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32节

    没事儿……就好。

    渺环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啄了啄我的眉心,心情似乎没有我预想的那么好,伸手取了筷子去夹水晶饺子,却是连夹了两次,都重新掉了回去,尴尬的笑了笑,“手有些麻了,让长白来给你夹,好不好?”

    我自己来!

    想到长白身上的伤还未好,又是刚刚被安排到了东厢睡下,我忙摇了摇头,伸出手来,从渺哪儿接过了筷子,“你不是也没用早膳的么?我喂你吃!”

    呵呵,好。

    渺点了点头,把环着我的手臂松开了一些,抱着我换了个方向,“今天,我就试试小离儿亲手喂我吃东西。”

    没了渺的手臂束缚,原本裹在我身上的毯子,在我动手去夹水晶饺子的同时从我的肩上滑落了下来,堆在了腰间,这下儿,我倒是成了跟渺一样,光着上半身了……索性,屋里已经没了外人,不然,我可真指不定要从哪儿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我只是嘴馋,容易饿,但当真让我正二儿八经的坐下来用膳,却是着实吃不下多少的,用西陵的话说,我的肚皮,就是一网子,往里装零嘴儿的时候,怎么吃都不会撑,往里装饭食的时候,倒是连个雀儿都喂不饱的几口就吃不下了。

    所以……摆在了桌子上的几笼水晶饺子,真真进了我肚子里的,连半笼都不到,倒是渺,心情颇好的吃了三笼多,末了,还喝了小半碗我一勺勺喂到他嘴边儿的米粥。

    屋子的四角都放了冰盆,渺的身上又是凉的,我腻在他怀里睡的这一觉,可以说是自入了夏以来,最最舒服的一次,恩,我大抵就是这么个贱骨头,苦也吃的,乐也享的,不吃苦的时候,觉得什么都理所应当,吃完了苦,再享受好的,倒反而觉得有些太奢侈了,好比现在,我就觉得,有渺这个天然凉袋就够了,大可不必浪费那摆在屋子四角儿里的冰盆。

    午膳在闭着眼睛的状态下,由渺喂进了肚子,我在床榻上耍赖的抱着被子打滚,死拽着渺给我讲故事,不讲故事,不起床。

    渺被我逼的没法子,给我讲了个他老师在他年幼时候,给他讲过的故事,才勉强把心不甘情不愿的我从床榻上挖了起来,套上衣裳,出门儿散步。

    长白被我逼着卧床休息,长卿便成了跟在我身边儿,随时听吩咐的人。

    渺第一次见长卿的真容,滞愣了半天,听我唤他长卿,才回过了神儿来,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揉着我的额头叹气,说长卿这家伙藏得太深,连摇的暗阁都给瞒住了,真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虽然,不会武技,但……却比以力杀人的家伙,更加危险……他就好比是个双刃儿的剑,用得好,能伤敌伤的出人意料,用不好,便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从那次长卿跟我坦白他进入雪园的计谋开始,我便知道,他不会是个省心的家伙,在见了他的真容之后,这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但是,莫名的,我就是觉得,他是不会做伤害我的事儿的,谈不上信任,就是,一种直觉。

    渺,你还不要操那许多心了,他啊,可是发了誓要在我死后,给我陪葬的。

    我不想渺对长卿有太多的抵触,恩,如果,他当真要对我有什么坏心思的话,便不会又是教我施针,又是教我用蛊,更是不该让我知道,他会易容术这么隐秘的事儿了!他选了向我坦诚,我也不该让他失望的,不是么?

    你的坟里要放下我,霜,摇,上官西陵,已经很挤了,他,还是另换个地儿埋比较好。

    睨了长卿一眼,渺充分发挥了毒舌的本事,连贬带损,怎么恶劣怎么说,只是,我隐隐的觉得,他的态度,好似没有刚刚看到长卿真容时那么的排斥他了,“要不,让摇出钱,让上官西陵出人,咱把坟挖得大一点儿,下葬的时候,再弄百八十个美人儿进去摆着?恩,长卿这样的,虽然长得磕碜了点儿,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凑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会放开你

    看着长卿一脸的憋屈,我不禁心情大好,呵,可算是有人能治得了他了,哪像西陵,总顾着他的面子让着他,让他猖狂的没边儿,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也一句不少?

    主子,你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对罢?你不会嫌弃长卿长相的,对罢?

    长卿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说得煞有介事一般,“你不会不要长卿的,对罢?”

    你这鬼机灵,真真是能跟长洛有的一拼了。

    不知怎得,我还真就吃长卿装可怜的这套,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不再让渺挤兑他,转身,扯着渺的衣袖,继续朝南花园的方向走。

    渺刚刚跟我说了,南花园的莲池是雪园里所有莲池中最美的,总共种了十几种不同的莲花,连先前只在北泽国皇宫里才有的蓝色莲花都有,那蓝色莲花,是传说中,与雪妖的双瞳并列的十大绝色之一,十年才盛开一次,今年,恰好是那蓝色莲花种下去的第二个十年,昨儿,就已经出了花苞了。

    我先前是见过那个名唤诺的雪妖的,不得不承认,他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真的是极美的,只是,那时候,我正急着救西陵的性命,没心思多欣赏,恩,现在想起来,的确是美得让人找不出合适的词儿来夸赞!

    只盼着,这蓝色的莲花,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我在南花园的门口遇到了霜,他穿了一件黑色描金色兰花的贡缎袍子,看到我,稍稍愣了一下,继而,便朝着我张开了手臂,满眼期待的等着我做出反应。

    霜,你何时回来的?

    我快跑两步,钻进霜的怀里,拿额头在他的身上蹭了蹭,就松了开来,恩,不是我不想亲近他,而是……咳,他身上本就是比寻常人热,冬天抱起来自然是舒服的,可,这么热的夏天,挨得近,就有些遭罪了……再加上,我本来就怕热……

    大概,有一个时辰了。

    霜笑着叹了口气,本想牵我的手,却是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缩了回去,“你何时回来的?怎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儿?去看过你的新院子了么?喜欢不喜欢?”

    天刚明的时候就回来了,跟那个住我院子的薛齐吵了一架,就遇上了渺下早朝,那新院子很漂亮,我很喜欢,刚刚,还和渺在那里睡了一觉。

    我一一回答了霜的问题,顺势牵起了他的手,真傻,总是表现的那么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掩不住悲伤的罢?作为自己父亲修行武技的垫脚石来到人间,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疼爱,然后,又在被自己的父亲利用完之后,弃之不顾……

    这世上,怎就有这许多没心没肺的人!有为了自己的武技更上层楼,而把自己的孩子当做药引在胎中喂毒的,有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被解毒的可能,没了利用价值,便弃置荒园不管不问的,有看到自己的孩子生的异于常人,怕被耽误前程,丢去乱坟岗听天由命的,有怕自己的孩子染指自己的皇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贬去遥远危险的封地去垦荒应敌的,还有……怕自己不喜欢的孩子抢了喜欢的孩子的地位,而把那个不喜欢的孩子打断手脚,丢出家门,自生自灭的……

    呵呵,幸运的人,有着相同的幸运,不幸的人,却有着不同的不幸,不过,还好,我们相遇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给彼此温暖。

    喜欢就好。

    霜笑了笑,想要趁着我不注意的时候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我加重了力气攥住,不禁一愣,“渊儿,乖,让渺带着你走,我身上太热,会让你不舒服的。”

    我不!

    我想都不想的拒绝,不但不放手,还把原本只牵着他手的姿势换成了抱着他的手臂,“霜,我不会放开你的!一辈子,都不放开!”

    我没有告诉霜,我已经寻到了能解他身上火毒的三种药引中的冰凰草,更没有告诉他,我在琢磨着使人去我娘亲那里,跟她讨三种药引里的另外两种,冰盲草和雪妖的眼泪,不是有意要瞒他,而是,我不敢说……火毒的解药共需药材一百九十种,稍错了一点儿,便会前功尽弃,而作为药引的冰凰草,冰盲草和雪妖的眼泪,亦会因此而失了效用……我怕,给他的希望越大,我失败了,他便会越绝望,所以……我宁可等成功了之后,给他惊喜……

    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时的多想,会成了之后灾难的开始,待我想要解释之时,已经,来不及。

    好。

    霜愣了一下,便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我感觉到,一滴热得灼人的液体,滴到了我的头皮上,带着淡淡的兰花清香。

    霜,你再这样抱着小离儿,他可该中暑了!上官西陵不是特别嘱咐过,他最禁不得热的么?!

    一只泛着凉意的手,揽了我的腰,把我从霜火热的怀里救了出来,紧接着,是一片舒服的荫凉,我抬头,发现自己正被渺抱着,站在他的影子里,他那只用一只白玉簪子绾了的墨发垂下了几缕,落在我的脸上,滑得像上好的丝绸,“等到了冬天,你这小没良心的就该拼了命的往霜的怀里钻了,我可得趁着现在天热,多沾你点儿便宜……”

    再没良心,也不及你们两个!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们可真就好意思不告诉我离回来了!

    一角湖水绿的衣摆映进了我的眼里,再往上,是摇那朝着我伸出来的冰雕玉砌般完美的手,“若不是长玉差了人来问我,离从祁国带回来了他不认识的珍贵草药,要如何养活,我怕是,不知还要被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瞒多久!”

    摇,这你可冤枉渺和霜了!

    我可是知道摇记仇的性子,这时若是让他给记恨了,以后,渺和霜还不定要被他怎么整来报复,忙从渺的怀里挣脱出来,抱住了他的腰身,仰起头来跟他撒娇加解释,“霜也是刚刚才知道我回来了,渺那里,是我不让他说的,我怕你知道了,会耽误了你在暗阁的事儿,恩,我琢磨着,你忙完了,定不会在哪儿多留的,回来一眼看见我带回来的草药,肯定惊喜,谁知,长玉这般多嘴,坏我的好事儿!”

    还是你贴心。

    摇脸上的不悦,顷刻间烟消云散,伸手掐了掐我的脸,把我横抱了起来,“恩?怎么瘦了?上官西陵这混蛋,怎么照顾你的?!我好容易才给你喂上几两肉,怎去了这一回,掉的份量比我给你喂上的份量还多了?”

    你不是该庆幸,我用了“魂引”,也没变成离不了人的废人,须得你照顾后半辈子么?

    摇研习医道多年,只要一把脉,便能察觉到我失了气血,太多解释,反而更惹他生气,倒不如直接承认了来得痛快,“这已经调养了些时日了,哦,对了,我听渺说,我着人给你们送回来的信,你们一封都没收到……你还不知当时的情况有多紧张的,唔……”

    一个长吻,堵回了我所有接下来的狡辩,摇小心翼翼的抱着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我给弄碎了,“你这不省心的小东西,还真敢用!就不怕把你自个儿的命给搭上!”

    当时我想啊,就算我成了离不了人照顾的废人,你也不舍得把我给扔了,恩,那样一来,我岂不是更有了懒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理由了?什么时候想出门儿了,就让你抱着我出门儿,什么时候想吃东西了,就让你喂我,连做那事儿都可以偷懒不用出力了,多好!这么一劳永逸的事儿,我岂能放过机会?

    我坏笑着在摇的怀里蹭了又蹭,半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把手探进了他的衣裳里面去摸他的锁骨,呵呵,瘦了的,又何止我一人?刚才,跟渺欢好的时候,我便摸到他瘦了,跟霜抱抱的时候,也觉得他腰身细了,现在,摇的锁骨,也比以前高了许多……我是不是可以死不要脸的以为,这是因为,他们想我?

    怎么不懒死你!

    摇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宠溺的意思远远高于他口气里的责备,“都道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怎得就这么难养!”

    啊,当然是因为我比你们都小,只能算是小人了!

    我故意曲解着摇的意思,继续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唔,成熟的天目草的味道,看来,我出门儿之前栽的天目草,都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了,恩,不错,不错,等会儿去做点儿天延丹出来,差人给西陵送去,“魂引”的药力再强悍,也抵不过他受过那么重的伤的事实,吃几粒天延丹,固本培元最好不过。

    你刚才说,给我们写了信回来?

    摇低头啄了啄我的眉心,便抱着我径直进了南花园,走到凉亭里面,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写了好几封呢!渺说你们一封也没收到!

    我扭着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赖在摇的怀里,跟他“告状”道,“你们给我写的信,我也一封都没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

    ☆、密信

    你让人送回来的信,都是让什么人过的手?

    摇拧了拧眉,倒是不像渺那般的怀疑,是西陵动了手脚。

    自然是让运送粮草到大营的人带回去陵王府,然后由陵王府着人随着来凌国的商队过境来交给这边的暗线了!这不是你教给我的么?

    我不解的眨了眨眼,不明白摇干嘛要问这个,明明是他教我这么做,说是以防被皇宫里的那个老东西发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的,不是么?难道,他忘了?

    陵王府那边,怕是生了变故了,离,你写封信给西陵,告诉他,他的陵王府里有人截留信件,让他早做打算,莫要被人在背后下了黑手!最好是用只有你们两人能看得懂的法子,我会派人直接送去他手上!

    摇沉吟片刻,便吩咐长玉去准备文房四宝送来凉亭,然后,又跟我问起了这些时日在大营里的见闻,有没有什么觉得不对劲儿的地方。

    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那个被上官信莫名奇妙处置了,又被西陵从红房子里捡了回来的近侍的事儿告诉了摇,虽然,据我观察,他的所作所为都跟寻常的侍卫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因为这没有不同,才让我觉得奇怪!近侍,不都是优中选优的精英来的么?我可不觉得,上官信那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换西陵回去祁国的人,会是个在身边养个这样的人当近侍的好说话主子!

    这个近侍,的确是有些奇怪,我会让人去查清楚,你别担心了。

    摇拍了拍我的后背,把我放下了地,站起身来让出地方让长玉在石桌上铺了写字用的垫子,摆下纸笺,砚墨,润笔,“听长玉说,长白受伤了?怎么回事?以他的身手……便是不敌,也断没有逃不了的,怎么就能伤到昏迷好几天的程度呢?”

    是我的错,他是为了护着我,才伤成那样的。

    我从长玉的手里接了笔,琢磨着要怎么给西陵写一封只有我们两人能看得懂的信,跟在我旁边伺候的长卿,代替我把那天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我跟长白在山上“偷吃”的部分,恩,其实,不是他不想讲,而是,他压根儿就不知道!

    那事儿,我连西陵都没说……唔,虽然,我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了似的,可,他没明说,我自然也乐得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总不好跟他说,都怪你不喂我,我才跑去偷人的罢?啧,这话说的,怎么就叫偷人呢!长白是我的近侍,他,他侍奉我枕席,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不是么!

    上官西陵的心太软,那些偷袭你们的人,怕是什么也审不出来的。

    渺笑着勾起了唇角,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眯起眼睛看我给西陵写信,少顷,好奇的眯起了眼睛,“小离儿,不是让你给上官西陵写信么?你写这些防瘟疫的方子作甚?祁国的医道固然不济,但……你不是留了十四个黑卫在那边了么?他们……”

    渊儿,我真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聪明!

    盯着我写完的信笺看了半天,霜的眼中蓦地闪出了一抹惊讶的欣喜来,伸手取了那信笺起来,看了好几遍,犹不舍得放下,“你这小脑袋,是怎么想出来的?”

    你看懂了?

    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霜,虽然,我早就听西陵称赞过他,文思之妙,可安邦,可定国,可图天下……但,他是怎么看明白,这信里的秘密的?我写的这些药方,分明就是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防治各种瘟疫的方子啊!

    恩,看懂了,不过,若是没事先知道,你是要写信给西陵,告诉他有人截留书信,让他提防小心的话,我,也是猜不到的。

    霜认真的点了点头,伸手把我揽到他的身边,挑着信笺上药方里的药材指出来,“心叶秋海棠,北沙参,节节草,灵芝,王母钗,扶芳藤,伸筋草,伸筋藤,扁竹根,人头七……首字相连的谐音,不就是,信被截陵王府,慎身边人?”

    若不是亲耳听霜当面儿说出来,我怕是真真要怀疑,西陵给他通了信儿了!这叫什么?才情卓绝?或者,天赋异禀?好像,都不对罢?难道,是我这信里的意思藏的不够好么?不行,我得重新想法子!

    这般想着,我便想从霜的手里把那信取回来撕了重写,不料,却被霜一举高,没能得逞,“霜,你干甚么啊?快给我,我撕了重写!”

    撕了作甚?

    霜一把揽了我进怀里,用一只胳膊箍住我的双手,“这不是写的很好么?”

    可是,你还是只用了一会儿,就看出来了啊!万一,落了别人手里,被那人也看出来了,西陵不是要更危险了么?

    我不解的看向了霜,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给我那张信笺,让我撕掉,没用的东西,不是他教我的,不用了的东西,应该毁掉,免得留下麻烦的么?怎么还阻止我呢?

    这信,不会被外人识破的。

    霜低头啄了啄我的额头,用一只手吧那张信笺叠成了手掌大小的四方形,“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刻意循着你要传达给西陵的讯息去找的,并不是我看出了其中的规律,恩,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么?我试过把这些药材在每条方子里面的位置都用数字标记出来,可是,不管我怎么想,也寻不出里面的规律……”

    只是一个对我和西陵来说,比较特殊的日子而已。

    我笑着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下去,不是我小气,而是,那个日子,我希望它只属于我和西陵,不要跟任何人分享。

    那天,漫天飞雪,鹅毛般的像要把世上的一切肮脏掩埋掉一般,我被人用几块碎银子的价钱卖进别绪楼,管事让我跟其他被卖进来的其他人一起浆洗那些倌人们换下来的衣裳。

    我腿和手臂都是被打断了的,手骨,也被那穿黑衣裳的男人踩得粉碎,我站不起来,没法去井里拔水上来,也没法把那些堆成了堆的衣裳搬起来,管事以为我是偷懒,便把我拎到了院子里面去跪雪地,天很冷,我的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衣……在我以为自己就要被冻死了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人把我抱进了怀里,他跟我说,小东西,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我,会照顾你。

    那个人,便是西陵。

    我记得,那时候的西陵身上很暖,我缩在他的怀里,一边哭,一边喊着“娘亲”,我记得,在那之后我发了烧,昏昏沉沉的睡着,每次醒来,他都守在我身边,我记得,他会用各种各样的点心和糖果哄我喝苦苦的汤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贪上了零嘴儿,格外爱吃甜食,我记得……

    很多,很多,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后来,我和西陵便不约而同的在每年的那一天,待在屋子里不出门,让厨房给我们做很长很长,满碗只有一根的面,一人一端的吃,不咬断……

    看,莲花开了。

    摇出声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应着他的声儿看去,果然在莲池的中间,看到了那传说中蓝色莲花,真的很美,每一片花瓣儿,都像是蜻蜓的翅膀般的透明,泛着淡淡的蓝,跟寻常的花不同,它的颜色,不是从外及里都是一色的,而是分了层次,由里及外,湖蓝,天蓝,靛蓝,墨蓝。

    摇,那花儿里的靛蓝色,跟你头发一样漂亮。

    我盯着莲花看了半天,最初的惊艳之后,第一想到的,便是对那花儿里颜色的似曾相识,扭头,看了看摇,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这种熟悉的来由!很美,跟摇的头发一样美,世人真真是不可理喻,怎就会把摇这堪比十大美色的靛蓝色头发,当成是妖孽的证明!

    这般美好,即便不是人,也该是仙才对!莲仙,出淤泥而不染的,莲仙。

    你觉得漂亮,就好。

    摇笑着把我揽进了怀里,吩咐长玉去寻黑卫的统领,以便能挑一个合适的人出来,去祁国给西陵送信,我拦住了摇,告诉他,我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惹得摇微微一愣,“谁?”

    易风,护送我回来的那个黑卫。

    我不知摇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仰起头看了看他,说出了自己的人选,“之前,他在大营给不少兵将医过伤,去凤城里面救西陵的时候,他也有去,之后给营里的将官们讲城里发生的事儿的时候,亦是他开的口,大营里的人都知道,他是我的属下,而且,这一路回来,都是他在驾车,在祁国那边的时候,有那个讨厌的梓潼引路,很多驿站城门的将官都认识他了,由他去,可以省去不少的麻烦……唔,当然了,如果,你还有其他重要的事儿让他去办的话,给我换个别人也行……”

    由你。

    听了我的解释,摇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点头答应了下来,“今天才刚回来,让他休息一天,天黑的时候,再出发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赌”怡情?

    长玉接了摇递给他的信笺,小心的装进了衣袖里面,又动手撤了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丫鬟小厮摆上茶点,躬身退了下去。

    我坐在摇的怀里,心情极好的一边赏莲,一边“饭来张口”的吃着霜送来我嘴边的各色点心,渺让长洛去取了围棋来,摆在石桌上,要跟我手谈几局,当然,我这无利不起早儿的人,是断不会不给自己寻好处的,动手之前,先说好,一局,一千两银子,他输了,得乖乖的拿银票出来给我,我输了嘛……恩,摇替我拿银票出来……

    你这小东西,真真是成了精了!

    渺笑着戳了戳我的额头,让长洛拿出一打银票来放在桌上,然后,朝着摇努了努嘴,示意他拿银票出来。

    我相信离不会输。

    摇笑着换了个抱着我的姿势,跟长玉要了一打更厚的银票出来,塞进了我的手里,“离,你若能让渺一盘都不赢,这些,就全奖励给你,若能一局平局都不给他,我就再送你两箱松子儿糖。”

    我要三箱。

    我抿了抿唇角,跟摇讨价还价,松子儿糖,恩,放到冰窖里的话,吃到冬天都不会化掉,不用担心存放,对,就这么定了!

    好,三箱。

    摇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拈了一块儿点心起来,送到我的唇边。

    渺,你若是连平局都没得一场的话,会很没面子的,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有了平局,摇许我的那三箱松子儿糖,你送给我?

    我咬了一口到了嘴边儿的点心,伸手从棋篮里抓了一把棋子儿出来,抬头看向了渺。

    若是只有平局,我多送你一箱。

    渺的唇角扬了扬,心情颇好,“但是,可得说好了,提出要彩头的人是你,输了棋,不准耍赖,银票要乖乖的拿出来。”

    你怎么说话呢!摇是耍赖的人么!

    我半点儿都不觉愧疚的把摇刚刚塞给我的银票交给长卿,吩咐他收好,然后,拈了一枚棋子儿出来,落在了棋盘上,“你要是赢了,记得请我吃东西啊,哎,对了,我记着,上回出门儿的时候,去的那家叫什么茶的馆子不错,要不,就那儿?”

    小妖精!怎么都是你不吃亏!

    渺答应着落下棋子儿,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小口,“依你,我若赢了,就请你去哪个什么茶的馆子请你吃东西。”

    在祁国的时候,西陵曾告诉我,一局棋,便是一局战争,有的战争,兵贵神速,打得是对手的一个措手不及,有的战争,需要有足够的耐心跟对方周旋,细火慢炖,磨掉对方的士气,然后,再一举歼灭,前者,需要的是远见卓识,后者,需要的是机敏和对对手的了解。

    永远不要拘泥于一种模式的棋路,让对方摸不清你的套路,才能赢得出奇不意。

    最后一子落下,我抬起头看向了渺,满眼笑意的朝他伸出了手,讨要我该得银票,这一局,我赢了,陈兵于野的他被我三下五除二的拆了个溃不成军,成了板上钉钉的死局。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渺并不因为输了棋而不悦,反而是抓起桌上的一打银票都塞给了我之后,命站在一旁伺候的长洛把这一局棋记成棋谱,准备留着以后研究,“小离儿,你可真真是越来越能让我觉得欢喜了!”

    恩,我也觉得很欢喜。

    我把手指戳进摇的茶碗里,沾了些茶水在上面,满意的点了点那一打银票,扭头交给了候在一边儿的长卿,“还下不?”

    当然!

    渺看了一眼被我戳进了手指的摇的茶碗,冲着摇坏笑,“长玉,还不赶紧给你家主子换一盏茶?”

    再端一盏来,这盏,就留着让离继续沾了数银票用,换了新的,容易烫到。

    摇半点儿都不吃亏的回敬了渺一句,低头,啄了啄我的耳垂,称赞我道,“离,你可真厉害,杀得渺半点儿还手之力都没有呢!”

    渺不过是大意了,这回,兴许我就败了呢?

    摇的话听起来是好听,可当着下人,我却不舍得让渺太过不去,忙出言给他撑面子,“长卿,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收棋子儿?”

    我本是想跟渺再下一局,给他挽回些面子的,不想,竟是被不喜的人生生坏了兴致!

    环佩叮咚,一抹赤金描雀儿的袍角出现在了南花园的门口,薛齐由两个小厮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在距离亭子约莫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的跪伏下了身子,行了个十足规矩的大礼。

    奴侍见过四位主子,请四位主子安。

    一改早晨时候的狂妄,薛齐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低眉顺眼的态度蜷缩在了地上。

    不是让你闭门思过么?

    渺缓缓的拧起了眉,之前的好心情全然不见,睨了一眼扶着薛齐的两个小厮,冷冷的吐出了两句话来,“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拖下去杖毙。”

    听渺说要杖毙他们,两个小厮顿时吓得坐到在了地上,待旁边的人上来拖他们,才回过神儿的朝着我坐得方向爬了过来,一边爬,一边哭着求道,“离主子救命,呜呜,离主子救命……”

    渺,他们只是下人罢了,做不得主。

    我知渺这是在给我做人情,不然,以他的性子,要取什么人的性命,又岂会给那人留求饶的机会,“打二十板子,罚半年月银,可好?”

    你就是心软,才把这些人惯得无法无天。

    渺责备了我一句,算是应下了我的意思,丢了手里的棋子儿,斜睨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薛齐,“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故意要忤逆我?”

    便是给奴侍一百个胆子,也断不敢有忤逆渺主子的想法,奴侍此来,是为了跟离主子请罚的。

    薛齐没有抬头,微微颤抖着的肩膀,让人忍不住觉得可怜,“奴侍眼拙,清早儿的时候未曾认出离主子,对离主子出言多有不逊,深感惶恐……只觉得罚跪抄书不能抵罪,故……特来……请罚……”

    我微微一愣,继而,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薛齐,终究是薛齐,那埋在骨子里的狡猾已经成了他的天性,对我这个他一直都看不顺眼的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屈居之下?

    他这般作为,分明是给我下了一个双重陷阱,加重惩罚,会显得我没有度量,让院子里的下人轻看了我去,不加重惩罚,又会让人觉得我性子软弱可欺,以后少不得被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们使绊子……呵呵,若是以前,我定是会被他给骗了的,可惜,现在,却是已经不可能了……

    他低估了渺他们对我的维护,更低估了已经长大了的我。

    渺,他质疑你的决定,是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的意思?

    我拈着手里的棋子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棋盘上面,新的开局,我和渺各落了二十子,此时的布阵,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可见,这一局,渺是改了之前那局险中求奇胜的心思,打算稳扎稳打了。

    应该是。

    渺端起手边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挥手示意长洛记下棋局,收走了棋盘,“这种不识轻重的玩宠,不好好教训的话,可是会让人笑话雪园没规矩的……”

    薛齐许是做梦都没想到,渺会这般的纵着我对付他,又许是,自以为聪明绝顶,不会被人识破计谋,恩,总之,在他听了渺的话之后,脸色刹那间,便变得铁青了起来,向后缩了缩身子,似是想躲避什么,却未能。

    把衣裳脱了。

    渺神色淡淡,说出的话,却是不容人有半点儿质疑的冰冷,我微微拧眉,脑海里似是有什么地方被触动了一下,但到底是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听了渺的话,薛齐的脸色似乎稍稍好看了一些,抬起头,往四下里看了看,又看向了渺,见他没有要让在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退下的意思,才抿紧了嘴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得,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带,“是……”

    夏天里穿的衣裳本就不会太多,薛齐褪掉了三层极轻薄的衣裳之后,身上便只剩了一条亵裤,他的皮肤很白,吹弹可破,一看便知是护养的很好,比我这在祁国晒了近三个月的人,不知好看了多少倍。

    继续。

    渺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抿着茶,眸子里没有半点儿惊艳或者动情,让我看了,很是觉得欣喜。

    薛齐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垂下头,缓缓的站起身,褪下了靴袜和亵裤之后,重新在原地跪下,一言不发的看向了他面前的草皮。

    过来。

    渺放下手里的茶碗,慵懒的眯起了眼睛,长洛忙给他换上了一盏新茶,捧着喝过了的茶退后了两步,小心翼翼的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我知道,渺最可怕的时候,不是他跟人发火儿的时候,而是……他慵懒的眯着眼睛笑的时候,他笑得越妖孽,就说明,那时的他,越生气……

    比如,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惩治薛齐

    薛齐好似也怕极了渺的这种样子,却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得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心翼翼,慢吞吞的移步到了他的近前两步远的地方,再跪了下来,半个字儿都不敢再多说了。

    反手抓住自己的脚踝。

    渺伸手从棋篮里抓了一把棋子儿出来玩儿,魅惑若妖,说给薛齐的吩咐,却是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般让人冷得彻骨。

    薛齐咬紧了唇瓣,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乖乖依从,我瞟了一眼,不禁莞尔,虽然,在经过夕宴之前,被买进别绪楼里之前,未被破身的倌人都是不用被当做教习的材料的,但,仅仅是这种程度……却是断不至于让他露出这种反应来!

    一个赤着身子与许多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观摩管事调(和谐)教小倌,学习伺候人的技艺不下十年的人,会因为被人看了身子而觉得羞耻和紧张么?呵呵,反正,我是不信的。

    这表情,倒是不错,让人看了,很容易生出几分怜惜来。

    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用靴尖磨蹭着薛齐因为反手抓住脚踝,而本能挺起来的胸膛,碰到他左胸前的朱果时,稍稍停了停,然后,不再变换位置,只时轻时重的用靴尖在他的那一处朱果上刮弄揉压了起来,“只可惜……我最是讨厌那些个自作聪明和不懂事儿的人……”

    唔恩——

    身子上的刺激,让薛齐的眼中泛出了点点动情的味道,我向来知道渺调情的手段是好的,只是,不曾想,竟好到了这般程度。

    自己玩儿给我看。

    面对薛齐的可怜兮兮,渺却是半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收了脚,把那把抓在手里把玩儿的棋子儿一枚枚丢回棋篮里面,撞出一声声清脆的轻响,一如雨后新晴,檐角滴落的水珠,砸在白玉堆砌的石阶上,悦耳而轻灵。

    薛齐点头答应的瞬间,眼里闪过了一丝怨恨,虽转身即逝,却恰好被我看了个清楚,再看时,他依然是那个委屈可怜的被罚的人,松开反握着脚踝的手,顺着渺的吩咐,抚弄起了自己胸前的两枚朱果,按压,揉捏,刮弄,磨蹭,极尽挑逗之能事,不仅让看得人忍不住血脉喷张,更是让他自己的身子有了反应,略带着些粉色的下身,慢慢的抬起头来。

    以前,常自己玩儿?

    渺把手里的最后一枚棋子儿丢进棋篮,邪气的笑着,抬脚勾进了薛齐微微分开的双腿之间,一边儿用靴面儿摩擦逗弄着他的下身,一边儿开口,“这手法儿……看起来倒是个熟练的……”

    不,不曾……

    身上被自个儿“点起了火儿”来,下身又被渺用算不得温柔的法子玩弄,薛齐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子……一阵颤栗之后,没忍住倾泻了出来……

    白色的汁液喷涌在了渺的靴子上,惹得渺一阵不悦的拧眉,闭眼,带着薄怒的说了一句,“舔干净。”

    薛齐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继而,俯下身去,张嘴,吐出半截小舌,小心翼翼的在渺的靴子上舔了起来,没有拧眉,也没有抗拒,一点点的,把那黑色靴子上的白色舔舐了个干净,然后,咽下去,仰头,像个等着主人表扬的宠物般的舔了舔唇角,目光炯炯。

    你不该跟我耍心计,你,远没有你想象的那般聪明。

    渺缓缓的站起身,伸手,掐着薛齐的肩窝,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脸朝下按在了石桌上,低声吩咐了一句,“分开。”

    当渺是打算要他的身子,薛齐的脸上顿时一喜,忙不迭的分开了双腿,双手置到了后面,掰开自己的股瓣,放松了身子,“请,请渺主子享用……”

    是该好好享用一番,不然,怕是没法儿让你记住规矩。

    渺勾唇一笑,伸手从棋篮里抓了一把棋子儿出来,不及薛齐来得及反应,便拈出了其中的一粒,塞进了他的紧致里面,手指在他的背上轻点了几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接下来,我每塞一粒进去,你便要说一声‘再不敢跟主子耍小聪明了’,明白么?”

    薛齐小声儿的重复了一遍渺让他说的话,发出了一声强抑住的呜咽,我知道,这一回,他是真的怕了,没有假装。

    看着渺把一粒粒棋子儿塞进薛齐的紧致,听着薛齐从开始的害怕呜咽变成后来的痛苦哀嚎,我没有心软的帮他求情……或许,我的确是已经变得心狠了,可,我却并不觉得,这样折磨一个觊觎我的东西,还想陷害我的家伙有什么错……

    西陵说的对,当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还把右脸伸过去让他打,那是傻子,唯有连他的左脸和右脸一并打了,那人,以后才不敢再轻贱了你去,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善恶,就像史书永远都是胜利者写的一样,成王败寇,如此而已。

    第十九粒棋子儿被塞进去,薛齐已经练哀嚎都发不出来了,他满眼乞求的看向我,我感觉的到,这一刻,他只想活,一如,我被人打断了手脚,丢出宫门,犹不舍就那么死了的爬了一夜,窝进了一个避风的巷子里一样,哪怕是憋屈的活着,也不愿,不明不白的死……我犹记得,我就是在那个避风的巷子里被人牙子用一个包子拐骗了去,卖进别绪楼的……

    呵呵,时至今日,我已记不起,那个拐骗了我的人牙子的模样,但我却觉得,并不恨他,毕竟,若没有他,我许早就被冻死饿死在了那个避风的巷子里面,若没有他,我也断不会有幸遇见西陵,遇见渺,遇见霜,遇见摇。

    当真知错了么?

    我伸手戳了戳薛齐的眉心,伸手拦下了渺准备塞进他紧致里的第二十粒棋子儿。

    奴侍知错了,奴侍再也不敢对离主子有不敬的心思了,求,求离主子饶了奴侍罢……

    薛齐忙不迭的求饶,声音很小,且带着沙哑,是刚刚哀嚎造成的,“只,只要离主子肯饶了奴侍,以,以后,奴侍定赴汤蹈火的伺候离主子……”

    渺,他已经知错了,你……且饶了他这一回罢?再继续下去,你可就真要把他给玩儿死了……

    我从摇的膝上跳下了地,走到渺的身前,钻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身,“不过是个小宠儿,你也犯不上跟他生气不是?玩儿死了他事小,把你给气着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小离儿,你可真是我的克星!每回,我都是拿你没法子!

    渺叹了口气,弃了手里的棋子儿,答应了下来,扭头,跟那两个从刚才开始,就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厮吩咐道,“把他带回去好生看着,再让我看到他一个月的面壁思过结束之前出门儿,你们,就自己了结了好了!”

    谨遵渺主子吩咐。

    两个小厮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我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目光,便又重新垂下了头。

    许是肚子里被塞了太多的棋子儿,薛齐被解开穴道之后,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石桌上,恩,若不是已经能发抖了,还真是看不出来,跟被渺封住穴道时有什么不同。

    我让两个小厮上前来架了他起来,搭了件衣裳遮住身子,抬回去院子,帮他取出身子里的棋子儿……想了想,觉得那两个小厮怕是恨不得他真就这么死了,不会好好儿的帮他取,便又指了长卿跟了过去看着……我大概,真的是有些摇说的,妇人之仁罢?明明,清早儿的时候,还恨不得拧下他的头来当球踢,这时看了他可怜,便又觉得不忍了……

    这么一折腾,也没兴致赏莲下棋了,今儿,应算是渊儿赢了罢?

    霜站起身,走到我和渺的身边,伸手戳了戳我的脸,才抬起头来看渺,“你这输了棋的,请我们下馆子,如何?”

    不是说赢了的人请下馆子么?小离儿赢了,自然是他请客才对!

    渺反应极快的抱紧我转身,不让我被霜抢走,身形轻盈,媚骨天成,一瞬间,美得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开遍忘川河畔的彼岸花,恨不能全部拥进怀里,从此,只属于我一人!

    渺,你们……睡过那个薛齐了,是么?

    鬼使神差的,我问出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觉得浑身都冰冷了下来,在这炎热的夏天,如置冰窟,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尖叫,否认,快否认,哪怕是骗我的也好,快否认,只要你说,你没有,我便相信你,决不去探查半分……

    静默,许久的静默之后,渺缓缓的点了点头,应了我一个字,“是。”

    恩,我,我知道了,没,没事了。

    我觉得自己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心里后悔死了干嘛要问这个问题,不问,就不会有答,那样一来,我哪怕是怀疑一辈子,也只是怀疑而已,当不了真,可,现在……呵呵,我怎就这么傻!

    离,这事儿……

    摇想跟我解释,却被我给打断了下来,“没,没事儿,那个,刚刚说到哪里了?啊,对了,我赢了渺的棋,该我请你们下馆子!长卿!长卿!咦?人,人呢?这不像话的东西,跑去哪儿疯了!来人,去,去给我把他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信任危机

    渊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不要多想!

    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霜先一个忍不住冲到了我的身边,把我揽进了怀里,紧紧的箍住,“我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看上了那个薛齐,你刚才也看到了,对他的生死,我们也都是不放在心上的……渊儿,我们……”

    不是,要去外边的馆子吃东西么?

    我伸手捂住了霜的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我怕了,真的怕了,我怕从他的嘴里听到,我不想听到的话,看来,我得想法子快些把连身蛊的母蛊养出来,解掉我们身上的蛊毒才行……恩,然后,救出娘亲,把他们都拐到祁国去……祁国的男子大都长得彪悍,他们定是看不上的,对,到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入得了他们的眼了,他们就不会被别人给勾去了……

    唔,要不要给那个薛齐下毒,毒死他呢?不行,不行,他们已经睡过他了,以他们的性子,定是看上了他的什么地方的,我随随便便把他毒死,他们定会觉得我小气,觉得我不好的,我不能做这种让他们不喜的事儿!

    可是,不毒死那个薛齐的话,他是不是,还会想着法儿跟我抢他们?

    我,我怎么就那么爱多管闲事儿!刚刚,假装没看到,让渺玩死他,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么!

    这般想着,我更是恨不能抽自己几个耳光才好,那么嘴贱作甚,那么多嘴作甚,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他们都死绝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渊儿,别这样,你听我说,别,别这样!

    霜紧张的抓住我的两只手腕,不让我把耳光抽到自己脸上,见我根本就听不进他说话去,更是心焦了起来,“你清醒一些!不要钻牛角尖!渊儿!”

    你现在说什么,我家主子也是听不进去的,霜主子。

    长卿被我派去寻他的小厮找了回来,见我的眼里已经完全没了神采,忙快步跑到了我和霜的身边,从衣袖里取出了针包,拔了一根针出来,在我身上扎了几下,掰开霜的手臂,扶着我平躺在了草皮上,伸手帮我抹上了眼皮,“主子,没事儿,没事儿了,别怕,长卿在这里,长卿断不会让人伤害主子,让人抢了主子的东西去的!”

    恩,长卿,长卿……你回来了……真好……真好……

    黑暗随着长卿帮我抹上眼皮降临,我死死的攥住长卿的衣袖,生怕一放开,便会失了一切。

    长卿,这个与我相处算得不很久的人,这个在遇到我之初,用尽了一切狡猾想留在我身边的家伙,这个为了报仇,可以拼上一切,报完了仇之后,又能在转身的工夫放下过往的疯子,这个总是嬉皮笑脸,比我还没心没肺,却用最残忍的法子,让我用最短的时间,成了一名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医者的混蛋……

    这一刻,我竟是觉得,他,这般的真实,这般的纯粹,这般的,让我可以倚在他怀里,什么都不想,把一切惶恐和畏惧,都交给他保管……

    或许,用尽一生,他和我也越不过那一条并不分明的线,但,我却是自私的想要把他留在身边,我贪恋,他身上的温暖。

    这一觉,我睡得极不安稳,许许多多的画面在脑海里闪来闪去,折腾得我头疼欲裂,我分辨不出那些是梦境,那些是恢复了的记忆,烦躁的恨不能把自己脑子生生挖出来,丢到水里去洗个干净。

    好像有许多人在我的耳边说话,聒噪的让我想拿枕头拍他们,可是,眼皮却是重得厉害,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好吵……

    我翻了个身,把原本盖在身上的薄被卷成了一条圆筒子,箍在怀里当抱枕,待抱得热了,又一脚踢开,翻来覆去的凉完了肚皮凉后背,“长白……好热……”

    主子忍一忍,很快,便会好了。

    一块儿湿哒哒的布巾糊到了我的额头上,惹得我拧起了眉,这是谁啊,这么讨厌,这么热的天,还往我的额头上盖东西,可是想热死我么!长白哪儿去了?不是应该他守着我的么?哦,对了,长白受伤了,在养伤,现在,应该是长卿在给我守夜!

    长卿……你作死啊……把这讨厌的东西拿开……这般热的天,你想我起疹子啊……

    我嫌弃的拿手背扫了扫自己的额头,成功扫掉了那湿哒哒的东西,才翻了个身,摸索着想找东西抱着,继续睡。

    你这不省心的小东西,睡相可真差。

    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责备了我一句,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他的身上很凉爽,让我觉得很舒服,本能的,便往里蹭了蹭,抱紧了他的腰身。

    长卿……不要学渺说话……学得……一点儿都不像……

    我翻了个身,拿背抵在那带着凉意的身子上,砸了咂嘴,继续睡,恩,夏天果然最适合睡觉了,尤其是,有个泛凉的怀抱降温的时候,可比冰盆好多了……呃,泛凉的怀抱?长卿的身上,也是这个温度么?以前没试过呢……啊!不对!不是长卿!上回他抱着我腿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身上分明是热的!

    这般想着,我本能的往旁边滚了滚,不熟的人,还是不要靠得太近比较安全,万一,那人嫌我烦,伸手捏死我呢?恩,我可不能死,我死了,渺他们就被薛齐那个家伙抢走了,我……对了!我,我怎么就忘了这事儿了呢!

    许是被这个念头刺激到了,我一个骨碌从床上了爬了起来,睁眼,顾不得看四下的情况,就出声喊了起来,“长卿,长卿,现在什么时候了?渺他们呢?有没有被薛齐那个狐媚子给勾了去?”

    我的魂儿都已经被你都勾了去了,哪里还有给旁人勾的剩儿?

    刚刚跟我说话的那个嘶哑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双手臂,把我揽进了怀中,“小离儿,不准瞎想,我是你的,断没有人,能把我从你的身边儿抢走。”

    呃,渺?你没有丢下我,去薛齐那里?

    我微微一愣,却是不用回头,就能知道,此时抱着我的人是渺,那独属于他的,彼岸花的香味儿,是让我可以惊艳的哪怕到了忘川河畔也松不开手的眷顾,“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就算是瞎了,也绝不会认不出你?”

    说过,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儿的。

    渺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埋在我颈子上的唇透着点点凉意,在那里印下一个个薄吻,“这一次,哪怕只这一次,信我,好不好?”

    我……渴了……

    我缩了缩颈子,没有直言拒绝,却也没给渺任何的承诺,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大方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对人有太多信任的人。

    渺不知道,此时,横在我心里的,是那些我确定不了是梦境还是恢复了的记忆,那里面,有一个片段,是在一片碗口粗的竹子林里,他让我当着许多人的面,褪尽衣裳,帮他品箫。

    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我的记忆,如果是的话……那,在他的心里,我,与那个薛齐,又有什么不同?如果,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身份高些的玩宠,那……我还有什么立场坚持,他,是我的?

    他能给我高人一等的身份,自然,也能给我撇了去,我何必,自欺欺人?

    长洛,倒些酸梅汁来。

    渺轻轻的叹了口气,不再跟我纠结这个问题,起身,下床,把我横抱了起来,坐到了桌边儿,“长卿,去给霜和摇送个信儿,告诉他们,你家主子醒了。”

    我……睡了很久?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只记得睡过去之前,长卿来了,然后,给我扎了几针,不疼,有些麻麻的,再然后,我就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了。

    七天。

    渺一边答应着,一边熟练的帮我捏着手臂和小腿,“科举的殿试结束了,朝里要给一些在这次考试里脱颖而出的人分封官职,最近,霜会很忙,摇,回他的院子给你配药了,这才刚走了不到半刻钟……还有,那个薛齐……”

    我不想听你提他。

    自知道渺他们睡过薛齐了之后,我便本能的对他有了排斥的心思,虽然,之前他被渺那么对待是有些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不该觊觎我的东西,我的人!恩,对,渺,霜和摇,是我的人,谁都别想跟我抢了去!我就是绑,也要把他们绑到祁国去!有西陵帮我看着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飞了!

    第3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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