥哥就在吾之宫中呆着就好了。”
安德烈真有识人之明……真特么是个贪得无厌的熊孩子啊……可是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冥神真的一心一意对待光明神，即使明知利用，也要宠熊弟宠到无法无天吗？会不会冥神自己也在算计，希望从中渔利呢……啊……大人物的世界真是尔虞我诈到了极点，简直就像是在看魔幻版的《战国策》一样啊……
黎原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的吐槽与疑问，然而洪水很快淹没了头颅，他终于在高压瞬减的情况下，失去了意识。
“东张西望，你到底在找什么？”
肃杀的上古战场，即使是无色空气中都是鲜血的滋生，每一寸的土地里都渗透着冤魂的神识与灵魂，方圆千里寸草不生，也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生气，却也一丝亡灵之气都没有。这里是被神抛弃的地方。
禁图书馆名为图书馆，其实包含着两大部分：一为上古藏书与藏宝区，二为古战场原址。古战场原址在藏书区的东面，是进入禁图书馆大门之后首先会经过的地区。
拉菲闻言，笑着回过头来道：“我在找三神陨灭的地方。”
“三神陨灭的地方？您要去那儿干嘛？”杰兹皱起了眉头，话语间也登时充满了警惕。
当初大战到最后，亡灵界三神不愿意生灵涂炭，遂将位子传给自己的继承人，然后将光明神引至决战之地，意欲同归于尽。二方力量相撞，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以至于两界都有相当一大片土地被炸出了空白，此后物种演变，逐渐复苏才产生了人间界。本来应该是四神陨灭，但冥神持着最后一点力量从中逃出，找到与自己交好，在抗击光明界中遭到暗算的安德烈，将自己的所有力量传给了安德烈，既而灵魂破碎，身死道消，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故而决战之地，实际上只是三神殉身的场所。
拉菲作为冥神，为何突然想要回到当初的场所？
拉菲淡淡道：“我被篡改了记忆，而记忆的关键点就是当初的古战场。”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安德烈懒得多说话，言简意赅地点出拉菲的言外之意。
拉菲轻轻一笑：“死神果然聪慧。我想要用亡灵界的一颗亡灵原粒来激活决战处。当初的决战之处虽然已荒，但仍存有三神的记忆。激活之后，我就能够找回记忆。”
“那你还是别找回了。”安德烈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冥神，亡灵原粒事关重大，恐怕我们真的不能给您，请见谅。”杰兹也帮着安德烈说话。他的眉毛皱得死紧，从小养成的对冥神的景仰在一点点地坍塌。
拉菲一定要来到禁图书馆，一定要包含着大量亡灵之力的亡灵原粒，且一定要激活古战场……杰兹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双枪。
“然后呢？黎原就不要了吗？”拉菲早就意料到两人不会同意，施施然吐出了一句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杰兹愤怒地看着安德烈：“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凡人就给出亡灵原粒？”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安德烈在一起，因而完全不知道安德烈对黎原的感情。
安德烈淡淡道：“给他亡灵原粒。”
“你疯了么！亡灵原粒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因为这么简单的威胁就轻易给出？一旦出事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找回冥神，现在冥神已经回来，你……”杰兹停住了嘴。
因为安德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克制了一会儿，压制住自己火气，尽量冷漠地说：“我要找的不是冥神，是黎原。给他，我有办法。”
杰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愤怒却在看到老友的脸色时消弭。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拉菲：“也行，不过还请冥神先说明，为什么亡灵原粒能够带回那个叫什么……对，黎原。”
安德烈这小子已经疯了，既然拦不住，那他好歹得先把事情问清楚了来。
啊啊啊啊这对蛇精病夫妻真是神烦啊摔！
拉菲点点头，解释道：“我只需要一点亡灵原粒，用以激发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往事会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我会找回记忆，同时，被扭曲的时空会在大力冲击之下再次扭曲一瞬。在这个时刻，你们如果努力，黎原的灵魂就可以回来。”
“那您呢？黎原回来了，您呢？”
“他去死。”
“你别说话！”杰兹瞪了这个神经已经被烧坏的安德烈一眼，严肃地继续点破关键点，“如大家所见，他是您灵魂的一部分。如果他回来，您又去哪儿呢？”
拉菲道：“正如安德烈所言，我去死。”
两人俱是一惊。
拉菲叹了一口气，一直微笑着的脸已经笑到有几分僵硬和麻木：“我早就说了，我老了，也累了。我只想长眠。”
“那种感情……太累了。”他微张双唇，无声地补充了一句，却没有人听见，就已经消失在了没有一丝风的空中。
“然而恐怕光明神并不会如你所愿，”安德烈想了想，“就我所知，他一直想复活你。”
“所以这就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了，”拉菲转过身微笑道，“在黎原回来的瞬间，利用那种巨大的力量，消灭我剩下的神识，将我的神识从灵魂上抹去吧。”
声音无悲无喜，近乎悲悯。
☆、第60章 所谓掌控
58想要得到一切的心情
孤独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从出生以来，安德烈就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父神因为私人感情的原因，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很冷淡。记忆中与父神真正相处的画面不会超过二十幅，尽管这二十幅所流淌的时间何止千万年。绝大多数的时候，父神皆不在城堡；偶尔回来，脸上的阴郁也只会让人生人勿进。
父亲孤僻，城堡里亦无太多的仆人，除了一位管家之外，其他多是驯化的亡灵傀儡。生活倒是波澜不惊，城堡里看血月升落，可是内心的不满足却在滋长。
好想有一个人能够听他说话，好想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的包容他，好想有一个人能够永远陪着他。
他们可以吵闹，可以生气，甚至可以打架，但他们绝对不可以冷战，绝对不可以让痛苦在彼此之间蔓延。他们可能厌弃彼此，却又离不开彼此，更从未想过离开彼此。
当然以上不过只是小孩子的妄想罢了。
在城堡里沉默地学了几百万年的魔法之后，安德烈终于长成了一个糟糕的小孩。忍无可忍的他决定弄出一些动静，让父神注意到自己。
奇技淫巧刚开始还有用，但到最后也就那样了。父神还是沉浸在永恒的阴郁之中。
一切都没有用。直到后来。
森林中，他意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一个奇怪的亡灵莫名其妙地接近了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照顾他、陪伴他。他们在森林中度过了差不多一年的岁月，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所经历过最完美的一年了。
一切就像梦一样，然而梦却就这样碎了。
“安德烈。”
安德烈好像听到了久违的父神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焦距在恍惚了很久之后才找到焦点，他看见父神一袭黑袍裹身，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自己，“父……神？”
“你总算醒了。”父神松了一口气，将安德烈头上的毛巾给拿开，“这么小就动用禁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一向波澜不惊的死神第一次在语气里出现了一丝焦躁。
安德烈没有回答那句话，而是转而问道：“冥神呢？”
“冥神？什么冥神？”死神皱起了眉头。
安德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下。
死神沉默了下来，思索了片刻：“冥神出现在森林里，还被抓走了？有点奇怪啊。”
房间里又进入了静谧。安德烈想着那个奇怪的亡灵，忽而开口道：“会不会有……两个冥神”
“怎么可能，”死神断然否认，“神是不能够模仿的。法术能够伪装一切，却不能够伪装神的形象。可能真的是死神，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光明神入侵又是怎么回事？”
死神盯着安德烈那头遗传自自己的银色长发，之前还有些情绪的声音又淡了下来：“只是小规模入侵罢了。”
“可是塞西尔都已经出动……”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死神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问话无果，安德烈和死神又陷入了沉默。事实上，沉默才是两人最习惯的相处方式，向最开始那样近乎关心的话语，某种程度上来说对这对父子双方都是折磨。
“主人。”
门外传来了声音。“进来。”死神捏捏疲惫的鼻梁，将蓝眼睛深处的血丝敛去。
管家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回答道：“亡灵神那边请您去一下，说是冥神……逃回来了。”
安德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安德烈！”死神喝道，“给我躺回去！”
“父神！”安德烈倔强地看着死神，“让我去见他一面！他……”安德烈知道父神心硬如铁，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理由，自己是不可能成行的。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他是否是真的冥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说了，神是不可能被伪装的！”
“父神！”
死神与安德烈对视了半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僵持到了极点。安德烈毫不示弱地看着死神，即使是矮一个头也绝不低头。
片刻之后，死神首先宣告放弃，“好吧，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收拾好自己的情况下。管家，去给他处理下！”接着站起身，转身便走出房间，“砰”地一下把门盖上。
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安德烈松了一口气，迅速在管家的帮助下开始收拾自己。
几乎是相同时候的另一边。
介川里。
目之所及之处，全部是正在交战的士兵。冷色调的铠甲与暖色调的装备一目了然，让人很容易就分清敌我，但两方又不敢掉以轻心，而是继续不死不休地厮杀下去。
光明界那边，虽然物种较少，但胜在质量优秀，每一个人都是百战而胜之辈；亡灵界这边，固而单体实力较弱，但源源不断的亡灵骷髅和死魂却如潮水一样涌上战场，仿佛没有力竭的可能性。
介川站之时一个不算大的中转站，但却已经布满了不少的尸体。每一秒都有一个灵魂死去，或灰飞烟灭，或化为怨灵，然后在光明魔杖耀眼的光芒中彻底消失不见。浮尸千里，血流成河，越来越多微小的创口被光明战士所打开，附近的森林涌入了越来越多的敌人，第一道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一切已经危在旦夕。
“怎么样？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在班上的腐女那边听到过……黎原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保持着一种崇拜的表情，“是的！”
光明神得意地将手一扬，将空气中的画面给消弭掉：“这只是个开始。”
那次昏迷之后，黎原就被拖到了光明界监狱之中。后来战事紧张，除了塞西尔所率领的最后的禁卫军，其他全部都上了战场。本来就人口稀少的光明界一下子空荡了起来，也许是寂（脑）寞（抽），也许是胜利者为了向失败者炫耀，也许根本就是熊孩子不炫耀会死症发作，总是黎原被从大狱里提溜了出来，不仅治好了伤正好了骨，还给安排了一个小椅子，坐在光明神的宝座旁边，陪着他看战事，听他说废话。
当然是带着镣铐就是了，耳畔的红玉耳钉也没摘下来，黎原的耳垂现在还疼得慌呢。
“神……”经，黎原默默地咽下一个字，“您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我觉得……您已经拥有一切了啊。”
塞西尔在训练士兵，神殿里除了少许仆人，就只剩下了黎原和光明神。经过几天的被迫相处,黎原发现光明神真是一个熊得不行的孩子，任性妄为，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自私自利，对于想要的东西十分执着。
黎原现在受制于人，除了祈祷，他觉得只能试试后世的洗脑神技看了。边顺着毛捋，他边试着灌输各种“生而平等”“爱与和平”之类的歪理邪说，口才技能都快刷到满级了。
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光明神坐回到神座之上，抚摸着白玉镶红宝石的扶手，斜看着天空：“你这种赝品懂什么……你又不知道自由有多重要。”
“自由？您还不够自由？”黎原不解地问道。
“自由？”光明神笑了一声，仿佛是感慨凡人的愚蠢，“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所凭借的。亡灵倚靠着亡灵界，亡灵界依靠着神，神倚靠着神力……然后呢？没有了神力，吾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年世界还是混沌的时候，我曾经感受到一瞬的法则之力……太棒了，”他微眯的眼中逐渐染上了狂热，“太棒了，混合光明和黑暗，把握一切，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什么都是我的……”
“可是后面法则把一切都弄坏了，他逼迫我们分开，还让我们造各种物种，呵”光明神厌恶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远方那片什么都没有的天空，“这些东西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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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但他是他自己。”
“那又有什么用？他终究是不如我的。”拉菲自信地笑得飞扬。
安德烈猛而抬起头看向他，片刻后，又垂下了眼，任凭睫毛的阴影遮住面前的人：“太过自信者是大忌。冥神，时代变了，还是你真的以为，没有了神的眷顾，你算什么？”
拉菲的笑容一滞，继而显得有些尴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我是在为你好。孩子，音乐天赋是我与生俱来的。”
安德烈也不言，只是摇摇头：“音乐靠得并不只是天赋。”他抬抬手，暗示面带疑问的杰兹不要继续追问。
冥神的力量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亡灵神和死神分给他的一事，其实是一件禁事，禁忌到本该只有四个当事人知道的地步。但死神终是心中隐隐有些疑虑，就用特殊的密码写在了极为隐秘的地方，并加了许多的锁。安德烈小时候顽劣，为了讨得父神的注意，用了一千年的时间，破解了这个秘密。
无论是上一任死神还是这一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相信自己的直觉。
曾经的他，将如此重要的机密给那个少年分享，只是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少年值得，也不会辜负他用秘密来讨好。现在的他，捏住这个秘密，只等到关键的时候，一举爆发。
房间里又陷入了静谧，除了翻文件的声音外，一无其他。
一个电话响了。凯撒走过去接了之后，告诉安德烈：“公爵，黎原的入学手续已经处理好
了。”
安德烈点点头：“多谢。”在说完之后，他在这一天中，第一次正眼看向对面那个微笑着的人，开口道：“我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今晚前往禁图书馆，祝你好运。”
“啪”地一声，是文件夹关上的声音，仿佛关到了人的心上般惊心动魄。
“话说你不是法力无边吗……为什么……我们都走了半年了还没到介川啊！到底有多远啊大！哥！”黎原萎靡地上半身塌着，双手无力地垂着，头也低低地看着地面，整个人就差没头上长草了，“我走不动了！”
小安德烈穿着黎原给他做的小马甲，踱着大方步，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面，嘴里还叼着一块蔗糖。他瞥了一眼身后的人，气定神闲地叹了一口气：“是你平时太缺少锻炼了啦。也没多远啊，再说了，我是被关禁闭，为了防止我逃跑，老爹当然会禁掉我和逃跑有关的一切魔法啊！加油，胜利就在前面！”他竖起了大拇指。
黎原艰难地抬起眼皮，不满地倾身向前退了他一把：“喂！为什么我这当牛做马的，你这还一副出来郊游的样子啊！”
小安德烈虽然是看着前面，却也一直关注着后面的动静。早在黎原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却人小鬼大地一直没动，直到黎原即将触碰到自己的背心时才脚下一旋，以极快的速度闪开：“啊，因为你伺候地好嘛。”看着黎原重心不稳差点没摔得狗啃泥的熊样，安德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发誓！他再一次对天发誓！他再也不会伺候这个熊孩子了！永远不会！
为什么他就这么听这个熊孩子的话啊喂！这都一年的时间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他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一个学会文史哲走遍世界都不怕的三好青年，而只记得自己是熊孩子专用保姆了！熊孩子谁想要谁要，包邮还差评返现五元！不退谢谢了啊！
“今天会路过一个湖，我们抓鱼吃吧？”
“……好。”
面如菜色的吃土少年黎原悲愤地抽了一下鼻涕，然后继续……被压迫。
人生真是寂寞如斯啊╮(╯_╰)╭
“不过说起来，越到外面越漂亮啊。这片森林还挺有意思的。”黎原打起精神，几步走到安德烈身边，习惯性地牵起小孩的手，看着两边不断倒退的风景，感叹道。
“漂亮？”小孩的手捏紧了一点。
“是啊，”黎原点点头，没有注意到小孩若有所思的小脸，指着旁边的一片树叶笑道，“可能是季节变化了吧，森林里面的叶子都是深墨色的，而越到外面就越青翠，就像是一直沐浴在阳光，接受光合作用的叶子一样充满朝……”黎原忽而止住了声。
不对，有哪里不对。
亡灵界只有血月，整个界的色调都偏冷色调。尽管也有万物，但万物仍是偏暗黑萧瑟。即使是树叶，也绝不可能是这么的清新。这么清新，必然要阳光的帮助！
黎原又想到之前安德烈曾经告诉自己的，前世出使的消息。原因好像是……领土争端？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黎原的脑海中聚集炸裂，让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连安德烈的警告声都没有听见，直到被安德烈抱住扑倒在地，然后就地打滚之后才找回了神智：“怎么……啊！”
目光触及之地面，一支有着长长尾羽的利箭直直地插入泥土，上面的金属寒光正咧着嘴对着黎原笑。
“怪叔你蠢死算了！”
黎原被小小的安德烈抱在怀里，在地上快速地翻滚着，躲开不断射过来的箭支。明明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此刻却爆发了无比的潜力，就像是真正的骑士一样英勇无畏。
“哦？有意思。停一下停一下。”
一个悦耳到浮夸的声音忽而出现。紧接着，不断下放的箭矢忽而停了下来。
安德烈轻轻喘着气，将耳畔的一根琉璃白羽箭拨开，拉着黎原站起来，一手拽着黎原的手，一手从口袋里迅速地掏出了死神镰刀，对准了声音的主人：“什么人？！”他喝道。
多日以来的嬉皮笑脸与没大没小一扫而空。媚如春日般和煦的森林里，小个子死神牵着一个亡灵，一脸严肃地看着敌人。
对面处，十多个长耳朵的精灵背上背着箭囊，身上穿着轻薄却织金绣银的衣衫，正面无表情地将弓拉到半满，箭呈将发的状态，对着这边的两人。他们的眼神如同水晶一般澄澈，但在其中却看不到任何瞳眸的闪动，就像是玻璃珠一样冰冷。
精灵的中间，一个金发碧眼，强壮英俊，一身浩然正气的高大精灵站在其中，笑得很是邪魅：“小孩，你是死神的孩子吧？幸会幸会啊。”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光明界的侍卫长，塞西尔。”
☆、第57章 所谓战斗
55森林保卫战
黎原不敢置信地朝着那个精灵看去。
ヾ(｀Д′)卧槽居然还是……故人？！
此时的塞西尔和未来完全不同。未来的他，虽然仍旧是如此的神采飞扬，但眉间淡淡的愁绪却将整个人给沉了下来。他隐藏了自己的精灵耳朵，变得怪异而调笑，鬓间的金发也似乎有了些许银光。
而现在的他，身着白色衬衫，下身为浅蓝色织金紧身长裤，裹在棕色的马靴里，不羁的头发略带凌乱，几缕刘海遮挡住了眼睛，被随意地驳到一边。他飞扬得就像一个纨绔子弟一样，可恶到极点，也无忧无虑到了极点。
安德烈感受到了身边少年的异样，心里有一些奇怪的情绪泛了起来。他不满地拽了拽黎原的胳膊。
塞西尔感觉到了一道直直的复杂视线，轻笑一声，第一次正眼看了看旁边那个毫无存在感的亡灵，嘴里还调笑着：“哟，小亡灵一直盯着我，别是看上……”
视线在触及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塞西尔的脸上变了颜色：“这是……”
身后的精灵发现了头领的异样，手上的长弓也自动拉圆，一片蓄势待发。
“等等。”塞西尔抬起手，示意手下先不要轻举妄动。双手抱在胸前，塞西尔支起手，不住地摩挲着下巴，眼神明灭不定，亦是直直地看着黎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黎原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整个人下意识就想往后躲。但在看到身边的小孩，咬了咬牙，又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将小孩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时候的塞西尔怎么可能认识他呢——黎原如是给自己打着气，色厉内荏地说：“这里是亡灵界的地盘，你们来做什么？！”
“我们来做什么啊……”塞西尔想了想，露出一副很困扰的表情，“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呢？”他偏头，朝着自己的一个手下问道，“彼得，告诉他我们是来做什么的。照直说”
“是的，首领。”绿色长发的精灵放在弓箭，单膝跪地，“我们是来侵略的。”
……你们还真直白。
安德烈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忽而大声喊道：“介川是光明界与亡灵界唯一的枢纽，你们是不是已经占领介川了？你们在介川有多少人？！”
“哟，小孩自身都难保，还记得刺探情报啊！”塞西尔轻飘飘地拍拍手，“不错，我喜欢。”
安德烈眼神变了变，继续道：“冥神呢，你们都不管冥神的性命了吗？！你们这么入侵，光明神会同意吗！他不管他哥哥的生死了吗！”
黎原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小孩，却只看到了他一头银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飞扬，心中的疑惑却一下子全部解开了。
世界上很多的事情本来并不复杂，只是缺少一个契机来解释。怪不得之前亡灵神和死神一定要保下冥神。一开始他总是想不明白，就算冥神与光明神可以算是撕破了脸，但两人毕竟血溶于水。从后世看来，两人的感情明显不浅。亡灵神和死神本来就是一世的俊杰，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隐忧，然而他们还是保下了冥神。
原来这就是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朋友情谊，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自保。
冥神的力量是亡灵神和死神分给的，可以说是同出一源。一旦有变，两人联合，可以很容易对付冥神；同样的，冥神得到了他们的力量，也相当于托管了自己的性命。一旦光明神有变，两人万不得已之时也可以以冥神的性命为威胁——当然，这是建立在光明神对冥神还有感情的基础上。
不管有没有感情因素作祟，保下冥神，对于亡灵界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只是安德烈这么小的孩子就懂了这么多，多少有点……
让他心疼。
每当涉及到安德烈的时候，黎原总是会忘记安德烈的实际年龄，而是下意识地关心着他。
塞西尔愣了一下，继而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哟，小孩知道得还挺多嘛。那么，还有一件事情，你知道吗？”
塞西尔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危险。黎原的右眼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一阵不详的预感开始在心里蔓延。
果然。
森林里一直微动的叶子停顿了一下。塞西尔忽而朗声道：“冥神，你不支持我们就算了，为何还不告而别！”他的声音直直向着黎原飘去。
=皿=你在说什么啊？！
黎原惊讶地指指自己，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神一样的转折：“嘎……你在说我？”
塞西尔声音一变，愤怒滋生：“出使阶段，你说那么多两界交好的废话也就算了，这么急着回亡灵界到底是干什么？通风报信？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会实现的！”
安德烈的眼睛睁大了一瞬，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他牵住黎原的手，坚定地说道：“我不管他是不是冥神，我都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说得好像你能阻止我一样。”塞西尔清嗤一声。
“我能。”
“我懒得跟你说废话。”塞西尔手一扬，黎原忽而腾空而起，直直地朝着塞西尔处飞了过去，“带走！”
黎原咬咬牙。他的身形在空中骤然停了下来。身上隐隐有金光流转，但似乎又有暗黑色的锁链将他包裹在其中：“放下我！”
全身的力量一下子被调动了起来，用来阻挡来自塞西尔那大得不可思议的牵引力。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力量，即使是在自己还没有挂掉之前也没有如此过。豆大的汗水掉了下来，染在土地上，渲染了危险的气氛。
塞西尔脸上藏不住的惊讶炸裂了一瞬，既而冷笑道：“冥神，你以为我侍卫长是白当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安德烈的咒语念到了最后一句，他举起镰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复杂的形状，猛而一跃而起，朝着塞西尔砍去！
与此同时，黎原身上的力量爆发，将塞西尔的禁锢给炸开了一瞬。借着这个机会，黎原从空中骤然降落，对准塞西尔的头顶就是一掌拍出！
镰刀的暗光大盛，燃烧着来自地狱的暗色火焰，裹挟着凌厉的疾风，将三个人给淹没其中。
塞西尔的手下见状大惊，手上的弓箭立刻脱离了弓弦的束缚。来自光明界最精锐的一支精灵军队的精准箭术，冲着安德烈与黎原两人呼啸而去，却在触及暗色火焰的瞬间就被融化成了气体，既而被空气吞噬。
塞西尔额角的汗水终于落了下来：“禁术？小孩，你居然用禁术？”
“你很有潜力，但你还——嫩了点！”
在火焰即将将其吞噬的刹那，塞西尔的身形忽而消失不见。与此同时，黎原忽而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大力勒住，生生止住了他下降的趋势，“唔！”他痛苦地挣扎着，窒息的痛苦让他身上一直流转着的，保护着身体的力量消失了一瞬。
就是一瞬，却被塞西尔给捕捉到了。他毫不犹豫地制住了不断挣扎的黎原，将他身上的力量全部锁住。
安德烈一击不中，回头朝天看去，立刻大惊，朝着两人飞奔而去，手上的镰刀又是一挥：“放开他！”
“哈哈哈，小孩，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的身体吧！”塞西尔一手揽着黎原，哈哈大笑，左手在空中一扬。
下一刻，塞西尔带着黎原，凭空蒸发在了空气之中。
而相同的时刻，被留下的那些精灵们已经上好了箭枝。箭尖锐利的寒光冷酷地面对着空中的安德烈，紧接着，如雨般倾泻而下！
安德烈狼狈地躲开着箭枝，小小的身体在箭雨的缝隙间左右闪着，看着是那么的艰难，几乎变成了一道残影。
“噗嗤”一声，是箭入肉的闷声。安德烈终于是躲闪不及，右胳膊被箭枝射了对穿，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窟窿。而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内里翻滚着的气血，一大口乌血自口中猛然喷出，冰蓝色的眼睛也流出了鲜血。还有耳朵，还有鼻子……
禁术之所以为禁术，就在于它对于施术者的要求特别高。可以说，如果不是□□神级别的力量，一旦使用，就必然会遭到反噬。
安德烈觉得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倒下……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要救回怪叔，救回他的怪叔……
他用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才等到了那个亡灵的出现，怎么可能就让他这么被人夺走！
艰难的躲避中，安德烈的眼前逐渐迷蒙。这一刻，他是无比憎恨自己的弱小，憎恨自己没有早点变强。他的神智逐渐消失，身形却没有停，还是在躲闪间近身精灵，用镰刀收割一个个精灵的性命。
忽然间，巨大的压力消失了。眼前暖色调的精灵形人块似乎全部都倒在了地上。好像有什么人赶了过来，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神一变。
“安德烈！”
在彻底昏迷之前，他好像看到了父神的身影。
☆、第58章 所谓折磨
56于光明中寻找黑暗
“到了。”
南鄙王的声音在夜色中极为苍老。
上古战场像是一个被神遗弃的地方，越是靠近原址，血月的光芒就越是微小，到最后更是完全没有了。这里寸草不生，空气着弥漫着浓郁的血特有的铁锈味，不时还能看到几个惨白的头骨，散堆在荒路上，足以让人猜测当时战况的惨烈。
走在最前面的安德烈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多谢。”
南鄙王摇摇头，将手中的钥匙交给他：“这本来就是属于你们的东西，老朽只不过是代为看管罢了。只是禁地毕竟需要保密，还请凯撒伯爵能够从旁相助，陪老朽在这里守一下门。”
凯撒轻轻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虽然是我自己下令建的……但这么多年之后第二次看，还是觉得很宏伟啊，”杰兹稍后一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如是下着评语，“嗯，我觉得我设计天赋不错。”
“图纸是我画的，谢谢。”安德烈凉凉地补充。
“……”杰兹将手伸进口袋里，握紧了自己的枪械，拼命克制着自己往外拔的冲动。
“这里就是禁图书馆了吗？你们做得很不错，看来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了啊。”拉菲上前一步，感叹道。他身披着巨大的斗篷，将整个人给遮在其中。摘下了曾经不离身的黑框眼镜，那张本来就清秀的脸一下子就美丽了许多，仿佛是施了魔法一般。
面前是一扇高大的门，直上云霄，让人直到天的尽头才能看到顶端。它将后面的整块土地给圈在了里面，也将那一块土地给封闭住了。上面有一个巨型的六芒星阵法，每一个角都镶有最为珍贵的宝石，隐隐有暗光在其中流转。在六芒星的正中央，一个十二边形的青铜锁孔直直地深入门体内部。
安德烈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钥匙，缓缓放了进去之后，扭转了一下。与此同时，他的薄唇微微翼动，仿佛在说着什么，却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门上的光芒忽而大盛。“吱呀”一声，门开了。
背后是一片黑暗，仿佛在引诱着什么。“走了。”安德烈轻唤一声，右手握紧死神镰刀，向前缓缓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略略偏过头，声音依旧是那么冷漠：“小约翰恢复一半了，伯爵请不要太过担心。”
三个人鱼贯而入之后，门立刻自动关上，将其后的黑暗再次锁住。“伯爵，你怎么了？”凯撒看南鄙王呆呆地站在那里，拍了拍怔忪的他。
“……没什么，”南鄙王反应过来，走回门的一侧，脸上是一种感动与欣慰混合的表情，“只是觉得……公爵果然没有变，还是小时候那个嘴硬心软的好孩子啊。”
真的吗？凯撒想到黎原走后安德烈不稳定的表现，心里很是为老友担心。
老友现在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希望小原能够平安回来，要不老友大概就要……疯了吧。
凯撒在心中划了一个十字。
要死了要死了！
黎原觉得自己每一次濒临死亡的体验都可以出一本书了！
上一次是裂心，这一次是勒死……他有预感，他还可以体验到更多的死法。
想要继续赖着晕，可是眼皮却已经不争气地睁开了。黎原睁开眼，在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却彻底石化了。
擦擦擦……这里这里……怎么和五枪会壁画上的景象一毛一样啊！
柔软的云彩之上，背后隐隐有金光洒满青空。不远处飞着一个小天使，见黎原醒了过来，惊喜地飞了过来，捏了捏黎原的脸：“哇塞，居然是活的！”
会不会说话呢你这熊孩子！
不满的黎原刚想把熊爪子给拍下来，小天使就抽走了手，扭着光屁股又呼啦呼啦地飞远了：“主神！那俘虏醒了！”
“……”真特么宁愿长睡不醒。
云朵虽然看似柔软，但却十分有质量。黎原以手撑云，揉着自己仍在隐隐作痛的脖颈，从云朵中坐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光明界？
说起来，他之前被塞西尔那个中二男给勒晕了，难道之后就被带到了光明界？那……安德烈呢？
黎原想到了什么，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
“你醒了？”远处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输人不能输阵，不，应该是输阵不能输人！黎原默念三句，一咬牙就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硬气道：“来者何人！”
“嗯，虽然长得很像，但却没礼貌多了。”对面顿了一下，既而淡淡地对着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黎原忽而感到膝盖一阵剧痛，一个猝不及防，他的身体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直直地跪了下去：“唔！”
刚刚还柔软的云朵一下子变得硬如最坚硬的大理石，黎原膝盖重重地砸在上面，发出了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声。
来人走到满头大汗的黎原面前，顿了下来，一根修长的手指自洁白长袍中伸出，抬起了黎原的下巴：“嗯……太像了，太像了。”
面前的这个人一头金色盛到几乎泛银的长发，面容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皮肤晶莹剔透，如同最好的汉白玉，而略略的一点红唇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不论男女初见之时，都会感受到一阵心惊肉跳。小巧的右耳垂上，一颗血红色的宝石耳钉戴在其上，他好看的丹凤眼淡漠地微眯着，看似一脸温和，悲悯众人，其实没有任何感情。
黎原又想起了那幅壁画。这么欠扁的气质，难道是……
正想着，对方轻启双唇，自动解答了黎原的疑问：“自我介绍一下，吾乃光明之神。”
果然是他！
黎原忍受着拖着自己下巴的指尖带来的不适感，两手微微捏紧成拳，想要聚集力量。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杀了他，安德烈就不会有事了……
怎么会这样？
黎原惊讶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再也没有了一丝力量！
左耳垂处忽而爬上了一阵剧痛，那种疼痛不断地往里钻去，像是一条无情的肉虫一样，左突右支，几乎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啊！”
黎原疼得闭上了眼睛，身躯也摇摇欲坠，发出了崩溃前最后的悲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咬紧牙关，说出了最后质问的话语。
“你以为吾会给你机会对吾不利么？”光明神冷笑一声，声音仍然充满了悲悯，“刚刚给你带上了红玉耳钉。真讨厌……本来是他戴过的，结果却被你这个赝品给玷污了。”他摩挲着自己的右耳垂，忽而扬手给了黎原一巴掌。
真特么是熊孩子啊，安德烈说的一点都没错！黎原痛得都快失去了神智，却仍然能在昏迷之前乐观的吐槽着。
“之前搜查了一下你的记忆，发现居然是他的转世？呵呵，居然是转世……他居然会去转世？！”对面的声音逐渐有些气急败坏。
谁特么是那家伙的转世了……那熊货谁爱要谁要，买一送一还包邮。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心大还是没心没肺。感受着左耳处忽而传来的冰凉感，黎原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闭紧双眼开口道：“红玉耳钉的作用是什么？安德烈怎么样了？你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光明神的又一个巴掌。
“告……诉……我。”
又是一个巴掌。
“告……告诉我。”
一个又一个的巴掌打开，黎原忽而清醒，忽而又堕入痛觉，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唯有潜意识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无论情况如何危险，都一定要冷静，尽量打探消息。
只有不放弃一切希望，才有希望！
黎原的嘴角溢出了一丝血，声音也嘶哑不堪，却仍然是执拗道：“告诉我……”
旁边一直随侍着的塞西尔目睹了这场力量悬殊的酷刑。作为光明界的侍卫长，他本来早就应该冷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那个和冥神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执拗的表情时，他忽而觉得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闭了闭眼，他开口道：“主神……他已经不可能逃脱了，告诉他也无妨吧。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那位大人的转世。”
转运了！
经过锲而不舍，他终于刷出了传说中的“反派死于话多”的fg了！
黎原在心中给塞西尔点了一个赞，连已经蔓延到大脑的剧痛都来不及管，而是竖起耳朵，等着听接下来的情报。
光明神高高扬起的巴掌顿了一下，既而轻轻地打在早已经红肿不堪的脸上。沉思片刻后，他道：“也对。毕竟是他。”
“行吧，赝品，那你就听听你命运毁灭之前最后的悲鸣吧。塞西尔，告诉他。”光明神敲了一个响指。
“是的。”塞西尔点点头，“当初世界为混沌，最后一分为二，其残留物就是红玉，代表着混沌法则的力量，极为稀少，光明界只有这么两粒。其最大的作用便是……力量传送。”
“也不知道你这赝品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光明能量，也不知道你这赝品究竟是怎么来的。不过没关系，正好为吾所用。”光明神嚣张地大笑，“接下来做什么？当然是侵略啊！至于安德烈嘛……”
光明神恶意地笑了一下：“你接下来就知道了。”
☆、第59章 所谓熊货
57论熊孩子的最高境界
我擦这诡异的语气吓死宝宝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请您明……示。”黎原咬着牙继续问道。
他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光明神，不能够让问题就这么过去。涉及到安德烈，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明晰！
“这是什么？”光明神掏出一物。
黎原忍着浑身上下不曾停歇的剧痛，朝着光明神手上那物看去：“……信？”
“没错，”光明神点点头，将信朝着空中一抛，信便倏尔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里面写的全部是你的记忆，相信哥哥是知道怎么处理的。”
“哥哥？怎么处理？”黎原的脑袋因为光明神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而一片混乱，“您是说……冥神？”
回应他的又是一巴掌与身上陡增的疼痛：“你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
光明神噙着悲悯世人的笑意站起身，将黎原像拎小鸡一样从地上提起来，轻飘飘地就一一掰断了黎原的四肢：“世人皆以为吾与哥哥关系很差，呵呵，笑话！哥哥与我情同手足，心意相通，怎么可能会对我有丝毫的怨恨！”
“当初法则让吾仅有四分之一的江山，现在吾就要重新统一世界。到那个时候，就是吾取法则而代之的时候了！从此以后，天高海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束缚吾！”
“你知道吾的信里写了什么吗？”光明神猛然凑近，恶意地盯着咫尺之远外黎原纯黑的眸子，冷笑道，“吾将你的记忆全部给了哥哥，哥哥一定会利用记忆便宜行事，取信于二神。安德烈对你很迷恋吧？呵呵，那画面……真是……”
“闭嘴！”黎原终于忍无可忍地咆哮起来。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原本的自己是有多天真，也才知道资质平凡的自己，是如此被强大的人物们玩弄于股掌之上。
这两个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冥神被光明神夺去了力量，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怨怼光明神，最不济也是心死成灰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冥神与光明神之间的感情竟然深至如此，以至于愿为之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光明神在此处带兵攻打亡灵界，亡灵界虽有二神坐阵，也有警惕之心，但对冥神的提防肯定不深，再加上自己的记忆被光明神夺去，借助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及记忆无懈可击的优势，冥神一定可以取信于安德烈与二神。之后，冥神可为间谍，可将所有的消息泄露给光明神。这简直……
太特么反逻辑了！冥神为什么就这样甘愿放弃一切，只为了成光明神一人？
光明神继续不依不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他伸手，像是掐野鸭脖子一样摩挲着黎原耳垂处的那枚红玉，凑近而吐气如兰，“你的身体将会成为容器，成为我力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有了近乎一倍半的光明之力，何事而不能成！”
手在触及红玉的瞬间，脑中一直蔓延的剧痛忽然撤去。黎原骤然经受解脱，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如洪水般的无力感，直至将他的神智拖至深渊。用力一咬舌尖，黎原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然后呢？然后你准备置冥神于何地？一旦事情败露，二神不会绕过他的。”
光明神一愣，手也随即松了开来，仿佛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一般。一向以悲悯之笑示人的他第一次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然而却只是一瞬。片刻后，他轻松地回答：“哥哥对吾这么好……吾会在事后复活哥哥，然后与哥哥共享天下的……不，不行，哥哥就在吾之宫中呆着就好了。”
安德烈真有识人之明……真特么是个贪得无厌的熊孩子啊……可是两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冥神真的一心一意对待光明神，即使明知利用，也要宠熊弟宠到无法无天吗？会不会冥神自己也在算计，希望从中渔利呢……啊……大人物的世界真是尔虞我诈到了极点，简直就像是在看魔幻版的《战国策》一样啊……
黎原的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的吐槽与疑问，然而洪水很快淹没了头颅，他终于在高压瞬减的情况下，失去了意识。
“东张西望，你到底在找什么？”
肃杀的上古战场，即使是无色空气中都是鲜血的滋生，每一寸的土地里都渗透着冤魂的神识与灵魂，方圆千里寸草不生，也一片黑暗，没有一丝生气，却也一丝亡灵之气都没有。这里是被神抛弃的地方。
禁图书馆名为图书馆，其实包含着两大部分：一为上古藏书与藏宝区，二为古战场原址。古战场原址在藏书区的东面，是进入禁图书馆大门之后首先会经过的地区。
拉菲闻言，笑着回过头来道：“我在找三神陨灭的地方。”
“三神陨灭的地方？您要去那儿干嘛？”杰兹皱起了眉头，话语间也登时充满了警惕。
当初大战到最后，亡灵界三神不愿意生灵涂炭，遂将位子传给自己的继承人，然后将光明神引至决战之地，意欲同归于尽。二方力量相撞，发生了巨大的爆炸，以至于两界都有相当一大片土地被炸出了空白，此后物种演变，逐渐复苏才产生了人间界。本来应该是四神陨灭，但冥神持着最后一点力量从中逃出，找到与自己交好，在抗击光明界中遭到暗算的安德烈，将自己的所有力量传给了安德烈，既而灵魂破碎，身死道消，消失在了虚空之中。故而决战之地，实际上只是三神殉身的场所。
拉菲作为冥神，为何突然想要回到当初的场所？
拉菲淡淡道：“我被篡改了记忆，而记忆的关键点就是当初的古战场。”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安德烈懒得多说话，言简意赅地点出拉菲的言外之意。
拉菲轻轻一笑：“死神果然聪慧。我想要用亡灵界的一颗亡灵原粒来激活决战处。当初的决战之处虽然已荒，但仍存有三神的记忆。激活之后，我就能够找回记忆。”
“那你还是别找回了。”安德烈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
“冥神，亡灵原粒事关重大，恐怕我们真的不能给您，请见谅。”杰兹也帮着安德烈说话。他的眉毛皱得死紧，从小养成的对冥神的景仰在一点点地坍塌。
拉菲一定要来到禁图书馆，一定要包含着大量亡灵之力的亡灵原粒，且一定要激活古战场……杰兹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双枪。
“然后呢？黎原就不要了吗？”拉菲早就意料到两人不会同意，施施然吐出了一句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行。”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杰兹愤怒地看着安德烈：“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凡人就给出亡灵原粒？”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安德烈在一起，因而完全不知道安德烈对黎原的感情。
安德烈淡淡道：“给他亡灵原粒。”
“你疯了么！亡灵原粒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因为这么简单的威胁就轻易给出？一旦出事怎么办？再说了，你这么多年不过就是为了找回冥神，现在冥神已经回来，你……”杰兹停住了嘴。
因为安德烈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克制了一会儿，压制住自己火气，尽量冷漠地说：“我要找的不是冥神，是黎原。给他，我有办法。”
杰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愤怒却在看到老友的脸色时消弭。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拉菲：“也行，不过还请冥神先说明，为什么亡灵原粒能够带回那个叫什么……对，黎原。”
安德烈这小子已经疯了，既然拦不住，那他好歹得先把事情问清楚了来。
啊啊啊啊这对蛇精病夫妻真是神烦啊摔！
拉菲点点头，解释道：“我只需要一点亡灵原粒，用以激发一刻钟的时间。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往事会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浮现，我会找回记忆，同时，被扭曲的时空会在大力冲击之下再次扭曲一瞬。在这个时刻，你们如果努力，黎原的灵魂就可以回来。”
“那您呢？黎原回来了，您呢？”
“他去死。”
“你别说话！”杰兹瞪了这个神经已经被烧坏的安德烈一眼，严肃地继续点破关键点，“如大家所见，他是您灵魂的一部分。如果他回来，您又去哪儿呢？”
拉菲道：“正如安德烈所言，我去死。”
两人俱是一惊。
拉菲叹了一口气，一直微笑着的脸已经笑到有几分僵硬和麻木：“我早就说了，我老了，也累了。我只想长眠。”
“那种感情……太累了。”他微张双唇，无声地补充了一句，却没有人听见，就已经消失在了没有一丝风的空中。
“然而恐怕光明神并不会如你所愿，”安德烈想了想，“就我所知，他一直想复活你。”
“所以这就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了，”拉菲转过身微笑道，“在黎原回来的瞬间，利用那种巨大的力量，消灭我剩下的神识，将我的神识从灵魂上抹去吧。”
声音无悲无喜，近乎悲悯。
☆、第60章 所谓掌控
58想要得到一切的心情
孤独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从出生以来，安德烈就是一个很寂寞的人。
父神因为私人感情的原因，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很冷淡。记忆中与父神真正相处的画面不会超过二十幅，尽管这二十幅所流淌的时间何止千万年。绝大多数的时候，父神皆不在城堡；偶尔回来，脸上的阴郁也只会让人生人勿进。
父亲孤僻，城堡里亦无太多的仆人，除了一位管家之外，其他多是驯化的亡灵傀儡。生活倒是波澜不惊，城堡里看血月升落，可是内心的不满足却在滋长。
好想有一个人能够听他说话，好想有一个人能够无条件的包容他，好想有一个人能够永远陪着他。
他们可以吵闹，可以生气，甚至可以打架，但他们绝对不可以冷战，绝对不可以让痛苦在彼此之间蔓延。他们可能厌弃彼此，却又离不开彼此，更从未想过离开彼此。
当然以上不过只是小孩子的妄想罢了。
在城堡里沉默地学了几百万年的魔法之后，安德烈终于长成了一个糟糕的小孩。忍无可忍的他决定弄出一些动静，让父神注意到自己。
奇技淫巧刚开始还有用，但到最后也就那样了。父神还是沉浸在永恒的阴郁之中。
一切都没有用。直到后来。
森林中，他意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一切。一个奇怪的亡灵莫名其妙地接近了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照顾他、陪伴他。他们在森林中度过了差不多一年的岁月，这应该是他人生中所经历过最完美的一年了。
一切就像梦一样，然而梦却就这样碎了。
“安德烈。”
安德烈好像听到了久违的父神的声音。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焦距在恍惚了很久之后才找到焦点，他看见父神一袭黑袍裹身，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自己，“父……神？”
“你总算醒了。”父神松了一口气，将安德烈头上的毛巾给拿开，“这么小就动用禁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一向波澜不惊的死神第一次在语气里出现了一丝焦躁。
安德烈没有回答那句话，而是转而问道：“冥神呢？”
“冥神？什么冥神？”死神皱起了眉头。
安德烈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讲了一下。
死神沉默了下来，思索了片刻：“冥神出现在森林里，还被抓走了？有点奇怪啊。”
房间里又进入了静谧。安德烈想着那个奇怪的亡灵，忽而开口道：“会不会有……两个冥神”
“怎么可能，”死神断然否认，“神是不能够模仿的。法术能够伪装一切，却不能够伪装神的形象。可能真的是死神，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光明神入侵又是怎么回事？”
死神盯着安德烈那头遗传自自己的银色长发，之前还有些情绪的声音又淡了下来：“只是小规模入侵罢了。”
“可是塞西尔都已经出动……”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死神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问话无果，安德烈和死神又陷入了沉默。事实上，沉默才是两人最习惯的相处方式，向最开始那样近乎关心的话语，某种程度上来说对这对父子双方都是折磨。
“主人。”
门外传来了声音。“进来。”死神捏捏疲惫的鼻梁，将蓝眼睛深处的血丝敛去。
管家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回答道：“亡灵神那边请您去一下，说是冥神……逃回来了。”
安德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安德烈！”死神喝道，“给我躺回去！”
“父神！”安德烈倔强地看着死神，“让我去见他一面！他……”安德烈知道父神心硬如铁，如果没有强有力的理由，自己是不可能成行的。忽而脑中灵光一闪，“他是否是真的冥神，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说了，神是不可能被伪装的！”
“父神！”
死神与安德烈对视了半晌，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僵持到了极点。安德烈毫不示弱地看着死神，即使是矮一个头也绝不低头。
片刻之后，死神首先宣告放弃，“好吧，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收拾好自己的情况下。管家，去给他处理下！”接着站起身，转身便走出房间，“砰”地一下把门盖上。
门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安德烈松了一口气，迅速在管家的帮助下开始收拾自己。
几乎是相同时候的另一边。
介川里。
目之所及之处，全部是正在交战的士兵。冷色调的铠甲与暖色调的装备一目了然，让人很容易就分清敌我，但两方又不敢掉以轻心，而是继续不死不休地厮杀下去。
光明界那边，虽然物种较少，但胜在质量优秀，每一个人都是百战而胜之辈；亡灵界这边，固而单体实力较弱，但源源不断的亡灵骷髅和死魂却如潮水一样涌上战场，仿佛没有力竭的可能性。
介川站之时一个不算大的中转站，但却已经布满了不少的尸体。每一秒都有一个灵魂死去，或灰飞烟灭，或化为怨灵，然后在光明魔杖耀眼的光芒中彻底消失不见。浮尸千里，血流成河，越来越多微小的创口被光明战士所打开，附近的森林涌入了越来越多的敌人，第一道阵线已经摇摇欲坠。
一切已经危在旦夕。
“怎么样？对你看到的一切还满意吗？”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在班上的腐女那边听到过……黎原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保持着一种崇拜的表情，“是的！”
光明神得意地将手一扬，将空气中的画面给消弭掉：“这只是个开始。”
那次昏迷之后，黎原就被拖到了光明界监狱之中。后来战事紧张，除了塞西尔所率领的最后的禁卫军，其他全部都上了战场。本来就人口稀少的光明界一下子空荡了起来，也许是寂（脑）寞（抽），也许是胜利者为了向失败者炫耀，也许根本就是熊孩子不炫耀会死症发作，总是黎原被从大狱里提溜了出来，不仅治好了伤正好了骨，还给安排了一个小椅子，坐在光明神的宝座旁边，陪着他看战事，听他说废话。
当然是带着镣铐就是了，耳畔的红玉耳钉也没摘下来，黎原的耳垂现在还疼得慌呢。
“神……”经，黎原默默地咽下一个字，“您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我觉得……您已经拥有一切了啊。”
塞西尔在训练士兵，神殿里除了少许仆人，就只剩下了黎原和光明神。经过几天的被迫相处,黎原发现光明神真是一个熊得不行的孩子，任性妄为，完全不顾别人的意愿，自私自利，对于想要的东西十分执着。
黎原现在受制于人，除了祈祷，他觉得只能试试后世的洗脑神技看了。边顺着毛捋，他边试着灌输各种“生而平等”“爱与和平”之类的歪理邪说，口才技能都快刷到满级了。
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光明神坐回到神座之上，抚摸着白玉镶红宝石的扶手，斜看着天空：“你这种赝品懂什么……你又不知道自由有多重要。”
“自由？您还不够自由？”黎原不解地问道。
“自由？”光明神笑了一声，仿佛是感慨凡人的愚蠢，“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所凭借的。亡灵倚靠着亡灵界，亡灵界依靠着神，神倚靠着神力……然后呢？没有了神力，吾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年世界还是混沌的时候，我曾经感受到一瞬的法则之力……太棒了，”他微眯的眼中逐渐染上了狂热，“太棒了，混合光明和黑暗，把握一切，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什么都是我的……”
“可是后面法则把一切都弄坏了，他逼迫我们分开，还让我们造各种物种，呵”光明神厌恶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看远方那片什么都没有的天空，“这些东西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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