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性与恶灵演艺公司 作者:意马

    第7节

    (二十)

    让我们来简单地做一个时间轴。

    纳兰德性,原名纳兰士奇,算上死掉的三年,今年二十六岁。童年乏善可陈。十六岁高一下学期,被秦烬在公共厕所一眼相中,步上演艺生涯。第二年春,大爷爷沈周南病逝,两个月后,小爷爷辞世。彼时纳兰德性的父亲纳兰绅还未欠下巨额赌债,但已经展露出嗜赌的苗头。大概正是不放心这一点,小爷爷的遗嘱直接将解放路小洋楼留给了孙子纳兰德性。

    十八岁,纳兰德性在秦烬和秦烬的好基友兼梦烬影视公司大老板蒋锋的安排下顺利“考入”中国最顶级的影视传媒学校。可耻嘛是有一点点,但话又说回来,现代社会,从小学到大学,谁没走过一回半回后门呢,明码标价的“择校费”嘛,约定俗成。没有哪个人家会义正言辞地拒绝这种机会的,就好像假如一切公平公正自己家孩子就一定能考进去似的。只有有钱花不出去的和想花但拿不出钱的。如今高考都不是以谁学习好为荣了,而是以谁家家长有门路给孩子搞到“艺术生”“体育生”或者“小语种”特招名额为荣,甚至保送名额也是好商量的嘛。苦逼的中国家庭。话又又说回来了,这名额纳兰德性不占,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没才没学没貌没品的富二代或官二代了,所以,纳兰德性自认比他们还是强点的,基本算是做了回活雷锋。除了有点愧对李庄生。

    纳兰德性跟梦烬影视公司签了五年合同,秦烬那时很喜欢他,非常喜欢,从一开始就承诺,说你不要出去接那些掉身价的电视剧、广告之类的,也不必应酬交际,跟着我拍电影,三年之内,我把你捧出来。所以在二十一岁之前,纳兰德性只专注地做秦烬的御用演员,并且五年只拍了三部戏。本来是很厉害的三部戏,像《他年忆》,悲催的是,三部里两部都被禁了,剩下最晦涩难懂的一部,档期又没有协调好,最后反响平平。于是纳兰德性就这样蹉跎了年华,没捞到曝光,名气就更别提了,只在小众圈内积攒了点美名。

    不过的确是美名,文青们都盛赞他“惊才绝艳”“气质独特”“有灵气”“上帝的神来之笔”。

    他倒也不气,反正从小就那德性,没什么功利心。跟着秦烬,能捞到“高逼格演员”的名气最好,捞不到也罢,反正他本来就很喜欢秦烬的才华,年少轻狂的岁月,能跟着他混也不亏,总好过那些老老实实坐在教室里为社会所鼓吹的“理想”和“成功”废寝忘食忘我奋斗的人。当然一个人一个追求,不置可否。

    但,世事无常。二十一岁,距离合同到期还有十一个月。老爹在拉斯维加斯欠下过亿的赌债,开始亡命天涯。纳兰德性拿出全部的积蓄、变卖自己刚买来的公寓和车子,也只勉强凑够零头。他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动小楼的念头,因为那是大爷爷和小爷爷的全部,也几乎是他回忆的全部。但讨债的人显然不会罢休,三番五次上门为难,索要房契抵债。纳兰德性知道这小楼连同楼里的一些古董文物,价值几千万,但到底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抵给债主,而是抵押给了一家可靠的借贷公司,就是想等赚够钱还能赎回来。当时的他无论如何想不到房子最后会落入房地产商手里。到此,债还清了百分之八十。

    结果,祸不单行,没过多久纳兰德性被查出脑瘤。好在是良性的,但手术要钱,他一分没有。他怕被同情,至今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自己得病的事情,就连后来做手术,也没任何人知道,包括安冬和秦烬。当时眼看耗在秦烬手下短期内是见不到钱了,于是预备在安冬的搭桥下跳槽大悦。那时候安冬还是大悦的人,一直想撺掇他跳槽。不成想秦烬得知了他的计划,勃然大怒,直接起诉他违约。

    违约金付不起,也不愿接受安冬的慷慨解囊,于是被秦烬雪藏将近一年。多亏把从小楼里留出来的不舍得变卖的家具也变卖了,又私下接了些不上台面的活儿,类似公司剪彩、开幕助演,还有前列腺炎、痔疮、不孕不育广告,才勉强在病情恶化前攒够手术的钱。

    后来雪藏期过了,他病也养得差不多,开始接各种雷剧神剧无节操剧,为的就是来钱快,早日赎回小楼。结果第二年就被抗战神剧的雷炸死了。

    安冬说老爹来找过他,让给他带话说可以卖掉小楼。其实这个时候小楼早就卖掉了,也难怪他会看到附近有别人走动。

    纳兰德性从八岁开始就喊老爹“画家”,投其所好嘛,画家特别喜欢听。虽然他一辈子也没能被人承认“画家”的名头。

    想恨画家来着,恨不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徒有一身才华,无人赏识。自从做了演员这行,纳兰德性也算深有体会,艺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你才华达到一定境界时,就看有没有人捧了。三人成虎,大家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演员行业还算有明规则可循,捧了,就能红,不捧,这世上也不缺你一个有才华的人。当然不排除有捧也徒劳的,譬如说秦烬当年捧他。书画行业规则就没这么明朗了,或者说其他任何艺术行业都是,圈外人看起来光鲜高尚,其实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恨的是他家画家还死心眼儿,坚信自己能行。

    对于大爷爷和小爷爷的特殊家庭,纳兰德性成长阶段心理上多少有些封闭向的影响,但跟他爹比起来几乎微不足道。想想,纳兰绅最脆弱的年纪是在文、革中成长起来的,鬼知道沈周南和纳兰楚客的关系以及两人的悲惨遭遇对年幼的纳兰绅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反正纳兰德性自记事以来就发现老爹跟俩爷爷关系很僵,叛逆到完全不愿意按照两位养父的意思念书工作,非要背个画板走天下。好容易遇上一个真爱,结果结婚没几年就受不了他的古怪脾气和不现实的生活方式,离婚了。这才造就了他后来的放浪形骸。纳兰德性有时候想,如果赌能让画家痛快,那就让他赌好了,人生难得几回醉,毕竟是受过情伤的人。能为情所伤的男人都值得敬佩,这是纳兰德性的人生信条。画家唯一比妈妈厉害的一点就是,他宁愿颓废,此生绝不再娶。

    “这他妈什么样的人品才能攒来这样衰的一生啊!”有一句没一句地给风潇讲完自己的经历后,纳兰德性站在被拆了一半红墙的小巷口,猛抽一口烟,啐地大骂。

    风潇回头看他,烟雾缭绕里只见双眼微眯,目光迷离。还从没见过他这幅颓废的样子。

    “知道为什么秦烬的电影拍得好吗?知道什么叫做好电影吗?好电影,就是让你看完以后,忍不住捂着膝盖说一声——噢,真他妈是狗屎一般的人生啊,真让人感同身受啊!”又猛唑一口烟,张口和着烟雾颓颓地说,“明白吗?我们这世界的人生,都他妈是狗屎。随着年岁长大,不如意的事多了去了,越活越发现生活就是个下水道,又臭又脏,时不时还堵,总也没个完。生活中哪有像电影电视剧里那样的皆大欢喜幸福美满,哪有霸道总裁的无所不能,哪有算无遗策的运筹帷幄,告诉你吧,无论大人物小人物,都他妈是赶鸭子上架的赌徒,上学赶作业赶考试,上班赶业务赶奖金巴结领导,背了债赶着逃债,生了病赶着求医问药,事儿赶事儿,根本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歇也歇不得……”

    “然后你死了。”

    “对,我死在了一滩烂泥里。并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像我这样,死得轻于鸿毛,并且稀里糊涂。”

    “那么这一次,有我在,你大可以不必活得那样幸苦。随心所欲去活吧,我会尽我所能,为你竭诚服务。反正,我只在意你灵魂的去向,不在意过程中你怎样去活。”风潇从他嘴里抽走香烟,好奇地端详一阵,学着纳兰德性的样子抿在唇间吸了一口,随即呛得连连咳嗽。

    纳兰德性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总觉得他这话讲得……暧昧。但他波澜不兴。不像是风潇的讲话风格啊,他很冷血的。看他痛苦皱眉,才又忍不住笑出声来:“不会抽烟还算个男人吗?”

    “并不美味,有什么好吃?”风潇蹙眉递还给他,目光追随着他接过烟嘴的手指,一路滑至唇边,看着他微微张开薄唇含/住或许还沾着自己唾液的黄色海绵,动作娴熟地轻轻吮/吸……

    “香烟的美味,不在唇齿间,而是在划过口腔进入咽喉纵情徘徊的那个过……”

    话没说完,被风潇低头吻住。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对方一个“壁咚”锁住了自己全部的退路,舌尖轻轻撬开他的嘴唇,用无形的吸/吮,将口腔里的香烟缓缓渡到自己嘴里。纳兰德性甚至看到一层淡蓝色的烟雾弥漫在两人鼻尖之间,那是从他们两人的唇齿间逃逸的调皮烟雾,雾帘后面是那人低垂的睫毛,和疑似正盯着他嘴唇的冰蓝色的眼。

    “就像这样?”他轻佻地问。

    ☆、第21章 心口不一

    (二十一)

    那其实是一场缤纷的梦。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入睡,竟然就梦到了一元一纪都没有光顾他梦境的那个人。哦不,不是人,是神明。

    大荒以西,灵山之巅,天地苍茫,星辰如坠。那神明的宫殿就坐落在那里。青鸾衔食,朱雀执灯。白凤翎羽铺就的地毯指引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宫殿深处。他低头看到自己一身戎装,手持长剑血迹斑驳,突然停住脚步踟躇,生怕踩脏了这雪白的毯子。

    直到那个声音淡淡响起:“阿风。”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才重新迈开步伐,迫不及待地向远处水晶卧榻上那低头抚摸膝上幼鸾的白衣身影走去。走到很近很近,那人才从浅棕色的长发里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他的脸,突然惊心动魄。因为已经很久记不起他的样子了,突然这样清楚地看到……

    然后他那天没睡够二十四小时就惊醒过来。发现龙追在身旁舔他。发现自己身在异世界。

    然后他在诊所镜子里看到了被王建刚剃成莫西干头的纳兰德性。一瞬间觉得这凡人跟梦里人高度重合起来,下一瞬间却又完全想不起梦里人长什么样子了。

    错觉吧,梦的残影吧。

    ……

    直到烟蒂烫到手指,纳兰德性才惊醒过来,抬手去推风潇胸膛,却被对方干脆倾身压了上来。“壁咚”变成“壁啪”了,后背好疼。

    而他十分确定风潇并不只是在吮/吸他口中的香烟,而是在吻他。舌/吻。

    并且技术还不错。虽然刚开始有点生疏。

    对于一个空窗多年的基佬来说,要如何拒绝一个大美男的吻?死都死过一回了,还怕这突如其来的意乱情迷吗?他有的是理由及时行乐。

    ……好吧,必须承认,他从一开始就觉得风潇的很迷人,有那么一些瞬间……还曾幻想过。对,从第一章开始。说实话风潇刚才刚一贴上来,纳兰德性的身心就可耻地起了反应。

    虽然纳兰德性还不至于百无禁忌,但“gay”一般是跟“sex”紧密联系起来的,直白地说,在全世界范围内,同性比异性要更开放一些。不然呢,不做/爱拿什么证明性向?聊天还是抛媚眼?还是等洞房花烛夜?

    要不是因为七八十年代艾滋病的发现,“sex”乃至“滥/交”一直都会是同志团体的人生信仰,好比象征“自由”和“权力”。压迫势必造成反抗,虽然有时也会矫枉过正。当然纳兰德性还是比较保守的,他比较喜欢稳定而两情相悦的关系。

    如果这关系是跟一个恶灵建立,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不仅没什么不可,反倒像加了催化剂一样,充满刺激……

    正当纳兰德性准备坦然回应这个吻时,却突然跨过风潇的肩头看到了一辆加长林肯从小巷里开出来,与他们擦身而过。半开的车窗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林安森,正靠在座位上神色不悦地跟前排的人说话。

    小巷很窄,林安森却似乎没有看到墙边拥吻的纳兰德性和风潇。要不是眼瞎,就是……

    果然,车子一走,风潇就从纳兰德性的唇上撤走,回头谨慎地目送车尾转出巷口。

    纳兰德性被晾在了墙上,看着风潇的后脑勺。唇角残留的水渍被风吹干,带来丝丝凉意。气息还没平复,脸颊也烧得不成样子,感觉自己狼狈极了。尤其想到自己刚才竟然真的动了情,简直羞愤难耐,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气得想咬人。

    趁风潇还没回神,纳兰德性非常潇洒地扭头就走。脸还是要的。

    风潇快步跟了上来:“大人,是林安森。”

    “看到了。”

    “或许是来找你的。”

    “嗯。”

    “大悦说愿以八千万聘请你到他们旗下发展。”

    “我说了,我有自己的演艺公司,干嘛要到别人旗下?”纳兰德性斜睨风潇一眼,见他还是脸色如常,更加生气了,“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跟我报告了,知道我不可能答应就直接拒绝好了!管家是干嘛的?不能给老板挡掉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配当管家吗?老板日理万机难道还要事必躬亲吗——”

    风潇半天没有出声。

    “耳朵聋了吗?听懂没有?听懂了吱声。”

    “大人能别这么跟我说话吗?”风潇突然拉住他,居高临下不悦地说。

    纳兰德性被他目光里的凌厉吓了一跳,冷笑问说:“你生什么气呢?哦,忘记了,你是尊贵的王子殿下,老子不该对你颐指气使是么?活该!谁让你不呆在家里养尊处优,好端端非要跑老子这儿来做什么奴仆。老子就这脾气,爱伺候不伺候,怎么着吧?”

    “那你又在生什么气?”风潇反问。

    纳兰德性哑口无言。丢下一句“莫名其妙”,甩手就走。

    “安冬对你说了什么?今天自从见过他以后你就变得很奇怪,又是伤春怀秋又是对我撒气。”风潇还在咄咄逼人,“你们旧情复燃了吗?还是说你一见他就伤感……”

    纳兰德性突然停下脚步,玩味地回头看他:“风骚,你是在嫉妒吗?”

    “我?嫉妒什么?”

    “我怎么知道?”纳兰德性摊手,“不然你今天吃枪药了吗?”

    风潇顿了一会儿,眨眨眼,又眨眨眼,伸出手:“让我先查下‘枪药’是什么意思……”

    “哦漏,别、别拿出你那破辞海……”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纳兰德性捂眼叹气,转身就走,“愚木疙瘩,煞风景。”

    两秒之后。

    “喂,今天明明是你吃枪药了好吗?”

    “随便……”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

    到达诊所门口。

    推门的一瞬间,纳兰德性突然停住脚步,回身拉过风潇的领口,踮起脚吻住他的唇。风潇没有反抗,当然也没有回应。

    片刻后分开,纳兰德性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抹干嘴巴,一脸随意地说:“这个吻还你。在我们世界里,接吻是件严肃的事。所以,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再用这个办法帮我隐身。”

    风潇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嘴,说:“原来你们这里……这个还可以还的啊……”

    “当然可以。”说完推门进去。

    风潇耸耸肩跟进:“那你还欠我一个。”

    “那欠着吧。”

    “欠着就欠着。”

    ……

    一进门就听王建刚兴冲冲地说,惊天消息惊天消息,幸福湾居然是林家的秘密产业。

    原来林安森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找隐居在诊所里的纳兰德性,而是来处理幸福湾地皮被征用的事情。当然最后还是zhengfu略胜一筹,就算林安森出面也只能收拾建材滚蛋。

    纳兰德性:“那又怎样?林家家大业大,涉猎范围广也不稀奇。”自打那天看到林安森从小楼里出来,他就已经猜到一二。

    “可是林家为什么不敢承认呢?‘幸福湾’对外一直声称老董姓刘,从来也没听说跟林家有什么关系。结果你们猜老张从网上查到什么信息?原来林安森的生母就姓‘刘’,而幸福湾的老董正是林安森的舅舅。”

    “……so?”还是没听出端倪。

    “别忘了,林安森是林家的私生子,他生母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家世也不显赫,舅舅更没什么背景了,混混一个,怎么会短短几年之内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房地产业大亨呢?记不记得前几年林安森继承林家家业的时候海内外媒体那叫一个沸沸扬扬,还有人猜测他是通过不正当手段骗得继承权的……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啊。‘幸福湾’一定也是他用林家的钱给自己舅舅置办的产业,转移财产啊;或者再大胆点猜测……是用来帮他洗钱也不一定啊。”王建刚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这个林安森,年纪轻轻,不简单呐……”

    “……”纳兰德性,“所以,关我们什么事呢?”

    “啊?哦,倒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就是,明天开始拾掇拾掇,我们就能搬进小楼去住了。”

    “靠!”纳兰德性拍桌大叫,“太好了!谢谢你了老王!还有老张!哦还有你小狗狗……真是太得力了!涨薪涨薪,等开张了果断涨薪!”

    “老板英明!”

    风潇:“……”王建刚你有没有搞错,你三千万积蓄都被征用了,他也没承诺给你股份啥的,涨个薪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这公司……是不是……太不正规了点儿啊。随口一说就建立起来了,到现在连个合同也没有。太闹着玩了。

    话说这凡人的心愿到底何时才能实现?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管家兼助理兼经理人兼策划兼……怕是有必要去高校研修一下企业管理了。

    “对了老张,订两张明天去千灯的火车票。”

    “谁的?我和你的?”

    “我和风潇的。”

    “干嘛去?”

    “度假。”

    “那订三张吧,我也去。”

    王建刚:“四张吧,我也去。”

    龙追:“汪汪,汪——”

    纳兰德性:“火车上不让带宠物。”

    龙追恶狠狠瞪他:“唔汪——汪——”

    “咦?这家伙怎么不变人形来反驳我?”

    王建刚:“哦,他今天发/情了,灵力消耗过度,一时半会儿变不回来了。”

    “噗哈哈哈哈……”纳兰德性捧腹大笑,前仰后合。笑完边擦眼泪边说,“是谁家的小母狗啊,竟然能勾引得我们小追追把持不住,拉出来给我看看。”

    王建刚:“……不是母狗,是个人。”

    “……人?”

    “确切地说,是个不良电影。”王建刚难为情地说,“他看着看着……就撸了。”

    “什么电影?苍老师还是玛丽亚?”

    “嗯……额……”王建刚支吾半天,“其实是……《他年忆》。”

    纳兰德性晴天霹雳:“……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完整版《他年忆》,老张不知道从哪个网站黑出来的,并且还刻录成碟子拿出去挣外快了。”

    张开全装聋作哑默默遁走。

    风潇挑眉,在纳兰德性的视野盲区对王建刚比了个手势,意思是给我留一份。

    ☆、第22章 宣告爱情

    (二十二)

    千灯是一个好地方。

    伤筋动骨一百天。龙追由于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人形,不幸错失了第二天上火车的机会。

    悲催的王建刚则被作为宠物监护人留在了诊所,同时负责暂管公司业务,也就是接接电话翻翻网页什么的。说实话自打发布了“恶灵演艺公司”成立的消息以来,工作邀约还真不少。但纳兰德性通通让风潇拒绝。保持神秘感和话题度嘛,必要的矜持是要有的。

    既然这一次重回行业的目标是“痛快”二字,实在没必要像个新人一样逮着机会就上。

    当然,几天下来,他也不是全无计划——他想,在风潇带走他的灵魂之前,假如时间和条件充裕,他想拍一部自己的电影。当然,剧本暂无,资金不足,演员待定。电影是一种具有神奇魅力的艺术形态,它可以给人带来综合名利、美感、愉悦、成就、快感、荣誉,等等诸多方面的极大满足。所以几乎涉足这个行业的每一个人都渴望有朝一日能拥有一部属于自己的电影。只不过最后鲜有人能做到。

    以上都是后话。眼下纳兰德性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查明自己的真正死因。

    从诸多疑点分析,必须承认,他的死极有可能是个阴谋。幕后主使是谁?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又想要得到什么?

    千灯是个好地方。虽然江南水乡千篇一律,好比周庄好比西塘。鉴于纳兰德性没怎么去过别的水乡,所以他从小就坚定地认为千灯比其他任何水乡都美。

    虽然江南大地遍布名人故居,但千灯有一个特别之处,对纳兰德性来说格外不同——千灯据说是昆曲的故乡,昆山腔创始人顾坚就出生在这里。历史上还有个姓顾的也是千灯人,名叫顾炎武,但这里没他啥事儿。

    说来有趣。纳兰德性的小爷爷纳兰楚客是昆戏名伶出身,但他本身是北方人;而沈周南却是不折不扣的千灯人。大概正是故乡情怀,才让南华公子对绝世名伶一见倾心。恰逢因果。

    好在沈家故宅位于景区外围,不然还得买票进门。

    “有了,或许我们可以拍一部大爷爷和小爷爷的生平。”站在石桥流水之上,清风拂面,纳兰德性突然有感而发,“或者干脆改编《粉墨梦》,那本书里有许多老电影人不为人知的故事。风骚你觉得怎么样?”

    风潇没应声。倒是张开全提着行李频频称赞“好想法好想法”。纳兰德性回头瞥了风潇一眼,径直下桥:“话不多说,赶路。”

    ……额,忘提了,纳兰德性和风潇之间出现了些许信任危机。已经一整天没说过话了。

    欲知事情原委,还要追溯到昨天夜里——

    由于灵人是七天一睡的,于是风潇在纳兰德性睡着后百无聊赖,决定用王建刚的电脑看一遍未删减版的《他年忆》。

    出乎意料的是,太他妈h了。

    大约凌晨三点五十八分左右,在重复播放影片两次之后,风潇合上电脑,领着龙追敲开了王建刚卧室的门。首先,他要求睡眼惺忪的王建刚为自己秘密倒一杯茶。王建刚表示诊所里没有茶叶,只有速溶咖啡。风潇表示那随便,反正不许吵醒隔壁的纳兰德性。

    然后,风潇命令王建刚插上卧室的门,三个来自蚩尤部族的人……嗯……人和动物,围坐在圆桌旁,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

    “殿下——”

    “嘘,小声。”

    王建刚耸耸肩,用气声说:“殿下,发生什么事情,您要深夜召集我们召开秘密会议?”

    风潇沉默良久,严肃地说:“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

    “这世界气场不对!”

    “是不对啊我们知道啊……殿下您是感到不舒服吗?哪里不舒服?脾胃还是心肾?老王我这里有几种自己研发的抗水土不服药,虽然没申请专利,但应该无毒,我都亲身试过……”

    “不是,是……”

    “什么‘不是是’?”

    “实不相瞒,是这里。”风潇指了指自己裤裆。王建刚和龙追分别站起身循着方向朝桌下看去,只见昏黄台灯照耀下,棉质裤子上赫然一片……白色污秽物。

    王建刚和龙追面面相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它就频频抬头,同时伴有心率加快、呼吸急促、思维迟钝等明显症状。建刚你是学医的,你说这是一种什么病证?”

    王建刚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推回正确位置,尴尬地说:“……殿下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这种现象的?”

    “第一次是抱着神农氏大人,第二次是抱着神农氏大人,第三次是抱着神农氏大人,第四次是吻神农氏大人,第……最近一次是看电影,神农氏大人演的电影。”

    “殿下,我猜……您的情况应该跟阿追差不多。”

    “你说发/情?”风潇倒不避讳用词,“不,不会的。别忘了,我们蚩尤氏浮冰一族是被诅咒不能生育的,族人早已经丧失了交合的能力。龙追因为是神兽族,才没有受到诅咒影响。所以我觉得,一定是这世界的气场不对,导致我们身体的某些部位反应异常,这一定代表某种信号,如果我们能找出原因,加以利用,或许能帮助族人恢复……”

    “或许只是简单的动心呢?”

    “不会。”

    “为什么不会?不瞒您说,殿下,老王我在这个世界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硬了。明白吗?生理的冲动和心理的冲动往往是如影随形的。”

    “你是说,你爱上了一个人?”

    “是的。”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别忘了,我们是被诅咒的……”

    “别忘了殿下,我们被诅咒的是不能生育,而不是丧失爱情的能力。”

    风潇张口哑言。

    王建刚笑笑,接着说:“刚开始我也很惊奇,因为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神奇感觉,既兴奋,又紧张,又不知所措。我也怀疑过,那不是爱情。但后来我研究心理学,才开始慢慢明白,为什么我们浮冰一族在被诅咒不能生育后,逐渐连爱情的能力也丧失掉。按理说,那应该是不相关的两件事。大概是因为自欺欺人吧。不得不说,‘性冲动’是提醒我们爱情来临的一个可靠指标,不幸的是我们没有这个指标,于是久而久之,我们把对身边人的依赖全部归为‘亲情’‘友情’‘信任’‘习惯’,而不认为其中有‘爱情’的成分。但其实没有‘性’也可以称之为爱情,凡人给它一个名字,叫‘柏拉图’。”顿了一顿,笑笑又说,“我想这个世界的气场的确是与我们那里不同,它能够短暂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所以久违的‘性冲动’提醒了我们心还未死。”

    风潇半天没有讲话。龙追在一旁“汪汪”附和。

    “后来呢?”风潇问。

    “后来,我也跟殿下现在的想法一样。我想既然我恢复了某些功能,也许可以尝试着与凡人发生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帮助族人恢复生育的办法。”

    “找到了吗?”

    “没有。”王建刚叹口气,把手里转了半天的咖啡一饮而尽,“我遇到了一名巫罗后人,他告诉我,两个世界生殖隔离已经越来越远,凡跨种族发生关系,孕育的后代必然是个妖物。所以我离开了她。”

    又道:“后来她嫁了人,听说一生幸福安定,八十岁上寿终正寝。后来我再没有爱上别人。”

    风潇指了指他裤裆:“那它呢?”

    “也再没起过反应。所以我不清楚,是因为这世界只能短暂地解除我们身上的诅咒,还是因为我们很难走出一段感情去为别人再勃/起。”王建刚摊手,“所以我很想快点回去我们的世界,试验一下还能不能硬,可惜又几十年过去了,i’stillhere。”

    风潇沉默不语。

    “殿下,我在这世界两百年,也碰到过一两个来办任务的蚩尤氏后人,但他们都说没有过器/官抬头的经历。所以可见,你和我是少数。我身上有四分之三魁隗氏血统,这样还可以理解,但是你一个纯蚩就比较难得了。所以,如果你感到好奇,就应该抓紧机会,去试一试……”

    “试什么?”

    “做啊。”

    “做什么?”

    “爱啊。”

    “……”

    “反正奇奇是男的,插一下又不会怀孕。”

    “……为什么是他?”

    “因为你每一次起反应都是因为他啊。”

    “你是说我爱上了他?”

    “我不知道。我倒真希望不是这样。”王建刚摊手,“殿下,假如你真的爱上他,那可就惨了。我的结局加上龙追的结局,就是你的结局。当然,你是伟大浮冰王之子,也许你并不会被流放异世界。但这是第一千个直系神农氏之魂了,你不带回去,下一个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毕竟我们这样的反应只是偶然现象,魂灵祭神解除诅咒才是正途。责任之重。”

    “我不会爱上他,我们族人也不会轻易爱上谁。我相信这只是一种异常反应而已。”风潇起身出门,“放心,我会很快完成任务。就算要试,也等回到我们世界再试。”

    “那当然好。我听龙追说了,咱们陛下已经和对面雾岛王国商量好了,一旦祭神成功,就让你和她们的公主殿下完婚。”

    “是。假如要有后人,也该是最纯正的蚩尤氏血统。”

    “嗯,很好。祝贺。”王建刚不痛不痒地说。

    “谢谢。”

    “殿下……”

    “什么?”

    “你有多久没有爱过一个人了?”

    “……很久。”

    王建刚玩笑说:“你上一次宣告爱情,可差一点吓坏了整个世界啊。”

    “是吗?”风潇面无表情地说,“我不记得。”

    直到风潇走出卧室门,王建刚才起身追出来,突然拉他回身,淫/笑着说:“不妨我们两个先尝试一下,殿下,你知道我觊觎你很久了……我们是同族,并且都有过性/冲动……要是这事儿能成,就代表希望又大了一些……”说着就毫不客气地贴到了风潇的唇上。

    风潇躲都不躲,就若无其事站在哪里随他乱啃乱摸。

    直到走廊拐角处的黑影消失不见。

    “建刚,你在干嘛?”

    “做实验啊。”

    “你硬了吗?”

    “没有啊。”王建刚瞥一眼走廊尽头,掸掸衣服退开,“你呢?”

    “没有。”

    “好遗憾,殿下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回去睡觉吧。”

    “好啊晚安。”

    于是各自回房。龙追不知为何兴奋地一夜狂吠。

    ……

    第二天清早,张开全把夜里上厕所时躲在角落里看到的一幕原原本本告诉了纳兰德性,他这样说:“老板大人,昨天风管家一整晚都呆在王建刚房里,鬼鬼祟祟插着门,不知道密谈什么事情。他出来的时候还和王建刚热情拥吻,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应该是为接下来几天不能见面道别。”

    加上之前安冬所说的“不知在哪里见过风潇”,纳兰德性顿时心乱如麻,一千种猜测涌上心头。于是从上火车到下火车到来到深宅门口,两人各怀心思,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23章 屋外有人

    (二十三)

    沈家老宅门前。

    “擦,突然想起来我们家没人了,这宅子现在归谁啊?”

    “按理说,凡是没人继承的房子,全都收归国家所有。”张开全热心解答。

    “擦,我们家的宅子,凭什么!凭什……那我们进去岂不是成了违法的事情了?”纳兰德性踟躇,“但最主要的问题是,我们怎么进去?”

    “嗯……”张开全叼着烟斗思索,“翻墙?不行不行人太多了……凿洞?不行不行损坏公物……哎这锁看起来很旧啊,该不会是你们家以前的锁吧?”

    纳兰德性走进看了看:“嘿还真是原来的锁!”

    “那我们这不就进去了么。”

    “问题是我没钥匙啊。”

    “……钥匙呢?”

    “我哪知道,从来都是跟大爷爷小爷爷一起来的,我一个小孩子拿什么钥匙……”纳兰德性突然眼冒金光,“哎老张,你不就是开锁公司的么?!”

    张开全一拍脑门:“嗨你看我这记性,成天干it干得都忘了老本行了。没办法,我以前在我司也是当老板的,技术方面一般不用亲自出手,久而久之就……”

    “别废话了快上手,没看那边那个女游客一直在用相机对着我吗?八成已经认出我来了。”纳兰德性一边压棒球帽檐一边催促,心里忍不住暗爽——妈的旅个游都被人偷拍,真是体会到“人红是非多”的烦恼了,这趟重生真是含着金汤勺,哇哈哈哈哈……

    “但是没有工具。”

    “不早说。”

    于是三个人来到隔壁小卖店买了一套五金设备。顺便打听了一下,老板说旁边沈宅已经空置多年了,大门一直锁着,没听说有人来过。然而张开全俯在门上鼓捣了半天,锁子纹丝不动。反倒吸引来不少目光。

    “……老张你行不行?”

    “我行的我可以老板相信我idoit。”张开全擦一把汗,继续俯身工作。

    “那啥,要不你先忙,我先逛逛,好了打我电话。”拜托,这么明目张胆,游人都快报警了好伐。

    转身刚要走,却被风潇拉住。他闷声不吭往嘴里吞了一粒药,然后一边揽纳兰德性入怀一边低头吻他,纳兰德性感觉身子一轻,好像只一瞬间就飞檐走壁翻山越岭。下一秒风潇退开,他看到他们已经身在院门里面。花圃里枯杆横斜,只有杂草还不愿萎黄。

    “我不是说过——”

    “我知道。”

    纳兰德性干瞪着他没脾气,半天才摆手说:“行行,今天算你解围有功。下不为例。”说着就要去从里面给张开全开门。被风潇一把捞回来,拖着就往第一进院子的堂屋里走。

    “你干嘛?”

    “张开全是开锁公司老板,居然开不了一把老旧的铜锁,不觉得不对劲吗?”

    “有什么不对劲?你……怀疑他?”

    “谨慎一点总没坏处。先进去吧,免得在外面被人盯上。他开了锁自然会追上来。”

    印象里房子虽老,但并没有这么破啊。难道是因为太久没回来过,记忆出了偏差?

    也难怪,小孩子眼里往往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就连破旧的东西也充满奇幻色彩。如今看来,这宅子真是太老了,木头也朽了,门楣也坏了,院子里杂草丛生。顺便,因为个头长大了,台阶和门框也都显得低矮逼仄了。

    听说沈家最鼎盛的时候宅子占地三十多亩。后来多次分家,又经历时代动荡,最后传给沈周南的就只剩了一间三进的院子和半个花园。解放以后东西厢房又被划出去分给穷人住了。所以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稍比邻居大点的院子而已。

    不过宏伟构架还在,昔日辉煌可见一斑。

    正堂悬匾“香雪盈堂”,悬山屋顶,七踩三翘品字斗拱,褴上可见斑驳的油彩颜色,但图案已经磨灭得看不出端倪,大概是八仙神佛,门前一圈俯仰莲石柱,阳光暴晒下映出碎玉般的珠光。

    纳兰德性感慨万千:“知道这叫什么吗?”

    风潇:“莫非……叫‘房子’?”

    纳兰德性:“错!叫‘壕’!‘t——u——ao——hao’。打倒土豪分田地的那个‘土豪’,说得就是我祖上。走,进去看看我土豪爷爷给我留下些什么线索——”

    屋门也上着锁,但锁销已经摇摇欲坠,被风潇一掌就劈开。结果……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开门的气流推得空气里的尘埃在阳光下不安地乱舞。

    纳兰德性:“……”

    风潇:“那么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不是说没有人来过?那是谁洗劫了我家的家具?!!”黄花梨的八仙桌不见了,两把紫檀木圈椅不见了,侧屋的独板屏榻不见了,被小爷爷改成碗柜的立式四件柜也不见了。这些家具都有些年头了,虽然现在还不算古董,但过几年就是了。谁这么丧尽天良!

    “地上有拖动重物的痕迹,一定有人移走了家具。但看灰尘这么厚,显然不是近期的事情。”风潇环顾一圈,只见窗边仅存的大香案上光线有些不平,走近一看,才惊呼道,“大人,有字。”

    纳兰德性赶忙过去,只见桌面上用利器刻了两个歪斜的小字,灰尘嵌入其中,甚至还有渺小飞虫的尸体,经年累月竟也没腐烂。

    但问题是,字太丑,认不出。

    纳兰德性趴在案上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发现不是字丑,是压根就不是字,是抽象派简笔画。好像是画了……两棵树?

    “这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纳兰德性纳闷儿道,“还是华盛顿家的樱桃树?”

    风潇反应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没文化。”纳兰德性拿出手机对着桌面拍了一张照片,又带头往里院卧房方向走。无一例外,每间屋子都被洗劫一空。虽然印象里老宅子里并没有存放值钱的古董收藏,但还是那句话,那些家具本身就快成古董了,最老的恐怕都有上百岁年纪了。问题是民国时代的普通家具现在拿出去也不值几个钱,而邻居也说没见有人来过这里,必然不可能是zhengfu行为。那到底是谁?把破损的家具都搬走有什么用处?莫非是狂热的收藏爱好者?还是说,就像安冬所说,是有人在找这宅子里的一样东西?

    所以在沈周南和纳兰楚客辞世后,秘密潜进宅中?

    什么东西值得那人大费周章?问题是,现在不只是丢了一件东西,而是被洗劫一空。那那人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还是宁可错搬三千?

    “我怀疑刚刚那两棵树是画家画的。”纳兰德性突然道。

    风潇失笑:“哪有画家技艺那么烂……”

    “我说我家画家。”

    “……”

    “他回来过,一定是为了提醒我某些事情。但又不能明说,难道是有人在监视他?谁?债主还是觊觎我们家宝物的人?”

    “也许只是练手而已。”

    “风骚你说……双木成‘林’,画家那两棵树会不会是在暗示一个姓‘林’的人?类似林安森什么的?”

    风潇眉头突然不着痕迹地沉了下,转眼又云淡风轻地说:“说得通。但这跟直接写‘林’字有什么区别?不会太明显了点儿吗?”

    “我家画家脑回路简单,小时候给他出脑经急转弯就从来没答对过,能想到这已经是极限了。”

    正站在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想入非非,突然听到第三进院子里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好像水缸里的水被撞得晃动,发出难以察觉的低沉声波。

    两人同时一惊,风潇下意识抬手护住纳兰德性,低呼“有人”。

    “或许是张开全?”纳兰德性看到他的反应,不觉有些欣慰。

    “是从后面传来的。”风潇沉眉摇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不由分说就绕过屏风向后门走去。

    “喂——”纳兰德性出声唤他,唤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说了句,“小心。”

    “嗯。”

    ☆、第24章 古屋密事

    (二十四)

    风潇去后再没有声音传来。纳兰德性在屋里屏气凝神等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诡异,忍不住往后门方向移动。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陌生声音说:“你果然把他带来了。”

    然后风潇说:“说到做到。好处呢?”

    “开价吧,好商量。”

    风潇还没接话,纳兰德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铃声是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片尾曲,llkpark的《whati’》,惊天动地。暗骂一句该死,拿出来一看,赫然显示“安冬”两个大字。果断挂掉,可是门外已经没了声音。

    纳兰德性等了两秒,鼓足勇气推门出去。可是院子里除了阳光什么都没有,安静得好像沉睡了一百年。狐疑地走到院子中央水瓮旁,只见里面颜色浑浊的雨水表面都生了绿藓,一股腥味扑鼻,水面轻轻晃动,倒影出他扭曲的脸。显然不是风平浪静。

    刚才说话的人去了哪里?风潇去了哪里?怎么听那意思,他们是在拿他交易?

    纳兰德性从地上捡了块带有尖角的石头,警惕地退到屋檐下。最里层的院子是大爷爷的住所,旁边是他的书房兼储物间。大爷爷从前有很多书。听说有时候书也很值钱,这世上有的古本甚至比他们解放路小楼里的越窑水盂都值钱。纳兰德性作为一个有阅读困难症的人并不清楚大爷爷的藏书里有没有能换黄金屋的。于是下意识就在书房门前多停顿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嚯,总算不是一无所获了。这屋子里书橱还在,只是书本散落一地,七零八落堆积成一座小山。

    看来之前造访宅子的不是个雅贼,宁可要笨重的家具也不要这些古籍书本,没眼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股腐臭扑鼻而来。快入冬的天气了,竟然还有苍蝇在屋子里缭绕不去。纳兰德性走过去,蹲下身捡起几本书看了看,《新修资治通鉴》《东周列国志》《红星照耀中国》《金瓶梅儿童插画本》《然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除了风格跳跃性较大,其他没什么特别,都是八十年代至今出版的新书。没有所谓古本。也是,经历过文/革的人能存下来什么封建时代的腐朽遗存呢。

    又拿起一本书,正要看书名,却被书堆下面的情景吓得差点坐地上——书本缺口处露出一只腐烂的手臂来,除了一层布满尸斑的干皮,就只剩了白骨森森。木头地板里浸入的血迹已经彻底干涸,好像本来就是暗红的颜色。

    ——书山下面有具死尸。

    根据从小看名侦探柯南的经验,纳兰德性觉得凶手一定还在现场,一定藏在某处盯着他,于是吓得毛骨悚然,冷汗一秒钟就湿透了衣服。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理智告诉他,这人死了恐怕有些年头了。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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