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案铭录 作者:木异

    第25节

    “近处好像没有了,”阿宝摇头道,“要不我们沿着河一路找找?”

    韩琅颌首:“只能如此了。”

    两人重新上马,沿途搜寻。河水经过山涧以后渐渐变缓,在山脚形成了一个湖泊。这一路上都没有人活动的踪迹,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樵夫,也说没见到河水冲下来人。韩琅心想要这么回去汇报的话,钱县令倒肯定不会多说什么,就按凶手畏罪自杀结案了。

    要不就这么算了?

    正犹豫着,阿宝指着山上惊呼道:“老大快看!那地方有屋子!”

    那似乎是附近唯一的人家了,韩琅立刻调转马头,领着阿宝直奔而去。走近一看,两人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农宅,而是大户人家修建的山间别院。墙面修得极高,上面铺了厚实的一层黑瓦,每隔十来丈就有一个雕花镂空的木窗,上面也糊上白纸,将外头的视野遮蔽的严严实实。

    韩琅在黑漆大门前站定,看到门上装饰了两个青铜兽首,就扶住兽首嘴里的门环拍了拍。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之中回荡开来,并没有人响应。韩琅转为以手叩门,里头仍然没有回音。阿宝四处打量一番,忽然不安地转朝韩琅道:“老大,这不会是鬼宅吧……?”

    “什么鬼宅。”韩琅横他一眼。心想这地方干干净净的,墙根没有青苔,门也是经常擦洗,一点灰尘都没有,肯定有人经常打整。莫非主人不在家?

    这府邸规模真不小,寻常富人都不一定修得起。韩琅对这里的主人愈发好奇,但在门外四处徘徊一阵,依旧找不到任何有关主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阿宝仍在叫门,叫了一阵也有些乏了,靠着墙呼呼地喘气。正当两人以为要无功而返时,门忽然“吱嘎”一声朝里打开了,走出来一门公模样的老者,看了看两人道:“二位有何贵干?”

    韩琅向他道明来意,但门公并不愿意让他们进府查看:“老爷吩咐过了,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韩琅又问他们老爷是谁,门公仍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老爷的身份不便告知,对不住了。”

    “什么都不让,哪有你这样无理的下人,”阿宝有些恼了,气鼓鼓道,“你这是窝藏逃犯!”

    门公不卑不亢地扫了他们一眼:“莫非两位大人亲眼看见有逃犯入内?”

    这下阿宝都无言以对,韩琅无奈地轻叹一声,好声好气道:“老人家,近来可曾见到什么可疑人物?”

    说罢,把通缉令出示给对方,门公淡淡地扫了一眼,摇头道:“没见过。”

    “那您家老爷在府内么?”

    “老爷闲暇时才会带亲朋好友来此处游玩,平日里是不会过来的。”门公道。

    “那你们还不当心着点?”阿宝嘟囔道,“这是个杀人犯,还会偷东西,小心哪天夜里就摸进你们家里了!”

    韩琅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话。门公听后也没什么反应,淡然道:“府内戒备森严,有劳大人关心。”

    说罢就要关门赶人,这一瞬间韩琅无意中朝着门缝瞥了一眼,正巧看到后头的厅堂上方悬挂着一张牌匾,头两个字隐约是“云海”。还没等他说什么,大门就在眼前“轰”地合上了。他和阿宝灰溜溜地站在门外,倒像两个被赶出来的流浪汉似的。

    阿宝撇着嘴,骂骂咧咧道:“这都什么人啊!”

    回去的路上,韩琅一直不发一言,若有所思。阿宝则策马在他身旁,一路絮絮叨叨地嘀咕那家人的坏话:“我瞧,这伙人可疑得很!深山老林里头修宅子,外墙还盖这么高,请来的下人还一副鼻子比天高的派头。呸!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狠狠一抽马鞭,又道:“而且啊,他说什么戒备森严,开玩笑呢,一幢宅子闹得像皇家园林似的,谁信?”

    “要我说,他们宅子里肯定藏东西了。比方说,呃金银宝石!赃物!”

    韩琅受不了了,在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一巴掌:“我叫你多看看以前的卷宗,不是让你来胡思乱想的。”

    “可是,难道老大你不觉得他们很诡异么?”

    韩琅沉吟半响,还是没说话。

    两人回到安平县时,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看城门的守卫都认识韩琅了,放他进城时还数落了几句,让他别成天耽搁这么久。进城以后韩琅就和阿宝道了别,一个人回家休息。走在路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故意拐到贺一九那边去看了一眼。想找那人说点什么,或者只是见个面就好。但对方家里没点灯,不知道是歇息了还是不在家,韩琅一言不发地在巷口驻足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

    往后一连数日,他都没再见过贺一九。这下韩琅更加笃定对方放弃自己了,于是反复自我安慰说:“这样最好,这样就解脱了。”但这几天他还是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心思绪得不到宣泄,反倒闹得自己莫名失落起来。

    别自作多情了,操!

    他巴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骂了几句以后心情渐渐平复了,但他对自己完全没把握,觉得肯定还有下次。没办法,他始终无法抗拒心里那股飘忽不定的诱惑,心思总是飘到贺一九那边,收都收不回来。

    石青那案子还没了结,一直拖在那里。钱县令的意思是这种小案子随便韩琅怎么折腾,韩琅就继续派人在山里搜寻。

    这会儿是正午,空气又潮又热,韩琅忽然看见贺一九的一个跟班在街上一反常态地狂奔,当下觉得诡异,直接把人拦下来。

    “做什么的?”

    “韩、韩大人?!”那跟班被他猛地拦住,吓得舌头打结了,“我没犯事,别抓我!”

    “瞧你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家里房子着火了不成?”对付这些油嘴滑舌的家伙,韩琅从不客气,“说,为什么在街上疯跑?”

    “哎呀,韩大人,这会儿正乱着呢!”跟班急得跳脚,“贺爷下午就走了,我得带点什么去送送他呀!”

    “你说什么?!”

    “我们贺爷啊!他在安平待够了,说要换个地方,接班人都选了呢!哎呀哎呀不说了,我赶不上了,韩大人有空再叙啊!”

    要是以往,韩琅肯定骂他一句“谁跟你再叙”,然而此刻他的脑子仿佛锈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跑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贺一九要走了?

    完全没通知他,就这样走了?

    “去你妈的。”他呢喃道。

    “去你妈的贺一九。”

    抬起头来,只觉得正午阳光辣得眼痛,四周的喧嚣像是被过滤一般消失不见。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犹如一只攥紧的拳头重重击打着他的胸腔,无止无休。

    第51章 云海1

    韩琅还是没去送贺一九。

    对方既然没邀请,显然是不想让他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立场去凑这个热闹。这种事,看开了就好了,既然贺一九都已经放下,他一个人还这么郁郁寡欢简直就是矫情了。这样一想,韩琅的心情似乎舒缓了一些,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强自镇定下来,转身去忙自己的事了。

    时间渐渐流逝,眼看着日头一点点偏西,他却紧张得几乎按耐不住,全身绷得紧紧的,手心攥得全是滚烫的汗水。直到太阳西沉,黄昏的夕阳犹如燎原的火,点燃了整块天幕。这几乎是他许久来最难熬的一段时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县衙的窗口看黑暗一点点吞噬暮色,直到外头彻底昏黑一片,他才稍感轻松,微微地叹了口气。

    时间过了,城门在遥远的地方轰然阖上,不会再放任何人进出。韩琅说不出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滋味,懊悔?解脱?还是失落?窗外吹来一阵寒冷的夜风,他伸手揉了揉钝痛不已的太阳穴,觉得眼眶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烧灼不已。这时后面有个衙役开口叫他:“韩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么?”

    “啊,我……收拾东西了。”韩琅道,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对方似乎没有觉察,冲他笑了一下就告辞了。

    出来以后,他慢慢走回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影响,他发觉自家冷清的宅院里又飘着些许鬼气,一进门就看见房檐上挂着模糊的白影。“还真是久违了。”他冷笑道。它们有多久没出现了?似乎就是从……他认识贺一九开始。

    白影慢慢地飘下来,露出一双空洞的眼。“滚,别烦我。”韩琅叱道,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符篆扔过去,那白影就如沙尘般溃散了。他挨个房间检查了一番,没再发现可疑迹象。贺一九的东西也都搬走了,四周比他住过来前还要干净整洁,但韩琅就是觉得碍眼,匆匆把门一关回到大堂,靠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心中有牵挂,所以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什么倒霉事都往眼前凑,走路都可能被石子绊一跤,这种感觉韩琅也是经历了许久了。正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敲门,这么晚了还有人来?韩琅把门打开一看,竟然又是贺一九那个跟班。

    “韩大人,”那跟班恭恭敬敬向他问了声好,“贺爷临走前让我给您两件东西。”

    韩琅现在对这个名字无比敏感,忙道:“什么?”

    他怀疑会是自己送给贺一九的玉佩,但对方只递过来薄薄的两个信封。还没等他询问,那人就解释道:“贺爷知道韩大人正为了案子焦头烂额,上头这一个,写的都是那个叫石青的人的底细。哦对了,贺爷让我给您捎句话说他派的人发现了血迹,石青被云海山庄的人救走了。但是关于云海山庄的事情,贺爷还没有查清楚,他叫我们继续帮您的忙,您就尽管吩咐我们好了。”

    韩琅下意识地接在手里,但从对方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僵在那里不动了。对方没留意他的神情,又把第二个信封递过来:“这里头是贺爷给您写的方子,他说他走了以后,没人给您抓药了,只好劳烦您自己跑药店。不过韩大人您放心,您只消一句话,我来替您跑就是了。”

    韩琅依旧木愣愣地把东西接过来,心里突然滋生出一股强烈的痛楚,撕心裂肺,血肉模糊。他知道这种情愫叫做后悔,但是现在晚了,什么都晚了。

    “你们贺爷……为什么要离开安平?”

    “这我们也不清楚啊,”跟班无奈地叹了口气,“贺爷浪迹天涯惯了,在哪儿都呆不住的。”

    “他已经走了么?”

    “早走了呀。”

    韩琅短促地“哦”了一声,迷茫地向后退了一步,几乎是跌在后头的椅子上。跟班完成了任务,抱拳作了个礼就走了。留下韩琅一人站在黑洞洞的大堂内,手里攥着那两个信封,几乎能把它们捏碎。夜风寒冷,揉乱了他的头发。也不知道多了多久,他突然推开门冲出去,直奔进茫茫夜色中。

    驿站早休息了,租不到马。漆黑一片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就连周边的民居都熄灭了烛光。风刮过空荡荡的路面,卷起一层稀薄的土灰。韩琅就在这样的深夜像个疯子一样在路上乱窜,幸亏他还记得躲避巡夜的守卫,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城门口时,才意识到他根本没可能出去。

    怎么办,怎么办?都这个时间了,贺一九早走出去十几里。他能追上么?不,不可能的,就算他能出去,他也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太迟了,一丝希望都没剩下,来不及说出的话,在这个死寂而且绝望的夜里完全碎成了齑粉,再无挽回的机会了。

    他拄着墙,像个失魂落魄的人一般缓缓转过身子,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回家么?他不想回了。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弄不好还冒出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无助地仰起脸,看着夜空中的黑云在天上虚弱无力地飘散,然后迈开步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直到某一刻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竟走回了贺一九的家前。

    然而里头是亮着灯的。

    韩琅愣在原地,突然门朝里打开了,贺一九迈着大步走出来,见他站在门口直接一把拽了过去。韩琅踉跄一下,脑子里还处在一团浆糊的状态,只听贺一九笑骂道:“等你等到现在,你可真是我祖宗。”

    韩琅表情呆滞:“……你、你没走?”

    “你挺希望我走的?”

    韩琅语塞,像个小孩似的咬着嘴唇不吭声。贺一九无奈地笑起来,勾着人肩膀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既然跑来了,那就是真想通了,不再自欺欺人啦?”

    韩琅不吭声。

    “韩琅你就作吧,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贺一九笑着捏他脸颊,被他狠狠拍开也不介意,乐道,“这回承认喜欢我了吧?”

    韩琅被他的温热的鼻息喷了一脸,当即觉得耳根发烫,吞吞吐吐道:“我也不知道,反正……”

    下一秒就被贺一九搂在怀里,直接往门里拖。无论他怎么连吼带骂,挥拳踢腿,贺一九就是不松手,只听到背后大门“轰”地关上了,贺一九气势汹汹地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直接连啃带咬的吻上去。唇舌交缠,韩琅一颗炙热的心瞬间炸成了碎片,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和贺一九缠在一起,吻得浑然忘我。

    一吻结束,韩琅的心就踏踏实实地落到地上了,人不慌了,气也喘匀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凉嗖嗖的,但脸颊滚烫无比。贺一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道:“现在呢,喜欢贺爷不?”

    “滚犊子,”韩琅冷哼一声,“有吃的没,饿了。”

    贺一九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你就这点出息。”

    饭桌上,韩琅塞了满嘴的菜,含糊地问贺一九到底还走不走了。贺一九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心照不宣地偷笑两声,然后道:“你都来了,我干嘛还走。”

    韩琅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莫非是因为被我拒绝了,你才想离开安平的?”

    贺一九暗想:不,我是为了刺激你,让你赶紧想明白然后投怀送抱。但他肯定不敢直说,就打了个哈哈道:“算是吧。”

    韩琅捡到乐了,一脸“我不是一个人”的得意:“看不出来,你还有黯然神伤的时候。”

    一餐饭毕,韩琅浑身轻松,有种放下重担后的舒坦。贺一九收拾碗筷,他就站在旁边陪聊,贺一九烧水准备洗澡,他还像小跟屁虫似的跟在后头。这把贺一九美坏了,心痒的不行,水一烧热就邀约韩琅一起。韩琅本要推拒,但转念一想,两人该坦白的都坦白得一干二净,他要再别扭下去,那肯定会被笑话成娘娘腔的。

    澡盆挺宽敞,不过塞了两个男人还是有些挤。彻底卸下了一切防备和心机的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仿佛置身梦境,一时不知今夕何夕。直到某一刻贺一九伸手帮韩琅擦皂角,韩琅本眯着眼享受对方的服务,结果那人的手擦着擦着就在他胸前打转,怎么都挪不走了。

    韩琅扫他一眼:“干什么你?”

    贺一九眨了眨眼,忽然挤过来低头就是一口,韩琅大惊,一脚踢得水花四溅。贺一九大笑,又毫无顾忌地拍了拍韩琅的肌肉:“瞧你穿了衣裳挺瘦的,没想到还真结实。”

    “你当市场里挑猪肉呢?”韩琅没好气道。

    “怕什么,大男人让人摸摸怎么了,又不是小姑娘。”

    韩琅一掌把他摁进水里,差点呛死他。

    两人心情一好就跟小孩似的闹起来,洒出去半盆水。贺一九下流地瞅着韩琅全身评头论足,韩琅脸皮薄,被他臊得想直接弄死对方。后来贺一九不忍心开他玩笑了,他自己又皱着眉头想了想,张口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看我的?”

    贺一九假装没听懂。

    “少装孙子,你什么时候惦记上我的?”

    “我要说是见到你第一眼就开始了,你会不会骂我臭不要脸?”

    韩琅回忆两人初见面的时候,只记得打了一架,别的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当初在牢房里贺一九就对他百般调笑,更别提在宝昌坝的时候,什么出格的事都做了。一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栽他手里了,韩琅就颇为不爽,气哼哼地道:“你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混球。”

    “哎,怎么说话的呢?”贺一九板起脸来道,韩琅怔了怔,哪知下一刻对方突然换上一脸痞笑,猛地把韩琅箍在身前,“我还有得是臭不要脸的手段没给你使出来呢,你呀,就瞧好了吧!”

    还没等韩琅说什么,一具结实的身躯猛地压上来,先是封住他的唇,另一只手就往下面去了。韩琅大惊,但已来不及阻止,只听贺一九哼笑道:“个头也不小么”,然后一张粗糙的大掌整个附上去,一股热流直窜而下,他浑身战栗,呼吸彻底乱了。

    后来整个人脱离水面,竟是被贺一九抱了出去。他听到那人咕哝了一声“够沉”,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又被对方在耳畔吹了口气:“别闹,小心摔下去。”

    韩琅气得口不择言道:“贺一九你他妈发什么疯!”

    贺一九把他往榻上一放,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发疯,就想干你。”

    贺一九没硬上,人都到手里了,他的确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生怕一来就太狠直接把韩琅气跑了。他循循善诱,堪比一头引导兔子掉坑里的老狼。保证先让韩琅爽个够,再怂恿他给自己解决一下憋了许久的。韩琅看着自己满手都是对方的东西,脸臊得通红,心想自己怎么又半推半就地着了他的道呢?

    “今天让你尝个小菜,”事后,贺一九犹如八爪鱼一般把他箍在怀里,用英挺的鼻梁拱了拱他的侧脸,“以后我可要动真格了。”

    韩琅吞了口唾沫,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你真要……”

    “没得商量。”

    韩琅今天的确得了趣,但一想要被对方摁在身下,还是觉得有些脊背发凉。想到这里他直接翻了个身挣开贺一九的怀抱,和对方面对面,冷冷道:“别做梦了。”

    贺一九完全不跟他计较,伸手捏了捏他汗津津的鼻梁:“你先别急着给我摆脸色看,到时候,没准儿是你求着我干呢。”

    韩琅气得踢他一脚,翻身过去不理人了。贺一九轻笑着环住了他的腰,两人就着这个甜蜜的姿势,一夜酣畅无梦。

    第52章 云海2

    翌日一早,韩琅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渐渐反应过来:贺一九昨晚准备得太充分了点,不会是早就计划好的吧?

    贺一九当然不承认,一面把刚做好的早饭往桌上摆,一面道:“怎么可能?不信你去问问我那些弟兄。”

    韩琅心想问了也没用,肯定串通好了。贺一九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拍拍他肩膀道:“你后悔了?”

    韩琅咬着唇,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胡思乱想不好,伤肝。这几天没少瞎想吧?来来,让我号个脉。”

    韩琅乖乖伸出手去,结果被他扯过去好一通揩油,嘴都快被咬肿了。眼看着事态又要往那边发展,韩琅急忙推开对方,骂道:“贺一九你脸皮不要了是吧!”

    贺一九才笑着放开他,正儿八经地给他号了脉,然后逮着他一通训:“我就几天不在你又瞎折腾了是不是?饭也不吃药也不吃,你也不怕短命。”

    韩琅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至于么。结果贺一九伸手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因为有裤子挡着,只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韩琅差点蹦起来,破口大骂:“你找死!”

    “下回再让我看见你这么折腾自己,我就朝这儿揍,”贺一九板着脸道,“不跟你开玩笑。”

    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韩琅就硬气不起来了,咕哝了一声:“知道了。”

    饭后贺一九把韩琅送到县衙,韩琅问他今天没什么事吧,贺一九摆摆手说:“我随意,你说了算。”

    “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跟钱老头说一声就来。”

    韩琅要说的就是云海山庄的事情,既然贺一九查到石青在山庄里,那他肯定要去看看。钱县令一般不会在查案的事上刁难他,听他说完就摆摆手让他去吧,又叮嘱道:“自己掂量着分寸,别给我惹事。”

    据说他要升迁了,所以最怕有人在这节骨眼上添乱。韩琅恭敬地答了一声好,本想多叫几个人手,但半路杀出个县丞老爷,看他一眼道:“你武功这么好,找个人而已还要什么人手?咱们县里没几个像样的人选,明儿个京里来人,我总得叫几个去站岗警戒吧?”

    韩琅无奈,没人手就没人手吧,他又不是第一次单干了。出去和贺一九一说,对方埋怨了县丞几句,然后搭着韩琅肩膀乐呵呵道:“怕啥,贺一九任凭大人差遣。”

    韩琅给他一拳:“少拍马屁。”

    两人去驿站租了马,朝云海山庄进发了。路上贺一九和他解释了自己是如何找到石青的,原来山庄里头几十号人,每天吃饭的食材都得由挑夫从山下送上去,其中有个挑夫和贺一九手下的小弟认识,塞了几个钱就兜出不少线索来。

    “他说那山庄里头怪得很,经常有些大人物进去,也不知是做什么。里头装饰相当奢华,堪比皇家园林,后厨也是他见过最大的。别的地方他没去过,有一回稀里糊涂的走错了道,差点被人打死。”

    “打死?”

    “嗯,他就这么跟我说的,里头管事的仆役一直问他来这里干什么,他说他吓得赶紧摇头解释。对方狐疑地瞪他几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他确实什么都没看见?”

    “没有,要他真看见了,搞不好命都没了。”

    韩琅攥着缰绳思索起来,因为迟迟没有发令,身下马匹渐渐落在贺一九后头。后者只好停下来等他,伸出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发愁了,我们这不马上就到了么?”

    云海山庄就在眼前,依然是高墙耸立,死死闭着大门。韩琅上前去敲了敲门,令两人意外的是很快就有人出来迎接,好似恭候多时一般。

    仍是那个年长的门公,躬身作了一揖道:“两位客人请进。”

    韩琅和贺一九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都看出了“可能有诈”这个信息。他们谁也没说话,一个握住“凤不言”的剑柄,一个暗自攥紧拳头,默默跟在门公后头走了进去。迎面就是韩琅见过的挂着牌匾的厅堂,修得气势巍峨,堪比佛寺中的大殿。但门公并没有把两人引至其中,而是走了旁边一条花树掩映的小径,踩着碎石铺就的道路一直向内走去。

    道旁繁花似景,月季、紫藤、芍药争妍斗艳,更远处池塘中还有荷花含苞待放,几乎囊括了当季所有适合庭园栽种的花种。贺一九见状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讽刺道:“你家主子还真是有钱,都没地方使了。”

    韩琅暗暗拽他一下,他才闭上了嘴。那门公只当恭维来听,平静地回应道:“多谢阁下夸赞。”

    门公一直把他们引到一间书房模样的地方,又唤丫鬟来给两人上茶,然后一齐退下了。期间关于主人是谁,何时出面,一概没说,只欠了欠身让他们在此稍等。于是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主人仍未露面。贺一九仰脖一口灌下满杯茶水,将杯子“碰”地往旁边一放,冷冷道:“故意摆架子,给我们脸色看呢。”

    韩琅也略有些不满,但压抑着没表现出来:“再等等吧。”

    为了消磨时间,两人站起来四处溜达。这书房看起来也有会客的作用,最里头是个宽大古朴的书案,侧面又放了两把楠木靠椅,一张茶几。另一侧则是一扇华丽的花鸟屏风,旁边的瓷盘则盛着一块姜黄色的香块,上头的油脂仿佛糖霜一般。韩琅并不知道这是何物,指给贺一九看以后,对方说是迦南香。

    “迦南是沉香中的极品,这么一块恐怕值几百两银子,居然被放在这里仅供装点书房。”

    韩琅听后撇了撇嘴,又把视线投向墙上的装饰,他不懂字画无法辨别真伪,但从目前所见的奢华程度来说,他并不认为它们是假的。

    “你觉得这里住的究竟是什么人?”他压低声音对贺一九道。

    贺一九刚抽出一支玳瑁笔管夹在指尖把玩,听后抬起头来,冷冷一笑道:“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豪商家。”

    “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韩琅蹙眉道,“若是京里的大人物,不会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修如此奢华的宅子。”

    “万一是江湖上的人呢?”

    “从未听说,”韩琅摇摇头,又望了贺一九一眼,“这方面你知道的比我多,你都没头绪,那我更无从得知。”

    贺一九四处转了一圈,站在窗户前凝望着外头花木扶疏的庭院,平静地下了一个结论:“这地儿很可疑。”

    韩琅会意地点了点头。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主人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热络地拉着两人好一通道歉。韩琅有点反应不过来,他本觉得坐拥如此奢华一幢庄园的人,会是那种盛气凌人的老者,或是腰缠万贯的富商,没想到进门来的是个矮小的中年人,长得弯眉小眼,总给人一种泥鳅般油滑的感觉。就比方现在,第一次见面他就笑得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面引着两人入座,一面拱手赔罪,说刚才京里有要人来访,他抽不开身才让两人再次将久候,实在是过意不去。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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