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78节

    我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哥哥,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江岩的身上,跟他问出了我的疑惑,“可是,照你说的,司徒月已经移情别恋了,不喜欢我娘亲了……我,又是怎么来的呢?”

    便是到了如今,我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说这话的时候,江岩的目光里带出了杀气,但只是一瞬,就消失了不见,“那一年,灭了无涯国,司徒月准备再进一步,攻打祁国,便在大军南进之时,带了御前侍卫回来了一趟帝都……恰逢天阳节时候……之后,就有了你……若非后来,司徒月当真做了判你死,关你娘亲进冷宫这样的事情,我就真是要以为……是赤水珠撒谎骗了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去雪园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明白……若是没有爱了……还要我这么个麻烦出来作甚呢……

    我听得迷糊,又不知该如何发问,只有无奈的摇头,我早就说,为何我生了病,受了伤,只娘亲一个人守在我身边紧张着,却没有爹爹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这还不容易!

    听了这话,我娘亲倒是先江岩一步开了口,“一来,他压根儿就没想到过,两个男子在一起也能孕育出子嗣来,二来,我还有用,还能帮了他继续打江山!自然,是要好好儿的供奉着我,哄着我的!”

    不,不是的,雪鸢,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不要听这人胡说,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过移情别恋旁人,更没有过,更没有说过半句,要立旁人为后,将你贬为庶人的话!这里面,这里面定是有误会的,定是,定是……

    这时,司徒月才是回过了神儿来,忙不迭的就要跟我娘亲解释,“我,我若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你是能给我生孩子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因为这个,而误会冤枉了你去,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雪鸢,雪鸢……”

    就算你没这么说,结果,却是你就这么做了。

    我娘亲笑着打断了司徒月的话,听似平淡,却是让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愤怒和恨,“现如今,离儿也醒了,我们母子,也不用再赖在这里扎你的眼珠子,诺,收拾行李,过了午时热的时候,咱们就启程。”

    不是的,雪鸢,不是你想的这般的,别走,别走,雪鸢,我求你,求你!

    司徒月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娘亲的面前,看我的不禁一愣。

    都说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更遑论是,一国的帝王?他肯这般的不顾面子,当着众多人的面儿给我娘亲跪下,跟他求饶,这,是能说明什么?若非爱一个人至深,怎么可能,连自己的面子尊严都不要呢?反正,只冲着他的这一跪,我便就不信,他会是个对我娘亲无情无义的人了……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在的……若能解开了这误会,我娘亲……也该是能开心的罢?

    娘亲,我头晕。

    我知道,此时此地,最方便耍赖,最适合拖延时间弄清真相的人,便是我了,而我,也就的确是毫无疑问的这般做了。

    离儿!

    离儿!

    离儿!

    小离儿!

    小东西!

    听我喊头晕,原本吵杂的屋子里,顿时便安静的只剩了叫我的名字,我娘亲,哥哥,“西陵”,那个据说是我爹爹的司徒月,还有那个自称是江岩的人……“呼啦啦”一下子都围了过来,那慌乱的样子,只让我险些忍不住笑出来,唔,不过,恩,我是很耐得住事儿的,不能笑的时候,定然忍得下来,这,也是在别绪楼里的时候练出来的。

    都闪开!这么围着,是想憋死他么!

    只片刻的慌乱之后,我娘亲就恢复了冷静,伸手一拨,分开众人,侧身在我的身边儿坐下,给我把起了脉来,“除了头晕之外,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了,离儿?”

    浑身都疼,娘亲……

    我本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刚才喊头晕,也是装得,这一时,经我娘亲这么一问,自然是没什么可告诉他的,只得继续再装下去,“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人敲碎了一样……”

    我不加后面的这一句,许还没有什么,一加这句,我娘亲的脸色顿时便冷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司徒月一眼,就下令屋里的侍卫往外赶他,“你还冷着作甚!还不快些把凌国的皇帝陛下送走!你没听见离儿喊全身都疼么!”

    雪鸢,这,这……离儿的……我……我……

    这一下,司徒月便更尴尬了起来,紧张的想凑过来,看一下我的情况,却被我娘亲挡得进不了半步,想依着我娘亲说的,先行出去,不惹他生气,又有些不甘和不放心,“雪鸢,你,你就让我看离儿一下罢……我……我……就一下……就一下……我……他……他也是我的孩子,我……”

    你的孩子?呵呵,你该不会觉得,在你让他受了这许多的苦,两次险些没命之后,他还会认你这个爹罢!诺,把他给我轰出去!

    我娘亲一边说着,一边从腰带里取了一只小瓶出来,从里面倒了一粒丹药在自己的手心里,喂给了我吃,唔,这味道好熟悉,好像是一种,恩,对了,皓月丹的味道,以前,我吃过的,在……在哪里来着?怎记不起来了呢……

    觉得好些了么,小离儿?

    “西陵”小心的伸手,试了试我的额头,“好好儿的休息会儿,你才刚醒,身子还弱着,得慢慢儿的调理才行,母亲大人,你看……”

    你回去把雪园那宅子收拾一下,天黑之前,咱们就搬过去住。

    我娘亲沉默了一小会儿,才把目光移到了“西陵”的身上,跟他交代了一句,“这边要带走的东西也不多,你跟诺说一下,他自然会使了人跟你一起把东西带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岩的故事

    对于我们的离开,司徒月倒是没很反对,不过,在我看来,他的内心里,却是起了极大的波澜,至于,恩,是因为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西陵”把我抱上马车,放在了极厚的狼皮毡子上,怕我冷,又给我围上了一条质地不错的狐皮斗篷,唔,我记得,以前时候,我好像也有一件跟这很像的斗篷来着,只是……跟这件,有些不那么一样……

    走了,回家了。

    把一个暖手炉塞进我的手里,“西陵”满脸笑意的上了马车,侧身坐在了我的旁边,吩咐外边儿驾车的人出发,“让马车走的稳当些,直接到院子里面去,我们在小离儿的院子里下车。”

    雪园?这是个什么地方?我怎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

    我侧身倚在娘亲的身上,把腿搭在了“西陵”的怀里,抱着手炉,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外边的寒冷与我无关,现在这般的温暖,有娘亲陪着,有喜欢的人伴着……可不比神仙过的日子还逍遥?唔,不错,不错,以后,就这般的过了……西陵说过的,等着我老了,牙齿都没有了,他也是会把我当成手心儿里的宝贝般的疼着的……给我煮不用嚼就能咽的好吃的粥吃,用椅车推着我出去逛街买零嘴儿……

    我胡思乱想的档儿,马车就到了“西陵”说的那什么雪园的门口,候在门口的小厮见我们来了,忙不迭的卸了门挡,把正门打的大开。

    恭迎主子,恭迎离主子,恭迎雪鸢殿下。

    上至管家,下到小厮丫鬟,无一例外的分跪在了大门的两侧给马车里面的我们行礼,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们喊出恭迎我娘亲的那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着满满的敬仰和期待,这可真是奇怪,明明,我娘亲都被关在冷宫里十几年了,这些下人们,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恩,不过,我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当真跟我娘亲问出来,这种事情,他希望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不希望我知道的时候,我问,也该是白搭的……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幸福,我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便有“西陵”陪在我身边,喂我吃东西,给我讲故事,或者,天好的时候,背着我,抱着我出门儿去散步,每天,娘亲都会给我吃些汤药,有些苦,却不至于没法下咽,而且,每次吃完,都会有味道不错的蜜饯压味儿,这让我很是喜欢。

    那个名唤江岩的人在我们回来之后的第三天来看我,给我拎了许多的点心和零嘴儿,不过,都被“西陵”赏给了下人们吃,当然,那江岩并不仅仅是来给我送零嘴儿和点心的,还附带着的,给我讲完了那个之前未来得及讲完的故事。

    据他所说,我娘亲有了我之后,他也想开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强求也是枉然,于是,他便下了决心,要经营一份产业或者安身之处出来,待到司徒月要当真动手伤害我娘亲的时候用出来,就算,免不了我娘亲的伤心……能免了他受苦遭罪,也是好的……

    人在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极快的,他在外边奔波着刚刚建成了医谷的雏形的时候,我出生了。

    他很有几分忐忑尴尬的回到了我娘亲的身边,还未见到我,便听得下人说,我娘亲生了一个小皇子……然后,他见了我娘亲,却不想……那时,我娘亲跟他说,要把我许给他,让他做好各方面的准备,在我十四岁的时候,跟我成亲……

    当时,他就怒了,以为是我娘亲在羞辱他,便冲着我娘亲大吼大叫,责问他,两个男子,如何能成得了亲,就算,是看不上他,只消跟他明说就好了,何苦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给他难堪?他不是楚馆里的倌人,他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他……就在他话没来得及说完的时候,我娘亲当着他的面儿,解开了身上仅着的里衣,光着身子,站在了他的面前……然后,他便崩溃了,疯了般的跑了出去,在心底里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我娘亲了……

    他离开了帝都两年,试图用忙碌来打发掉所有的烦恼事情,不想,越是想不想,越是不能,终于,还是在第二年入冬的时候,回到了凌国的皇宫,那时,他想,就见我一面,顺便,把我掐死,然后,掳了我娘亲回他的医谷去,下一剂忘忧散,让我娘亲忘了所有,只陪他一个人……在那处终老……

    可那只是想想罢了,他的这份预想,在见到我第一面之后,就化为了泡影,那时,他坐在我院子里的树上,摘了一只未落下来的柿子在手里,想用来做暗器,置我于死地,却不想,被我当成了偷柿子的贼,一来二去的绊了会儿嘴之后,发现,已经喜欢上我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在我的身上,他感觉不到那种,在得知了我娘亲其实是男子时的别扭和不适……他想,好罢,或许这就是命,就注定了他这辈子都要跟我在一起……他……认命……

    作者有话要说:

    ☆、定居雪园

    其实你不用勉强认命的,我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我有些不自在的往“西陵”的怀里缩了缩,很是有些不喜欢江岩的这种说法,什么叫认命嘛,说的好像是我强抢民女,啊,不,民男一样,我的“西陵”,可比他长得好看多了,要强抢,我也该是抢我家“西陵”这样的,哪里轮得到他!

    离儿,你不要误会,我,我……

    听我这般不客气的说,那江岩顿时便慌乱了起来,忙不迭的捉了我的手,生怕我下一刻就赶他出去一般,“我没有觉得勉强,半点儿都没觉得,当时,我,我是当真喜欢你了,只是,只是自己不知罢了,不过,我跟你发誓,便是在当时,我也是真真切切的觉得,我是愿意跟你成亲的,你,你若是记得以前的事情,该是记得,那时,我是待你极好的,而且,而且,我那时离了你出远门去,也是,也是……为了能,为了能以后更好的保护你,我……我是打定了所有的心思,跟以前的一切一刀两断,只从此,安稳的跟你,跟你……”

    过去的事情,我记不得了。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江岩一番,几经思量,才琢磨着说出了一句我自己觉得,不至于太伤人的话来回他,“若是想要自由,大可随意去得,我绝不阻拦,若是不想走,也可留下来,我可以许给你尊重和无忧的生活,但,却得提先告诉你一声明白,我的正妻,只能,也只会是西陵,任什么人,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改变,如果,你不能好好儿的与他相处,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那人,都只会是你。”

    我……知道了……

    江岩沉默了一小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我,“离儿,我真的后悔,那时丢下你一个人,独自去解决那些麻烦了……至少,我也该先跟你说说明白的……是我不好,离儿,如今的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该留下你一个人面对那样的恐惧,我……当时听了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了,可是,已经晚了,你的寝宫里面,空无一人,宫人们都说,你被处死了……我去挖了据说是你的坟,却只在里面发现了你的衣裳,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便没头的虫子般的到处寻你,一直找遍了所有的布衣巷,破庙,乱坟岗,一直……找到绝望……我死了心,给自己改了名字,打算用一辈子的痛苦来偿欠你的悲伤,漓,是一半是我,一半是你,湘,是我们当时约好了的,最后的埋骨之地,湘谷……”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听不懂你说的话。

    我微微拧了拧眉,往“西陵”的怀里蹭了蹭,换了个姿势粘着他,我不知对江岩的话该如何作答,又不想不懂装懂的给他造成困扰,便照直了跟他说道,“可以给我说说,你说的那个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么?唔,我倒是觉得,江漓湘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只是,记不起,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了……”

    记不起来,就不记了,你身子还未好呢,别勉强自己。

    不及江岩再说什么,“西陵”便动手轻拍了一下儿我的后背,提醒我不要再想,恩,当然了,他一边提醒我的时候,一边也顺手从旁边的碟子里去了一粒蜜饯出来,送到了我的嘴里,“来,尝尝这个,我特地遣人去南边儿请来的,做点心的厨子,据说,是师承昔日里名震天下的第一名厨断九斤来的。”

    好吃!

    我顺着“西陵”的意思,吃下了那块儿点心,顿时觉得,这点心该是我毕生尝过的,最大的美味了!入口即溶,甜而不腻,唔,便是我这嘴刁的不行的人,也挑不出半点儿这点心的不是来,恩,不对,确切的说,是做这点心的材料是什么,我都尝不出来!

    你觉得好吃,我便让那厨子天天都做给你吃。

    “西陵”浅浅一笑,好看的让我你不禁愣了下神儿,吃到了嘴里的点心,都差点掉出渣儿来,见了我的样子,他只是忍俊不禁的抿了抿唇瓣,伸手,把整碟点心都端了起来,塞进了我的手里,“满满吃,不够就再让那厨子给你做,只是,你得自己注意些,别吃撑了耽误吃饭,那样,母亲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答应了一声,便抱着碟子大吃特吃了起来,唔,我可不是见了美味就什么都不顾了的笨蛋,我比谁都明白,任何人,都有个度,过了这个度,就定该要倒霉了,就拿这点心来说罢,我喜欢吃,我娘亲见了定然高兴,可若是我吃撑了,不舒服了,饭也吃不下了,我娘亲可就该生气了,万一,他遣了这厨子走,我以后,就再也吃不到这美味的点心了,恩,对,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这日之后,江岩便在雪园里住了下来,“西陵”把他安排在我住的院子的西厢,据说,那里以前是一个叫长白的人住的,唔,长白,这名字,我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来的,只是,到底他是谁,长得什么样子,我就记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示好的司徒月

    在雪园养身子的期间,那个据说是我爹爹,名唤司徒月的皇帝,每天都会来,每次来,也都不空手,随行的人大包小包的拎着,有的时候,是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的时候,是许多好吃的不行的点心。

    我娘亲在的时候,他自然是会毫无意外的被挡在门外的,可有的时候嘛,恩,比如,我娘亲恰好又是出门去了的时候,我就会使了下人,去开了院子的后门,放他进来,对此,他也不嫌落身份,只留下侍卫们在外面等着,一个人忙不迭的跟着小厮溜进来,看看我,喂我吃吃零嘴儿,给我讲讲故事……待我睡着了,就安静的离开。

    当然,“西陵”不可能会出卖我,院子里的下人们也没机会梅胆子跟我娘亲告状,于是,这事儿,就成了为数不多人知道的小秘密。

    司徒月给我讲了一个极长的故事,那故事,讲得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的故事。

    天赐年间,皇帝司徒天赐治理下的凌国是个极弱小的国家,天下七分,凌国排行最末,随时都有被旁的国家吞并的可能。

    司徒天赐昏庸无能,猜忌善变,不擅治国,唯极爱当时的贵妃华氏,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曾几次想废掉当时的皇后,改立华氏,都被朝中的几位重臣劝阻,后来,华妃有孕,诞下一名皇子,司徒天赐欢喜不已,赐名司徒墨,立为太子,又不顾诸位大臣的反对,废了当时的皇后冷氏,立了华氏为后,而废掉冷氏的理由,则是……无出……

    经了那一次的事情之后,许多忠臣都对朝廷失了信心,纷纷辞官回乡,而司徒天赐却不以为意,半点儿都不挽留,只提拔了若干年轻的官员起来,顶替那些辞官的大臣们的位置,其中,就有不少,是华妃的娘家人。

    这些年轻的官员上任之后,因为缺乏经验而惹了不少麻烦,被贬为妃的前皇后冷氏向司徒天赐进言,却被扣了个妄议朝政的大罪关进了冷宫,冷家人不服,向司徒天赐上折子,却不想,司徒天赐半点儿君臣的情分都不讲的直接降了罪给冷家,给所有的冷家子弟都罢了官职,去了士籍,贬为了平民。

    也是凑巧,那被贬入了冷宫里去的冷氏在最后一次的侍寝得了身子,昔日里,在后宫里也是极善待下人的,司徒天赐虽宠着华氏,却也不能弃自己的子嗣不要,忤逆祖宗,便随便指了一处小院给冷氏,让她在那里待产。

    十月之后,冷氏生下了一名男婴,自己却因为难产没了命,冷家的老爷子怕这没了娘的小外孙在皇宫里被人害了性命,便请出了家里先皇赐得锦盒,跟司徒天赐求了恩典,把这孩子抱回冷家去抚养。

    司徒天赐本就不喜这惹了华妃跟他置气的孩子,冷家老爷子这一求,便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当日里,就遣了宫人冒着雨把这孩子送到了冷府去。

    后来,这不得宠的小皇子就一直被养在了冷府,直长到八岁,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当时,是新年,华氏刚刚诞下了第三个孩子,也就是十七皇子,司徒天赐非常高兴,对华家的人大加赏赐,全然不顾国库已经亏空了几百万两银子,圣旨下了,国库却拿不出钱来,他不想在华妃的面前落了面子,便想起了冷家这一直善于经商的家族来。

    他佯装到冷府看这自出生就被丢在冷家不管不问的儿子,对冷家的族长这些年对这孩子的照顾极尽感激,还像是极喜欢这孩子般的,把这孩子抱在怀里亲了又亲,顺带着,赐了个名字给这孩子,末了,临走的时候,还跟冷家的老爷子借了五百万两银子,以缓解国库没钱的尴尬境地。

    冷家人不傻,这孩子也不傻,司徒天赐的这一番小丑般的举动,让他们失望透了,可,也只是失望一下罢了,至不济,那人也是凌国的皇帝,不是他们这些手中无权的人能够不满和反抗的。

    又过了几年,华氏得了怪病,司徒天赐倾国之力也没能让她好起来,于是,便有人进言,说是传说中的雪族擅长医术,若是能请来雪族人给华氏医病,定能手到病除,只是,雪族只生活在雪山之巅,而雪山,又是在罗羽国境内,是罗羽的圣山之所在……那时的罗羽,国力是七国之首,莫说是凌国这般的小国,便是排名第二的祁国,也未必能让罗羽给这样的面子……这一番去,只能是偷偷过境,撇去雪山的凶险不谈,但是罗羽的防备力量,就足够让去的人九死一生……

    这种出力不讨好,又极有可能没命的差事,自然不会摊到那些得宠的皇子身上,于是,毫无疑问的,那一直被养在冷家的不得宠倒霉皇子就派上了用场,司徒天赐传旨宣了那倒霉皇子进宫,赏给了他一纸诏书,就让他准备出发去罗羽了,那诏书上写得极为明白,三个月之内,带回能医华氏的病的人或方子,不然,晚一天,便处死一个冷家的人,取那人的血,为华氏炼制止疼的丹药。

    那倒霉皇子捧了诏书离开皇宫,回到冷府后抱着他的外公大哭,结果,却得了冷家所有人的安慰,他们告诉他,尽管放手去做,冷家永远都是他的后盾,现在,凌国的国库正是空虚,少不得冷家的银子来支持,只要司徒天赐不是傻子,就不会当真对冷家下手。

    在冷家一众人的精心准备之下,那倒霉皇子和一个跟他年龄一般大,从小儿一起玩起来的冷家孩子一起出门了,他们轻装出城,只每人骑了一匹乌云盖雪,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和金票信物地图。

    一路西行,走了半个多月,他们穿过了五个国家,才进入了罗羽的境内,他们马不停蹄的到了雪山脚下,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仰望的高度,莫说是攀上雪山之巅,便是山脚,都足够让他们冷得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死没?

    两人在山脚下晃悠了一整天,终于在雪停之后,找到了一条像是用来上山的小道,他们兴奋莫名,只差抱在一起哭个痛快。

    当时,天色已晚,不能登山,两人便在山脚下点着了篝火,准备吃着干粮凑合一夜,等天一亮,就开始登山,不想,这天晚上起了大风,雪山发生了雪崩,他们两人跑都未来得及,就被雪砸在了下面,那倒霉皇子想,完了,这下死定了,我一个人死,倒不打紧,只是,要连累了跟我一起来冒险的表兄和整个冷家了,但愿,事情能像外公说的那样,司徒天赐还要仰仗冷家的钱财,不敢擅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倒霉皇子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支马队,救起了他和跟他同来的那表兄。

    等那倒霉皇子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一处极美的屋子里了,一个比画儿里的神仙还美的人儿侧身坐在他的旁边,正在给他把脉。

    那次雪崩很厉害,他和他的表兄都受了极重的伤,那仙子对他们悉心照料,让他很是受宠若惊……他们的伤养了一个月才好,待要跟仙子告辞离开,重登雪山了,他才知道,原来,他和他的表兄同时都爱上了这仙子……他们约定,一起跟仙子表白,仙子答应了谁,另一个人便放弃,不再纠缠,也不能生怨恨……

    结果,那仙子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笑了,他告诉他们,他是男子,而且,他就要成亲了,婚期就定在他的未婚夫回来之后。

    话说那倒霉皇子,旁的未必行,但,长期以来的寄人篱下,可是早早儿的给他练成了听人说话的本事,他跟那仙子追问,那仙子的未婚夫是男是女,果然就听到了那仙子带着笑意的回答,自然是男子,这让他有了极大的信心,既然,仙子是能接受的了跟男子相爱的,那,他便就是还有希望!

    后来,发生了一件极巧的事情,那仙子的未婚夫因着旁人的算计而做了对不起仙子的事情,他趁虚而入,对仙子百般安慰照顾,那仙子也因此而对他渐生依赖,末了,两人终是走在了一起,他跟仙子坦白了身份和到雪山去的因由,仙子安静的听他讲完之后,便告诉了他,会与他同回凌国,助他得凌国的龙椅。

    那时,他自然是不肯信的,可,仙子的这番情义却是让他很是开心,他许诺仙子,他日临天下,身侧只一人,他会尽他所能,给仙子最好的生活,最开心的未来……仙子跟那倒霉皇子回了凌国,仙子告诉那倒霉皇子,自己就是雪族人,医病什么的,他最是擅长……

    再后来,果然如仙子说的一般,他们平安的回到了凌国,他也在仙子的出谋划策之下,一步步自父亲的不喜中走出,崭露锋芒,赢得亲信,最终,杀了所有与他为敌的兄弟,逼宫得位,成了凌国的新皇。

    司徒天赐生性铺张,又是对华妃极尽宠爱,那倒霉皇子夺了皇位到手之后才发现,国库比穷人家里的米袋还干净不说,在外边,还赊欠了冷家一千余万两银子……当时,他想,他答应过要给他的仙子一个极美好的大婚的,这般的寒碜,太玷污了他的宝贝,于是,婚期一拖再拖,直到……凌国的兴起引起了其他几国的不安,战争,爆发了……

    因着之前的司徒天赐时的瞎折腾,整个凌国能用的将领,就没有几个,他让那陪着他一同去雪山的那表兄带了一支军队,迎击西边来袭的紫月国,他自己,则带了兵去迎战北边打来的三国联军……他的仙子坐镇朝中,为他调度粮草兵将,通过书信帮他出谋划策……

    那场战争打了很久,但因着有他的仙子帮他,他未曾败过一场……他一年里至多能回帝都一次,陪他的仙子极少极少……他从不去红房子寻军(和谐)ji发泄,也未接受过那些兵将们给他送上门来的家中姐妹,许……就是这样的时日久了,沉积的厉害了,一次醉酒之后,他跟一个赤家的庶女做了那事儿……也是巧合,那女子竟就因为那一次而有了身子,数月之后,诞下了一个男婴……

    那时,那已经成了皇帝的倒霉皇子纠结到了极点,把这孩子溺死罢,看着那孩子酷似自己的小模样,就于心不忍了,这般的留着罢,让……他的仙子知道了,又得伤心难过……当年,他之所以能成功的得了他的仙子心,不就是因为……他的仙子的未婚夫被人下了药,与旁人做了那事儿的么……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这孩子就被他连那姓赤的女子一起,送去了乡下,许只是因为不想自己成为司徒天赐那般被自己孩子怨恨的人,那已经成了皇帝的倒霉皇子便又使了几个亲信和丫头婆子一起,跟了去照顾那孩子,当时,他还是侥幸着,他跟他的仙子不可能有孩子,这样一来,以后,皇储就会没有着落,待他哄好了他的仙子,再跟他商议,把这孩子养在他的仙子的名下,至于,这姓赤的女人嘛,让她得个什么“急病”死了就是。

    可是,凡事总难尽人意,他得胜归朝之日,竟在路上听人说,他的仙子给他生了个孩子!

    这一下,他可是气疯了,旁人都以为他的太子妃是女子,他自己,却是真真切切的知道,他是个男子的!两个男子,怎么可能会有得了孩子!这时,他便想起了曾听旁人说过的,他的仙子跟宫里的一个侍女走得极近来了,也随之得出了一个猜测,那孩子,是他的仙子跟那侍女生的!

    人在极怒的时候,就容易做出傻事了,那笨蛋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他让人去乡下接了那姓赤的女子和已经七岁了的孩子回来,斗气的假装成是极为宠爱那姓赤的女子,与他的仙子示威。

    他清楚的看到,他的仙子哭着跑掉了,把一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家伙抱在怀里,他心疼,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他下了旨,让人处死那孩子,却半点儿去面对他的仙子的勇气都没有,他听说,他的仙子疯了般的要护住那孩子,便更是生气,就追加了一道旨,让刽子手把那孩子大卸八块丢去乱坟岗喂狗,把他的仙子打入冷宫……当时,他是想着,只要他的仙子跟他说一句服软的话,哪怕,是用来哄骗他的,他也愿意信了,放他出来,原谅他做的错事,跟他重归于好,不想,他的仙子也是脾气狞得很,竟是在那冷宫里立了阵法,寻了木牌写上“皇帝与狗,不得入内”,挂在了门口的树上。

    当时,他是恨得牙痒,又拿他的仙子无可奈何的,阵法没人闯得过,连火烧水淹都起不了半点儿作用,一怒之下,他便立了那他原本要让“患上疾病”死掉的赤家女子当了皇后,那是他的最后赌注,赌得是他的仙子会因为生气而从阵法里面出来,哪怕是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他也是认了,只要他的仙子肯出来,怎么都行……

    可就是这样,他的仙子也未走出那院子,这一阵之隔,隔了他们十几年,他每日去那冷宫的门口等着,盼着他的仙子能原谅他,从里面出来,却是每日等来的,都是失望,他送的东西,他的仙子半点儿不收,甚至是饭食,也不吃上一口,他开始怨恨,怨恨那个让他跟他的仙子结了芥蒂的孩子,他下了旨意追查,却不想,那被人带了自监牢里逃走的孩子竟像是石沉大海,连半点儿的消息也寻不出来……直到,十几年后,他得了密信,说是那孩子是雪园的第四个主子……得了这密信之后,他稍稍想了一想,便觉得可能了,雪园是他的仙子设计建造的,原本的主人又是他的那位表兄,跟他一起喜欢上了他的仙子的那个……而且,他的那表哥,终身未娶……未尝不可能,在死之前,为那孩子提供一个安身之地……

    他遣人找了去,却是一无所获,听说那孩子在祁国,又遣了人找了去,还是没能带回来,再又听说,在罗羽,便发动了战事,不想,大军竟是生生的被堵在了残阳关,不得寸进……再后来,有人密保,说是凌国带兵的将军与那孩子私会,便带了人去堵,果然见着了,一怒之下,看都未看那孩子一眼,便让人把那孩子下了天牢……

    他是真真想要了那孩子的命的,却又觉得,下旨砍了他的头太便宜他的,便指了人去折磨那孩子,折辱那孩子……直到后来,那带兵的将军来跟他求那孩子一条生路,他才略想了一下,让那些行刑的人把那孩子弄一点定然医不好了的伤出来,跟那将军换手里的虎符……

    看到那孩子的时候,那笨蛋皇帝肠子都悔青了,那孩子的模样,根本就是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是他的孩子,又是谁的!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的仙子从那十几年未出的院子里出来了,抱走了那孩子,留给了他一句,跟他再无瓜葛……

    后来呢?那孩子死了么?

    我一边吃着碟子里的点心,一边跟这个据说该是我爹爹的人问道。

    救活过来了,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司徒月有些别扭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拿手里的帕子给我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不过,这样也好,这样……那笨蛋皇帝还有机会和可能补偿那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的过去

    你以为,什么事儿都是可以用补偿来解决的么?

    一个清亮的声音自门口处响起,一抹黑色飘了进来,没错,就是飘,很轻很轻的那种,恩,若不是我认识这人,而且,还是白天,我定然,得被他吓得从床榻上蹦起来,以前时候,西陵给我讲故事,说武林高手什么的,都可以走路没有声音,我还不信,这回,却是真真的亲眼见了。

    哥哥!

    我满心欢喜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自床上一跳,扑进了司徒亦的怀里,蹭着他撒起了娇来,半点儿都不怕他会接不住我,让我摔在地上,“你何时来的?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你这小混蛋,真真是疯了!就这样都敢跳!万一我一个不当心,接不住你,摔了可如何是好!

    哥哥被我撞了个趔趄,犹撑着身子把我抱好了,嘴上责备着,脸上却是笑意不减,“娘亲不是嘱咐过你,不准放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么?怎得就是不听,恩?”

    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让他再进来了就是!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吃的,还是玩儿的?

    我往哥哥的身上蹭了又蹭,越过他的肩膀,搜寻他身后跟着的小厮,给我拎了什么,却只见着他身后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你的小厮呢?是东西太重了,走得慢了么?”

    在从马车上卸东西,我着急来看你,就先自己过来了。

    哥哥笑着把我抱到了床榻边儿上,放下来,自己也跟着侧身坐下,“今日觉得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了?今儿个,我给你带了北边儿特产的美食过来,为了让味道更好些,必须得现做现吃才行,这会儿,厨子该是已经在支他们专用的炉灶了。”

    哦,好,让他们赶紧做,我先吃点儿尝尝,恩,其他的,等娘亲回来了,咱们一起吃。

    我扭头看了看尴尬的站在一边儿,不知该做什么的司徒月,朝着“西陵”使了个眼色,“呐,西陵,哥哥都说了,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进来,你还不赶紧的,让乱七八糟的人出去?这眼瞧着,娘亲就该回来了,若是让娘亲知道……我可该要挨骂了……”

    请吧,陛下。

    “西陵”浅笑着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朝着司徒月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想必,陛下也是不希望小离儿因为你的干系,而遭母亲大人的责备的。”

    我……改天再来看你……

    司徒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没说出口来,只叹了口气,站起了身来,往门外走去,“你即是叫他一声娘亲,就不能……就不能叫我一声父皇么?我……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好在先,可,终究,也是离儿的爹爹……”

    小离儿何时这般的改口叫你,我,便何时跟了他这般的称呼。

    “西陵”的脸色半点儿不变,依旧是满脸的笑意,引着司徒月向前,“陛下请。”

    司徒月离开之后不多时候,娘亲便回来了,天池伯伯跟在他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哥哥带了好厨子来,今天又有好吃的了,娘亲。

    我自然是愿意看到娘亲高兴的,见他进门,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冲他迎了上去。

    又不穿鞋子到处跑!过了凉气,可如何是好!

    正从外边儿回来的“西陵”见我光着脚下地,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右手一捞,把我抓进了怀里,放回了床榻上面,俯身帮我穿起了靴子来,“就算这地上是烧了火龙的,也终究是石头,跟你说了几回了,怎总就记不住!”

    记得了,记得了,你这般的唠叨,当心不等我娶你,你就自己先老了!

    我冲着“西陵”吐了吐舌头,故意气他,果然见着他的脸色一黯,就低下头去不说话了,忙再加几句早就备好了的话来哄他道,“哎,我告诉你啊,我娘亲都跟外公那边打过招呼了,你老成糟老头儿,我都得娶你了,你可自己有点儿觉悟,别等到了大婚的时候,给旁人看了笑话,反正,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娶得人是你就好了,至于你嘛……恩,不怕被人指手画脚的说是配不上我,你就继续这般的苦着脸下去……”

    你就知这般的气我!

    经我这么一说,“西陵”的脸上顿时放晴,抿嘴偷笑着戳了一下儿我的脑袋,侧身在床边儿的小凳上坐了下来,“若是我早死,定然就是被你给气死的!”

    你不会早死的,放心,放心。

    我吐着舌头扑到了西陵的身上,耍赖的黏在他的背上让他背着,“人家说了,好人不长寿,祸害害万年,像咱俩这样的祸害,就算没法活个一万年,也得活个八千年的,唔,好香!哥哥,哥哥,该那厨子把好吃的做熟了!快,快让人端进来,端进来!”

    瞧你这馋样儿!

    哥哥笑着戳了我的眉心,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侍卫唤了一声,吩咐他们去取做好的美食,“这么馋,还馋得理所应当的,真真是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话我,你就让人打他板子。

    我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半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这般的撒娇有什么丢人的,“我要吃好吃的,我要吃好吃的,你快让人拿来,让人拿来!”

    哥哥被我耍赖的样子给逗笑了,一边摇着头,一边使人去满足了我的愿望,我抱着整条的羊腿大啃特啃,吃的连衣襟上都沾满了油渍,看得一众人除了叹气无奈之外,再也没了旁的念头。

    这样美好的日子过得极快,我养伤的这期间,哥哥给我讲了据说是另一个凌国的皇子的故事,唔,不得不说,这凌国的皇子们故事还真是多,惊心动魄说不上,曲折离奇,倒是半点儿都不显得夸张。

    哥哥讲的故事,恩,据说是,他自己的故事,说的是他被那个什么赤什么遣人骗走之后的事情。

    自他有记忆开始,便是长在一个极偏远的村子里的,他住得地方,是那村子里最大的一处宅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补偿你

    家里有很多佣人,每天吃的也都很不错,只是……在那里,我感觉不到半点儿的温暖……

    哥哥笑着摇了摇头,从靴子上取了一把极华丽的匕首下来,给我把碟子里端来的新烤的肉切成了拇指大小的小块,然后,自碟子上取了筷子,送到了我的面前,这时候,“西陵”恰好已经帮我擦好了手了,“虽然,所有人都说,那宅子里的女主人是我的娘亲,可……我却就是本能的觉得她不是……恩,当然,实际上,她也的确不是来的……”

    我一边听着故事,一边吃着哥哥已经切好了的新烤羊肉,只觉得,他说很有些玄乎,恩,固然,人是会有些自己的感觉的,可,他一个从小儿就被人抱去了养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一个一直当着他娘亲的人,不是他亲生的呢?

    十一岁以前,我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哥哥切肉的手稍稍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极不愿想起的事情,“我每天都在受伤,割伤,摔伤,碰伤,扭伤……作用,只是让那女人在每天给司徒亦的书信里有个话题,装可怜,以期让司徒月来探望我的时候,能再对她做点什么……呵呵,莫说司徒月不会对她有半点儿的兴趣,便是能有,我……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然后呢?你十一岁之后呢?

    我停下正在吃烤肉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了哥哥,坏人就是坏人,没道理一夜之间就变好了的,若不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坏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不再欺负折磨哥哥了?唔,对,一定是的,那时,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

    我十一岁生日那天晚上,带了我自记事开始收买拉拢的亲信冲进了她的寝宫,亲手杀了她身边儿的八个大宫女,然后,掐着她的颈子,把她按在了床上,把剑贴着她的颈子刺进了床身,告诉她,我不再是哪个任由她伤害的孩子了,明日,她便要想法子让搬出去住,不然,住在这里一天,我便在她的身上切上一刀,杀一遍她身边儿伺候的人。

    哥哥说的云淡风轻,就像,他那时所做的事情,是吃饭喝水似的微不足道一般,“然后,第二天,我就有了自己的封殿,开始了能由我自己支配的生活……呵,不说这些了,都过去的事儿了……”

    那人可真是该死,偷了旁人的孩子,还不好好儿的养着,要是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定然,得给她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我撇了撇嘴,对那个偷走哥哥,让娘亲不开心,还对哥哥不好的坏女人极是厌恶,自然而然的,也就恶语相向了起来,“你做的可真是正确,哥哥!”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的,我就得了司徒月的喜欢了,恩,大抵是,他就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孩子的干系罢。

    哥哥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招呼我继续吃东西,“后来,我就有了太傅,还有了教我习武的老师……那时,我还小,不懂得什么叫爱上一个人,只觉得,要把所有对我好,我喜欢相处的人,都永远的留在我的身边才好……直到后来……一个偶然,也是巧合的……我遇上了真正让我明白什么是爱的人……那人救了我的命,也让我丢了心……”

    哎?有这样的事儿?那,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儿?

    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哥哥,自我醒来,哥哥就一直陪在我身边儿,便是偶尔有事离开,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事儿,可,可是……我却是从未见过他说那位,救了他的性命,让他喜欢上了的那个人啊……莫不成,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哥哥笑着应了一句,也不知是当真还是玩笑,总之是,恩,声音小的不行,我仔细的听了,才隐约的听了个大概,“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些吃你的烤羊肉罢,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

    就这样,我在一群人的悉心照料下,身子慢慢好了起来,时光过的极快,仿佛我只是睡了几觉的工夫,冬天就过去了,春天就来了。

    在我一再要求下,“西陵”带着我去逛了几次街,买了许多许多的东西回来,足足拉了三马车,哥哥也带我去打猎,恩,确切的说,是郊游了几次,顺手拎了几只野味儿回来,江岩更是不管我走到了哪里,都跟屁虫似的半步不离,司徒月还是会每天来雪园,有时候,是站在院子外边,让下人把给我带的东西捎进来,有时候,我娘亲不再,我就使人去,偷偷的把他放进来,让他看看我。

    离儿,你不能再这样了,若是给娘亲知道你放他进来,可是会生气的。

    一次偶然的,哥哥碰巧见着了我使人放司徒月进来,脸色极是不好的跟我提醒儿道,“娘亲的性子……”

    娘亲只是宠着我,由着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并不是傻。

    我笑着跟哥哥摇头,说出了我以前只是猜测,近些时候,已经肯定了的事儿给他听,“娘亲是多么聪明的人,你是知道,我一次两次的放他进来,娘亲发现不了,或有可能,但是……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我没让人放他进来五十回,也有四十回了,娘亲怎么可能,还没有半点儿的察觉?我吃的一些零嘴儿,玩儿的一些玩意儿,可不会是雪园的土地里种出来的罢?你想想,怎就那么巧,他来了这许多次,娘亲就一次都未能碰上?这分明就是,娘亲故意躲了开的去的!”

    我知道……他不想见我……

    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司徒月沉默了半晌,才微微张嘴,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我看到,他的唇瓣因为费力和难捱而颤抖的厉害,“是我欠了他的……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离儿,我不贪心的……你还肯见我,我已经,已经……”

    我肯见你,极有可能,是因为我忘了以前的事情。

    我知道,我娘亲不会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这般的不给人机会,定然是有他的理由,“或许,待以后,我记起了以前的事情,也会跟我娘亲一样的,也未可知。”

    没关系,你,你现在肯接受我对你好,我就……我就满足了!

    见我准备下床起身,司徒月忙不迭的往我的床榻边儿上走了几步,弯下身子,拿起了靴子,帮我穿了起来,“离儿,你相信我,相信我,我定然,定然是要补偿你的,用我所能拿出来的一切,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熟悉

    很快便是春末,“西陵”生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件自己亲手缝的衣裳,大红色的,滚着金边儿,我毁了整整十匹布练手,才费劲儿巴拉的做了出来,唔,如果不仔细看那些还稍稍有点儿歪扭的针脚的话,这衣裳,还是很有样子的,恩,对,就是这样。

    当然,“西陵”也是极喜欢我送他的这份礼物的,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就只差马上把自己身上的衣裳剥了,当场换给我看了。

    这是夏天穿的衣裳,都没有絮棉花进去的,你现在就穿,可是想染风寒的么?

    我一把揪住“西陵”打算往身上套的衣裳,忍俊不禁的笑话起他来,“我都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什么时候穿不行?莫不成,你还担心它能飞了?”

    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就……就想先试试……

    “西陵”尴尬的笑了笑,让人把我送他的衣裳收了,临那下人要走,还特意嘱咐了好几遍,一定要放稳妥了,不要弄脏弄坏弄得被虫子咬了,惹得我的娘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倒是半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小离儿,我可真高兴……”

    我以前,不曾送过你礼物么?

    “西陵”的这话让我不禁一愣,看向他的目光,也本能的带出了几分疑惑,虽然,我是记不得以前的许多事儿了,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没道理,一件礼物都没送给他过啊……唔,就算我小气罢,也不至于……

    恩,我是说,正式的礼物。

    我的话让“西陵”微微一愣,继而,便尴尬的笑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个了,小离儿,这眼见着就该是端午节了,我让人去做了条画舫,到时候,咱们去游湖,如何?”

    游湖?好啊!恩,让我算算,还有几天能到端午节……

    我听着高兴,便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只是,恩,我的算数学的实在是太差,十个手指都用上了,也没能算出来,当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我到后来也没能等到端午节的那天,更没能登上那艘画舫。

    这一天,我正在屋子里的软榻上躺着吃点心,“西陵”也坐在一旁,帮我剥着司徒月送来的据说是贡品的葡萄,突然,几个人破门而入,挤满了大半间屋子。

    若是寻常时候,这么突然闯进来了这么一堆人来,我定然得被吓得不轻,可这回,我却是半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唔,怎么说呢,总之就是……闯进来的这些人,不但不让我觉得害怕,反倒……还很是熟悉和亲切!

    我是不是认识他们,西陵?我怎觉得,他们看起来……这般的熟悉?

    我好奇的打量着这几个站在我屋子里面,一脸紧张、急切、欣喜的人,不解的看向了“西陵”,跟他问道,“唔……我……我的头好痛……”

    渊离!

    渊儿!

    离!

    主子!

    几声呼唤传来,顿时便惹得我头更疼了起来,就像是……某个极遥远的什么东西,要把我的脑袋撑破了一样……

    江若渺,你这个混蛋!对他做了什么!

    那几个人里的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把我抢进了怀里,怒视着“西陵”斥道,“你凭什么跟他说你是我!你到底要不要脸到什么程度!”

    别移动他!放下!快把他放下!

    正这个时候,我娘亲从门外冲了进来,见几人皆一副怒目而视的瞪着“西陵”,恨不能下一刻就把我抱走的模样,忙不迭的扑了过来,“是我,是我为了救他的命,才给他的脑袋里扎了针,他是因为脑袋里的针还没取出来,才记不起以前的事儿的,快,快把他放下,别刺激到他,若是他受了刺激,害的针在脑袋里面乱动,可是会没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旨归国

    我娘亲在我的身上点了几下之后,我便觉得困得不行的睡了过去,待醒来时,已记起了所有的过去,包括,之前时候,我因为那几次受伤,而忘记的事情。

    西陵。

    我环视了一下右手边,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我床榻边儿上的西陵,他已经穿着一身红色的袍子,跟其他人穿着铠甲的样子完全不同,恩,就像是,反正,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不一样就是了……他的身上有血腥的味道,却半点儿都不让我觉得讨厌,我知道,他定是为了来救我,而披荆斩棘了一路,双手染满了鲜血,“你来接我了。”

    对,我来接你了,就如我们曾经约定的那样,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寻到你,带你回家。

    西陵冲着我浅浅一笑,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还会觉得不舒服么?若是没事了,我这就带你走……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住在凌国的皇宫或者这里的……你稍稍委屈一下,跟我去城西的别院住几天,稍后,我让人把给你把新画好了的新皇宫图纸拿来看,你若是喜欢,就依着图纸上画得那般的建,最迟三个月,主殿就可以建好,咱们可以先住进去,其他的宫殿,慢慢建也来得及……”

    我想回罗羽。

    我往西陵的怀里蹭了蹭,抱紧他的颈子,跟他提出了我的请求,“让罗羽的兵将退出凌国,我们回家。”

    好。

    依然是西陵式的回答,对我的要求半点儿都不疑惑和问询,无条件的同意,让我总有一种被捧在手心儿里疼着的感觉,“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把凌国的玉玺给哥哥,从此之后,互不犯境,两国世代为兄弟之邦。

    我最后看了一眼哥哥,才把脑袋彻底的蹭进了西陵的怀里,我已经记起以前的事儿了,我知道……他喜欢江若渺,而江若渺,也喜欢他,我……索性也没什么机会,不若,就做个顺水推舟的好人的……我不是有执拗性子的人,从来都不会执着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呵呵,已经足够了,他做了这么久的“西陵”,陪着我,哄着我……已经……足够了……我也该是时候,把他还给哥哥了,哥哥不是也跟我说过的么,他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不就是说的他么……

    不行!我不答应!

    一个人影从外边冲了进来,满脸的抑郁和纠结,但到了我面前,却又软了下来,是司徒月,“离儿,你不能这么做,这可是,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之前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的,要补偿你,送你的礼物!我不惜背上骂名,做亡国之君,就是为了让你,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凌国的主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没有说谎。

    西陵在我问询的目光下,主动回答了我的问题,“从几个月之前开始,凌国的军队突然开始莫名其妙的撤退和让道,我们的军队所经之处,均是城门大开,起先,我还以为是陷阱,后来,天沐给我送了信来,我才知道,是他下了撤军的命令,把所有的国土,拱手让人,恩,除了一些不顾命令负隅顽抗的,这一路,我们的大军都走得很顺当,不然,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这里来。”

    哥哥也是你的孩子,传位给他,也没什么不妥,这些年,你对他的伤害,并不比对我少。

    我明白司徒月的意思,在凌国,素有嫡子即位的传统,我娘亲不是皇后,我,自然不能算是嫡子,即便,现在那个叫赤什么的女人以欺君之罪被判了入狱,也是同样,我娘亲,断不可能去接受司徒月捧上来的皇后之位不说,就算是退一万步,我娘亲接受了,也是没用,我是他在未成为皇后之前所生,还是算不得嫡子,而哥哥……却是因为自幼被那女人偷走,一直养在名下,为外人所知的,都是那女人的孩子,而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人总是这般的有目无珠,喜欢把未得到和已失去看做最最宝贵,殊不知,这世上最难得的,该是自己手边的幸福……西陵,咱们走罢……”

    恩。

    西陵轻轻的答应了我一声,便抱紧了我往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外边的人吩咐道,“陛下有旨,退兵归国!”

    作者有话要说:

    ☆、在路上

    大军一路西行,退得极有秩序,西陵的统兵本事,果然是名不虚传。

    天气好的时候,我便跟着西陵骑马看风景,遇上阴雨时候,就缩回马车里面,听他们几个轮流给我讲故事。

    娘亲跟了我一同回罗羽,只是,他骑不得马,唔,据诺伯伯说,是因为他有恐马症,自那年,看着我被一个骑了高马的人拎走,他追出去抢,被马差点儿踩死之后,就有了这个毛病,坐马车,不能看帘子外边的马匹,跟马之间的距离少于五步,都会吓得发抖。

    其实没那么可怕的,娘亲,你瞧,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我从一旁的小柜上端了点心,放到我和娘亲之间的桌子上,又动手给他倒了杯茶,“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前时候,我虽是受了些苦,可现在,不都没事儿了么?如果没有那次的置之死地,或许,我就遇不上西陵,也遇不上霜他们了……哦,对了,天池伯伯有没有给你讲过,月儿和离殇那两个丫头的故事?啊,还有,还有,翔儿那小家伙,也可爱的很呢!”

    倒是说过那两个丫头的事儿,听起来,那两个丫头,可是不比你小的时候老实!

    我提起两个丫头的话倒是极好的消除了娘亲的紧张,原本死死抓着身下垫子的手,也稍稍松了松,“翔儿?是那个你跟西陵生的男娃娃么?啧,我可是没少听天沐那小子吹嘘,整天说得跟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似的,我就不信,他能比你小的时候还聪明,恩,我记得啊,你可是一出生,没几个时辰,就……呵呵,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

    论起聪明,自然是比不过离儿的,不过嘛,在某一些方面上,倒是颇有些让人觉得心喜的地方。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取了不仅来给我擦手,“这些时日,渊离不在罗羽,修天的身体也不甚好,我们这些又都是后宫之人,依着规矩,不该干政……纳兰齐说,战士不知何时才能终了,总没人主政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便跟修天商议着,让翔儿那小家伙以太子的身份监国,撑一撑场面,不想,那小家伙竟是对处理政事学的极快,只半个月不到,就能独自处理一些简单的日常杂政了,待一个月满,更是朝堂上面,事无巨细,皆能应对的得心应手,哦,对了,前些时日,纳兰齐还写信来说,那小家伙最近时候提出来的一些治国之策极具新意,若能执行,定对罗羽影响深远……”

    这么说,以后,我都可以偷懒不批奏折了?

    西陵的这话,原本是跟我解释罗羽那边朝中的一些变化的,我却听得兴奋的瞪大了眼睛,啧啧,翔儿能理政了,太好了,以后,我都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再也不用被那些无聊的讨厌事情缠着烦着了……只是,恩,好像,有什么地方有点儿奇怪,唔,到底是哪里呢……

    你们可真够胆子大的!竟让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主政!万一,他一个贪玩,闹出什么麻烦来了,可如何收拾?!

    娘亲不满的抿了抿唇瓣,伸了一根手指出来,戳了戳我的眉心,当然,只是那么一个意思,并没有用力,也没有太多的责备,“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懒了呢?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可是很勤快的……”

    经娘亲这么一说,我才是想明白了,我觉得奇怪的地方,翔儿,翔儿的年纪,太,太小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能主政?这……会不会太勉强了?而且,唔,我好像是听西陵说过,要让小孩子在小的时候能开开心心的玩耍,长大了,才不会变成偏执奇怪不好相处的人……这般早的让翔儿……会不会让他……

    都已经长得比月儿和离殇都高了,给外人看起来,倒像是她们的哥哥。

    这时候,霜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显然,是想到了小家伙儿做的什么有趣事情,“给不知道的人看着,怎得也该以为他是十岁往上了,若不是那些大臣们是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的,定然得以为,他是我们从别的地儿抱来了一个孩子,为了篡权的。”

    呃……那,有这么高了么?

    我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伸手,往自己的腰上比了比,觉得有点儿少,就又往上移了移,到了自己的肋骨,“十岁的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该是……”

    等你见着了,就明白了。

    几人看着我拿自己的身子比来比去,皆是相视一笑,就不再提起,反倒是惹得我跟心上招了猫挠似的,更想问个究竟了,“哎,你们怎么这样儿,这种事情也跟我保密,快,快点儿告诉我的,快点儿……”

    第7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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