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62节

    别乱动,渊离,你是想摔到地上么?哎,你还动,还动,没完了是罢?好啊,你故意的,看我怎么收拾你,收拾你,收拾你!

    西陵手忙脚乱的把我抱紧在怀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寝殿,嘴上说着狠话,手里,却是小心翼翼的,把我放到了床榻上,然后,搔起了我的痒来,“坏东西!我让你乱动!我让你动个够!动个够!”

    我本就怕痒,此时,有是被西陵用布巾裹成了蚕虫形状,逃不得,躲不得,反抗不得,只能在床上滚来滚去躲避他的“攻击”,自然是……只没多少时候,便没了力气,除了求饶,再没了别的法子,“呵,呵呵,西陵,我,我不,不敢了,呵呵,真,真的,呵呵呵,不,不敢了,你,你饶了我,呵,饶了我罢,呵呵呵……”

    真不敢了?那就饶了你罢!

    西陵坏笑着停了手,把我抱起来,扯掉了半湿的布巾,从旁边拎了一条毯子来,把我包了起来,然后,动手给我擦起了头发,“刚才,天阳来辞行,出发去夜家,你还没醒,我便替你回了他了,让他们在夜家多留几天,让两个丫头好好儿玩玩,哦,对了,你的阿毛的狼群,这一窝狼崽添了不少,足有六十多只,饲喂的人也用心,母狼奶不够的,便给加了牛奶,羊奶补上,听修天说,除了有五六只先天不足的,生下来就死了,其他的,都已经能跑跳玩闹了。”

    哎?能跑跳玩闹了?那不得有这么大了?

    我拿手比了比长短,仰起头看向了西陵,“我养阿毛的时候,它还不会走呢,现在,都当了爹爹了!”

    你的阿毛,怕是已经都不知当了几回爹爹了。

    西陵笑着把我的脑袋按回去,继续给我擦头发,“这一次,阿毛就留了一只母狼下来,这些小家伙们,这几天,都得喝牛奶和羊奶了,你若有空,不妨去看它们一看,有看着合眼缘的,抱一只回来养着,也是不错,你的阿毛啊……终究是狼群的头领了,总不合适每天绕着你的身边儿转悠,不务正业罢?”

    阿毛的狼群里,就只有他自己是公的,也就是说,那几十头别的狼,都是我家阿毛的三宫六院,那些小狼崽子,都是我家阿毛孩子,唔,一想起阿毛小时候那可爱好玩儿的样子,我便忍不住,恨不能马上就跑去狼舍,抱一只小狼崽子回来玩儿了!

    一会儿你就该去花灯会玩儿了,你急着把那小狼崽子抱回来,今儿晚上,谁喂它?

    西陵从来都猜得到我的心思,手臂一勾,便阻止了我跳下床去的动作,“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你头发还没擦干呢,这样出门,是要着凉的,乖,别乱动……再说,你这是要去抱阿毛的孩子,好歹,也该等到阿毛在的时候罢?人家前脚刚走,你后脚去跑去把人家孩子抱回来了,你就不怕,阿毛回来了之后,跟你恼?”

    唔,也对啊,这事儿,还是得等阿毛回来以后再说。

    我觉得西陵说得很有道理,这事儿,的确还是得先跟阿毛打了招呼才好,虽然,恩,它有那许多的孩子,可能,自个儿都认不过来,但,这起码的礼貌,还是该有的,“你刚才说,让霜他们去准备了,他们准备什么去了,西陵?”

    你打算穿着龙袍去逛花灯会么?

    西陵笑着捏了捏我的脸颊,换了一条干的布巾继续给我擦头发,“你现在的每件儿衣裳上,都是有御用的标记的,你若穿了出去,还不得被人当成是藐视王权的逆贼抓起来?我让长白去给你准备寻常世家大族的公子穿的衣裳和佩饰了,霜在亲手给你赶制要带的面具,你现在上朝带的金面具,大臣们都是认识的,花灯会上,难保没有大臣们也去玩儿的,万一认了出来,你今儿晚上,可就什么都玩不成了……”

    那可不行!可不能让人发现是我!

    一想到会连出门儿去玩儿,都遇上那些老东西们,我便一个脑袋八个大!寻常里,在朝堂上听他们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来吵去,斗来斗去,已经让我不胜其烦了,可,没办法,谁让我还是罗羽的皇帝来着,处理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消停儿的干活儿,是我的分内事儿,推卸不得……今儿晚上,我是要出去玩儿的,这是我自己的时间,我可不要,再遇上他们,让他们烦着我!

    你啊——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脑袋,拿手试了试我的头发,然后,把之前给我擦头发的布巾丢到了一边儿,“我让长卿去给你换零碎银子了,算着时候,他们也该快回来了,恩,好了,差不多干了,来,我帮你先把里衣穿上。”

    西陵算的时候,果然是差不多的,他才刚刚帮我穿好里衣,系好带子,便见霜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跟我在凌国的时候,花灯会上,西陵给我买来玩儿的差不多的面具,七彩交缠,做得很是漂亮,不过,恩,花纹倒是有些奇怪,不像是人,也不像是动物。

    这是貔貅,上古神兽,又名天禄,传说里,它有能装得下天下财宝的肚量,又能避邪,妖魔鬼怪,瘟疫疾病遇上它,便会退避。

    霜一边解释着这面具上的花纹的由来,一边小心的给我戴在了脸上,然后,搬了一面镜子来给我看,“瞧,你戴着刚刚好,渊儿。”

    貔貅,天禄,唔,这名字,倒是挺好听。

    我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仰起头,看向了西陵,“可是,这面具,为什么要做成半脸的呢?”

    若是做成全脸的,你还怎么在灯街上吃东西?

    听我这么问,霜和西陵两人竟是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句,紧接着,便笑了起来,“看样子,我们竟是都想到了一起去了!你这嘴馋的坏名声儿,可是人尽皆知!”

    作者有话要说:

    ☆、龙之九子,各有不同?

    要名声做什么?能吃么?

    我翘了翘唇角,对这两个家伙的联手挤兑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老话不是说的好么,民以食为天,我吃点东西怎么了?东西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么?所有人都不吃,那做吃的东西出来卖的人,还不赔本儿死了?

    名声不能吃,你,倒好像是很美味的样子,恩,沐浴的时候,西陵给你用了什么?

    霜坏笑着凑了我的身前,吸了鼻子往我的身上闻了闻,然后,便伸了舌头出来,要舔我的耳垂。

    一会儿就该出门了,你是想一个人被留在宫里,用手纾解到我们回来么?

    西陵适时的出手,推着霜的脑门儿,把他推倒在了床榻上,“面具做好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不去换衣裳么?一会儿,我们可不会把工夫浪费在等你上,恩……渊离,不若,咱们当真把他丢下罢?”

    那怎么行!他答应了我,要给我买花灯会上的东西,每样儿,都买三份的!

    我可是没忘了霜答应我的事儿,之前,他明明有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乖乖的,花灯节上的,所有我看上的东西,他都给我买三份儿回来!唔,我已经都想好了,等到了灯街上,我定要告诉他,所有的东西,我都看好了,让他都给我买回来,然后,我回来了皇宫,一样一样儿的,慢慢的研究,慢慢的玩儿!

    若是换了旁人,敢这般算计我,我定然得揍那人一顿,可……我怎就觉得,你连这财迷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听了我的话,霜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从床榻上爬起来,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回去换个衣裳,很快回来,刚才来的时候,我见着长白也正往这边走了,待他来了,你先好好儿的把衣裳换了,啊,对了,这个给你。”

    霜从衣袖里拿了一支簪子出来,远远的往我这边儿一丢,便出了门去,西陵扬手一接,把那簪子收在了手里,递来了我的面前,勾唇一笑,“这簪子的样式倒是有点儿意思,你瞧,整个儿是一块玉里挖出来的,从这儿到这儿,一共有九个,猜猜,这是代表的什么意思?”

    九个不同的花纹?哎,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我接了西陵递过来的簪子,从头到尾的细细观察了起来,这簪子,虽是从一整块儿玉里抠出来的,但,这颜色,却是有趣儿的很!黄,红,紫,白,绿,所有能寻到的,玉石的颜色,在这簪子上,竟然,都能找得到!

    簪首,是黄翡色的,雕的,是一个拇指大的有麟角的黄色小龙,仰头,张嘴,像极了在一些名贵乐器上的兽首图腾,我好似,在西陵的琴头上见过,然后,是一个像豺的脑袋,瞪着大眼睛,好像,在生气,唔,这东西,我在哪儿见过的,怎得,竟是一直想不起来……再往下看,第三个,是一只不知是什么品种的野兽,是一个半身像,蹲着,跟阿毛小的时候,我教着他坐的样子……然后,是第四个,是条长着龙脑袋的小蛇,第五个,是一头狮子,第六个,是一只乌龟,恩,好罢,应该说是,一只嘴上长了一排牙齿的乌龟,第七个……是一只老虎,第八个,也是一条蛇,只是,不是盘成了一团,比第四个,也细了许多,最后一个……是……恩,一只壁虎!对!没了尾巴的壁虎!

    这是什么意思呢?九只没有任何关联的动物?

    我把簪子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着,却是怎么都看不明白,这样的九只动物之间,会有什么关联,“这簪子,漂亮是漂亮,只是,唔,是不是太复杂了些?戴在头上,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比你现在用的簪子重多少,来,别动,我给你先把头发梳顺了。

    西陵把我勾回了怀里,从一旁拿了玉梳,给我梳理起了头发来,“这可是上好的玉矿,霜该是花了不少银子买回来的,你看,这雕工,也是极好,应是出自名匠之手。”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这块玉,这般巧得同时出现了五色,玉质又是细润的宛若凝脂,便是我这不懂玉的人看了,也知道,定然是好东西!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上面雕刻的,便是九个龙子。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给我梳顺了头发,从一旁,又拿了一条布巾过来,给我擦了擦发梢的水,指着我拿在手里把玩儿的簪子说道,“霜送你这个,寓意应是想让它庇护着你,以后的日子,都能平平顺顺,健康喜乐。”

    哎?!你,你说,这些,都是龙的儿子?!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些雕饰里面,至,至多,也就只有两个是勉勉强强能算是像龙的罢?!你,你还说匠人的手工好,这,这不是坑人呢么!

    一听,这些雕饰都是龙的孩子,我顿时便瞪大了眼睛,扭头,扬着手里的簪子,凑到了西陵的面前,让他好好儿的看清楚,“不行!待会儿,我得跟霜好好儿的问问!他这是从哪里找的坑人的匠人做得!这么好的一块儿玉,这不是,这不是都给浪费了么!我,我得找那匠人赔才行!”

    呵呵呵,渊离,你,你可真是可爱——

    我的话,惹得西陵大笑不止,扬手,自我的手里拿去了簪子,又把我往他的怀里一圈,指着那簪子,给我讲了起来,“你啊,若是当真找着了那匠人算账,那匠人,可该冤枉的哭死了!”

    自西陵讲的故事里,我知道了,那最顶端,我记忆里,是在西陵的琴上见过的黄色小龙,名唤囚牛,是龙王的大儿子,因为喜欢音乐,而时常会偷偷的盘伏在乐器上面倾听琴曲,只有极好的制琴匠人,在得了极佳的制乐器的材料之后,才敢在乐器上雕琢它的模样,传说,若这被雕琢的乐器得不了它的认可,便会莫名其妙的坏掉,西陵曾用的那把雕了它模样的焦尾琴,就是极奇怪的在落入他手之前,一直被人当成是一把弹不出声响的坏琴来得。

    那只像豺的动物,是龙王的二儿子,名唤睚眦,争狠好斗,世人所说的“睚眦必报”的典故,便是由它而来,霜有一把软剑的鞘儿上,便有它的模样,只是,那软剑一直都被霜盘在腰间当最后的防身之物来用,极少有人见过,那软剑的鞘子,在很多地方的传说里,都认为,能把雕有睚眦模样的武器戴在身上的人,会矫勇善战。

    唔,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关于睚眦的传说,是极坑人的,霜那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怎么看,都该是个军师类的家伙才对,怎么可能,会是个自己拿了武器砍人的!传说什么的,果然大部分都是骗人的!

    啊,还有,那只不知是像什么的野兽,西陵说,它叫嘲风,是代表吉祥的意思,还能震慑妖魔,清除灾祸,总之,就是极了不起的那一类,以前,我在凌国的皇宫里时,住得那寝殿的檐角和我现在的寝殿的檐角上,都是有它的模样的,寻常人,可不敢在自家的屋顶上放这个东西,被人发现了,可是要被当成是谋逆的人,拖出去砍脑袋的。

    ……

    呃,不知不觉的,西陵给我讲这些东西的典故的档儿,我的头发,就已经彻底的干了,他从我的手里取走了那簪子,给我挽好了头发,又从我都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子里来的长白手里接了我的衣裳,展开来,耐心十足的给我穿了起来。

    哎,西陵,你以前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曾说过,上古之时,走兽以麒麟为首,飞禽以凤凰为尊,那,这龙,又该算是哪一类呢?说它是走兽罢,恩,它还会飞,说它是飞禽罢,它还没长翅膀……

    我早已经习惯了由西陵来帮我穿衣裳,十几年的相处,他练出了给我穿衣裳的技巧,即便是我在睡着,他也能不吵醒我,就给我穿好衣裳,我养成了让他穿衣裳的习惯,只要他在,就绝不会自己多动半根手指,唔,说起来,在旁人觉得,许是有些丢人,在我,却是认为理所应当……我不会系扣子,不会系衣服上的带子,不会……恩,总之就是,如果,我醒了,西陵不在,我宁可继续在床上躺着,等他回来给我穿衣裳,也绝不会自己爬起来,把衣裳穿了……

    这个……恩,应该,是属于走兽的才是。

    西陵被我问的一懵,稍稍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了出来,“上古传说里,有麒麟也是龙的幼子的说法,既然,麒麟是走兽之首,那,龙,是麒麟的爹爹,自然也该算是走兽。”

    哎?不对啊!你刚刚不是才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的嘛!若是再加一个麒麟,那不是成了十子!

    我虽然是笨了些,可,却不是不识数儿的!西陵这个坏人,竟敢想懵我!没门儿!刚刚,才告诉我,龙生九子,怎得,就又冒出来了一个麒麟来!

    这里说的“九”,应当是虚指,并不是实数。

    西陵拧了拧眉,明显的,有些不知该如何跟我这较真儿的人解释才好,“上古传说里,就是这么说的,这个……我也没活得那么久,你问我,我也没处求证啊……这……”

    作者有话要说:

    ☆、出门

    这个好解释的很,主子!

    西陵为难不知该如何作答的时候,长白的话,倒是救了他,虽然,让我有点儿觉得哪里不对,却是,也当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就好比,月儿和离殇也得叫西陵公子爹爹一样,可,真正记她们的身份的时候,却不能记在西陵公子名下,恩,主子可以这么想,好比,西陵公子,就是一条龙,你和西陵公子生的孩子,自然是要被称为是龙子,可,主子跟其他人生的孩子,就不能被称为龙子了一样……”

    唔,你这么说,我便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由着西陵帮我穿好了靴子,系好腰带和佩饰,我才跳下了地来,恩,不愧是我的长白,就是聪明,举例子什么的,当然是得举我能听得懂的例子来说了嘛,这个例子,就举得很好,通俗易懂,言简意赅,“咱们什么时候出门?西陵,你不换衣裳么?”

    你觉得,我是因为谁,才到现在都没换衣裳啊?

    西陵原本好像是对长白给我的这个解释颇有些无奈和不认同,但,恩,也寻不出不妥来,此时,听了我的问询,才笑着挑了挑眉,转身从一旁拎起了长白给他准备的衣裳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突然伸手,用食指在我的眉心轻轻的弹了一下儿,“急什么,这会儿去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再说,霜不也还没来呢么?”

    然后……西陵这个坏家伙,便当着我的面儿,旁若无人的摘下了他身上唯一那能用来遮挡身子的布巾,慢条斯理的穿起了衣裳来,不,不对,这家伙哪里是旁若无人,他,他根本就是在,在趁着这个时候,报复我,勾引我,挑(和谐)逗我!

    唔,好罢,我承认,我就是没出息了,虽然,明知道,这是西陵在使坏的要钓我上钩,我还是心甘情愿的往他丢下的饵上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轻咽了口口水,伸手,碰触上了他好看的腹肌,“西陵,你,你的身子可真好看……”

    好看么?怎么个好看法儿?

    见阴谋得逞,西陵这坏人也不再丢饵给我了,快速的穿好亵衣亵裤,把身子严严实实的遮挡了起来,“长白,拿帕子给这色胚擦擦口水,口水都流出来了。”

    哪,哪有!

    我忙不迭的用手背擦嘴,试图掩饰自己想入非非的“罪证”,结果,手背碰上唇瓣,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流口水,我,我,我又上了西陵这个坏家伙的当!他,他又故意逗我来着!

    你这色眯眯的可爱样子,真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趁着我发呆的档儿,西陵已经完全穿好了衣裳,伸手一揽,便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若不是要出门,我定得先把你就地正法了再说!”

    我红着脸被西陵这个坏人抱出了寝殿的门,便见长卿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那里等着,是寻常富人家会用的马车,没有世家的族徽,也没有象征大商号的标记,唔,甚至,连繁杂的雕饰,也没有!我敢说,这马车若是跑去了街上,任是什么人,也不会多看上一眼!

    长白,你先上车,接扶渊离一把。

    西陵把我抱高了一点,让长白接了我的手臂,扶我上了车椽,“霜这衣裳换得,可真够慢的,都去了这么长时候了,还不回来!真不知,他这是要去逛花灯会,还是去选花魁!”

    你尽会在背后挤兑我,若是不多看着你些,我的这点儿名声儿,可都让你给败坏光了。

    霜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从一旁的高树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那支我曾见过的墨绿色长箫,让我只是看着,就觉得眼前一亮,唔,果然,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黑色这么不容易穿着好看的颜色,我家霜都能穿出好看的风姿来,唔,只是,今儿不是要去逛花灯会的么?他拿着这长箫作甚?这……不是他的武器么?上回,他跟摇在雪园里比身手,不就是用的……哎,不对,不对,上回,他用得是他的那只巨大的毛笔,这墨绿色长箫,我是曾在哪儿见霜用过的呢?

    怎么?觉得我太好看了,看傻了?

    霜半点儿也不谦虚的臭美了一番,跳上了马车,扯着我的衣袖,进了马车里面,抬头跟长白说了一句,“走西二门,我从易乐庄里找了个路熟的人再那里等着,你也多年不在罗羽了,周遭变化,想必,也该路生了。”

    咱们是逛花灯会,又不是去参加武林大会,你带着个这东西作甚?

    西陵也上了马车来,在我身边儿的软垫上坐了,颇有些不解的看向了霜,“你该不会,是为了逃避帮渊离拎东西罢?”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人么!

    霜勾唇一笑,把长箫放在身侧,抓了我的一只手,揉捏着玩了起来,唔,还真别说,若只是看着他这懒洋洋的样子,我还真真不信,他不是想偷懒不帮我拎东西,“上次,在凌国,带了渊儿出去玩儿,就遇上了刺客,打那以后,我就习惯了跟着渊儿出门的时候,随身带个能直接用的武器了,恩,再说,这也不能算是完完整整的武器罢?拿在手里,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奇怪……哎,你这么瞪着我做什么!我真不是想偷懒!我已经吩咐了易乐庄那边,让掌柜派四个小厮过来帮忙拎东西了!”

    你果然就是不想拎东西的罢?我腹诽了一句,却是没有说出来,反正,不用我拎就好,什么人来拎,没什么要紧。

    遇上刺客?!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一听“刺客”两字儿,西陵便从软垫上跳了起来,他长得太高,又不曾低头,只听“bang”的一声,便把脑门儿撞上了马车顶上的横梁,顿时,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让我只是听着声音,便觉得,那定然很疼!

    西陵,你,你要不要紧?!

    我忙不迭的跪直了身子,扶了西陵在我的身边重新坐下,心疼的不行的看向了他被磕红了的额头,欠着身子,给他吹了起来,“你怎这般的不小心!真当自个儿是铜头铁骨,撞了都不会疼的么!这,这都撞红了!”

    我没事儿。

    西陵的脸微微一红,没拒绝我的关心,“倒是你,这么大的事儿,怎也不告诉我呢?之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都忘了么?”

    可……那行刺的人,也不是冲着我来的,那人原本是……

    话说了一半儿,剩下的,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咽不下,也吐不出,是那人,又是那人,明明不想再想起的,为什么,总是在不经意间,不留神儿时,就蓦然在眼前浮现出他的影子,真傻,真傻,总也不会有结果和回报的付出,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何时,能当真忘?不是早就决定了,要连恨,也一并抹去,跟他,从此成路人的么?

    但,受伤的人,却是你。

    霜的目光有些暗淡,失神的伸手,抚上了我的胸口,“我记得,那伤口就在这里,摇说,再偏一点,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便只是这里,也万般凶险……渊儿,你知道么,摇给你取完了箭,你睡过去的那时候,我有多害怕?被上官西陵下这家伙令活埋的时候,都不及那时的半分,我不敢眨眼,不敢放松身子喘气,生怕……一个眨眼的工夫,再睁开,你已经……那时,我便发了誓,绝不让你在我的目光能及的地方再遇上半点儿危险,绝不……唔……”

    你看,我现在,依然好好儿的在你面前,能蹦,能跳,能跟你撒娇胡闹,能陪你说话闲聊!

    我用吻堵回了霜的背上,轻抚着他的脸,认真的给他劝慰,“古书里有云,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愿意自现在开始,保护我,照顾我,再不让我受半点儿危险和委屈么?”

    我愿意。

    愿意。

    愿意。

    愿意。

    一声问出,换来的,是几不分前后的四个相近回答,其中,有一声,是来自马车之外,我知道,那,是长白。

    成交!唔,现在,换个话题,咱们说说,花灯会上,都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罢?

    我们这是要出去玩儿的,不是去上坟,他们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苦着脸,可让如何有玩儿的兴致?不行,我得先把这气氛改一改才行!

    这你得问长白,我们又不曾过过这罗羽的花灯节。

    西陵揉了揉已经渐渐消下去红的额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面具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花纹,跟我有些类似,只是,又略有不同,见我好奇,不及我问,便主动给我解释了一句,“这是饕餮,跟貔貅一样,是上古神兽,恩,比貔貅还要馋,听说,总也吃不饱的,你不曾下过厨房,自然不曾见过,这神兽的雕像,大都是在烹食美味的锅鼎上的。”

    恩,这倒是有趣儿。

    我凑近了西陵的脸,认真的端详了一下被他戴在了脸上的面具,“喜欢吃的上古神兽,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毒

    马车从西二门出了皇宫后,便换上了霜让易乐庄的掌柜派来的车夫,前行了两个街口之后,又跟上来了一辆青布的小马车,跟我们所乘坐的这辆马车一样,没有任何能显示出车主人身份的标记,唔,待一会儿,马车在灯街的头儿上停下,我们下了马车来,任凭什么人,也不会无聊的猜测我们的身份,至不过,当我们是某个小商户家的少爷公子,赶了这么一个日子出来,游玩一番的罢了。

    有了新的车夫,长白便进了马车里面来,在门口的位置,寻了个软垫坐了下来,给我讲起了罗羽的花灯会上会有的热闹。

    我们今天要去的花灯会,不仅会有凌国那般的猜灯谜,各种零嘴儿美食,杂耍玩意儿,还会有唯有罗羽的帝都才有的“十擂”,唔,据长白说,这“十擂”上,会汇聚罗羽各地的各种人才,自愿展示才艺,共计十项,分别是琴,棋,书,画,舞,诗词,武技,厨艺,驯兽,斗蛊,每一样的才艺,都会由公众选出一名最厉害的人来当擂主,这名擂主,会得到一万两银票的赏金,而暗地里,也会有各大家族的人在旁关注,只要是有本事的人,未必就是得拔头筹的,都有可能被看中引荐,这样一来,一些没有士族身份的平民,也可以有希望作为某一个家族的幕僚,而入朝为官。

    哦,敢情这花灯会,就是弄出来挑人平事儿的噱头啊!不过,倒是也给百姓了出头的盼头儿,有趣儿!

    嘴上说着有趣,心里,却并没当真觉得这有什么意思,唔,比起这么做的背后好处,我倒是更敢兴趣,那当了擂主能得的一万两银票,一万两哎,要是码成了堆儿,得多大的一堆!啧啧,也不知道,当这个劳什子的擂主,有没有什么麻烦,会不会等花灯会结束了,还得履行什么义务之类的,恩,还有,这一万两银票,到底,是给一个人的,还是给十个人分的?

    主子不妨去那“十擂”上玩玩儿,赢了就可以把银票拿走,输了也没人笑话,若不想被人招揽,只需上台的时候,不摘下面具即可。

    相处的时间久了,长白也摸透了我的脾气,知道什么东西,是最能引得我敢兴趣的,“而且,时常还会有某些世家大族趁着这个时候出来炫宝,若能达到那炫宝之人的刁难,那被拿出来炫耀的宝贝,也是可以拿得走的,还有,得了任意一项的擂主的人,都可以得到一块儿由商盟签发的小牌子,拿了这个牌子,便可以在商盟下的任何一家店里免费吃东西,住宿,玩乐……”

    停!你说,随便赢一样儿,都可以有这许多好处?!

    不是我贪心,而是……恩,我本来就是财迷的嘛,不用出力,就有银子拿,还能到处免费的吃喝玩乐,不试,才是傻得呢!擂台的比试,可是十项那么多呢!我们这许多人,拿一项的擂主,总是不难的罢!到时候,我那银票和牌子,自然,都是归我的!就这么定了!

    是啊,若是能得了十样的擂主,那便能拿到十万两银子,以前,我娘亲还在的时候,就曾戴了面具带我和洛儿一起来玩儿过,那时,她是拿了厨艺的擂主,得了一万两银子,结果,被我父王知道了,还大吃了一番飞醋来着……我记得,那时,她还跟我和洛儿说过,做吃的东西的时候,心里想着你深爱的人,便会做出绝顶的美味来……

    长白说着说着便消了声儿,我知道,他是又想起早逝的康王妃来了,他娘亲的死,总像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刺,就算,现在他已经原谅了他的父王,却依然会,在碰触的时候,疼得泪眼模糊,“主子……”

    今晚,你也去试试烹饪的擂主如何?站在你娘亲曾站过的地方,尝一尝她当时幸福的心情,我会在下面看着你,给你加油的!

    我懂得心上扎了刺的感觉,很痛,不敢碰触,却是留得越久,不拔出来,越痛,就像……江若渺,他便是我心上的刺,我拔不掉他,想无视,却总被痛提醒,长白跟我不同,他的刺,是可以拔的,因为,康王妃已经死去多年,那刺,只是他自己扎上去的臆像,想通了,便会自己销声匿迹,“我想尝尝,你娘亲曾做给你父王的美味,你,会做么?”

    娘亲每每烹饪,都是不依着菜谱的,并没有什么固定的配方,长白记得,那时,她是做了一味点心,名唤举案齐眉。

    长白微微一愣,瞬时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勾唇一笑,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主子若想尝,长白……便上去试试……”

    我半点儿犹豫也无的点了点头,心想着,就算不是为了有美食可尝,也要让长白上去试试,输赢不计!唔,好罢,连我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起了自己的想法,像我这种自私的吃货,这种时候,不该是优先考虑,长白会做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出来么?怎得,竟是先想着,这样做,会对长白有好处了呢?一定……是昨儿晚上没睡好的关系,啊,不,是刚刚,没睡好的关系!

    马车在灯街的东边儿街口停下,天色只微微有些暗,还不曾彻底的黑下来,街两旁的摊子,也都在忙活着搭摊子,未曾售卖东西,很显然,是我们来的早了。

    易乐庄的掌柜倒是个会打点事情的,派来的马夫是个熟手,麻利的摆好了踩着下车的脚凳后,就垂首站在了一旁,不再多言语半句,后边儿马车上下来的四个小厮,也都是个个强壮高大,一看,就是很有力气的样子,能拎很多东西,这点儿,让我很是满意。

    咱们好像来早了。

    我跳下马车,左右看了看两边儿,颇有些遗憾的扭头,看向了西陵,“在这儿等么?”

    咱们先去盛情楼吃东西,我让人提早儿定了位子。

    西陵勾出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之前,你不就很感兴趣哪儿的菜肴么?咱们去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好!

    吃的什么的,最美好了!之前,我听夜天音说,盛情楼的菜,名闻天下,便有些馋了,唔,果然是我家西陵最了解我,还不等我说出想吃来,他就都给我想到了!

    灯市还不曾开,你趁着这个档儿,也把马先喂了罢,一会儿,就把车停在那边儿的那棵树底下,我们玩耍的中间,少不得让人回来送东西,有个显眼的地方,他们回来也好寻你。

    霜跟车夫吩咐了一句,也自衣袖里取出了一个半脸的面具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是一只鸟头形状的面具,厉目,尖嘴,有些凶,却并招人讨厌,反倒是跟他的气质极搭调,整个儿人看去,便似一个自轮回里走出来的魔王,霸道,美艳,摄人心魄。

    这是什么鸟?我好似不曾在图谱上见过?

    我伸手摸了摸霜脸上的面具,软软的,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摸上去很是舒服,跟我带的面具类似。

    佛经里记载,凤凰生两子,一子孔雀,一子金色大鹏雕,孔雀好吃人,曾一口把佛祖吃进腹中,佛祖心慈,未伤害它,便在它的身上割了一个口子出生,并认它为母,这面具绘的,便是孔雀。

    霜捉了我的手,放在掌心,与我十指交缠,引着我往灯街上的盛情楼走去,一边走,一边给我讲他所带的面具的意思,“孔雀,自古便被当成是一种凶兽,以恶制恶的道理,你应该也是听过的,就因为这孔雀是极恶的凶兽,所以,又被认为是能压制其他凶兽的利器,人们制作孔雀的面具带着,也是趋吉避凶,借着孔雀的臆像,来保佑平安的意思。”

    西陵说过,凤凰是飞禽之首,为什么,生下来的孩子,却反倒是凶兽呢?不该是凶禽么?

    不多会儿之前,在宫里的时候,西陵才依着麒麟是走兽,龙是它的爹爹,所以,龙也是走兽的逻辑给我解释了为什么龙不是飞禽,可,这会儿,霜又说,孔雀作为凤凰的孩子,却是凶兽,这……就让我不懂了,飞禽的孩子,不该是飞禽么?怎么,就成了凶兽了呢?

    这里的兽,只是统称,并不是说,它就是走兽了的意思,就好比,咱们去打猎,我会说,走,咱们去打几只野兽回来,可,到了打猎的时候,遇上山鸡什么的,我就不打它了么?也照样要打的,对不对?

    霜很有耐心的给我讲解,半点儿不耐烦的意思也没有,“只不过是一种指代的称呼罢了,那是野兽,这是凶兽,明白么?”

    唔,原来是这样。

    我一手由霜牵着,一手被西陵领着,不急不慢的跟着他们往前走,索性,灯街还要有阵子才开,趁着这个时候,吃吃东西,听他们讲讲故事什么的,是最好不过了,“那,你什么时候,当真带我去打猎?”

    等天暖和一些罢,城外可不比城里这么暖和,这个季节,还冷着呢。

    霜低头看了看我,对我的反应有些小小的意外,“你会射箭么?”

    不会,但,我可以用毒。

    我想了想那重得我拿都拿不起来的名唤“弓”的东西,坚决的抵制了要让霜教我用它的念头,“半点儿都不会比你们用弓箭慢的。”

    你用毒……毒死的动物,打算给谁吃?

    我的话让霜一脸无奈,轻咳了一声,伸了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我的脸,“罢了,你还是只负责吃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称呼

    哎?!被毒死的动物,是不能吃的么?!

    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万分不解,为什么用弓箭射死的动物可以吃,用毒毒死的动物就不能吃了,都是死了的,有什么不一样么?

    被毒死的动物,肉难道是没有毒的么?

    霜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好像,是有点儿生气了,“你是打算毒死西陵,还是毒死我,恩?”

    主子,被毒死的动物,只有血脉觉醒了的雪族和墨族的人可以吃,打猎时,被主子毒死了的动物,长白可以做成单独的菜肴,陪主子共享。

    长白紧一步跟了上来,俯身,凑到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悄悄儿话般的跟我说道,“其他的人,若是吃了,是要被毒死的。”

    哦,这样,那就少毒死几只好了,两个人也吃不下太多。

    我点了点头,稍稍有些明白了霜生气的因由,原来,寻常人是不能吃被毒死了的动物啊,真可怜,一定是因为馋,又不能吃,才会心情不好的罢?我也太不像话了,应该先把这事儿弄明白的,这般的在他眼前里说,不是摆明了在气他的么?

    霜,你别生气啦,我不在你眼前里吃,还不行么?

    我摇了摇霜的手臂,讨好的凑近了他的身边儿,踮起脚尖,趁着没人看到的档儿,偷偷儿的亲了他一下儿,以示安慰,“呐,大不了,我吃那些野味儿,你吃我,怎么样?”

    那就这么定了!

    我的话果然好用,霜的唇角一勾,哪里还有半点儿刚刚的不快,伸手一勾我的腰身,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去,俯身,贴近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等天暖和了,咱们便天天去打猎,如何?”

    你这祸国殃民的妖孽,是想让罗羽也经历一回“从此君王不早朝么”?

    西陵叹了口气,不及我回答,便上了前来,伸手戳了一下儿霜的脑袋,“明知道在有些事儿上,他最是容易犯糊涂,你还偏偏爱逗他!渊离,你莫要信他,他之前,是不知道被毒死的动物,还是有人能吃的,才跟你抓狂的。”

    在外边,还是不要这般的称呼主子比较好,在罗羽,渊这个姓氏,太过稀有。

    长白上前来帮我整理了一下斗篷的帽子,不让我的头发从里面露出来,银色的头发,的确是太扎眼了些,原本,我是想,让西陵帮我用染料染成黑色的来着,可,染了半天,也不上色,后来,听罗修天说了,我才知道,雪族的头发,跟寻常人是不同的,是没有什么颜色能染的上去的,“不若,就起个别名罢?”

    也对,是该准备个在外边用的称呼。

    西陵点了点头,觉得长白的这个提醒很是有道理,之前,罗修天说起我的姓氏的时候,他也是在的,“渊”这个姓氏,在罗羽,就只有我和我娘亲,唔,当然,前提是我不打算让我的孩子跟我姓的话,“长白和长卿管他叫主子,这没什么可改的,咱俩……”

    叫离儿如何?

    霜稍稍的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出来,明显的,是不想拿我名字之外的字来称呼我。

    只有我娘亲和哥哥,才这么称呼我的,让你们也这么叫起来的话,我会觉得有些别扭,能换个别的么?

    说起司徒亦,我的耳根不禁红了红,那些荒唐胡闹的日子……应该,不会被娘亲知道罢?唔,就算,被娘亲知道了,我……也该能把不是都推给了哥哥去的罢?毕竟,每回,都是他主动勾我,我只是禁不住勾引了才……

    水出地而不流,命曰渊水,亦可解为不动之水,即为之水,你不想我们叫你离儿,那便给你取个小字,叫之水,可好?

    西陵摸了摸我的“爪子”,反过来,在我的掌心里写下了“止水”两个字,“旁人若问你的名姓,你便报这两字,也算不得说谎,至于,旁人非要往错里去理解,也怪不着你。”

    这两个字儿好听也好写,就这两个字儿罢!

    我很满意西陵给我取得这两个小字,以前时候,曾听娘亲说过,潜龙在渊,其翔在天,里面的渊,便是静水的意思,刚刚,长白拿了龙来放在西陵的身上打比方之后,唔,更是让我隐隐的有了种,西陵只有在我这里,才是归宿的窃喜,止水,不就是静止不动的水么?对,以后,我的小字,就叫止水了!

    西陵让人在盛情楼定下的位子是极好的,虽不是雅室,却是视野上佳,等菜肴上席的那一会儿,我站在栏杆旁边看出去,发现,竟是能看到整条完整的灯街!灯街上,人们都在忙碌,小的像是满地爬着的花花绿绿的虫子,很是有趣儿。

    别总在那边儿站着了,过来,让长白给你净手,该上菜来了。

    看着我一会儿跑东边,一边儿又跑西边的看热闹,西陵忍不住勾唇一笑,招呼了我一声,“这会儿,这么精神的瞎跑,一会儿,又该喊累让人背着抱着了,来,过来,坐下。”

    哦。

    我极不舍的往灯街上又看了两眼,才转身回了桌子旁边,伸手给长白,让他用洗了后拧得半干的温热布巾给我擦手,其实,在桌边,也是能看到灯街的景致的,只是,我长得不够高,只能看到屋顶,看不到人,“天音说,这里的菜以酸闻名,长白,你吃过么?”

    长白离开罗羽的时候,还不曾有这地方。

    长白摇了摇头,用布巾仔仔细细的给我把手擦了三遍,才丢回了盆子里,示意等在一边儿的,霜让易乐庄的掌管派来的小厮端走,“不过,这酸味的菜肴,长白倒是曾在别的地方的小菜馆里吃过一回,不是纯粹的酸,而是……酸中带甜,或酸中带辣,很是爽口,吃完之后,全身都像是通透了般的舒服……”

    恩,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我本就是馋得很,此时,听了长白的这么一番描述,更是忍不住要流出口水来了,闻名天下的菜馆,怎得也该比长白说的,那别的地方的小菜馆要强得多,也不知,西陵都让人准备了什么菜肴,会不会有长白吃过的那几种。

    很快,两个小二便抬着一个大食盘上来了,我好奇的站起来,竟是发现,上面满满的摆着二十几道菜,有盘子装的,碟子装的,碗装的,汤盆装的,还有……怎还有一个用木桶装的!这,这……也太诡异了些罢!

    这些,都是盛情楼里的招牌菜,我也不知哪个会合你的口味,便让人都点了上来。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动手给我挽了袖子,告诉我知道因由,免得我奇怪他怎要了这许多的菜,“你都尝尝就好,不要吃得太多,一会儿,灯街开了,你定还得忍不住要零嘴儿吃,可别出来玩一趟,把肠胃给撑坏了,回去之后,又难受的满床打滚。”

    西陵说着话的档儿,另一个小二已经从那两个小厮抬着的大托盘上,把所有的菜都端了下来,摆在了桌上,霜各丢给了他们一块儿碎银子当赏钱,便打发了他们满心欢喜的离开,唔,不知在这盛情楼里做伙计能拿到多少的赏钱和月钱,我倒是知道,在凌国,一个卖身进了世族府宅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五两银子,一个这样的姑娘,足可满足寻常百姓人家,十口人的生计。

    霜,果然还是太不拿银子当钱了些,以后,我得管着他点儿,不能让他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该买的东西,比如,给我买零嘴儿什么的,花些钱也不是不行,可,打发菜馆小二这样的事儿,却是万万没必要也这般的大方。

    你这坏东西,是不是就觉得,只把钱花了你的身上,才不算浪费,恩?

    霜看出了我的心思,禁不住一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别这么小气,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只送你的那支簪子,就值十万两金子,你这般的算算比比,刚刚,我给出去的,是不是连头发丝儿那么一点儿,都算不上?”

    唔……连你都是我的……把钱花了我的身上,自然是……不能算浪费了……

    我是想过,那簪子定是价值不菲,只是,却不想,竟是贵到了这般离谱的地步,不过,恩,贵是贵了点儿,我这心里,倒是半点儿都没觉得不舒服,难不成,果然是我小气,只觉得,人家把钱花在了我的身上,才不算浪费的么?

    你啊,这都是怎么养成的……习惯……

    霜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伸手拿了筷子起来,给我夹了一块儿鱼来碗里,“也好,你这要是到了寻常的百姓家里,可得是个极好的管家媳妇儿!来,吃鱼,冷了该不好吃了。”

    因着不是在宫里,又不是雅室,吃饭有人站着服侍,难免引人注目,于是,长白和长卿便难得的在桌边儿坐了下来,拿了碗筷,低着头吃起了东西,唔,没办法,我的两边儿,一边儿是西陵,一边儿是霜,他们两个都隔着我极远,根本就没法儿给我布菜。

    长白,长卿,你俩多吃些,等会儿,去灯街上玩儿的时候,要帮我拎很多东西,没吃饱,没力气可不行。

    我看出了两人的不自在,便站起了身来,踮着脚,各夹了一筷子菜到他们的碗里,“来,这个像是很好吃,尝尝!”

    作者有话要说:

    ☆、糖人儿

    许是我给他们夹菜的举动,让两人觉得很是开心,这一餐,吃得也算不错,唔,这酸味儿的菜,果然是跟长白刚才说的那样,不是单纯的酸,还有,别的其他味道与之搭配,这一搭配,便使得这菜里的酸味变得可口美味了,连我这最是喜欢甜味儿的人,都忍不住觉得,这味道,要比许多寻常的甜味的点心,要好的多。

    都怪这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害得我都要走不动道儿了!

    我摸着自己撑得圆溜溜的肚皮,我费力的从椅子上挪了下来,哎,我果然还是对好吃的东西,没有半点儿的抵抗能力,吃饭之前,我明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吃得太饱,要留了肚子,一会儿去灯街上吃零嘴儿来着,唔,这一吃起来,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难得见你吃饭也能吃的饱成这样。

    西陵把我拖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摸了摸我的肚子,然后,微微的拧了拧眉,“一会儿,买的零嘴儿先别吃,不然,该撑坏了,知道么?”

    那,可以先买了,让人给我拎着么?

    我仰起头看了看西陵,可怜兮兮的跟他讲条件,“不然,等我们逛了一圈儿回来,卖完了怎么办?”

    你就依了他罢,不然,他怕是一路上只剩下担心零嘴儿被卖完了,着急着要往后走了。

    霜站起身来,凑来了我的身边儿,帮我跟西陵说情,“索性,带得人也不少,先买了,也拎得过来,难得他肯饭吃得这么好,你若是因了这个,让他没了零嘴儿吃,以后,他还如何肯好好儿吃饭?瞧瞧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前些日子,你不在的时候,我才刚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哄着喂得长上了点儿肉,你回来的这几天,一吃零嘴儿,又给瘦回去了!”

    那就先买了,让他们给你拎着,什么时候我说你可以吃了,才能吃,怎么样?

    听似商量的口气,事实上,却是没有半点儿商量的意思,西陵缓缓的站起身来,动手给我整理了一下斗篷的帽子,牵着我的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走罢,灯街就快开市了,再迟,就该被人挡了路,看不见热闹了。”

    有你在呢,怎会看不到?

    我本能的回了一句,待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知不觉,我已经从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从最早一次的由西陵带了去看花灯会,被他放在箭头,到慢慢长大,被他抱在怀里,到背在背上……我可真是没良心的混蛋,怎竟把这种事情,当成了理所应当……我在他的肩头,他的怀里,他的背上看着热闹风景的时候,他……

    对,有我在,渊离,我会一直都在。

    西陵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笑着回过了头来,揽我入怀,把唇瓣凑近我的耳边,用只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柔声说道,“你知道么,渊离,在你忙着看风景的时候,你便是我的眼里,最美的那一道风景。”

    走,走啦,下,下面要开,开始了!

    给西陵这么一说,我的脸顿时一红,扯着他的手,便往楼下跑去,这,这坏人,真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这,这才多点儿的工夫,便都,都跟霜学坏了!

    慢点儿,刚吃饱了饭,一会儿,肚子该不舒服了!

    西陵拉住了我,不让我快跑,只伸手揽了我的腰身,叫我跟着他慢慢走着下楼,“告诉你多少次了,怎总也记不住,恩?”

    待我们下了楼去,果然,灯街已经开了张,处处灯火闪耀,竟是半点儿都不让人觉得这是夜幕之下,唔,罗羽的花灯会果然是跟凌国的大不一样,单是这些以前我从未见过的景致,就让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一盏盏样式各异的灯笼挂起,不仅道路的两边儿挂了满满的两排坠了灯谜的,连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子上,都是满满的,亮亮的,照的这本该是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的街上,亮得没有半点儿晚上的意思。

    西陵,西陵,你看,你看,多奇怪,这些摊子,竟都是有名字的!

    我向来怕黑,连睡觉的时候,都需要点了蜡烛,有人在身边陪着,才敢闭眼,这灯街的装点,却是极好的满足了我喜欢光亮的癖好,此时,我只觉得,就这么站在这里的道儿上,都会心情好的不行,“哎?这个摊子叫……崔记糖人儿……霜,霜,你快来,快来,这里有卖糖人儿的,我要!”

    把你会做的糖人,每样儿都做三个,包起来。

    霜勾唇一笑,紧一步跟了上来,半俯下身,仔细的看了看那些已经做好了的糖人,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给了摊主,“做得漂亮些,多出来的,就算是赏你的。”

    我不知道罗羽的糖人儿值多少钱,但,我却知道,在凌国,一个糖人儿,才只要五文钱,一千文钱是一吊,一吊钱,才等于一两银子,而霜拿出来给摊主的那块银子,至少,有二两多重,也就是说,如果,这是换了在凌国,用寻常的法子去买糖人儿,这块银子,少说,也能买四五百个糖人儿!

    霜……

    揪住霜的衣袖,想阻止他乱花钱,却危机话说出口,就被西陵揽回了怀里,打断了下来,“乖,别吵,不然,一会儿,霜该不给你买别的了。”

    西陵的话让我一愣,忙不迭的拿手捂了自己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在多说一个字儿出来,惹了霜不高兴,当真不给我买东西了。

    这位公子,这糖人儿做成一样的多没趣儿啊?不若,小老儿都给你做成不一样的呗?

    摊主是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儿,笑得时候,眼睛眯成一道缝儿,看向我的时候,鼻子还一皱一皱的,很是滑稽,“看这位小公子,该是喜欢听话本儿故事的年纪,小老儿给他捏一套西游记,外加水浒传出来,如何?”

    你的糖人儿,多少钱一个?

    一听,小老头儿竟是要给我都捏成不一样的,我不禁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他说的西游记和水浒传,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西陵讲过了,都是雪山那边儿的奇妙国度传过来的故事,一个,是说得一只猴子,一头猪,还有一个佣人,陪着一个和尚,历尽千辛万苦,到雪山另一边儿山脚的什么庙,取经文的故事,另一个,是一百零八个强盗占山为王,最后,被那一国的皇帝坑了,投降之后,一个个都宰了……这两个故事加起来,连妖精,加人,怎么也得有六七百个,这小老头儿说,给我分别捏一套出来……莫不成,是只挑里面的几个来捏的?

    回这位小公子的话,小老儿的这糖人儿啊,是三文钱一个,这位公子给小老儿的这块儿银子,得是有二两多,小老儿给你折折价,就算你七百个糖人儿,如何?

    小老头儿一边说着,一边把霜给他的银子装进了衣袖里面,伸手扯了几块儿彩色的面糖下来,飞快的捏了起来,仿佛,只几个眨眼的工夫,一个骑着马的唐僧,就被捏了出来,穿上竹签,“小公子不妨先去玩儿着,这七百个糖人捏出来,少说,也得有两个时辰,若是赶着回府,小老儿做好之后,给送上府去,也是可以的。”

    这个我先拿着吃,你再多做一个唐僧出来。

    我伸手拿了那做好的糖人儿唐僧,攥在手里,送到了眼前来,细细的看了起来,这糖人儿,可比我在凌国时候见的那些,捏得逼真多了!白白胖胖的和尚,穿着长长的袈裟,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拐杖,连骑着的马,都是活灵活现的!

    你在这儿等着。

    见我高兴,霜也满意的露出了笑来,招手唤了一个小厮过来,让他在做糖人儿的小老头儿摊子旁边儿等着,“老人家,你只管把你会做得糖人儿都每样儿做三个出来,末了,多少钱,算好了,让我这下人给你。”

    好嘞!

    小老头儿高兴的答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捏起了糖人儿来,骑马的唐僧,黄毛儿拿棍子的猴子,肥头大耳朵拿着耙子的猪,挑着担子,比自家主子还胖的佣人,变戏法儿似的,一个个从他的手里蹦了出来,被穿上了竹签。

    让下人在这儿等着就行,咱们先往前走罢,回头,你可以趴在床榻上,慢慢的看你的糖人儿。

    西陵揉了揉我的脑袋,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前面还有很多好吃好玩儿的,咱们先走一遍这灯街过去,索性这灯谜也都还没揭开罩子,不让猜,待咱们走到了灯街的那头儿,再回头来猜灯谜,如何?”

    好!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伸了舌头,舔了舔被我拿在手里的糖人儿唐僧,唔,真甜,零嘴儿什么的,果然要比饭好吃多了,“那,咱们继续走罢!”

    糖人儿也不准吃,往前走一会儿,我说可以吃了,才能吃。

    西陵看了一眼被我拿在手里,被舔了一口的糖人儿,微微拧了拧眉,补充了一句。

    我只是舔了舔,没吃。

    我扬起手里的糖人儿,大言不惭的跟西陵声明,“舔,不能算吃,你看,都还好好儿的,哪儿都没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抢灯谜

    别跟我耍小聪明,没用,再不听话,当心我没收你的糖人儿。

    西陵勾唇一笑,用食指在我的眉心轻轻的弹了一下,然后,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后面儿肯定还有很多好吃的,你现在不听话,撑得肚子疼,咱们就得早早儿的回去了,后面的其他好吃好玩儿的,你可就都吃不到,也玩不了了。”

    唔,那好罢。

    我咽了口唾沫,极力压抑自己想要舔糖人儿的念头,伸手,把糖人儿塞进了长白的手里,“你先帮我拿着,长白,别让我看见,恩,还有,不准偷吃!”

    是,主子。

    长白浅笑着答应了下来,接了我塞给他的糖人儿,拿在另一边儿的手里,让我不特意绕着他看,就看不见,“长白不会偷吃的。”

    一路往前走,一路买零嘴儿玩意儿,零嘴儿不能吃,就让霜从易乐庄找来的小厮拎着,好玩儿的东西,我拿一个在手里玩着,其他的,也让他们给我拎着,遇上新的玩意儿,就把手里玩儿的也塞过去,再拿新买的在手里玩儿……罗羽的花灯节,可比凌国的花灯节,有意思的多了,好吃好玩儿的,也多多了!

    灯街本身,其实并不长,可两边儿都摆了摊子,我又一个都不想错过的挨个儿去看,去买,就让这原本只几百米灯街平白的加上了好几倍,从这头儿,走到那头儿,竟足足用去了大半个时辰。

    西陵,我走不动了。

    买完了最后一个摊子上的零嘴儿,我才感觉到,我的腿酸得不行,伸了舌头,舔了一口已经被允许吃的糖人儿,朝着西陵伸出了手,“你背我罢?”

    刚才玩儿的时候,也不见你喊累。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脑袋,半俯下身子,让我爬上了他的后背,一如以前时候般的理所应当,“下次出来,该让霜找十个小厮来,四个,根本就不够帮你拎东西,瞧瞧,你逛这一条灯街,给你拎东西的小厮,都来回往马车上送了几趟了?”

    是霜答应的要每样儿我看上的东西,都给我买三份儿的,若是寻常,只买一份儿,自然不用跑这许多趟。

    我趴在西陵的背上,继续舔我的糖人儿,“唔,西陵,你说,这唐僧是不是特别的笨,特别的馋啊?”

    为什么这么说?

    第6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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