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13节

    帮我找衣裳来,我睡醒了。

    我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恩,也不知是因为我身子里的毒都没了,睡得安心的缘故,还是其他,我只觉得,我的身子,都一下子轻快了不少。

    长白点头答应着,出了门去,只一会儿工夫,便给我捧来了衣裳,看着那衣裳,我不禁微微一愣,那外袍,竟是我记忆中的,娘亲才会穿的样式,雪白色的底子,上面,绣着几朵嫩黄芯儿的梨花,扯开来,才见得,衣摆不似娘亲的那么长,只堪堪能到我的脚踝。

    主子不喜欢这身衣裳么?

    看着我先是发呆,又是胡乱的把叠好的衣裳扯了开来看,长白不禁滞愣,拧眉,看向我,试探性的问道,“长白……去帮主子换一身别的来?”

    不用,这身就挺好。

    我擦了擦眼角,把眼泪忍了回去,本以为,过了这么久,我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定能不在乎了的,可是……在看着这身像极了娘亲穿的衣裳之后,我还是会本能的想起那一天,我被那几个野蛮的男人,从娘亲身边扯开时的悲伤和绝望,以及,娘说的那句,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的话,离儿,不要怕,忍过痛苦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丢开毯子,我伸出手臂让长白帮我穿衣,虽然,在我记忆里,这事儿都是西陵在帮我的,但,西陵现在不在,让别人,也没什么罢?西陵也说过,长白是我的近侍,想必,这种帮我穿衣裳的事儿,也该是他份内的,做过许多次的了才是。

    看着我朝他伸手,长白微微滞愣了一下,继而,抬头,看向了我的脸,见我的确是没有要自己穿的意思,才是重又垂下了头,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里衣帮我穿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蜡烛反光的关系,此时,我竟是觉得,长白,有些脸红,有些,躲避我的眼神儿。

    小半盏茶的工夫之后,长白帮我套上靴子,扶了我下床后,才又拿起了那件被我铺开来看的外袍,帮我穿了起来,“主子,这件袍子,你穿起来可真好看。”

    这几日,我听长白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是,主子”,“主子,长白在”之类,此时突然听了他的夸奖,不禁有些意外,我还当,他是只会听吩咐办事儿的呢,却不料,他也会有这般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长白,我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你。”

    长白愚钝,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俯身帮我整理好腰带,长白伸手从枕头边儿上摸了西陵送我的玉笋,帮我套在了手腕上,“主子的这块玉笋是个金贵的东西,总这么套在腕子上也不是个事儿,不如,缝个荷包,装进去挂在腰上罢?”

    现在的你,多了不少人味儿,不像那几日,刚从石头里蹦出来一般,丁点儿感情都没有似的。

    我笑着伸出双手,一边儿一个的扯了扯长白的耳朵,跟他开玩笑道,“知道的,说你是我的近侍,不知道的,还当你是那话本儿里的取经猴子了!”

    听了我的话,长白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子,能服侍你,可真是长白的运气。”

    运气?是倒霉罢?遇着我这么个一无是处的主子,你以后,怕是不知得多受多少的罪呢!到时候,可有你后悔的!

    是人皆爱听好话,可是,我有几斤几两重,自己的心里还是清楚的,笑着缩回了手,挽了挽衣袖,移步朝门外走去,无论怎么看,都是跟着渺啊,霜啊,摇啊那样的主子要好些罢?至少,被人欺负了,还有主子能护着……我呢?呵呵,自己都是个需要照顾的,又怎么保护的了别人呢!

    主子,跟着你,长白不后悔。

    长白笑着跟上了我的步子,那笑,似乎,只是一道转瞬即逝的风景,待我转头时,已经不见。

    让人帮我缝个荷包罢,不要太大了,也不要那些媚俗的图,恩,就绣一枝梨花罢。

    我摸了摸那块西陵从祁国的玉玺上砸了一角下来,雕琢而成的玉笋,忍不住笑了,虽然,已经不是娘亲给的那一块儿了,但是,如果让娘亲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是这般疼惜我,宠着我的,想必,也是会开心的罢?

    西陵,能遇到你,渊离,何其幸运!

    主子要去花园走走么?

    见我出门,长白快步跟了上来,把手里的一件白色的狐皮斗篷给我披在了身上,这斗篷,是前两日渺拿来送我的。

    听霜说,这斗篷上的每一块皮毛,都是渺亲手猎来的,他要了许久,渺都未舍得拿出来一块,这几日春寒,倒是突然大方了起来,让人把几张皮毛一起拿去了,给我缝了件斗篷。

    因为这,我还打趣了霜一阵子,只道是,连渺都是我的了,他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不服,他大可抢回去,结果,却听得霜说了一句,那可没戏了,渺是自愿的,他抢不动,为了不吃亏,他索性把自己也送给我了,惹得我跟他笑闹了半天,直嚷着他得倒贴我点儿什么才肯要。

    最后,玩儿的累了,他才是指着我颈子上挂着的一块玉,跟我说道,我连他的定情信物都收了,可不能耍赖不要他……

    伸手摸了摸颈子上的玉,暖的,一如霜身子的温度,总能帮我驱掉寒冷,“长白,带我去摇那里罢,我想看看,他们几人怎么样了。”

    是,主子。

    出了门,长白又恢复了那一成不变的样子,仿佛,刚刚屋子里的那一切表情,都是我的幻觉一般。

    沿着一条卵石铺的小路,七转八转了许久,才到了摇住的院子,门口的一棵柳树,已经吐了嫩芽,随风舞着枝,让人已经能感觉到春意,我知,摇的院子不像霜的院子那般讲究,只要进去的时候,不要踩坏了他种的宝贝草药,他就不会生气,唔,对了,还有他养了蛇的坑,也不能乱丢东西进去。

    离主子,主子正在施针放血,你现在去,怕是不妥的。

    到了内院的门口,长玉犹豫了一下,还是挡在了我的面前,看那样子,竟是有些为难。

    有什么不妥?一起沐浴的时候,我哪里不曾看到过?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长玉,我不禁翻了翻白眼,至于么,我又不是……再说了,我这时来,是为了看他们毒解得怎么样了的,又是不来觊觎他们的身子!

    那……好罢……

    长玉想了想,觉得我说的确实有理,便让开到了一边,“主子们在西厢房,离主子请。”

    这才对嘛!

    我得逞的抿着嘴笑,脚步轻快的进了内院,到了西厢房,想都不想的推门而入。

    血腥味儿,扑鼻而来,我看着赤着上身,被缚在木头架子上的渺,霜和西陵,顿时,膝盖一软,坐在了地上,我,我从没想过,他们,竟是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痛苦到,以他们的坚强,都需要把身子绑缚起来,才能不本能的挣扎!

    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心,像是被撕扯着一般痛得刻骨。

    作者有话要说:

    ☆、长白的许诺

    “渊离!”

    “小离儿!”

    “渊儿!”

    “离!”

    一双有些硬的手接住了我,没让我摔在地上,混沌中,我听到一声响亮的耳光和摇的怒吼,“混账!谁让你带他来的!”

    以及……渺那危险却又绝色妖娆的声音,“长洛,送小离儿回去。”

    自己去刑房,领二百藤鞭。

    霜的声音有些虚弱,一如我刚刚看到的,他带着苍白的脸色,我知,这一次,我的任性妄为,是给长白带来大祸了……我就说,跟着我这么一个主子,是要倒霉的,他偏不肯信,这,可真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自己的房间,一个人跪在床榻前面,小心的看着我。

    长白?

    我微微凝眉,看向了那个跪着的人,低声唤了一句。

    主子,长白在。

    长白应了一声,朝着我露出了浅浅的笑,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已经去领过惩罚了,“你没事,真好。”

    谁让你跪着的!快起来!

    果然是长白!我撑着身子起来,扯着他的衣袖,让他起身,都是我任性,没有跟长玉问清楚,就硬要进去,结果……却是害了他!我怎就那么不争气?见了血头晕也就罢了,晕之前,怎得竟是连跟摇他们说清楚,是我自己任性要去的,跟长白无关,都没能够!

    是长白没有照顾好主子,心中有愧,自己要跪的。

    长白没有顺势起身,依旧是执拗的跪着,垂着头任由我拉扯也不肯挪动半分。

    到底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连我的话都敢不听的了,你可有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我松了手,佯怒的斥了长白一句,哎,跟长洛明明是双胞胎来的,怎得性子就是差了这么多?一个狡猾的像只小狐狸,看个眼神儿就能揣摩出人的大半心思,另一个,倒是笨得像块榆木疙瘩,除了听话,再没半点儿的好处。

    长白逾越,请主子责罚。

    听了我的话,长白忙站起了身来,垂下了头,我看到,他起身的时候,肩膀稍稍颤了一下,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了,普通的皮鞭,抽上去只会留下一道淤痕,而藤鞭,却是鞭身上有硬刺的……抽上去,绝对会鞭鞭见血,之后,更是会愈合的极慢,养得不好,留下疤痕的可能,极大。

    这种刑罚,我曾是在别绪楼见过的,挨罚的,是一个想跟恩客私逃的小倌,挨了二十鞭,便疼得昏死过去……醒来后,死硬着不肯认错求饶,管事们一气之下,便没给他请大夫,再后来,虽是侥幸活了,背上,却是留下了疤痕,骇人的很……

    那原本想带了他私逃的人,见他已是没了昔日的风采,便弃了他寻旁人求欢,而他,亦是因为身上的伤过于难看,再也没有恩客肯指名,年纪不大,便沦为教习房里的玩物,每日里,被管事们用作教我们床技的工具。

    想及此,我不禁叹了口气,那小倌,我是识得的,以前时候,是个温润谦和的人,是别绪楼里,极少几个不曾给我脸色看过的人之一,只是,却不料,竟是得了那么一个下场,遇人不淑,真真是可怜。

    主子?

    见我只是冲他质问了那么一嗓子,便没了下文,长白低低的唤了我一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上过药了么?

    我抬起头来,看着长白眸子里的紧张,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这木头,也有怕的时候。

    听了我的话,长白的身子滞愣了一下,继而,垂着的头蓦地抬了起来,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一点儿都不知珍惜自己,再有下次,可当心我不饶你。

    我笑着伸手,用嘴呵了呵气,朝着长白的眉心弹了一个响儿出来,我本就不是当真要罚他的,只是为了唬得他别再跪着,才说了狠话,没想到,竟是让他当了真了,“长洛。”

    长洛在这儿,离主子,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门外传来了长洛的答应,紧接着,便是一个跟长白有十成十相像的人走了进来,态度也是足够恭敬,只是,却是只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的到,他与长白的不同,我就记得,渺让他留在这里护着我的,果然,还在。

    去摇那里,讨些消肿和医外伤的药来。

    扭头看了一眼长白,我便把目光重新放回了长洛的身上,明明是双胞胎来的,可偏偏是,两人往那里一站,长洛就能吸住人的眼,他就像是个配饰,如今,挨了耳光,半边儿的脸都肿了,“也不知冷敷一下,出了门去,也不怕人指点笑话。”

    离主子放心,哥哥早就习惯了被人在背后指点笑话,多这一点儿,也不嫌多。

    听了我的话,长洛不禁笑出了声来,微微抬头,睨了一眼长白的背影,便重新垂下了头,“若是当真怕哥哥被人笑话,离主子就不该如现在这般的对待哥哥才是,须知,过了今年的除夕,哥哥,可就是有十八了……”

    长洛!闭上你的狗嘴!在胡说,当心我碎了你一嘴的牙!

    长白的身上突然散出了一阵冷冽的气息,像冬天的风般的刮得我脸有些生疼。

    唔,痛……长白……

    我本能的用手臂挡住脸,发出了一声痛哼,我看得出来,长洛刚刚的那一眼,并没有什么恶意,他虽是只小狐狸,但,对长白这个哥哥,还是很有些情谊的,他,希望他好,只是,什么叫……我不该如现在这般的对待长白?我好似,没把他怎么样罢?唔,还有,这,跟他过了除夕,就十八了,有什么关系?

    听到我喊痛,长白忙收了透体而出的寒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长白逾越,请主子责罚。”

    起来罢,以后,可别这样了,我不比渺他们那般的有内功和武技加身。

    我用手心揉了揉自己的腮,又搓了搓手背,抬起头看向了长洛,“怎还站在这里呢,长洛?刚刚不是让你去摇那里拿药回来么?”

    主子,这使不得的。

    长白慢慢起身,我看的出,他是在尽量不要撕扯到伤口,“摇主子的药,都是一粒千金的贵重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用的。”

    再金贵的东西,也是给人用的!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你就用不得!

    摇的药这么值钱,的确是我不曾料到的,但是,值钱又如何!长白是我的近侍,又是因为我的胡闹才被冤枉的挨了责罚,摇他既然舍得把那些药给我的身上用,难道,还能吝啬送我一点儿人情不成!

    主子……

    长白闪身到了门口,伸手挡住了长洛的路,脸上的神色,虽是未曾变得半分,但,他肩上绷紧的肌肉,却是让我看到了他的情绪。

    哥哥,你怎得就这般不识好歹,离主子也是心疼你。

    长洛的眼微微一眯,那小狐狸般的笑,让我觉得他话里有话,“你这性子,本就是个不讨喜的,若是身在再留了疤痕,就不怕……”

    长洛!

    长白的拳头攥紧了起来,给我一种,在下一刻,就要给长洛打在脸上的感觉。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我算是认明白了,对付长白,就这句话最是好用,果然,一出口,长白便服软了下来,收了手臂,垂下了头,不再做声,也不再去揽长洛的路。

    主子,长白的伤,无碍的。

    长白缩了身子,额头上溢出了细细的汗来,显然,连着两次的惹了我冲他吼,让他很是心虚。

    长洛,你去跟摇说,如果,他不肯给,我就不肯吃饭,他什么时候给了,我什么时候吃。

    威胁摇,我从来都有办法,恩,确切的说,是他们四人,都容易被我威胁到,咳,这是,我这几日来得出的结论,渺也好,霜也罢,还有摇,他们三个对我的宠溺,跟西陵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离主子。

    长洛浅浅一笑,故意伸手,拍了拍长白的肩胛,才走出了门去,我看到,长白被他拍的那几下,脸上的平淡,都险些维持不住,可见,定是痛得很厉害了。

    长白,过来。

    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招手示意长白近前,他还真当自己是石头做的不成,被人拍了伤口,躲都不知道躲!那长洛,也真真是可恶,就算是要告诉我,长白的伤不轻,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罢?好歹,长白也是他双胞的哥哥不是!

    主子,长白真的没事。

    长白听话的上前,依旧是低垂着头不敢看我,我知,定是长洛刚才说的话里,有什么伤了他,但是,以他的性子,怕是我问,他也未必肯说。

    我什么都不会,还忘了以前的事情,这,你是知道的,长白。

    扯了身上的毯子,我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伸手勾了长白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你是我的近侍,所以,你得保护我,提醒我……如果,你连自己的身子都不当回事儿,病了,死了,我怎么办呢?虽然,我记不起,为什么院子里的许多下人都不喜欢我,但……”

    长白是喜欢主子的。

    不及我把话说完,长白便出言打断了我,我看到,他的脸,在那一刹那,有些红,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长白,会护着主子,提醒主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药

    不多时候,长洛便回来了,除了带了药,还带了摇的一句抱怨,“要什么,说就是了,别平白的拿不吃饭来吓唬我,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一人么?”

    长洛,打些温水来。

    我从长洛的手里接了药,看着他那有些见了鬼似的脸色,忍不住有些想笑,或许,就只有在对我的时候,摇才是大方的罢,不过,也好,我喜欢。

    睨了一眼站在床边的长白,长洛的神色不禁又恢复了之前,笑着点了头,乖乖的出了门去,打了一盆水进来,放在床边儿的小桌上,“离主子,还有什么要吩咐长洛做的事儿么?”

    没了,你出去罢。

    看着长洛那跟长白如出一辙的样貌,我却是说什么都没法让自己对他有亲近的念头,大抵,我就是这么一种人,喜欢缩在自己的那一方天地里,脸上写着“易碎品,生人勿进”的牌子。

    看了看长白,又看了看我,长洛终究是没再说什么的退了出去,顺手,关好了屋门。

    把衣裳脱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赤着脚到了那小桌的旁边,把那装了温水的木盆端到了床榻边儿上,拿了搭在一边的布巾,用水浸湿了,又拧得半干。

    地上扑了一层厚厚的毡毯,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凉,只是,长了这么大,都是西陵在照顾我的,这第一次照顾人,就是做这种帮人擦洗伤口和上药的事儿,还真真是有些让我有些紧张。

    若是让西陵知道了,定是会吃醋的罢?

    我暗自想着,把手里的布巾又放到了水里,浸湿了一下,拧了拧,展开来叠好,长白是因为我的胡闹,才挨了藤鞭的,这藤鞭……定然,是打在背上的,他自己,不可能够得到清洗和上药,至于,别人……罢了,我还是不愿意信长洛,那混蛋,明明知道长白身上有伤,还故意拍他的肩弄疼他,若是让他来,还不定得把长白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主子,这……

    长白的脸红了红,没有动。

    放心,我不会对你的身子怎么样的。

    看着他的反应,我不禁滞愣了一下,继而,便是了然了起来,以前时候,在这里,渺他们都是会随意的把看中的人拎上床榻的,他怕是,也当我跟渺他们有一样的心思了罢?打着给他上药的幌子,对他……唉,这好人,可真是不好当。

    听了我的话,长白缓缓的低下了头,那一刻,我仿佛错觉了般的,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失望?

    应该,是错觉的罢,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儿了,但,在我的感觉里,就是觉得,长白不是那种整日的肖想着要爬上主子的床的人,“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脱了,一会儿,这水就该凉了。”

    是,主子。

    长白应了一声,便开始解衣,看着他的外袍褪下之后,那被血浸透了的中衣,我不禁有些头晕,我晕血,但是,现在,我可决不能让自己晕过去,这般想着,我忙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很显然,领过刑之后,长白已经换过衣裳了,可……这换过衣裳以后,血迹还能浸透中衣,这得是多深,多疼!

    长白,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么?伤成了这样,还跑来跪着?

    看着把衣裳脱去,只身只剩了一条绸裤的长白,我不禁肚子里一身翻涌,这用刑的人,也打得太狠了罢?!这二百藤鞭,竟是打得这么实落,连皮肉,都翻出来了……真亏得他还能忍得住!若是换了我,怕是,早就死过去了!

    主子不用挂心,长白没事。

    长白有些无措的站着,小心翼翼的瞅着我有些泛着苍白的脸,生怕我再晕了过去,摔在地上磕了一般。

    去,趴到床上,你比我高了这许多,我可如何够得着。

    收了收心思,我依旧是用了命令的口气,没办法,长白这家伙,用商量的,肯定又得推三阻四,这伤这么骇人,又流了这许多血,就算我能强忍着不晕过去,他的身子,怕是也要承不住的。

    该死的长洛,刚才,竟然还故意拍他的肩膀,可是怕他死得不够快么?!心下里,本能的,便是给长洛记下了一笔,只待着以后有闲心了,便捉他来折腾一番报仇。

    我的话,果然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长白乖乖的脱了靴子,爬上了床榻,怕弄脏被褥般的,在床边儿趴了下来。

    我从来没照顾过人,给人擦洗伤口和上药,更是第一次,所以……虽是时时小心翼翼的,也还是把长白弄得疼晕过去了……

    也好,晕过去了,我下手轻点重点儿的,他也不会疼了。

    我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已经疼晕过去的长白,丢了手里的布巾,拿了摇让长洛带回来的药,给他的背上涂抹了起来,那药,带着点点桃花香味儿,甜甜的像是蜜饯,在烛火的映照下,涂到伤口上,会泛起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原本还渗着的血水,也是眨眼的工夫,便止住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给长白上好了药,看着那些已经不那么骇人的伤口,我竟是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恩,血也好,伤也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不也处置的挺好么?看看,涂得多匀!

    长洛。

    我收了还剩下大半瓶的药,放到了床头的架子上,赤着脚走到了门口,探出了头去,对一直守在门口的长洛问道,“这伤,是不是不能只上药?我刚才看长白脱衣裳的时候,还扯了一堆布条下来……”

    离主子,你该不会是,刚刚才给哥哥上完药罢?

    听了我的话,长洛的脸色明显的有些不济,侧着头往里面看了看,见长白正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回答了我的问询,“哥哥的伤,上完了药之后,还需要再用布缠上才行,不然,会被衣裳蹭到,平添痛苦不说,伤口,也不易愈合。”

    那,你快去拿布带来罢,我帮他缠上。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已经被血染透了的布带,原来,竟是做这个用途的,不过,那些都脏了,不能再用了。

    很快,长洛便拿了布回来,却是说什么都不肯让我来给长白往身上缠,被我逼问的急了,才答我道是,我的手受过伤,扶不住长白这么重的一个人,万一,再把手弄伤了,长白就又得挨罚遭罪了。

    我想想也是,便坐在了一边,拿了剪子帮他把那些布剪成一条条的布带,看着他一圈圈的给长白缠上。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长洛没有跟我说实话,不过,看他那副狐狸的样子,怕是,我也没能耐从他的嘴里问出来,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知道,就不知道罢,能给长白包好了,就行。

    很快,长洛便给长白包扎好了,问了我的意思之后,便出门去给他取干净的衣裳。

    趁着长洛去取衣裳的档儿,我上上下下的看了长白许久,终于,发现了我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对,就是这里,长洛包扎完之后打得结,太难看了!我一边想着,一边爬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解开,给他换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长白悠悠醒转,见我正一脸满意的盯着他的小腹看,又是一阵脸红,“主子,你……”

    唔,我给你上了药,却抱不动你包扎,就把长洛喊进来帮忙了。

    我伸手摸了摸长白小腹上,我打得那个漂亮的蝴蝶结,只觉得,怎么看怎么顺眼,“他去给你拿干净的衣裳了,我看他打得结太丑,就解开了一下,打了个漂亮的,没弄疼你罢?”

    经我这么一说,长白才意识到,他的身上已经缠好了布带,忙低了头下去看,那个被我称为“漂亮的”结。

    的确很漂亮,主子。

    盯着那个蝴蝶结看了一小会儿,长白竟是突然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眸子里,是满满的开心,“长白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结。”

    是罢?我也觉得,这是我打得最漂亮的一个蝴蝶结了!

    长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儿敷衍的意思,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欢我打得这个结的,“啊,对了,长白,你的伤,还疼么?”

    不疼了,摇主子的药很有效。

    长白缓缓起身,下了地,要俯身去收拾地上染了血的衣裳,见我盯着他,忙又追了一句,“已经有些痒了,想来,应是开始愈合了,主子不用担心。”

    老实待着!我不好容易才给你上好了药,万一,你一躬身子,再把伤口撕裂开,可怎么办?!一会儿,等长洛回来了,让他整理!

    我从床上跳了下来,抱住了长白的手,拦了他,不让他收拾,“总是不肯听我的话,可是想气死我么!”

    好,长白不捡,长白听主子的话。

    长白笑了笑,应了下来,竟是当真听了我的话,“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成了规矩

    过了一会儿,长洛给长白取了衣服进来,盯着长白小腹上的那个,我打的漂亮的蝴蝶结看了半天,然后,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长白,一副强忍着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

    怎么了,长洛?不好看么?

    我看了看长白小腹上的那个蝴蝶结,很漂亮啊,没有弄坏啊!他干嘛一副这样的表情呢?!

    主子,他只是嫉妒罢了,你不用理他。

    长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上的蝴蝶结,朝着我笑了笑,然后,转身,瞪了长洛一眼,像是警告他一般,“看什么看!想要,跟自己主子讨去!”

    看着长白的反应,长洛先是一愣,继而,便是耸了耸肩,摸着鼻子露出了讪讪的笑容,“你明知道,我家主子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还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这不是摆明了挤兑我么?”

    长洛,帮长白把衣裳穿好,然后,把这些换下来的衣服和布带收了,他身上有伤,弯不得身。

    我扯了长白的手臂,让他在床榻边儿上坐了,扭头看向了长洛,责备他道,“他好歹是你的双胞哥哥,你怎么能明知他有伤,还用力的拍他呢!”

    离主子,哥哥在心里,是会感谢我拍他的那几巴掌的,你信么?

    长洛笑了笑,把手里捧着的衣裳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一件件的,小心翼翼的给长白穿了起来,“哥哥他……能得你这么一个主子,真的,很幸运……”

    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被长洛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懵了,刚刚准备好的,要用来责备他的话,也一下子忘了干净,呃,我还以为,长洛是看不上长白这个哥哥,才对他又是挖苦,又是欺负的,但,现在看来……好像,他不但不是看不上长白,还有些,恩,很在意他,很想保护他……

    乱了,彻彻底底的乱了,我从来都不擅长分辨人心的,遇到这种事情,哪里还知道,该如何的应对!

    离主子,主子让长玉来传话,那三位的毒都已经驱尽了,只是还需要调息一些时候才能起身,须得你移驾去那边用晚膳。

    不待长洛帮长白穿好衣裳,门口便传来了长玉的通禀,想来,是刚才时候,长洛已经把我醒来的消息告诉过那边了。

    着急去看西陵,渺和霜的情况,又担心满身是伤的长白跟了我去,动的多了,会牵扯到伤口,我犹豫了一下,决定,把他留下,“长洛,你先帮长白穿衣裳,不用着急,他身上有伤,你手脚轻些……我,先跟着长玉过去,你收拾好了这里,再过去……”

    主子,长白是你的近侍。

    长白滞愣一下,便起身要跟上我出门,因为起得过急,扯到的伤口,额头上顿时便疼得落下了豆大的汗珠子来。

    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乖乖的在这里待着!

    我也是摸出了门道,在这样的时候,对付长白,就只有用命令加威胁这一个法子,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认准了一条道儿,便能走到黑,跟他商量,根本就是白费力气,“我不需要一个不听话,还遍体鳞伤的人伺候!我讨厌血腥味儿!”

    是,主子。

    长白的身子滞愣了一下,继而,便乖乖的退了回去,垂下了头,眼里,似是有点点闪亮,让我几乎怀疑,他是哭了,呵呵,怎么可能,定是我看错了的,长白那么一个硬骨头的顶着挨了藤鞭的伤,罚自己跪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我一句硬话掉眼泪?这偌大的一个园子里,唯一会掉眼泪的人,怕就是我了!

    急急的跟着长玉去了摇的院子,便看到了西陵,渺和霜,此时的他们,要比我先前见着的时候好了不少,脸色虽还是苍白,但,很明显的,已经梳洗过,换了衣裳了。

    渊离,来,过来。

    见我来了,西陵一如既往的笑着朝我伸出了手,示意我到他的身边去,若不是他此时的脸色差极,整个身子都跟树叶似的轻飘飘的,我定会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西陵,还痛么?

    我小心翼翼的到了西陵的面前,伸手抱了他的腰,仰起头,啄了啄他的下巴,我不敢用力,我怕……我一用力,就把他给弄坏了……

    早就不痛了,摇的本事,你还信不过,恩?

    西陵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抱住我的手臂,明显的没有什么力气,“稍稍休养几日,就会没事了,别瞎操心。”

    小离儿,你的眼里,就只有上官西陵么?

    渺的声音里,带了丝丝不悦,完全就是一副要糖果未得的小孩子口气,“他受的苦,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少受的!”

    渺,你看你,怎比渊儿还小孩子气。

    见我尴尬的红了脸,霜忙出来帮我打圆场,却是惹得我更不好意思了起来,那场面有多可怕,我是见了的,他们受的苦,我也是明了,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不偏不倚的把关心的念头均分给他们,我……大抵真的是个冷清的人罢。

    渺,霜,对不起,我……

    我松开了西陵的腰,站起了身子,缓步到了渺和霜的中间,低头,轻轻的吻了吻他们的唇角,“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得,以后,我会尽量的努力做到,对你们,一视同仁的……给我点儿时间,好么?”

    长玉,摆膳罢。

    看着我对西陵,渺和霜三个抱了又抱,吻了又吻,摇颇有些受伤的叹了口气,朝着门口吩咐了一句,一个不经意的回头,我看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在不自觉的发抖。

    摇,你的手,怎么了?!

    我离了渺和霜的身边,快步到了摇的近前,小心的捧了他的手,紧张的问他……我不懂什么深奥的医理,可这用针的人,稳是不可缺的道理还是知道的,他的手抖成这样,以后,可如何用的了针?针,可是他的武器啊!

    无碍,休息些时候,就会好了。

    见我紧张,摇反倒是笑了出来,伸手,把我抱了起来,放到了膝上,“放心罢,我又不是纸扎的,没那么容易就坏了。”

    不多时候,长玉和长希便带了几个丫鬟,捧了晚膳上来,却不见长洛。

    长洛呢?

    寻常时候,若无各自主子的吩咐,近侍都是要在一旁伺候净手的,可现在,长洛却没一起跟着进来,那便是等于说,他,没在!

    想着长洛故意拍长白的肩膀,以及……我顿时便紧张了起来,该死,我怎就那么容易轻信旁人,只因着他的一句话,就信了他是个好人了!寻常时候,许是没什么的,可是,现在,长白身上带着伤,可如何是他的对手!

    他,他该不会趁机对长白下毒手罢?

    心里,本能的便是涌出了这么一个念头,若是不能得了长白无恙的准信儿,我怕是,连用晚膳的心思也不会有了。

    离主子,长洛在这里,是主子说,你闻不惯血腥味儿,怕长洛身上的血腥味儿误了你的胃口。

    门外,传来了长洛的答应,我这才是放下了心来,还好,是我多心了,他们,终究是同胞的兄弟不是么,我何时,竟是开始把人都想的这般坏了!

    那……你便去取些吃的,给长白送去罢。

    我缓了口气,回头,却见西陵,渺,霜和摇皆是一脸不悦的看着我,才是缩了缩颈子,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这世上,哪里有主子还不曾用膳,就让下人先用膳的道理呢?而且,我刚才指派的,是渺的近侍,这,可是非常失礼的!

    刚,刚才,是,是我自己担心你们,要来看你们的,长白是拦不住我执拗,才跟了来,你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罚他,也,也是不对的……我,我让长洛去给他取了吃的送去,其,其实也,也算是安抚他……不然,我,我这个主子,以后说话,哪里还,还有威信……

    我往摇的怀里蹭了蹭,指望着他能护着我,这几日,我算是看出来了,只有他对我的宠溺,是可以连规矩都不顾的,比西陵,还要严重了几分。

    听我说,是因为担心他们,才硬要跑来的,西陵,渺和霜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再见我一副直往摇的怀里钻,恨不能跟他长在一起的样子,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依你了。

    渺先是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朝着门外吩咐了一声,“长洛,按着小离儿的吩咐去罢。”

    长希,盛饭。

    霜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责备我的话,我知,他是在责怪渺,一次又一次的因为我的撒娇坏规矩。

    呵呵,细想来,好像,这些日子,我便是成了规矩似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虽然,他们也会皱眉,也会不高兴,但,到了最后,却是会都依了我,这种被人捧在手心儿里的感觉,可真好!

    如果,被我忘了的那许多事情,也是如这几日般的,那,可真真是件可惜的事情,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真希望,能想起来。

    渊离,便总想些有的没的,你那身子,不准点儿用膳,又该肚子疼了。

    西陵叹了口气,伸手接了长希帮他盛好的米,催促了我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留宿

    唔,知道了。

    我缩了缩颈子,暗骂自己的得寸进尺,伸手,从长玉的手里接了碗筷,夹了一点儿米放进嘴里。

    上官西陵,你自己不也说,离现在还是个小孩子的心性么?你这么吓他,可让他怎么吃得好东西!

    摇责备了一句,便伸手拿了筷子,夹了一块肉要放到我的碗里,却是因为手抖得厉害,只到了一半,就掉在了桌上,顿时,尴尬了起来,“离……你自己夹罢……我……”

    摇,你可真笨。

    看着摇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的手,我只觉得,自己眼都被水气蒙了起来,因为我,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他们一个个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怕疼,他们便替着我疼,我怕血,他们便替着我留血,我一无是处,他们却把我捧到了天上去!我何德何能,竟是值得他们这般做!

    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我丢下自己的筷子,抢过了摇手里的那双,然后,几块的夹了一些菜在碗里,转身,看向了他,“摇,我来喂你!张嘴!”

    离,你说……

    摇滞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我刚才,好像听你说……”

    你没有听错!我说,我喂你吃!

    我缓缓的咬紧了唇,用右手托住碗底,左手拿了筷子,夹起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米团,送到了摇的嘴边,“摇,张嘴,啊——”

    我不会哄人,确切的说,我从来都是那个被别人哄得人,所以,此时看着摇略有些木讷的反应,本能的,我便是紧张了起来,难道,他生气了?不会罢?我,我也是看他拿不住筷子,好心来的,他,他该不会是以为,我……在笑话他罢?

    摇,你生气了?

    用米团碰了碰摇那不肯张开的唇,我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几分!该怎么办呢?我,我可不会哄人的啊!摇喜欢什么,爱听什么,我,我都不知道,要如何讨好他,都,都无从下手啊!

    就在我几乎要丢掉碗筷落荒而逃的时候,突然,摇张开了嘴,吃进了我送到他唇边的米团,然后,冲着我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离,谢谢。”

    谢谢?

    我懵了一下,这个时候,是该说谢谢的么?生气的话,应该教训我一顿,开心的话,该说很高兴的,不是么?怎得……突然冒出了这么两个字?!

    摇,你刚才……跟我说……谢谢?

    我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把那些原本不怎么粘连的米变成一个个米团,刚刚,摇吃了我喂他的米团了,那,应该就是说明,他,能接受我喂他吃饭的罢?我不舒服的时候,他们喂我,现在,他手抖的拿不了筷子,我喂他,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才是!

    西陵说过,我跟他们都有过鱼水之好,那,也就等于是说,他们都是我的人了,呐,我的人,不舒服了,我不喂,谁喂呢!对,没错了,就是这样!我喂摇吃饭,既是我的权利,也是我的义务!

    在我的记忆里,只有奶娘喂过我吃饭,后来,为了切断不必要的牵绊,效忠陛下,父亲便当着我的面,把奶娘凌迟了。

    摇的眼里,出现了一抹雾气,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自己的薄唇,“我看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直到奶娘骂着我断了气,才被人松开,我经常会觉得,自己就是个祸害,所有对我好的人,都会被我害死,生下我,娘难产死了,养育我,奶娘被当成后顾之忧杀了,为了救我,老师身陷重围,死无全尸……”

    摇,人各有命,你自责和怨恨也改不了半分的。

    看着摇滚落下来的眼泪,我没有放下碗筷,而是,把身子微微前倾,吻了吻那滑落他脸庞的晶莹,笑着逗他道,“阎王让人三更死,绝无人能到五更,如果,有一天,我也因你而死了,你可要记得,多给我烧些纸钱、衣裳、瓜果美食什么的,我到了那边儿,也还能记着你的好,这眼泪珠子,既不能吃,又不能穿,我要了也没啥用,打湿了衣裳,还没人帮我洗晾……”

    被我这么一说,不仅仅是摇,连带着西陵,渺和霜也跟着笑了起来,摇更是索性抱紧了我的腰,低头在我的锁骨上用力的吻了一下,“离,你可真是个宝贝!有你,我还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想要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恩?

    我也不躲,任由摇抱着我吻了一下又一下,总也亲不够一般的闹。

    恩!

    摇不知我想说什么,却是依旧毫不犹豫的郑重点头。

    那,就赶紧张嘴,吃饭!不然,一会儿饭凉了,我吃了冷饭,该肚子疼了!

    我举了举我用右手托住的碗,很没规矩的拿筷子敲了敲碗边儿,“要是给我疼死了,你可就得抱着一具尸体去永远了!呐,我可是没耐心的很,没骨气的很,既不会赖在奈何桥上等你,又不会打死不喝孟婆汤的!”

    听了我的话,四人皆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因为摇念想过去而来的压抑气氛,也随之一扫而光。

    摇开始乖乖的张嘴吃我喂给他的饭菜,西陵,渺和霜则是只低着头吃他们各自眼前的那一小部分菜肴,对那些我爱吃的菜,动都不动上一下,我知,他们是怕把菜动开了之后,会很快冷掉,一会儿我吃的时候,就变成了难以下咽的凉菜。

    不准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高!

    我笑着伸了筷子,佯装不知的把那些他们动都不动的菜夹了,分到他们的碗里,才又转回身来,喂摇吃饭,他们心疼我,我是知道的,可是,我也是心疼他们的啊,怎么舍得,让他们这么虐待自己?

    渊离,我以前这么说你的时候,你都是怎么回答我的?

    毕竟是跟相处的久了,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儿,西陵就能明白,我是想做什么,没有推辞,也没有拒绝,而是极快的吃完自己碗里的饭菜,起身,到了我和摇的近前,浅笑着揉了揉我的额头,把那碗放在桌上,已经有些冷了的饭扣在桌子上,重新盛了一碗放到我面前,夹了我爱吃的菜盖在上面。

    我,我忘记了。

    忘,肯定是不会,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我怎么可能好意思说出来,我当时跟西陵说,长不高就长不高,省了拿木人练品箫的时候,还得跪下身子……

    我吃饱了,离。

    摇把我用右手托着的碗推去一边,冲着我露出了浅浅的笑来,“你也快些吃罢。”

    用过了晚膳,摇便打发了西陵,渺和霜回去休息,我因着不放心长白的伤,便缠了西陵去我的院子睡,好歹,他也是经常给我处理大大小小的伤的,换药这种事情,做的很是得心应手,把长白交给他,我本应放心才是,可不知怎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细想之下,才是记起了摇说的,他们三人,都要有一阵子不能用武技防身,忙又跟摇撒了娇,跟他求了长玉去我住的那屋子护西陵周全。

    摇听了我跟他求,竟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临长玉走的时候,还不忘塞了一瓶治外伤的药给他,让他去帮长白换药,千叮嘱万嘱咐不能让西陵沾手,这时,我才是想起来,摇曾经说过,他是自毒入医门的,他的药,多多少少的,都会带了一些毒性,西陵的手指刚刚被用来放血,伤口未愈,不能沾这些带毒的药膏。

    摇,我今天晚上……睡你这儿……好么?

    我黏在摇的怀里,用手指小心翼翼的在他的胸口上画着小圈,他连自己的近侍都大方的借给我了,这偌大的一个院子,只他一个人睡,我可怎么放心呢!虽然,他没有像西陵,渺和霜那样被放血,可是,看他的手都在抖就知道,刚刚,他的损耗,可是一点儿都不比他们三人少的!我固然不会照顾人,但……若只是帮他倒杯水,盖盖被子什么的,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离,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在邀请我么?

    摇的眸子闪了闪,似是有些小小的兴奋,我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

    可是,你现在很累的罢?能行么?

    第13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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