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闯江湖 作者:樵音迷觞

    第20节

    我轻轻闭上眼,似乎听到了他们拉弓的声音,下一刻,会是怎样?

    当我已把自己归为将死之人时,左隐突然把白幻寅塞到曲灵怀里,眼神决然,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他们射成一个马蜂窝,我先去牵制他们,你们趁机快走!曲灵妹妹,照顾好漂亮哥哥。”说罢,左隐纵身跳下马车,挥舞手中佩剑,三两下斩去为首一名弟子的左臂,旋即又迅速把剑锋转向其他弟子。

    曲灵蓦地一愣,大呼“不要!”然而马车已经驶远,她的哭闹声被繁杂的马蹄声以及远处兵器碰撞的声音所掩盖,纵然叫得悲怆,我却没有产生丝毫同情。

    左隐的做法没有任何错,这是唯一能挽救大家性命的方法,我佩服他的勇气与果断,若事情重演,我也不会制止他。在我看来,他不应该被同情,他应该得到赞誉,因为他的牺牲,才为我们带来一线生机。可若换做是我,我绝对不会如此做,我心中没有大义,亦不愿舍己救人,说得好听点,是我惜命,说得难听点,我便是贪生怕死,我赞赏英雄,但我不会选择成为英雄。

    曲灵脸上全是泪水,眼睛鼻子哭得通红,她随意把白幻寅放在一旁,作势就要下去帮左隐,幸好裘空眼尖,及时把她拉了回来。裘空扯着她的手腕,大嗓门责备道:“你要干啥呢!这样下去,不等于是送死吗?!”

    曲灵的情绪接近崩溃,她一边试图挣脱裘空的束缚,一边叫道:“放开我!我不能离开左隐哥哥!我不能抛弃他!我与他一起生活至今,他就是我的生命!裘大哥,求求你,放开我!没了左隐哥哥,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意思。”

    “说甚么!年纪轻轻还未体会世间快乐,怎就会觉得没意思了?曲灵妹子,你听俺说,左隐这么做,是希望你能活着,连着他那份一起活着,他如此牺牲,就是不希望你因此送命啊!”裘空不由得也提起了声。

    马车摇晃得厉害,我忙把白幻寅护在怀里,见他没受到磕碰,才劝说曲灵道:“曲灵,你如此精神状态,就算去了,也帮不了任何忙,反而会成为他的包袱。安静地等着他回来,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曲灵一门心思全在远方的战场上,完全听不进去我们的劝说。她拼命地挣扎,甚至使出内力攻击裘空,所幸裘空皮糙肉厚耐打,受了点轻伤,但却没有放手,死死地抓住曲灵。曲灵手腕上被抓出一道深深的红痕,她也全然无知,红着眼大吼:“裘空!你武功不如我,别逼我动手!”

    裘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曲灵之口。

    曲灵也愣了愣,但旋即又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放开我。”

    僵持之间,忽然“轰”地一声,我顿时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一头砸在马车顶棚上,尚未回过神,肩膀又撞在了马车壁上,撞得我眼前发黑,头重脚轻,根本无法辨别发生何事,我处于什么方位,我试图稳住身形,奈何马车四壁平整,根本没有可借力之处。

    “啊——!”曲灵和裘空的惨叫随之响起,裘空叫得就像杀猪一般,“疼死俺了!”

    之后是一片混沌,我们三人惨叫连连,随着车身翻滚旋转,身体各部位不停撞在车身内壁,疼到没有知觉。最后只听“哐!”一声,我被甩飞出马车,后背砸在一根树干上,而后整个人扑进泥土里,摔了个狗□□,我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一时提不上气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直到阳光刺眼,我才渐渐恢复意识,我勉力抬头看了看,马车翻了,似乎是滚下了一个山坡。而见这天色,应该是卯时。

    我缓了半秒,便迅速开始搜寻白幻寅的身影,昨夜惊心动魄,凭借本能我只想到了自保,根本无暇照看白幻寅。我不知道何时我放开了他,他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已经……我越想越怕,视野之内除了躺在地上哼唧的裘空,再无他人。

    “裘……空。”我虚弱地喊了一声裘空,但他只顾着哼唧,根本不理会我。我又稍作休息,方试图撑起身子。好在我贪生怕死,在危急时刻也一定要把自己保护得妥妥帖帖的,所以这轮折腾下来,我的伤并未加重,只是手臂上多了几道刮痕,碍不了事儿。

    我一瘸一拐地挪到裘空身边,费力踢了一脚他的熊腰,责问道:“你也摔晕了?他们人呢?!”

    裘空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自顾自地一脸错愕,双眼瞪得贼大,他上下其手把自己浑身摸了个遍,又捏了捏脸上的肉,疼得“嗷”地叫了一声,方神奇道:“俺居然没有死??!!哈哈,俺居然没有死!!!太不可思议了,俺还以为今天死定了!真是老天开眼,保俺大难不死啊,哈哈哈!”

    “你别开心了,快起来。”我不耐烦道。

    闻言,裘空一骨碌爬起身,似察觉有异,他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忽地惊叫道,“裆破了!”

    我一愣,视线随之扫过,便看见裘空黝黑结实的两瓣屁股于朗朗乾坤下花枝招展地左右摆动,我“噗”地一声,没绷住,最后捧腹大笑,“哈哈哈,裘空你就是半岁娃儿,居然还穿开裆裤!”

    裘空面有羞涩地瞥了我一眼,便低下头,用手摁住下身,稍微摩挲,方长舒一口气,“还好俺的宝贝没事,不然俺下半生的幸福可就全毁了。”

    我一时哭笑不得,顺手从地上捡了一块马车的帘子,递给裘空,“将就着遮遮,回头再买一条新的。”

    裘空把帘子围在腰间,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道:“昨晚俺在山腰上就被甩出马车了,俺看见马车一路翻滚下来,肝儿都颤了,就连忙追了下来,谁知被林子里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反倒自己滚了下来,最后也没了意识。不过幸好,和你晕在了一处。”

    我一时无言以对,沉重地拍了拍裘空的肩膀,转而道:“不说这些,我们还是快些去找曲灵和白幻寅吧!”

    马车一路翻滚下来,碾折了数十棵小树,茂密的树林中唯有这一道秃了,如此便可断定我们是从何处滚落至此。我和裘空沿着来路往上走,既然附近没有白幻寅和曲灵的身影,那么他们必然和裘空一样,在中途就被甩出了马车。

    现正是清晨,朝露挂枝,薄雾弥漫,寒风萧瑟。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担忧道:“白幻寅身子虚,现又是初冬,经过昨晚一夜,不知情况如何。”

    裘空拍拍我的肩,声音依旧浑厚豪迈,只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说:“无论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数。要还活着,那定是老天开眼,要是死了,也算是种解脱,毕竟他身中剧毒,若再过十二时辰我们还未寻得解药,他也是必死无疑。”

    “呸!”我白了裘空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话么?照你这么说,白幻寅横竖都是死了?!”

    裘空耸耸肩,喃喃道:“哥只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滚一边儿去。”

    其实此刻我心里是充满无边的忐忑与惶恐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绝望如同乌云一般萦绕在我头顶上方,似要遮挡一切光明,让我置身黑暗。不过幸好有裘空这么个不着调的人挨在身边,每当我的情绪酝酿成型,他的一句话就会令我破功,就如现在,若不是他,我恐怕也如曲灵那般失去理智,疯狂地寻找白幻寅的身影,还会有心思和他瞎贫?

    裘空摘了路边的一根枯草,叼在嘴上,佯装知心大叔,絮絮叨叨道:“这人的一生也就这么回事儿,早晚都是一死,何必强求?俺告诉你啊,俺也是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人了,起初还无法接受,就觉得,这人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说没就没了?心里堵得特慌。可是后来,见多了,也就看淡了,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指不定是去了别的世界吃香的喝辣的,看俺们为他们茶饭不思的,他们说必定还洋洋得意偷着乐呢!”

    我扯了扯嘴角,对于裘空这类言论我历来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听过就过了,不能和他计较,要计较下来,他能和你没完没了说一天!我随便哼了两句,表示我听到了。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的眼睛始终专注地搜寻周围,试图发现白幻寅的身影。裘空亦如此,虽然废话极多,可是他的眼睛一刻没停下来,一双乌黑的小眼睛如同鹰眼般炯炯有神地扫视四周。忽地,他惊叫一声,慌乱地拍着我的肩膀,“你看!那是不是易雄天!!”

    我循声望去,没认出易雄天来,反倒是认出被他压在身下,并以剑相指的那人是白幻寅!我大叫一声“不要!”便一瘸一拐地向白幻寅奔去。

    ☆、98奇遇

    那人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容貌确是易雄天,只是,为何他的穿着竟会如此落魄?我来不及细想,只拼了命地向前跑。

    我要救他!我一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

    当时我一定如那些说书人口中的女主人公一样,眼看男主人公即将与自己永别,撕扯喉咙哭天抢地挽留男主人公,口中不停重复的,是感天泣地的世纪告白,天地万物全都形同虚设,整个世界都是围着他们两人转的。那画面,定是壮观,定是感人肺腑!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存在莫大的差距,我方跑了两三步,在我后面的裘空便大步冲了上去,他“嗖”地从我身边掠过,右手一挥,飞出一把匕首,正正击中易雄天持剑的双手!易雄天手上一抖,撤了力,剑落在了地上。

    裘空一鼓作气,冲到易雄天近前,不及对方有所防范,他一个回旋踢,直接把易雄天踢出了一米外!易雄天在地上滚了两三圈终于停了下来,他很是压抑地咳嗽两声,勉力撑起上半身,眼神阴郁地望着我们,却再没有动作。

    裘空不可思议地收了脚,愣了半秒,自言自语道:“俺啥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居然易雄天都不是俺的对手!”

    裘空英雄救美,洋洋得意。登时我觉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想当英雄,但却是个瘸子,别人在炫耀战功时,我才刚刚踉跄到白幻寅身边。

    因腿脚不便,我直接跪了下来,连忙探探白幻寅的鼻息,幸好,还有,只是很微弱。又俯身去听他的心跳,幸好,也有。只是毒素蔓延,他的脸色惨白,而手指已变成了淡淡的青紫色,血管突出,似是要爆开一般。我心下一疼,把他搂在怀里,他的身体很凉,我不自觉地收紧手臂,身体与他紧紧相贴,妄图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给他温暖。

    裘空一边防着裘空,一边趁机回头看了我一眼,问道:“情况怎么样?”

    “还有气。”

    裘空又是一脸神奇样,喃喃道:“这都能活着?”

    我瞥了一眼裘空,没答话,收紧手臂继续照看白幻寅。这时,我才注意到白幻寅身上多了一件衣服,灰布碎花,短小却很厚实,看样式似乎是曲灵的……我蓦地一怔,对裘空说道:“曲灵应该没事,我估计她和白幻寅是一起被甩出马车的,她救了白幻寅以后,又回去找左隐了,因此我们才未发现她的踪迹。”

    裘空看了一眼我手里的衣服,小眼睛转了一圈,“有道理!”

    “哼,他中毒已深,早晚是死,救了也是白救。”一直沉默的易雄天忽然开口道。他的口气充满敌意,一双眼睛阴狠毒辣,如同肆机嘶咬猎物的野兽般紧紧地盯着我们。即使他现在无法动弹,但整个人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也足以让我们胆寒。

    裘空微微一颤,故作镇定地挺了挺胸膛,豪言道:“别废话,小心俺宰了你!”说完似乎又觉得不具威慑力,便又补充道,“别瞪俺!俺说到做到!”

    我淡淡地瞅了一眼易雄天,不屑道:“易掌门,既然看他中毒已深,你又为何要着急杀了他?可见他还有救。倒是你,堂堂武林盟主,竟会做如此苟且之事,先是用暗器伤人,后又趁人之危,哈哈,这盟主当得,简直就是个笑话。”

    “一派胡言!”易雄天呵斥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怎会使用暗器?!你们一群邪魔歪道,休要血口喷人!”

    我故作诧异地看着易雄天,“易掌门,你就只有这点担当?自己做了何事居然没胆量承认!算了,我们也不与你计较,今日你落入我们之手,是天意!是天要让你血债血偿!”我抬了抬下巴,示意裘空,“把他杀了,白幻寅的仇我一定要报!”

    听到这话,裘空反而怂了,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要杀了?不是吓唬吓唬他?”

    我把白幻寅放平到地上,一瘸一拐地走到易雄天面前,捡起裘空方才扔出去的匕首,直指易雄天,决然道:“不对,这事儿不该由你做,白幻寅的仇,当我亲自来报!”

    “哼,本性毕露!当日我侥幸逃脱就料到你们必会穷追不舍,只是未想到你们竟会如此颠倒黑白,毁我名声,妄加罪责于我,当真邪魔歪道!老夫当初信你,是瞎了眼,今日落此地步,是老夫自找的!”就算被刀指着,易雄天依旧毫无畏惧,句句话说得掷地有声,他的气场和胆识令我佩服,可是,这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看见易雄天这张脸,我就无法控制地想到他命令众弟子围剿我和白幻寅,想到他扔出暗器时的得意忘形,想到方才他用剑指着白幻寅,险些了结了我最爱之人的性命!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不知易雄天为何会在此处,但我知道,我不必担心此生无法复仇,要愧疚而死,此刻,我就还白幻寅一个公道!

    我举起匕首,对准易雄天的心脏,用力刺了下去!

    “铛!”一声,刀尖还未刺入易雄天的体内,竟被一粒石子击中,我手上无力,眼睁睁看着匕首脱手而出,飞进树丛,失了踪影。

    我一愣,气急败坏地朝裘空吼道:“你在干什么??!”

    裘空瞬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我,小声道:“这画面太血腥,俺看不下去。”

    我登时怒起,若不是脚残了,我现在就能把裘空踢飞到十万八七里,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我吼道:“你他妈脑子被门夹了?!你混江湖经历了多少风雨,会怕这?裘空!你他妈不要蒙我!”

    终于,裘空提了一口气,认真道:“俺觉得其中有隐情,你先别着急。”

    “能有他妈的隐情!”裘空的脑子回路一向让人难以琢磨,想的都是些有的没的,所以我很少会把裘空的话放在心上,亦不会对他的意见有过多的揣摩。到关键时刻,他还如此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裘空腆着脸跑到我身边,一边为我顺气一边厚颜无耻地笑道:“哎呀,兄弟别生气!本来就受了伤,再气坏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裘空瞥了一眼易雄天,道:“第一,这易雄天的功夫也太差,俺只轻轻踢了他一脚,竟就这样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不是很令人费解吗?第二,他说他并未使用暗器伤你们,看他样子,不像在说谎。第三,他说他被你们追杀,侥幸逃脱才来到此处,可俺们一直被明耀派追着打,怎会有闲工夫来杀他?这里面矛盾重重,想必是藏有隐情的。”

    听完裘空的话,我第一反应便是他又在胡说八道!可经他这么一折腾,我之前的愤怒早已散去大半,理智也逐渐恢复过来,我正想找托词反驳裘空,但细想片刻,竟发现他这次说得挺有理。

    易雄天乃武林盟主,武功天下第一,以裘空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可能伤他到如此境地。昨日我们方与易雄天打了交道,他依旧相貌端庄、气度不凡,但今日见到易雄天,却感觉他潦倒落魄,发丝脏乱,胡子拉渣,脸上沾满泥土,黑漆漆的如同街边的乞丐。再者,我与易雄天相争执的事情,似乎彼此间都对不上号。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翻滚的情绪。尽量镇定道:“易掌门,相信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你不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你会身在此处?”

    易雄天眼中依然充满敌意,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花言巧语,你们的把戏老夫早已看明白,要杀要剐随便,别啰嗦!”

    若不是裘空拦在中间,此刻我真想一巴掌扇易雄天一个耳光,这老不死的怎会如此固执?!

    易雄天有他的傲气,不肯轻易低头,没法,我只能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和他说:“易掌门,既然你不愿说明情况,那只有我先把昨夜所发生之事告知于你。昨日我和裘空依照当初约定,前往明耀派找你,可你非但没有尽地主之谊,还对我们刀剑相向,设计圈套暗箭伤人,以致冷宁教主身中剧毒,性命危在旦夕。易盟主,不知这些事你可还有印象?”

    易雄天表情沉重严肃,剑眉紧锁,他一错不错地打量着我和裘空,似乎是在判断我两所说之话是否属实。良久,他阴沉着脸,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易雄天再度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冷冰冰道:“上月初,冷宁托人给老夫带了一封信,信上说他意识到自己过去所犯之事罪孽深重,希望得到武林中人的宽恕,遂特意约老夫到红叶山凉亭一叙。老夫念在与你有约,料想冷宁应受你影响,也已改邪归正,故带上惠生和遗风一同赴约。谁知冷宁根本就是另有图谋,他设下埋伏,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多亏惠生和遗风舍命相救,老夫才得以偷生,只是他两落在了冷宁手中,至今生死未卜。老夫狼狈逃离至此,身受重伤命悬一线,幸得一名神医相救,才逃过此劫,只是武功尽失,身体渐衰,在这山中修养了近两月,也才勉强能够行动。今日早晨老夫见冷宁昏迷不醒,心道老天有眼,终于了我心愿,故出现方才你们所见之情景。”

    我惊讶地望着易雄天,上月初我每天与白幻寅在一起,他哪儿有空与易雄天会面?除非他瞒着我私自与其见面,但这也不可能!当时我们身处清瑶县附近,距离开封红叶山甚远,一夜间根本来不及往返。

    裘空此时的表情也甚是精彩,他扬起浓黑的眉毛,小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开开合合良久没吐出一个词来。

    ☆、99谈和

    易雄天怀疑道:“自从那日老夫便一直待在这山中,根本没有回过明耀派,你们昨日当真见过老夫?”

    “这不可能!”裘空叫道,“昨天俺亲眼见到你打伤冷宁教主,并命人杀了雨辰!等等……不对,俺一直等候在门外,并未见到这一切,这些都是雨辰老弟后来和俺说的……”说到此处,裘空顿了顿,朝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喃喃道:“莫非你骗俺?”

    我气急,“我骗你作何?!”

    裘空摇摇脑袋,又道:“不过俺清楚地知道,追着俺们不放的确实是明耀派的弟子,若没有易掌门的指示,他们怎敢轻易行事?”

    易雄天始终保持着镇静,他静静地注视我和裘空半晌,又道:“若你们所言不假,这一切该作何解释?”

    我和裘空也沉默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其中定有蹊跷,若易雄天没有撒谎,那他上月初见的究竟是何人?而昨日我们所见的又是何人?但假设他说谎了,这其实是他设下的另一个圈套,想置我们于死地……可也说不通,他的虚弱不像是装出来的,以他的势力,他要我们死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更无需亲自动手。

    我的脑袋很乱,抓不住头绪,只硬邦邦地对易雄天道:“上月初发生的事情绝非冷宁教主所为,若我们当真要取你性命,以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马上便能了结了你,何必与你废话?”

    易雄天显然还不太信我们,他冷哼一声,“谁知你们又耍什么伎俩。”

    我定定地看了易雄天半晌,忽的灵机一动,问道:“易掌门,按理说冷宁教主久居深山不露真身,江湖上鲜有人知晓他的相貌,你如何确定你所见之人就是冷宁教主本人,而非是人假冒?”

    易雄天缓缓直起身来,挪动屁股使自己的后背靠在树桩上,他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忘了冷宁教主被老夫亲手所擒,关在石棺之内长达两年么?”

    啊,对!我怎么竟把这事儿给忘了!两年前易雄天带领天下英雄豪杰前往祁连山讨伐罗刹教,白幻寅寡不敌众最终被俘,当时在场的人数不下千人,如此被人记住样貌也不足为奇。不过……这不就说明白幻寅早已暴露了身份么?既然这样,如若有人想要模仿他,岂不容易……?

    我猛地一怔,抬头望向易雄天,肯定道:“有人想陷害我们!”

    易雄天挑挑眉毛,不为所动,“何以见得?”

    我理了理思路,慢慢地把我的猜想告之于他。首先在我们前往清瑶县之前就听到不少传闻,说冷宁教主重出江湖,再度血洗各个村镇,但当时我们确实没干任何事,罗刹教已非当年的邪教,现如今低调行事,只待在祁连山一隅招收弟子,教授武学,不闻江湖风雨。如此可见,必有人从中做梗栽赃陷害,显然,他们的目标不只是罗刹教,还有明耀派。他们擅长模仿,无论是人的外貌或是行事风格,现在我唯一能想到的与我有过节并善于模仿之人只有“千面郎”杨明,虽然他是受人之托,但这一切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易雄天沉思片刻,缓缓道:“我听过杨明这人。可是仅凭你片面之辞,老夫不可能会信你。”

    我心里叫苦,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我连忙道:“易掌门,最后信我一次!杨明之前与项麟联手,我听他们的意思,似乎打算长期合作下去,我们只需着手调查星云派,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见易雄天面露犹豫,我又补充道:“如今你已武功尽失,若杨明一伙人仍不善罢甘休,你早晚会命丧黄泉。与其死得不明不白,不如与我们联手,至少一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易雄天闭上双眼,仰头靠在树桩上,他沉默了很久,似是在思考在挣扎。我静静地等着他,我知道他的顾虑,想必在这两个月的修养期间,他早已立誓要把我们千刀万剐,如今忽然得知这样一个情况,难免心里会感到不安或是惶恐,就如同自己的信仰突然崩塌一般,需要时间接受或是重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他这老狐狸到底是怎么想的鬼才知道。

    易雄天的目光在我和裘空间逡巡,虽然他身体虚弱,但眼神依旧凌利,充满王者的霸气,我被他这样反复看着,不禁后背发毛,转而回身照看白幻寅,“易掌门请尽快做出决定,冷宁教主现身中剧毒,我们没时间在此耽搁。”

    裘空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估计他见易雄天迟迟不肯做出决定,开始急了,扯着破罗嗓子叫道:“易掌门你也别考虑了,反正现在你就是废人一个,俺们靠不着你,不如各走各的,省得彼此间猜忌,你说俺说得对吧?雨辰老弟,俺们走!再耽误下去,教主真要一命呜呼了。”

    说实话,我很希望能与易雄天联手,毕竟以现在的情形,少一个敌人总比多一个后患强,且易雄天乃武林盟主,位高权重,受人尊重,说话极有分量,若有他在,必然对今后我们行走江湖有莫大的帮助。可当务之急是尽快寻得解药,帮白幻寅解毒,相比起白幻寅的性命,易雄天在我眼里根本就是只小虫,管他的。

    见易雄天依旧没有表态,我招呼裘空快把白幻寅背上,这深山老林的,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去。我和裘空走了几步,又想起些事来,便转过身对易雄天道:“易掌门,在遇到你之前,我同样把你当做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改变我对你的仇恨。可听完你的一番话后,我却犹豫了,是否要相信于你?毕竟那只是你的一家之言,没凭没据,你想怎么说都行。但最后,我选择相信你,我也放下了我的骄傲和尊严,因为我不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快活无法无天!只要真相尚未大白,我就不会动你,但若让我查明你确实骗了我,这笔债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偿还!同样,易掌门,你也可以如此待我,此次我们合作,并非是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而是给彼此一个相互考察的时间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易掌门你自行定夺吧。”

    易雄天沉默地盯着我,我叹了口气,转而对裘空道:“我们走吧。”

    “俺就说别和他废话,你还说不停!”裘空一边埋怨着,一边把白幻寅背高些,生怕他会掉下来。

    我一瘸一拐地尾随在后,心里满是迷茫,还有七个时辰,我上哪儿去找寻解药?要是柳惠生那个万事通在就好了。想到柳惠生,我眼前一亮,对裘空道:“去你那小旮旯里寻解药明显不靠谱,不如我们先去救柳惠生!若他当真是被杨明一伙人抓走,那么我们只需找到项麟,便有希望救回柳惠生和柳遗风!”

    “只能这么办了。”裘空想了想,无奈道。

    “等等!”易雄天突然说道:“救我的那位神医隐居于此座山中,依我看,以他的医术,要解冷宁所中的剧毒应该不难,若你们想要找他试一试,老夫可以为你们带路。”

    我蓦地一怔,猛然回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易雄天,久久才问道:“你……肯帮我们?!”

    易雄天缓缓站起身,点点头,“但若让老夫知道你们方才所说之事乃胡编乱造,老夫定不会饶恕你们!”

    易雄天因为身子虚弱,所以走得尤为缓慢,本是一个时辰的路程,竟走了两个时辰。一路上我看易雄天走走停停,走两三步就要休息,简直急得跺脚,但奈何这神医只有易雄天知道,我们就算跑得再快,也无济于事。

    说是隐居山中,还当真如此,路途遥远曲折迂回也就罢了,那茅草屋四周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苍天大树,若不是冬日大多树木败了枝叶,方隐隐显出小屋轮廓,否则根本无法发现此处竟另有乾坤。

    我们紧随在易雄天身后,他迈大步我们也迈大步,他向左走,我们绝对不敢向右,这算是行走江湖的一个经验吧。当进入一个诡异或是陌生的地方,若走在前面的人的步伐不同于平常,且四周布景很是相似,那么这地方多半是设了机关。走到茅屋前,相安无事,我和裘空都舒了一口气。

    易雄天推开房门,顿了顿,方才走进去,我和裘空也傻吧拉叽地学着他的模样,在房门口站了站,才走进去。

    茅屋内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无其他。茅草屋没有设窗子,所以光线很是昏暗,只有几粒光点从茅草之间的缝隙中透出来,忽明忽暗。这里的空气也很是糟糕,发霉的茅草相互叠加,又生出一层霉层,散发出浓烈的霉臭味。

    我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这地方也能住人?”

    易雄天挪开床铺,在茅草地板上摸索一阵,很快,他拉开了一块木板,他朝我们扬了扬下巴,示意跟上,自己便走了下去。

    裘空愣了愣,“俺靠!居然还有个地洞!”旋即便大步跟了下去。

    我跟在裘空后面,方向下爬了两步梯子,我就伸手拿过木板,把头顶上方的洞口合了起来。这把梯子的高度我估计很高,因为下了一分钟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往下看也见不着底。要不是能听到易雄天的脚步声,我真该怀疑他在骗我们。

    我们彼此似乎是很有默契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向下爬,裘空的呼吸忽而有些急促,应是身上背了个人,消耗略大。我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原本已是麻木,忽然我感觉眼前的事物似乎明亮了些许,岩石的裂缝纵横交错,沟壑万丈。我下意识往下看去,竟发现下方一片空旷,一道水流顺着岩缝缓缓流淌,滋养大片墨色苔藓,丰厚鲜活。

    ☆、100解毒

    易雄天最先着地,他整了整长裳,仪态威仪,眼睛扫过裘空,道:“你把冷宁放在此处便可,老夫自会告之那位神医,他性喜清冷,不喜欢有人在旁聒噪,你们先上去在外等候罢。”

    我和裘空同时一愣,裘空爬下梯子,立马就不干了,“凭什么俺们要在上面等着?万一你骗俺们怎么办?万一把人给医死了你赔俺们一个?不行,俺们一定要在旁边瞧着!大不了不说话就行了。”

    易雄天道:“若到现在你们仍不信任老夫,那我们还有何可谈?”

    裘空似乎还想同他理论,我连忙跳下梯子,拉了拉裘空的衣角道:“如今我们别无他法,与其带着冷宁教主等死,不如放手一搏,至少还有希望。”我转而对易雄天道:“要让我们等在外面也可,只是你要与我们在一起,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易雄天冷哼一声,“想把老夫当人质?”

    “人心隔肚皮,大家还是小心为妙。”

    易雄天并未与我纠结,只道:“老夫进去与那神医说一声,你们在此地稍等片刻。”说罢他便拂袖而去,笔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洞里的一处岔口。

    裘空把白幻寅放平在地上,仔细瞧了瞧,确定此刻并无生命危险,方才责备我道:“易雄天出了名的老狐狸,你怎能信他?!若他与那神医是一伙的,把教主交到神医手中,不等于把命都交出去了吗?就算我们挟持了易雄天,但教主死了就真的死了,杀了易雄天他也不能复活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抬眼看着裘空,“就我两这两眼一抹黑有病乱投医的状态能保证救白幻寅的命么?姑且不谈是否能找到法子,单是走出这片树林就会花费大量时间,以白幻寅的身体状况,他根本熬不到我们寻得解药!”

    裘空瞪着眼睛看我,心中的不服尽显在脸上,但是他虽气鼓鼓的,却也再没多说其他话。现在我们走投无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好坏,也是不敢放过的。

    过了半晌,易雄天走了回来,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冷冷道:“把冷宁留在下面,午时再下来,若能医,必会没事,若不能医,老夫也爱莫能助了。”

    “你和我们一起上去。”

    易雄天二话没说,直接爬上梯子,我仍是放心不下,这神医的架子还挺大,有人在,不医,想看其真实样貌,不给。可奈何我们有求于人,脾气再臭,也得当祖宗一样供着,即使万般不愿,我和裘空还是磨磨蹭蹭爬回了茅草屋。

    那屋子实在是环境太差,所以我们并未待在里面,我们三人均坐在外面吹冷风。裘空和我一直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往茅草屋里瞟,易雄天反倒老神自在,闭目养神,山羊胡须在风中飘曳,其态势丝毫不惧我们将他视为人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中途因为实在困乏,我不小心睡着了,最后还是裘空把我喊醒的,他指了指天空,一脸焦急和期待,“午时了,俺们快进去看看。”

    我一个激灵,立刻醒了神,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便翻身爬了起来。我迫不及待地冲进茅草房,掀开暗板,身子一滚,直直落了下去。头顶上,我听到裘空的吆喝,“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命是什么?能吃吗?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我不禁倒吸口凉气,我扶着墙爬起身,揉揉屁股,一瘸一拐往前走。白幻寅依旧躺在方才我们放他下来的位置上,我直接怀疑那神医根本没有医治过他,否则怎会与之前无甚区别呢?心里虽是这样想,可我仍不可抑制地充满希望,每走一步,心中的忐忑就增一分,当走到白幻寅的面前时,我登时哭了出来。

    白幻寅的脸色已有好转,嘴唇泛起红润,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均匀,想来已无大碍。我“咚”地跪了下来,眼泪鼻涕流得停不下来,我原本是听天由命的,我甚至从没想过白幻寅能逃过此劫,突然给予我的希望和力量让我一时无所适从,情绪乱做一团,除了激动,更多的是解脱,我瞬间如释重负,紧紧抱着白幻寅的身子,不停亲吻他的面颊,或许唯有这样,我才能确信这一切是真的。

    “咦?这是什么?”裘空的声音忽然悠悠的从头顶飘来。

    我猛地一怔,太失态了,太不符合我高大威猛的形象了。我忙擦了擦鼻涕眼泪,目光移向裘空,“什么什么?”

    裘空手上拿着一张纸,念了起来,“毒已解,但他身子虚弱,需要调理,这里有几味药,热水煎一个时辰,一日服用三次,半月后可完全康复。”

    我探头看去,这应该是那位神医的医嘱,我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最后还写有一句话,“若无他事,请各位即日便离开此处吧”。

    “这大夫的脾气真怪。”裘空拎着纸的一角,甩了甩喃喃道。

    我不知那位神医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只能选了洞穴深处的方向,深深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上雨辰的地方,我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我戳了戳裘空,示意他快些背上白幻寅离开。

    出了茅草屋,我见易雄天好端端地坐在树下,忽然猛地一愣,登时无比懊恼。虽说我们把易雄天作为人质,可是在这关键时刻,我和裘空居然同时把他忘了,幸好他没有欺骗我们,如若我们方才下去时看见的是一具尸体,而易雄天又借机逃走,到时真是找谁哭去都不知道。

    易雄天看见我们过来,抬了抬眼皮,“救活了?”

    我点点头,“多谢易掌门,方才我们还不信你,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易雄天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沉声道:“老夫已表达了合作的诚意,你们呢?”他斜眼看了看裘空和我,又道:“别让老夫失望,我们走吧。”

    易雄天的气场太强,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想出话语来答他,他却已经走远。无奈我和裘空只能如跟班一样追在他身后,还要时刻照看他的身体,他现在可金贵了,人本高傲,现在又有了傲气的资本,更是不可一世。

    易雄天对这座树林很是熟悉,不出两个时辰,我们便回到了大街上。易雄天虽然已经康复,但毕竟身体虚弱,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硬撑着说无事,可我和裘空明白,若再如此走下去,他早晚得虚脱。况且白幻寅一直昏迷不醒,需要休息,在裘空背上颠簸毕竟不是回事儿。这样合计下来,我们决定先去找个落脚之处,让易雄天和白幻寅先行休息,我和裘空出去抓药顺便打探消息。

    思及开封城内十有八九在全城搜索我们,我们不敢贸然行事,便往城郊方向走,所幸开封处于政治经济交流的中枢地带,即便是城郊,也受到带动,经济繁荣,行业密集。

    我们一行人稍微做了些伪装,便进了城。我一直压低帽沿,快步行进,不敢太招人注目,期间我特意看了眼此处的告示牌,没有我们的通缉令,而城里的官兵也未有聚集现象,只依照日常巡逻街井,至于配剑的武林中人,也是谈笑风生,神态随意,没有警惕之势。我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小声对裘空说:“运气真好,不用再走远了,我们就在此处找间客栈吧。”

    虽说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也不敢放下警戒明目张胆,我和裘空选了一处偏僻的客栈,安置好易雄天和白幻寅后,便匆匆走了,为保安全,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回来。

    这座小镇已发展成熟,要找家医馆抓几味药并不是难事,我和裘空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药铺,按照那位神医的药方抓了三副药,考虑到易雄天的身子也需调理,我们询问了大夫的意见,也为他带了两副药。回到客栈,我们嘱咐小二煎好药后给易雄天和白幻寅送去,看他不情不愿,我会意,塞了一两银子在他手中,他方满心欢喜地领了命,说一定办到。我无奈地摇摇头,这经济一旦发展,果然人都会变得势力起来,虽是一个小镇,可哪有什么民风淳朴?果然只有像裘空那旮旯里的人比较憨厚老实。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和裘空商量着是否要潜回开封探听虚实,裘空的意思是开封现在定是全城戒备,去了也是找死,不如等风声过了,我的伤势有所好转,再从长计议。可我觉得,杨明冒充易雄天之名四处为非作歹,再等几日,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况且我们躲在此处,消息不灵,待着也没安全感,柳惠生和柳遗风又生死未卜,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就有危险,最后,曲灵和左隐是否汇合,又是否安全逃脱仍是一个迷,心中始终挂念,反倒耽误了办其他事。所以我们有必要尽快赶往开封,尽最大的努力搜集情报,找回曲灵和左隐。

    裘空本想劝我,但见我去意已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嘴里悠悠然道:“俺真是舍命陪君子啊!往后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城之时,路过一驿站,我忽的灵机一动,既然杨明与项麟有联系,而项麟又是项麒的弟弟,倘若我找项麒告项麟一状,那他岂不是要遭殃了?之后再借项麒之手,说不定还能救出柳家兄弟。思及此处,我忙快步走进驿站,借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纸,把项麟各种不为人知的丑行全都列了出来,最后又写了一句教主的安危全掌握在你手上了,方才满意地封上信封,交给了邮差。

    ☆、101灭亡

    裘空一直凑着脑袋在我旁边看,我每写一句话,他都要咂咂嘴,喃喃道:“你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太他妈黑了!”话是这么说,可裘空见我如此做似乎觉得还不够,他专门又要了一只信鸽,在纸上写下“麟无良,协杨明,绑柳氏,害教主,速救人。古人云,朋友有难,不帮者,乃阉人也”几字,绑在了信鸽腿上,末了,他还朝我暧昧一笑,“这速度快,保证气得项麒吐血,哈哈。”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若有一天项麒追问这字条出自何人之手,我定会坦诚相告。”

    “别!”裘空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嘴唇抽搐,“哥平时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坑俺!俺还没成亲呢,女人都没摸过几次!”

    我很是傲气地没有理裘空,当初你和白幻寅如何使唤我的情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没人给你撑腰,你还不赶快跪下来叫我爷爷!

    裘空一路哀号,我一路暗爽,登时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不过,这也只是调剂乏味旅途的一段插曲,我和裘空都明白,之后我们将面对的,或许会令我们永远笑不出声。

    进入开封城内,我和裘空极小心地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只露出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儿。但出乎我们意料的,城内并未加强戒备,反而连守城的两个侍卫都换成了年过半百的百姓,他们眼中满是悲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在意进出城门之人是谁。

    裘空东瞧瞧西望望,走上前两步,挨着我的耳朵小声道:“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我抬眼看了看前方,一片萧条之态。往日走进开封,便能见车水马龙,喊打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树上的鸟儿也不甘寂寞,硬是扯着小嗓门叫唤几声。可短短两日,街上的小贩全收了摊子,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全是货品,有些被踩得稀烂,有些则被扯得残败不堪。杆上的锦旗也染了污渍,走近看去,似是血迹,还有一些烧焦的痕迹。碰巧看到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街边哭泣,他的哭声震天,悲怆难耐,却无人理会。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走了。整条街透出浓浓的诡谲之感,甚至连这名哭泣的小孩都不在常理之内,他的父母去了哪里?他们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整条街上除了这名孩子再无他人,如此做,难道不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我和裘空往明耀派的方向走去,路遇一岔口,恰闻嘈杂之声,仔细听了片刻,前方似乎聚集了很

    多人,不但说话声大,且脚步声也是杂乱无章。裘空侧耳听了良久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置可否,虽然人群越多,越容易暴露身份,可这确实是达到目的的一条捷径。

    我们故作镇定地挤进人群,可为确保之后若遇突发状况能顺利逃脱,我们并没有走太近。这里搭了一个台子,上面站了一人大声吼着,下面的百姓被他的情绪感染,个个情绪激动,更有甚者手里拿了一个锄头,并把锄头举向天空,大声号召,“铲除罗刹教!手刃魔教教主!”

    我猛地一怔,罗刹教做了什么吗?

    站在台子中央,身着红色坎肩的一名壮汉应声道:“对!绝不能让罗刹教那群狗贼为所欲为!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为盟主报仇雪恨!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杀魔头!还公道!杀魔头!灭罗刹!!”

    “盟主在世时,予我们恩德,我们铭记在心。今日他不幸遇难,家败亡,作为开封的子民,作为盟主的挚友,我深感悲痛。对此,我无法坐视不管,若你们与我有同样的心情,我恳请广大同胞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除了这天下最该死的魔教!”

    “为盟主报仇!义不容辞!!”

    他们的声音震天,气势如鸿,我不禁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拉着裘空的小声道:“这次背黑锅可真是背大了。”

    裘空没理我,反而摸到了一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身边,我一惊,忙跟了过去,如此暴露自己,不是等同找死么?!

    谁知裘空根本没这觉悟,反而和那名妇人攀谈了起来。他一副好事者的模样伸长了脑袋向前张望,然后假装“无意”地碰到那名妇人,他猛然一惊,连忙道歉,嘴里还不停询问是否撞伤了你,那名妇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边,只随意敷衍了几句。裘空抓住这机会,接了话茬,“妹子,这是发生了何事?竟会有如此多人聚集此处。”

    那名妇人抬起婆娑的泪眼,终于把目光留在了裘空身上,她看了看裘空,出人意料地扑进裘空怀里,使劲抓着裘空的衣领蹭,裘空登时懵了,他的双臂抬在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我斜瞅了裘空一眼,“艳福不浅啊大哥。”

    裘空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反倒把老脸给憋红了。那名妇人似是找到了安全感或是安慰,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抽泣几声,带着哭腔道:“我家境贫困,丈夫被召服役,至今杳无音讯,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十岁小儿,靠我一人给人打杂洗碗,根本喂不饱一家人。易盟主见我可怜,便差我去明耀派当侍者,不但给我饭吃,还赏我钱财,送我孩儿入学堂,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可是……可是如此宅心仁厚之人怎会遭此不幸呢?!”

    裘空晃了晃神,忽然双臂抱住这名妇人,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妇人的脊背,他的眼神温柔似水,语气也是和蔼可亲,他道:“别难过,告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裘空肉麻起来,真是可以把死人吓活。

    妇人又呜咽了几声,方才缓缓道来,“昨日罗刹教夜潜明耀派,他们事先在井水里下了药,致使明耀派大部分弟子昏迷不醒,趁此机会又偷袭易盟主的寝室,他们人多势众,个个武功高强,然后……然后……呜呜呜,他们就把易盟主给杀了!我亲眼见到这一幕,我本想去救盟主,可是……可是……呜呜呜……我……我想到我一家老小,不敢……不敢去!都怪我,都怪我啊,若不是我胆小怕事……说不定……说不定易盟主就不会死……”

    我和裘空蓦地一愣,易雄天和白幻寅昨日与我们在一起,开封怎可能会上演这一幕?

    裘空继续使用柔情战术,循循善诱,“别太自责,若你去了,也只是多了条人命,相信盟主不会期待这样的结果。然后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当时根本手足无措,可想到我的家人,我就铁了心打算逃,正好我长年待在明耀派,熟知暗道小路,所以没费力就跑了出来。后来我心里始终不安,便叫了人回去明耀派,即便盟主死了,可还有很多弟子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让那些杀人魔为所欲为。但是,当回到明耀派时,我完全傻了,他们竟放了一把火,把明耀派给烧了!我看着熊熊大火和提水来回奔跑救火的人,心里好难受……若不是我耽误,结果也不会这样了……”

    我和裘空惊,“明耀派全被烧毁了?!”

    那名妇人悲伤地点点头,“罗刹教用得手段极其残忍,他们见人就杀,甚至分尸,就连……就连盟主的女儿绒雪都……都不幸被残杀了。至于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估计早已葬身于火海之中。”

    “怎么会……”我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才短短一日,明耀派竟已名存实亡,他们到底是有何通天之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有幸存者吗?易掌门的尸体找到了吗?”我打断裘空,焦急地询问那名妇人。

    妇人看着我,愣了愣,满脸警惕,裘空忙打马虎眼道:“这是俺兄弟,俺兄弟。”那名妇人顿了顿,方缓缓放缓神色,她道:“尸体都烧焦了,上哪儿去找?我不知道是否有幸存者,我今早城里逛了几圈,也没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大概,大概就只有我逃了出来……呜呜呜。”

    “你可知罗刹教之后又去了何处?”

    妇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避免想起那不堪的过去,良久,她才道:“他们出了明耀派,顺着流门街烧杀抢掠了一路,因明耀派这一支柱倒了,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任由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他们沿着流门街出了城,我们都是些小百姓,根本不敢追……”

    裘空还想与那名妇人攀谈,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会意,三两句和妇人草草结束了谈话。妇人对他似乎甚有好感,靠在裘空的胸口,迟迟不肯放手,裘空登时如沐春风,半推半就,我直接拎着裘空的后领把他往人群外拉,再放任下去,指不定他们要缠绵到何时。

    “萧老弟,你就这样对你哥?!”裘空眼巴巴望着人群里的妇人,不满地抱怨道。

    我把裘空拉到近前,小声对裘空说:“我怀疑那名妇人有问题,她说的话满是漏洞,你没发现?”

    裘空惊讶地看着我,摇摇头。

    “据我所知,易雄天虽乐善好施宅心仁厚,但他绝不会让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明耀派,他的疑心很重,江湖中仇敌又多,若因这妇人身世可怜他就打破自己的原则岂不很好笑?再次,这妇人打扮简陋,衣服破烂,就算易雄天真的脑子被驴踢了,收留了她,以她在明耀派的待遇,怎会穿成这样?即便她方经历劫难,衣服被毁也情有可原,但她衣服的材质本来就是粗布,这是明耀派侍者的水平?接着,她的着装如乡野农民,但说话却带有几分文人气息,可见她并非是真的农民,她应该是乔装的。最后,整个明耀派都被毁,怎可能就她侥幸逃脱?知道暗道的人应不止她一人才对,除非对方故意不杀她,或者……她根本就没经历那场灾难!”

    裘空愣了愣,低下头,似是在思考,良久,他才不解地问,“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102探查

    我指了指人群,那名妇人又钻入一名男子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念念有词,不用听我也能猜到,她定是把方才与我们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空看得直眨巴眼睛,他不信邪,似是觉得这么温软可怜的妇人怎会是骗子呢?我们盯着她看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她穿梭于人群中,扑完这人又去扑那人,仿佛自身遭遇了很大的灾难,苦水根本倒不完一般。

    “看吧,我没有猜错。”

    “怎么会这样……”裘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说话软绵绵的。

    “若我没猜错,她这么做的目的定是为了传递信息。即告知天下,易雄天死了,她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还有,杀死易雄天的人乃罗刹教,以聚集百姓仇恨。如此看来,说不定她和烧毁明耀派的那群人就是一伙的……对了,我们方进城时见到的那名小孩,估计也是这批人布下的另一枚棋子,毕竟传递消息,只有一人怎会够?”

    裘空不解,“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你看,她扑的对象普遍是外地打扮的好事者。”

    “不如我们回去看看那小男孩儿?”裘空忽然提议道。

    “你不信我?”

    “以防万一嘛。”

    我想了想,单凭我一人猜测,确实无法让人信服,反正进城的路离这不远,不妨就去看一看。

    我和裘空悄悄摸到一墙背后,探头正好能看清那名男孩。但此处人烟稀少,大多数人都聚到了城内,就算偶有几名游者途径此地,也鲜少有人理会男孩。我们一直等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一名武夫来询问男孩何故哭泣。不出我所料,男孩所说之辞完全与那妇人如出一辙,听者甚是震惊,安慰一会儿男孩便迅速往集会地赶去,不难想象,蛊惑性的言语还有愤怒的百姓,定会感染他的情绪,让他把所有的仇恨聚集到罗刹教,并加入为易雄天报仇的行列之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油然升起一股恐惧,我并没有为自己猜中答案而感到丝毫喜悦。因为,

    这意味着白幻寅和罗刹教又将面临一场灾难,而且我们还不知对手是谁,他始终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罗刹教坏事做尽,招人怨恨,有人想陷害于它并借此将之铲除我不难理解,可是为何会牵扯到明耀派却让我始终没有头绪,难道杨明和易雄天有私仇?我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谁复仇会弄得如此兴师动众?除非嫌自己命太长,想早死早投胎。

    “俺们现在该怎么办?”裘空抓抓后脑勺,一副憨厚模样。“要回客栈向易掌门说明情况吗?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不,我们,我们去明耀派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裘空一惊,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刚发生此事,明耀派定是聚集了众多豪杰,无论是哀悼还是救援,规模一定甚大,你一露面,若被人发现,那必死无疑啊!不行,要去你去,俺不能去,俺绝对不能去!”

    我料到裘空会退缩,反正他的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多做劝说诱导,只道:“那你在这等我,若我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你就先回去,若我一日没有回去,就当我从未出现在你生命中吧。”

    裘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异常用力地拽着我,脸上挂满不悦,他恼怒道:“你说得什么话?!俺们是结拜过的兄弟,怎是说没就没的?!雨辰你别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俺还没同意,你就不能这样说!就算你死了,俺也会记你一辈子的!”

    我傻傻地笑了笑,在这生死关头,裘空的这番话确实暖到我心窝里去了。我没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爱人美如天仙,兄弟情深意重,没有父母又怎样?我照样活得多姿多彩。

    裘空大大叹了口气,“作为哥哥的,怎能把自己兄弟留在战场,独自跑路呢?哎,算了,俺陪你去,若出了意外,还能有个照应。”

    我暖心一笑,“裘大哥,你是好人,雨辰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裘空一愣,竟老脸一红,别过脑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俺是看你有伤在身,若与人交手,必败无疑,倘若你全身健全,俺才没空理你!”

    我笑而不语,裘空脑子里的想法,我还是略之一二的。

    半个时辰后,我们摸到了明耀派门口,此时天空一片灰蒙蒙,天气开始转冷,一阵寒风吹过,冷得我牙关直打架。方才还是天朗气清,怎会突然变天?我仰头看了看明耀派上空,全是黑的,几乎看不见光。

    裘空咂咂嘴,“这火势真大,把天都熏黑了。”

    “……”

    我放眼望去,果然如那妇女所言,明耀派已被彻底烧毁。红木大门上满是斑驳的烧焦痕迹,大门摇摇欲坠,随意敞开着。里面一片废墟,楼宇漆黑,破破烂烂,被烧得只剩下了骨架,早已没了之前的冠冕堂皇。道上的树木茎干萎缩,“咔擦”一声,近前的一棵小树就断了枝干,烧焦的枝头轻飘飘落在地上。至于其他东西,都成了灰黑色粉末,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尘沙,迷人双眼。眼前一片破败不堪,根本无从辨别方向,里面确实有人在进行救援,但并比多,三三两两的在废墟中寻找,有些或是明耀派弟子的亲人,满脸泪水目光呆滞地刨着灰土,他们似乎已经绝望,仅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就连挖到一具尸体,也无动于衷,继续周而复始地挖。

    裘空心疼地望着他们,“看他们这凹陷的眼窝,至少得挖了一宿,真太惨了,手都挖出血来,还

    没找到要找的人。”

    我向来性情冷淡,对于旁人的酸甜苦辣都是漠不关心,毕竟干我屁事?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要同情他们,你也去帮他们挖?”

    裘空叹了口气,“这根本没希望的事情,俺不会做。”

    我和裘空踩着碎屑,悄悄摸摸往明耀派里面走,虽我们尽力放轻步伐,可还是踩出“咯叽咯叽”的声音,所幸周围的人注意力并非在此处,我们的威胁也就减少了一半。

    裘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拉拉我,满脸困惑,“雨辰老弟,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加派人手去找易雄天的尸体?这没凭没据的谁能信啊?”

    我忍不住白了裘空一眼,“易雄天没死,上哪儿去找尸体?我猜啊,他们举行聚会,引起民愤,让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给易雄天报仇上,也就忽略了尸体下落的这个问题。他们不会真的派人去找,因为根本就没有易雄天的尸体,他们最多会找一具焦尸来冒充易雄天,然后再告诉大家,尸体是我们找到的,从而赢得百姓的信任。”

    裘空一拍脑门,“俺真是给忘了!易掌门还和教主躺着玩儿呢!”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裘空,“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

    裘空瞬间如受惊的小绵阳,厚实的双手捂着嘴巴,东看看西看看,眼神无辜,确定我们周围无人后,方长长舒了口气,“吓死俺了。”

    我和裘空绕了半圈,无半点生机,尸横遍野,死相扭曲,偶有哭泣的声音,也是阴森森的。我不禁微微一颤,若晚上来到此处,真要被吓掉魂魄,太恐怖了。

    裘空伸长脑袋往远处看,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退堂鼓,“雨辰老弟,不如俺们走吧,这全都是黑漆漆一片,该有的都被烧了,还能找啥线索?”

    “不,我们至少确定明耀派确实毁了。”

    “确定完了就走吧。”

    我想了想,“你觉得可能有生还者吗?”

    裘空冷冷呵了一声,“要有生还者,那些人至于挖到神志不清吗?”

    “我在想,明耀派人那么多,对方就算进行全面烧杀,也定会有漏网之鱼。有没有一个地方鲜有人知,又不会被烧到……”

    裘空拍拍我,“醒醒吧,别痴人说梦了。”

    确实应该有这样一个地方啊……此时我感觉脑袋一片混乱,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似乎隐隐中存在着某个关键,只是我抓不住!我闭起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在记忆中飞快搜寻,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对了!我猛然抬头,失声叫道:“石棺!”

    裘空一头雾水,“什么石棺?”

    ”快走!“我拉着裘空,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兴奋道:“是明耀派的一处机关!石棺下连接着地下通道,若有人躲在里面,定能幸免遇难!”

    裘空不解,“你怎么知道的?听人说的?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绝对真的!我之前走过!”

    我记不清地道的出口在何处,毕竟当时我遭受的打击甚大,整个人浑浑噩噩。我凭借模糊的印象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无法,我只能拉着裘空往正门走。经过一场大火,我不确定明耀派的机关是否还有效,我贴伏在墙壁上,等了良久也未见效果,若不出现石头阵,我们该如何进入桃花林?见裘空在一旁呆愣着,我斥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帮忙!”裘空模仿我的模样,整个身子贴在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似乎在期待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我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理说这机关是埋在墙体中,就算火势再猛,只要墙面没有被破坏,机关也不会受到损伤啊。等等……我记得这个机关是根据温度的变化来诱发,火灾之时温度应该很高,莫非因为长时间高温而导致它失灵了?亦或长时间处于机关启动状态,它所释放的迷幻气体已经没有了?若这样,我们该如何是好………

    “算了,俺们也别挣扎了,走回去吧,太阳快落山。”裘空随我坐下,继续诱惑我回去。

    我想了想,若是失灵了,我们应该还有办法……对了!“裘大哥,你去点根火把来。”我忙招呼裘空道。

    ☆、103重聚

    裘空不明所以,我一个劲地催促他,也懒得解释,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找火,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他举着两根火把回来了。我拿过火把,对着墙面烧,若因长时间高温而导致机关迟钝,那普通温度必然无法引发机关,它需要更高的温度来诱导。考虑到迷幻气体或许已经散尽,也或许还残存些许,方开始烧墙,我便指挥裘空用力吸气,争取尽可能多一点地吸入气体。

    半柱香后,我隐约感觉周围景物有了变化,我忙拉上裘空沿路走,不出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石头阵。虽说此地较为隐蔽,可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大火,林立的巨石被烧得黑乎乎的,辨不出形态,我试探性地在巨石前引了引,没反应,看来石头阵的机关也失灵了,我心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忙快步往前走,这样直直的一条道,若不躲闪,走起来很快。

    “嗖!”

    “小心!!”

    我愣住,摸不清情况,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扑飞出去,一个尖锐的东西擦着我的耳边极速飞过,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天昏地暗,胃液翻腾,过了良久,方回过神,裘空整个人趴在地上,他抬头看我,“吓死俺了,你差点没命了!”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处机关没有损毁,并被意外启动,若不是裘空机灵,我真要命丧黄泉了。“谢了。”我擦了一把冷汗,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脏。

    “咚!咔擦,咔擦!”

    我和裘空猛然一惊,难道还有别处机关被启动了?!就在我趴着的正前方,一座石像的大拇指处打开了一个口,箭矢的箭头隐约可见!我心下一凉,死定了,距离太短,根本躲不开。

    “啾!”

    “快跑啊!!”裘空大叫。

    跑个屁,老子又不是飞毛腿。我认命地闭上眼,栽在这地方真是太丢脸了。

    “兹,兹兹。”

    良久,预感的疼痛并未来临,我睁开一直眼,偷偷看了看,只见箭矢断了一半,躺在地上,石像的大拇指处冒出一缕黑烟。“咚咚,咔擦!”又是一阵巨响,我下意识要抱头,可不及我低头,一根箭飞了出来!然而,它歪歪斜斜飞了不到半步,便掉落在地,大拇指的洞口处又冒出了一缕黑烟。

    “咚!咔擦,咔擦!”

    “啾~”

    ……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洞口,“虚惊一场,快走吧。”

    之后我们不敢再过草率,此处的机关虽有损毁,但仍存有小部分完好的机关。我们竖起双耳,眼观八方,走一步顿一步,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桃花林的入口,可这次却什么也没发生,这老天他妈的在耍我吗?

    桃花林里的桃树几乎都被烧毁了,放眼望去,整片树林光秃秃的,在一片烧焦的树干之中,立有数座石棺,棺壁被烧得蒙上了一层黑,我心里高兴:烧得好!这次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如此看去,桃花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漫无边际,就目之所及,便能看到六座石棺,当初我们可是走很久才能见到一座石棺啊。根据上次的分析,我们要找的石棺应是处于桃花林中间,我腿上用力一蹬,凌空飞起,可因受伤,高度很低,但也勉强看了个大概。我直接忽视前面几座石棺,和裘空直接走到约莫中心的位置,挨个把附近的石棺看了个遍,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当时摆放白幻寅肉体并藏有暗道的那座石棺。

    天色开始变暗,所幸之前带来的火把还未熄灭,我们举着火把,小心地往下走。故地重游,我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感慨,真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暗道狭小幽长,我和裘空每走一步都很仔细,观察着是否有人在此避难。大约走了片刻不到,我蓦然看到火光扫过的地方似乎躺了个人!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不假思索地快步跑去。那人身着明耀派弟子的衣服,面朝地面躺着,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身体,没反应,又踢了踢,还是没反应。裘空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双手用力,把那人翻了个身,脸朝上,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昏暗的火光下,我看见了裘空脸上洋溢的惊喜,“还有气!还有气!!他还活着!!!”

    我没裘空那么高兴,我又不认识这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情绪,我只微微笑了笑,“很好,把他背上,往后要是醒了,还可从他嘴里问出点线索来。”

    裘空“恩”了一声,便欢天喜地把人背上了肩,“这样我们便可回去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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