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离 作者:渊离

    第79节

    呶,前面就是国境了,之前,我给纳兰齐写了信,告诉他,大军今天就该能入境,他们,定然是都在那边儿等着咱们了,到时候,你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夜天音笑得极坏,明显的,是准备好了要看我出丑,“不过,你刚才倒是已经说对了一点儿,你若想要偷懒,以后,就都可以不用批奏折了,翔儿写的字,可比你画的鬼画符好辨认的多了……”

    夜天音的话,顿时便把我娘亲给惹得笑了出来,吃了一半儿的点儿在手里拿着,随着他身子的抖动而落下不少的点心渣儿下来在衣服上,唔,好罢,看在他哄了我娘亲高兴的份儿上,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原谅他好了,有帐,留到以后,晚上的时候再说!

    到了边境,马车明显的比之前时候快了不少,我把帘子掀开一条小缝儿,往前面看去,便见着大开的城门之前,密密得站了不少人,瞧着架势,该是来迎我们的仪仗。

    作者有话要说:

    ☆、“秘术”

    娘亲回来了!快!快!娘亲回来了!姐姐!姐姐!

    隔着老远,就听见离殇丫头的叫唤,紧接着,那远处的仪仗分了开来,两个骑狼的少女从里面窜了出来,不是月儿和离殇,又是谁?

    许久不见两个丫头,不想,竟是已经长得快有我肩窝高了,唔,若不是早就听修天说过,雪族血统的人,会在幼年的时候长得比寻常人快,我定然,得以为是自己做了梦了!啧,这两个丫头长得,还真有几分他们爹爹那祸国殃民的样子……呵,又本能的想起了那人来了……可真是傻……

    我使劲儿摇了摇头,把对江若渺的念头从脑袋里面甩出去,让人把马车停了,提了衣摆,走了下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又何必强求,天注定,他就不是该属于我的,有这两个丫头能陪在我身边,我就该知足了。

    娘亲!

    娘亲!

    嗷唔!

    前两声,自然是两个丫头的,后一声……则是跟着她们一起跑来的小东西,这小家伙已经长得比它的爹爹阿毛还要高大,油光水滑的毛皮,让人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想要抹上两把。

    恩,乖。

    我抱了抱两个丫头,揉了一把小东西的脑袋,站直起身子来,看向了远处正迈着悠然小步跑来的一匹乌云盖雪……上面的小兔崽子!

    果然是够让我吃惊的!这小兔崽子,竟然,竟然都得有我的肩膀高了!这哪里,哪里是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该有的身高!这,这……这该死的小兔崽子!那傲的跟只公鸡似的臭脾气,是跟什么人学的!别让我知道了,不然,非把那混蛋给薄皮抽筋了不可!

    娘亲。

    许是发觉了我在瞪着他看,小兔崽子也觉得有点儿撑不太住了,忙踢了踢马肚子,加快了速度到了我的面前,跳下马来,快步到了我的面前,乖乖的叫了一声,唔,不过,我倒是觉得,他的这声服软,绝大多数的原因,该是已经站在了我身后,在“突突”冒着冷气的西陵,咳,我敢打包票,如果这小兔崽子还不识相,下一会儿,等着他的,就该是西陵的“收拾”了。

    长高了。

    我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兔崽子的肩膀,这看起来像是自己在照镜子的感觉可真是别扭,“我听你爹爹说,这些时日,修天的身子不甚好,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他是中了什么邪!

    听我说起罗修天,小兔崽子顿时便气鼓鼓的了,“我不过是想让他跟我一起看姐姐借给我看的一些书,他就突然脸色极不好了,到了晚上,更是莫名其奥妙的就发起了烧来,我寻来了所有的御医给他诊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哎,对了!娘亲,我记得,你医术是极好的对罢?快,快,别磨磨蹭蹭的了,赶紧跟我回帝都去,去给修天瞧瞧!”

    你们借了什么书给翔儿?

    我扭头看了一眼两个丫头,见两人皆是一副内疚紧张的样子,顿时就觉得,这事儿,不是翔儿说的那么简单了!我自然相信,这两个丫头是不会想害翔儿和罗修天的,可罗修天这刚刚看了书的皮子,就病了,却该不是一句两句的话就能说明白的了。

    春……春宫图……

    月儿丫头抿了抿唇瓣,扭头看了一眼“打死我都不说”的离殇,硬着头皮,从牙齿缝儿里挤出了几个字,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真是大有天上这个时候打个雷,都能给她们吓得哭出来的意思,“在,在夜宫里借……借的……事,事后……我们也……也仔细的检查过……过了……没发现书上有……有蛊或……或者毒的……”

    你们这两个丫头片子,我该说你们什么才好!恩?!翔儿才多大?你们的脑袋被门挤了么?怎就能想出来,要借那种书给他看!

    若是换了旁人,见几本春宫图自然是没有什么的,可换了罗修天,却就是大大的不一样了!之前我未回到罗羽的时候,他曾因为被嫉妒,而遭受过他的父兄们在那方面的残忍对待,本就是自卑的很……做那种事儿,对他来说,除了发泄不满和痛苦,就再不会有别的作用了……出于巧合,我和长白曾在他住的宫殿里亲见过,他对还活着,遭他拘禁的兄长施以报复和凌辱折磨……现在,虽是有了翔儿伴着他,他逐渐的能忘了那些仇恨了……但,对那种事情的抵触,还是没那么容易就能消弭的……

    是他自己想看的,我们只是去帮他借了来。

    离殇丫头委屈的不行,气鼓鼓的看了一眼上官翔,很是有些被冤枉的小怨念,“谁知道他的太子妃是怎么回事,才不过是看了一眼那书的皮面,就能生了病了……我们的近侍亲侍都看过学习过的,也没见着有哪个……是会生了病的……”

    修天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能医好他的人,只有你自己,翔儿。

    明了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也就知道了治好罗修天这病的法子,这种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的不行,只消翔儿这小兔崽子能打消了他的担忧和自卑,让他感觉到了,做那种事情,其实是一种很让人身心愉快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也就好了,“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出来,但,具体要怎么做,就得你自己打算了。”

    哎呀,你知道法子,就赶紧快点儿的说出来啊!那许多的废话做什么呢!呃……咳,那个,我是说,娘亲,那就麻烦你,把这明路给我指出来罢……我是真的不想再这般的看着修天一天天衰弱下去了……

    起先的率性张狂,在遇上了我身后西陵散发出来的冷气之后,顿时遁形无踪,上官翔忙不迭的换上了一副讨好卖乖的表情,凑来了我的身边,揪着我的衣袖,撒起了娇来,“娘亲……这些时日,我可是为了修天的这病吃不好睡不着的……你也心疼我的,对罢……对罢……”

    我叹了口气,对这小兔崽子的变脸速度之快很是有些无奈,好罢,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这小兔崽子从小就是跟着罗修天长的,连这变脸的速度,都是跟他一样的快,说来,也是我这当娘亲的和西陵这当爹爹的不好,自他出生之后不久,就整天的在战场上,没怎么陪他。

    我把小兔崽子叫到一边,附在他耳朵上,跟他说了几句,完了之后,才见着这小家伙的脸色由吃惊,到诧异,到兴奋,末了,竟是摩拳擦掌的恨不能马上就去试上一试了!

    娘亲,你确定,你说的这个法子好使?

    小家伙清了清嗓子,装得一脸正经,扭头瞧了一眼远远的站着的西陵,压低了声音跟我问道。

    保证好用,我就对你爹爹用过,百试百灵。

    我半点儿都不觉得不好意思的冲着小兔崽子点头,顺带着,告诉他我的经验,“修天可是你的太子妃来着,第一回,自然是会不好意思的,只要你这么做了,他一准儿的,不会再拒绝你了的!”

    那……今儿晚上回去……我就……试试?

    小兔崽子知道我用这样的法子成功过,顿时便兴奋的两眼冒光了起来,扭头,意味深长的又看了一眼西陵,嘿嘿坏笑着扯了我的衣袖,就要让我跟着他一起走,“要不,你再给我仔细讲讲,娘亲?”

    呶,这个给你,回去以后,放到香炉里面点了,一盏茶之后,就什么都不用你操心了。

    我听着西陵故意发出的咳嗽声,便是知道,不能再说了,忙不迭的从衣袖里掏了一只小瓶子出来,塞进了小兔崽子的手里,逃也似的回了西陵身边,“记得啊,我告诉你的,千万不能说的少了,说的少了,可就不灵了!”

    唔,好罢,我承认,给小兔崽子的那只小瓶子里装的,只是最寻常不过的珍珠粉,跟我让他做的事儿,半点儿影响都不会有,其实,恩,我教给小兔崽子的,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秘技”,我就是让他好好儿的跟罗修天表白一下,撒撒娇,告诉罗修天,他是极喜欢他的,之前时候,想跟他一起看哪种书,是因为他梦里跟他做这样的事儿了,觉得他也会喜欢,绝没有半点儿别的意思,而且,听旁人说,都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才会做那种事情的,然后,撒娇装可怜的跟罗修天说他已经连着做了好长时间这种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云云。

    我不敢说自己了解罗修天,但,感情这种事情上面,从来都是少不得撒娇卖萌装可怜的,尤其是,在一方有极严重的自卑情绪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在我的身上试过了,恩?

    西陵的武技极好,这般问我,自然是他听到了我跟小兔崽子耳语的内容的,瞧着他脸上的笑意,我便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办才对了,于是,忙不迭钻进了他的怀里,撒着娇跟他说道,“西陵,我都梦到好几回跟你做那事儿了,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不若,咱们实践一番,看看我梦着的事儿,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有了预知的本事?”

    我觉得,这个事儿,可以试。

    西陵得了逞,自然就不再深究我跟小兔崽子坏他名声的事儿,手臂一个用力,把我从地上横抱了起来,拧身重又上了马车,“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晚上试罢!”

    作者有话要说:

    ☆、让权

    用完晚膳之后,我便带着西陵他们离开了柳叶居,给他和天池伯伯让地方出来谈情说爱,唔,当然了,这只是我自己的猜测罢了,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如我所愿的那样谈情说爱,就没人知晓了。

    依着之前我跟西陵的“约定”,晚上,他留了下来陪我,我的身子已经大好,他也是许久都没做过那事儿了,自然是……恩,干柴烈火,一烧便到了天亮……

    今天不用上朝的,你可以吃了早膳之后,一直睡到自然醒。

    西陵浅笑着吻了吻我的耳根,餐足的眯起了眼睛,“渊离,你的身子,可是越来越让我着迷了……若不是怕弄坏了你,我才不会就这么饶了你呢……”

    还不定是谁不饶了谁呢……

    我嘴硬的打死不承认昨儿晚上已经是快活到了极限,西陵再不停手,我就得晕厥过去的这个事实,把吃干净了的盘子往小桌上一推,一打滚,往西陵的怀里一钻,闭眼,准备睡觉,“你得明白,我可是下边儿的那个,都不用怎么费力的,可不像你……”

    好,好,好,你厉害,你最厉害,昨儿晚上,是我求饶了,行罢?

    西陵笑着把我揽紧在了怀里,自一旁拖过了一条薄毯子来,给我盖在了身上,“睡罢,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除了我不用再如以前般得天天去上朝之外,跟以前比,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我教了翔儿“那个法子”之后,又过了半个月左右,折腾了罗修天大半年的“病”便彻底的好了,跟着翔儿来给我请安的时候,我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时候,多了许多的真实……他过的很好,很幸福,跟翔儿在一起,他很开心……

    罗羽,终究是你们的。

    我笑着挥手,示意他们两人起身来我身边儿坐下,认真的对他们说道,“只是,翔儿生来便跟我不同,他的眉心里,没有红痣……也就是说,他是不能给你生孩子的……修天,我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当娘亲的一下……让他……”

    修天是可以生子的。

    经我这么一说,罗修天的脸顿时变得通红,咳,他现在,已经是翔儿的妃子了,我,是他们的长辈,生子这种事情,由我提出来,于他,自然极是尴尬的,“修天有……有……纯……纯正的墨族血统……”

    罗修天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的掀了自己的衣袖,给我看他手臂上的一处梅花形的印记,生怕一个慢了,我就说出要给翔儿纳几个妾来生孩子的话来。

    这是……

    我不了解墨族,恩,确切的说,不仅仅是墨族,便是雪族,我也只是知道,眉心里有痣的男子,能够生育子嗣,这会儿,被罗修天这么一说,我哪里有不蒙的道理?

    这是墨族的印记,跟雪族长在眉心里的红痣一样,皆是能孕育子嗣的标志。

    见我懵懂,坐在一旁的长白便凑来了我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用只我能听到的小声跟我解释道,“当年,母亲大人选中修天来做明王,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他这一辈王族正室里最聪明,最会讨人喜欢的,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长了这样一个印记……母亲大人也是雪族,知道你定然跟他一样,极怕疼,便……挑中了他,希望,以后能由他来给你生孩子,你,就不用再遭罪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我笑着摇了摇头,向后倚进了长白的怀里,同样压低了声音,跟他说道,“能给自己喜欢的人生孩子,便是疼,也是极幸福的,尤其是,把那刚出生后洗干净的小家伙儿抱起来在怀里的时候,那种软软的,甜甜的香味儿,是任何一种……恩,感觉,都比拟不了的……”

    只要主子喜欢,便是好的。

    长白一边应者,一边不由自主的往我的肚子上瞄了瞄,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极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在见着了那两个丫头和翔儿有出息的样子之后,那种对西陵的羡慕,对江若渺的埋怨,更是深了。

    之前时候,因为我的任性,霜的孩子没了。

    说起那个已经会动了的孩子,我不禁神色黯淡了下来,本能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等今年天阳节的时候,我会再跟他要一个,明年或者后年,我还得要一个齐儿的孩子,再然后,才能是你……长白,你不会怪我罢……”

    不会。

    长白明显有点儿受宠若惊,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我跟他说的话的意思,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看得我都忍不住想笑,“主子,这,这……你……你说的这……这太……太突然了……长白……长白……”

    喏,你还有三五年的工夫,去跟西陵学着,如何当好一个爹爹。

    我正了正身子,佯装认真的跟长白说道,自己,却是顺手从一旁摸了玉玺出来,趁势塞给了翔儿,“你瞧瞧翔儿,多乖,这都就已经能帮我批奏折了,恩,太子监国,这个提议就很好,很能锻炼到孩子的能力,咳,翔儿,给,这是玉玺,你好好儿的收着,不要弄丢了,罗羽以后的政务,我就都交给你了,只等着你跟修天的孩子出生,你就可以登基做罗羽的暗王了。”

    我就知道,你东拉西扯的,肯定没什么好事!

    翔儿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我塞给他的玉玺,比我还顺手儿的,丢给了他对面的罗修天,“这玩意儿,就是个坑人的玩意儿,谁拿在了手里,谁就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参汤喝到吐,批奏折批到手抽筋……你赶紧给我生个儿子出来,咱们也学着这不负责任的娘,给他手里一丢,就完事儿了!”

    至少要等到你十四岁,才能让他怀得了孩子。

    翔儿那小兔崽子正得意挤兑我的档儿,长白“一盆凉水”给他倒了下去,“你今年是四岁,也就是说,往少里,也还得干十年的这活儿……你不用瞪我,没用的,你瞪我,也不能把修天给瞪有了身子,这是你雪族的体质决定的,做不得假……”

    可是,可是我都,都到娘亲的肩膀般高了!旁的贵族家的男子,这般高的时候,孩子都三五个了!

    被长白这么一说,翔儿这小兔崽子的脸顿时便垮了下来,唔,但是,这嘴上,还是不肯轻易认输,“我不过是就让他先给我生一个,又不要多……”

    就算你跟你爹爹长得一样高,也改变不了,你才只有四岁的这个事实。

    长白半点儿不留情面的继续挤兑翔儿那小兔崽子,直气得他脸色都红了,才停了下来,“以后记着,做什么事儿,哪怕是伤天害理的,都没关系,唯独,不能说你娘亲的不是,不能惹你娘亲不高兴,不然,刚刚挨得挤兑,还是最轻的……你应该能明白的,今日听你挤兑你娘亲的人,若换成了你爹爹,你会是个什么下场……”

    咳,恩,那个,娘亲,翔儿知道错了,刚才,翔儿是乱说的,你,你就当是翔儿放了个屁,可,可千万不敢告诉爹爹,不然,不然……不然少说得有一个月的工夫,你得自己批奏折了!

    长白的话,顿时便让翔儿这小兔崽子变了脸色,跟之前的生气不同,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他怕西陵,怕得很是彻底。

    刚才,你有说话么?

    我承认,我是有些惯孩子,但,这也是因为,我从未能好好儿亲手的照顾他们三个的关系,对他们,我更多的是……内疚……

    没有!绝对没有!刚才,翔儿半个字儿都没说!

    小兔崽子急急的顺坡下驴,忙不迭的寻了个他不得不走的理由,扯着罗修天起身,给我行了个礼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恩,礼仪倒是半点儿都不少来着,看样子,罗修天把他教的不错,这不积嘴德,该是像我的关系。

    刚才出什么事儿了?翔儿怎么见了我比见了鬼跑的还快?

    我正琢磨的档儿,西陵一脸疑惑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见我好好儿的倚在床榻上吃零嘴儿,不禁好奇的拧起了眉来,“刚才,那小兔崽子是不是惹了你不高兴了?”

    没有的事儿!我又不是癞蛤蟆,怎就会能那么容易被人惹了成气包鼓?

    见西陵回来了,我忙不迭的从软榻上爬了起来,给他让了一个地方出来,“来,过来坐,西陵。”

    真的没事儿?

    西陵扬了扬眉,侧身坐下,跟我又问了一遍。

    若是以前,被他这么一问,我一准儿就把惹我不高兴的人给供出来了,可这一回,我是真真的就没跟翔儿那小兔崽子生气,他自然是,不可能从我的嘴里诈出来什么来了,“真没事儿!”

    没事就好。

    西陵也知道,我是最藏不住事儿的人,听我这般肯定的回答他,也就放下了心来,踢掉靴子,上了软榻,“你让我遣人去查的事儿,已经回来信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衣冠冢

    如何?

    我伸手帮西陵倒了一杯茶,往他的身边儿靠了靠,继续吃我的点心。

    你兄长已经接任了凌国的皇位,正在对朝政和税赋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些反对派的老顽固们示威罢官了几次,被他趁机都允了告老还乡去,他的心腹被提拔上来,现在,凌国的那些要紧位置,大都已经安稳下来了。

    西陵喝了一口我倒给他的茶,抬起头来看着我答应道,“罗羽境内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之前时候,纳兰齐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包括给伤亡兵将家里的津贴和抚慰赡养,都是井井有条的,我让鹰卫去各大城里暗访了一圈,该得到补偿的百姓都已经把补偿拿到手了,家里有孩子和老人需要养活的,每个人还能从本城的易乐庄领半两银子的月钱,你只管放心罢,不会有百姓因为这场战争而老无所养,幼无所依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深吸了口气,放下了手里已经被我捏成了渣儿却一口都没吃的点心,倚进了西陵的怀里,这场战争,因我而起,那些死去的无辜的人,皆是因为我这个祸害才没了性命……虽然,旁人都说是,一将成名万古枯,胜者为王写万古功德……但是,我,却是怎得都说服不了自己,将那些人的死当做寻常……人死不能复生,未亡人,却是依旧得活下去,现在,我能做的,就是代替那些本该是家中顶梁柱的人,抚养他们的孩子,赡养他们的父母……

    你啊,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场仗,又不是你想打的,当真要怪,也得怪司徒月去。

    西陵浅笑着把我揽进了怀里,轻抚着我的背安慰我,“再说,你也是这场仗的受害者,你和霜的孩子……”

    那孩子掉下来的时候,我正在被押运去凌国帝都的路上,没能有机会保护好他的尸身,我想……给那孩子弄个衣冠冢,在族谱里,给他落上原本已经取好了的名字……

    说起那个因为我的任性,而无辜殒命的孩子,我不禁红了眼眶,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不听西陵他们的话,那孩子……现在怕是都能满地的跑,用甜糯糯的声音唤着我“娘亲”,跟我撒娇了!

    这样也好。

    西陵抱着我的手臂稍稍紧了紧,让我觉得很是温暖,“霜遣人去给那孩子做了不少衣裳,如今,都还放在他的寝殿里,没事儿就瞧着发呆,你跟他提一提这事儿,让他把那些衣裳都埋了,让他再见不着了……也能让他从那事儿里走出来……好好儿的继续跟你过日子……”

    等天阳节的时候,我想跟霜再要个孩子。

    我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小着声音跟西陵提了这事儿,纳兰齐的位份比霜高,依着规矩,我是该先跟纳兰齐要一个孩子,然后,才再考虑霜的,可,此时不同寻常,我得顾着霜的心情,先安抚了他失了孩子的坏心情,才能再依着规矩安排剩下的事,“齐儿是最晚才来的,位份是稍高一些不假,可……却终究是……”

    这事,你得去跟纳兰齐商议,我不能,也不该替了他应答你,这对他,不够尊重。

    西陵摇头,不对我的提议说好或者不好,这让我很是有些不适应……从小儿,他就是我的主心骨,不管是什么事儿,我都是会问他的,他也总是会给我建议和答案的,可这次……这次……他……他……他竟然让我自己想法子,自己决定!

    你不用多想这些,离儿。

    正在这个时候,纳兰齐推门走了进来,“之前时候,你对朝臣们宣旨,说是我为了救你,而极有可能不能再有孩子了,所以,才把两个丫头养在了我的名下,这才五年不到,就又公告天下,说是我又有了孩子了,这让旁人瞎想了去,可是要给你自己招惹是非口舌的,况且,现在的罗羽又是需要安抚百姓的时候,禁不得这般的折腾……你若是当真为了我好,便再晚个三五年时候,再考虑这事儿。”

    我蓦地抬头,才见着西陵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原来,他竟是早就听到了纳兰齐在外边!怪不得,他这般的说!这狡猾的家伙,分明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既让自己当了好人,又给我解决了烦恼!真真是,真真是坏透了!

    等过几年,我就对外边儿宣布,你不能有孩子的毛病已经医好了,然后,咱们就要一个咱们两个的孩子。

    我招手示意纳兰齐过来我的旁边坐,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茶,“齐儿,我也不想你委屈的,可是……我就只有一个肚子,怎得也没法儿同时有你们几个人的孩子……所以,这种事情,就只能是一个个的来,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月儿和离殇都养在我的名下,现在,正是她们学东西的好时候,我这当人爹爹的,自然是要多费些心思,让她们多学些本事的。

    纳兰齐温软的笑着,只让我觉得,自己是被一抹春日的暖风包围着,舒服的不行,“这个时候,咱们若是有了孩子,我的精力定然得被那孩子给引了去,顾不上照料她们了,她们自小就受了许多的苦,没人守着,若是再不趁着现在好好儿的教一教,将来长大了,可该给些别有用心的人笑话和编纂了。”

    恩。

    这种时候,额外说一个字都是多余,我点头答应了一声,便换了话题,“我籍着天池伯伯给的那粒雪族的秘药,加着在山上舅舅的小屋里看的那书,算是做出来了一些能让人得长生的丹药来,之前时候,你也见着我给了天池伯伯一颗,喏,这一颗,是给你的,你晚上睡觉之前,就着温水吃下去……这药虽比不得雪族的那秘药般得神奇,一颗就能让人多活几千年那么厉害,但,多个几百年,该是还不难的……”

    我做的那些丹药都已经分发给了除了西陵之外的那几人,而且,经由我观察的,他们的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有趣儿的变化,年龄稍大一点儿的,比如,恩,霜,皮肤变得比以前更白皙,更有弹性了,年龄稍小一点儿的,比如,唔……纳兰齐,则是精力更旺盛了,咳,尤其是,在那事儿方面的耐力……一折腾,就是一夜都不睡,恨不能把我榨干了才好似的……

    跟西陵他们都说妥了这事儿,我便着手准备起了那孩子的后事来,虽然,这有些晚了,可……却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情了……我第一次知道,我也可以这般的勇敢,在面的那些老古董的时候,面无惧色的振振有词,当然,这是事后,西陵他们夸奖我时说的。

    这孩子,是在战争中死去的,跟所有那些在战场上亡故的灵魂一样……的确,他还未能出生,未能像那些寻常的孩子般得说笑逗闹,未能像他的兄姊们那般为罗羽征战沙场,可是,他的死,却是由这场战争造成!

    原本,罗羽的规矩里是有规定,未成年便夭折的孩子,不能入族谱的,可,我这最是懒得说话的人,却是在这一次,把所有的大臣都辩得消了声音,我一边擦着眼泪,悼念我那无辜死去的孩子,一边以一人之力,面对那些老东西们的争辩,翔儿想上前来扶我,都被我挡了开去,之前的战争,是凌国和罗羽的,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是属于我自己,我要赢,也只能赢,为了那我亏欠的最多,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若非这场战争,他也是可以如他的兄姊般的出生长大的,以罗羽的温和气候和雪族的医术,断不可能让他因病早夭!这孩子,必须上皇族的族谱,不但要上皇族的族谱,还要有封号!”

    陛下所言极是,二皇子殿下因国而殉,的确不该因年纪尚幼而不得入皇家宗祠。

    纳兰齐,啊,也就是司马兰的爷爷最先出声赞同我的说话,他这左丞相一开口,其他人,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来说服我了,“老臣以为,该给二皇子殿下的封号里,填上一个敬字。”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片人的赞同声里,我封了我和霜的孩子为敬王,取名冷天尧,入葬的日子,定在天阳节的前一天。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天阳节的前一天。

    这一日,我跟霜天不亮就起身,带着后宫里的所有人去了罗羽的皇陵,给我们那还未谋面的孩子在罗羽的皇陵里立了衣冠冢,一切皆依着有封位的成年皇子的规仪,然后,把那孩子的名字写入了罗羽皇家的族谱。

    霜,咱们再要个孩子罢?

    回皇宫的路上,我钻进了霜的怀里,凑近他的耳边,跟他说道,“我小的时候,西陵曾给我讲过的,妄死的人,灵魂大多不会走得离他不舍得的人太远……我想着,若是我们再要一个孩子的话,尧儿会不会再投胎来我的肚子里面,再当我们的孩子……我……”

    好。

    不及我把话说完,霜便出声打断了我,小心翼翼的把我揽进了怀里,“一定会的,那孩子那般淘气,你还忍让着他,哄着他……他去了哪里,还能找到你这般好说话的娘亲……定然……会来的……定然……”

    作者有话要说:

    ☆、诊断

    这一晚,我留了霜侍寝,梦里,我见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孩子站在我的面前,喊着我“娘亲”,伸着手让我抱,我把他抱起来,觉得他长得跟霜很像,便问他叫什么,然后,他告诉我……他叫冷天尧……

    我是哭着醒来的,霜满是惶恐的把我抱在怀里,一脸的不解。

    怎么了,渊儿?是做噩梦了么?

    耐心的等着我哭完了,霜才开口跟我问询,我感觉的到,他的肩膀也是抖得厉害,紧张的像是怕失去了我一般,“不怕,我在这里,我在……”

    我梦到尧儿了,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喊我娘亲。

    我缩在霜的怀里,跟他说我的梦境,“寻常人家三四岁孩子的模样,白白的,很可爱,很像你。”

    那该是尧儿给你托梦,要告诉你,他还会来做咱们的孩子的意思,你瞧,他死的时候,还未出生,哪里来的三四岁孩子的模样呢,是不是?

    霜被我说的一懵,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手臂一紧,把我抱得整个儿的贴到了他的身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跟我说话的声音里,竟是有着一种极端的兴奋,他说,“渊儿,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曾听老师讲过一个传说,那传说里说的,若是做梦,梦到死去的人穿了白衣跟你说话,那便是那人在给你托梦了,你想啊,尧儿喊你娘亲,是不是就要告诉你,他还是要来当咱们的孩子的?”

    你的意思说,尧儿会转世成咱们的下一个孩子?

    霜的回答,让我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忙不迭的捉了他的衣襟,放大了声音,跟他问道,“我之所以会梦到他,是因为,是因为他给我托梦的,是不是?是不是!”

    传说里,就是这般的说的。

    霜认真的点头,目光坚定,“老师是这般的说的,于理,他是没有道理骗我的才是。”

    那还等什么呢?快,快,咱们快些制造一个孩子出来,让尧儿投胎上来!

    我赶紧擦掉了眼泪,把霜扑倒在了床榻上,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跟他说道,“当然了,冷天尧这个名字是不能再用了,不过没关系,咱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给他取个更好听的名字!”

    难得你这么热情,渊儿。

    霜笑着摇了摇头,依着我的意思,俯身了下来,“我可真是有些嫉妒那个小混蛋了,这还没生出来呢,就比我的地位还高了,这要是生了下来,我岂不是要被他给比的半点儿地位都没了?啧,不合算啊,不合算……唔……”

    一整天,我都跟霜“奋斗”在床榻上,连吃东西喝水,都是让人端进来,送到床榻的小桌上,也亏得霜的体力好,总能用些我不太需要费力的姿势,不然,恩,这一天下来,怕是,我得一个礼拜都下不了床去。

    从第二天开始,我就着急的找了长卿来给我把脉,第一天没有,恩,我安慰自己,不可能这般的快的,上回,翔儿也是好几天了才诊脉看出来的,到第五天还没有,唔,我继续安慰自己,该是因为尧儿是再投胎来的,身子比寻常的孩子要差些,所以,没那么容易就诊脉出来……一直到了半个月之后,还是半点儿有身子的迹象都没,我才是忍不住使人去寒家请来了寒风那很是不招我喜欢的家伙来给我把脉……

    如何?我是有身子了么?

    看着寒风拧着眉头收了手,抬起头来看我,我忙不迭的跟他问道,“是皇子,还是公主?!长得可还好么?”

    回小主子的话……

    寒风的眉头拧得很近,犹豫了半天,才把嗓子眼儿里的要说的话挤了出来,“小主子没能有上孩子,而且……以后,也极有可能没法有孩子了……”

    什么?!你,你胡说的什么!

    我被寒风的这话给说了个透心凉,疯了般的揪住他的衣襟,动手就打在了他的肩膀和胸口上,“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我明明就该是有了孩子的!怎么可能没有!怎么可能以后都没有!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渊儿,别冲动,别冲动,你让他说,让他把话说完。

    霜最先反应了过来,忙不迭我捉住了我的手,把我抱进了怀里,“他只是说,你没能怀上孩子,‘有可能’以后没有孩子,并没有肯定的说的,你别冲动,让他把话说完,你让他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的,你让他说完……”

    之前,小主子在冬天里因为外力的关系而落了胎,落胎之后,又受了寒冻,期间,饮食也未能得到及时的供应,以至于,身子折损的厉害,险些丢了性命。

    对我的坏脾气,寒风倒是半点儿都不以为忤,依旧脾气极好的跟我解释,“虽然,主子已经用雪族的秘法帮小主子保住了性命,可是……身子的折损,却不是轻易就能好了的,所以……”

    所以什么?!挑重要的说!

    霜紧紧的把我抱在了怀里,声音里,尽是让人发抖的冰冷,“怎么才能医好他!现在的这情形,对他的身子,有没有严重的伤害!”

    需要用一些温补的药材来慢慢调理,那事儿,也要多多节制。

    寒风明显的被霜突如其来爆发的煞气给惹了一惊,但,他终究是雪族出身的人,向来自傲,又见过许多的市面,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寻常时候的淡然表情,“臣下以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是该通知一下雪山那边的的族长大人知道的,毕竟,给小主子调养身子的诸多珍贵药材,都是雪山上才能采集到的,只凭寻常人之力,是万难……”

    烦请您将需要的药材列一个单子出来,凡世能弄到的药材,我会使人竭力去准备,至于,雪山那边……就只能拜托您去告诉一声了……

    霜抱着我的手臂紧了又紧,许久,才松开我来,站起身,朝着寒风深深的鞠了一躬,“还有,需要注意的事情,也烦请您写下来……我会去转告给其他人,让他们也谨遵着去做……拜托了……”

    我知道霜向来骄傲,在我所有的记忆里,也从未见过、听说过他向什么人低头,而今,他竟是为了我,而对一个身份远不及他的人用出了敬语,还……以一种服软和谦卑的模样,对那人请求……

    这时,我便忍不住,落下眼泪来了。

    这种痛,远胜于之前时候,我从寒风那里知道了,我以后都有可能没孩子了的那种恐惧和绝望,我从背后抱住霜的腰身,把自己的眼泪抹在了他的衣裳后襟上,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难听,“霜,没关系的,我会好起来的,你不用这样的,不用的……”

    寒风会去向族长大人禀报这件事情,药材的单子和需要注意的事宜,也会尽快使人送来。

    明显的,寒风也是被霜的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惹得愣了一愣,但接下来,他做的事,却是让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只见……他微微的俯身,把霜扶的站直了身子,然后,以我只是听说过的,连西陵都未曾受过的,雪族的最高礼节,冲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寒风定竭尽自己所能,医治好小主子,请霜殿下放心。”

    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我竟是觉得,寒风对霜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那是一种……恩……臣服……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主子般得恭敬……

    寒风离开后不久,西陵他们便一股脑的涌了进来,跟霜细问了我的情况之后……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他们的怒火……

    我敢说,若是早让他们知道,我的身子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定然,说什么都不可能依了我的意思,让军队撤出凌国……唔,据我猜测,至少,也得要把凌国的所有兵将全都活埋了去,才能解气……

    寒风说的药单子和当注意的事项很快就送了过来,我被西陵他们看着,不准出门儿的在寝殿里养身子,期间,连如厕,都是由人送来了屋子里面解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好意思让他们看着我做那般不雅的事情,跟他们抗议了几回,让他们至少……先出去一会儿,等我完事儿了再进来,结果,他们一个个都跟没听见似的,任凭我撒娇、闹腾、发脾气,也半点儿都不妥协……最后,我实在是没法子了,便跟西陵装可怜,让他答应,在我如厕的时候,他背转过身去,他执拗不过我,同意了下来,其他人见他都同意了,只得也服了软,不再眼盯着我如厕了……

    离儿!

    某一日清晨,门外突然传来了我娘亲风风火火的声音,紧接着,门发出“彭”得一声哀嚎,整个门板都向里面塌了下来,我迷迷糊糊的整了眼,从西陵的怀里爬出来,揉了揉眼角,向门外看去,只见,我娘亲正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脸红得不行,“呃……对,对不起啊……我……我不知道你这里有人侍寝……我……我是看了寒风使信鹰送来雪山上的信,知道了你的身子出了问题,才……才急急火火的赶下山来的……我……我以为……你会乖乖的听寒风的话,不……暂时的不让人侍寝了呢……”

    渊离怕黑,夜里一个人待在屋子里,是睡不着的。

    西陵大大方方的起身,把我按回了被窝里面,揪了被子包好,唔,也的确,他也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几天来,他们轮换着陪着我睡,都是穿着衣裳的,就防备着我半夜里出什么状况,好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唤暂住在偏殿里的寒风来救急,“母亲大人一路劳顿,先请进来坐了休息罢,西陵这就去唤人来修门,寒风特意嘱咐过,渊离的身子禁不得寒气,烦请母亲大人好好儿看着他,不要让他贸然的从被子里钻出来,有穿堂风容易着凉。”

    作者有话要说:

    ☆、米虫生活再现

    娘亲满脸歉意的又给我把了脉,直待到西陵唤了木匠和其他人来,才坐正了身子,恢复了寻常时候镇定。

    见过母亲大人。

    ……

    见过殿下。

    ……

    见过主子。

    ……

    众人依着位份一一给我娘亲见了礼,听得我娘亲唤他们起身,才各自守礼的站了起来。

    这里也没什么外人,都坐,都坐。

    我娘亲浅笑着冲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随便坐,“你们啊,就是太过紧张了,害的我也给吓了一跳,刚刚,我已经给离儿把脉过了,的确,他的身子是差了些,却也不至于就严重到了以后都会没孩子的地步,只消用雪族的秘术好好的调养一下,过个两三年,也就没什么要紧了……这事儿没提前跟你们说到了,也是我的疏忽……咳,我还真是没想到,离儿这最是怕疼的小家伙,会半点儿条件都不跟你们讲,就答应要给你们生孩子……恩,你们该是都知道的,他生孩子,不比寻常人,是要在肚子上生生裂一道口子出来,把孩子抱出来的……”

    其实,恩,也没你说的那么疼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娘亲。

    我生怕西陵他们因为听了我娘亲说的,又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以后都不肯再让我生孩子,便忙不迭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揪了娘亲的衣袖解释,“许是……许是……我的身子跟一般的雪族不完全一样的关系……生翔儿的时候,我可是就只疼了一小下的……对,就一小下……”

    咳!

    西陵故意咳嗽了一声,暗自抗议我说谎,我可怜兮兮的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给我留点儿面子,他冲着我扬了扬眉,讨要好处,我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冲着他勾了勾小指,表示,他要的好处我答应,但是,他得跟我拉钩,以后都不再提那时的事情。

    我对他提的事儿的同意,让西陵欣然答应了我的要求,手半缩在衣袖里,也跟我一样,轻轻的勾了勾小指,告诉我,这事儿,成交。

    娘亲写下了几份药单子之后,就又动身回了雪山,西陵他们商量了好一阵儿,才把我的作息定了下来,我偷偷的瞟了几眼,唔,无外乎是些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用膳,什么时辰出门去御花园遛弯儿之类的,药也是些补品,都做到一日三次的膳食和两次的点心里面,不至于难吃。

    恩,换句话说,我做梦都想着的米虫生活,又回来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过得很是惬意,吃饭,睡觉,听西陵他们给我讲故事解闷儿,偶尔,那两个丫头会跑来我这里蹭上一顿饭或者点心,就又出去野着了,整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在捣鼓些什么,我问了几回,她们都装没听到,我寻思着,就算是强问出来,也定然少不得水份,便索性不再讨她们的嫌,翔儿倒是勤快,每天下了朝就跑来我的寝殿赖着,我用膳,他就跟着用膳,我吃点心,他就跟着吃点心,我喜欢吃的,他都不喜欢吃,我不喜欢吃的,他倒是会都吃个精光……西陵和霜偶尔会指点他一些朝政方面的事情,他都是很认真的听着,极少说话,却是都会记到一本随身带着的册子上面,咳,我承认,每次看他写字,我都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跟我的狗刨儿比起来,他的字,倒是更像个长辈的手笔……笔笔有力,宛如刀刻般得棱角分明……

    来,吃点心,翔儿。

    我半点儿都不客气的把自己不喜欢的点心推到了翔儿的面前,顺带着,看向了他正在批着的一本奏折,那奏折上说,哥哥使人给我送来了一份生辰礼物,现在已经到了两国交界的关口,若是我准了这事儿,车队马上就可以入境,啧啧,这么好的事儿,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我可是最财迷,最喜欢钱钱的了!哥哥现在好歹也是凌国的皇帝了,送的礼物,也该是值不少钱的罢?恩,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一时高兴,便顾不得让翔儿来批这折子了,手一抓,拿了他放在一边蘸了墨汁的毛笔,半点儿犹豫也无的在这折子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准了!

    咳,咳,咳——

    翔儿刚刚拈起一块儿点心来放到了嘴里,还未来得及嚼,被我这么一闹,竟是本能的整个儿咽了下去,顿时,便噎得脸红脖子粗,眼泪满了眼眶,直由着西陵给捶了半天的后背,才算是缓过了气来,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西陵的抗议,“我娘亲一直都是这么财迷的么,爹爹?”

    还好,我觉得,他这样儿挺可爱的。

    西陵早就习惯了我财迷,自然是对翔儿的这句抗议半点儿都不给留面子,“你若是觉得不待见这样的他,大可不必每天都蹭过来,打着有政事需要我们指点的样子卖乖,就朝堂上的这点儿小事,你早就可以自己处理了,不是么?”

    你,你休要胡说!

    被西陵这么一说,翔儿顿时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干咳两声,继续低下头,看起了下一本奏折来,“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后都跟着我去御书房批这些奏折,我,我……”

    你明知道,我一时看不到你娘亲,就揪心烦躁的很,还跟我提这样的要求,呵,你早就想明白了,我不可能答应你的,是不是?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扬了扬眉,摆明了,就是在逗翔儿,还让他没话可以反驳,“想见就说想见,喜欢就说喜欢,他是你娘亲,你想要见他,想要腻在他身边撒娇,这很正常,没什么可丢人的,你看我,我就老老实实的承认,我就是离了你娘亲没法活,不也没人笑话我的么?”

    随,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反正我,我……我就是为了跟你们请教朝政,为了,为了吃娘亲这里的点心才来的!

    翔儿这臭小子也是硬骨头的很,任凭西陵怎么逗,也打死不承认他是为了来看我,才跑来这里批奏折,不过,恩,他那飘来飘去的小眼神儿可是瞒不了人,这让我看的很是开心,啧啧,看样子,这臭小子还是很关心我的嘛,不错,不错,也不枉我遭了那么多罪把他生下来了。

    瞧你们这些当爹爹的,尽会给孩子添乱,没见孩子正忙着批奏折呢么!

    关键时候,自然是得有我这个娘亲出来打圆场,孩子嘛,都爱要面子的,这若是把面子给损得厉害了,可该心情不好了,他们这些从小就都只被人仰望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要给旁人留面子这种事情的重要性?

    可不就是呢么!尽会添乱!还是娘亲懂道理!

    见我给他撑腰,臭小子顿时就觉得自己的脊梁能挺起来了,下巴一抬,很是有些得意的看向了西陵和霜,“你们认识我娘亲也不少时候了罢?怎就不见着你们跟我娘亲学点儿好的?咳,虽然,我娘亲比较低调,一般时候不把自己的优点示人罢,可,多少的,也得能学点罢你们?”

    你娘亲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以至于,他每学好一点,就会多了一项优点。

    夜天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了笑意的调侃,然后,门被推开,他拎着一个大食盒走了进来,“不过呢,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一致认为,他没改缺点的必要,不然,万一他学得太好了,看不上我们几个,那,我们几个可就赔大了,恩,对了,就是这样,所以呢,说得通俗易懂点儿呢,就是……你娘亲,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什么优点被制造出来,更没有……啊——离,你,你咬我……”

    疼么?

    我满意的看着夜天音手腕上被我咬得牙印,坏笑着跟他问道。

    疼。

    夜天音故意龇牙咧嘴的跟我装可怜,一边说着,还一边真事儿似的往自己的手腕上吹气,就像是我当真咬疼了他似的。

    呐,我现在有一个优点了,牙很锋利,恩,就是这样。

    我得意的向后躺倒在了西陵怀里,揪了霜挡在我的面前,防备夜天音找我“报仇”,恩,虽然,他不会做弄伤我什么的事情,但是,他的“呵痒痒神功”,可是厉害的很,每次都能折腾得我求饶的不行,“西陵,霜,保护我!”

    夜天音一人,自然不可能是西陵和霜两个的对手,况且,本就是玩闹的成份多谢,谁也不会下死手,闹腾了一会儿,也就罢了,我这始作俑者跟小兔崽子一起躲在床榻的最里面看热闹,不时谈论一下他们的招式,也不亦乐乎的很。

    叩叩叩——

    听着敲门声,我便知道是到了晚膳的时候了,恩,当然了,还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刚刚夜天音带来的点心,已经都被我和小兔崽子消灭完了,长白最会计算时间的,总是能掐着我吃完点心心情好的时间,给我送膳食过来,这样一来,我便能多吃一些。

    说过多少次了,要打架,就去外边,总把这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不晓得下人进来打扫,是会带凉气的么?

    看着西陵,霜和夜天音因为打闹而弄得一团乱的屋子,推门进来的长白不禁拧紧了眉头,“母亲大人明明特别的嘱咐过的,调养期间,一定不能让主子染凉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添衣

    我不想听长白跟西陵和霜唠叨,吃饱了饭,便直接往床榻上一躺,准备闭眼睡觉。

    你不能刚吃完就睡觉啊,主子,这样对身子不好的……

    见我已经钻进了被窝,长白忙不迭的趁着我还没闭眼快步走了过来,把被子向下扯了一半儿,跟我说道,“主子看这样好不好……恩,咱们打个商量,主子先不睡,长白给主子揉半个时辰的肚子,讲故事给主子听?”

    好罢。

    我装得很是勉强的样子答应了下来,扭了扭身子,把脑袋枕在了长白的腿上,等着他给我讲故事,嘿嘿,其实呢,这是我耍的小聪明,我就知道,长白这最是仔细的人,不可能答应我一吃饱了饭就睡觉的,而要收买我不要睡觉呢,自然是只能上赶子过来给我讲故事,这样一来,他就腾不出嘴来唠叨西陵和霜了,而这种小事儿……一旦是过去了,他也就不好意思再特意拿出来说一遍了……啧,恩,我果然是够聪明……

    似乎只是转眼的工夫,小半个月就过去了。

    在一众人的仔细照顾下,我的身子,也好了大半。

    这一天,翔儿那小兔崽子突然在批着奏折的时候告诉我,明儿傍晚的时候,凌国来给我送生辰礼物的车队就该到帝都了,据各城城主报来信儿说,有几十车之多,而且,车辙极深,一看就是很重的金银器之类的东西。

    对翔儿的这“报告”,我很是满意,恩,不愧是哥哥,就是对我好,知道我财迷,便专挑能让我开心的好东西送,啧啧,不错,不错,就冲着他这般的大方,我也得多多的给他面子,亲自去见一见代表他来的使者去!

    那,便使人去给那些负责押运的人安排下住处,后天,等我睡醒了,亲自接见他们。

    我仔细的打算了一下,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委屈了我自己,睡懒觉什么的,是一定不能省掉的,“啊,对了,一会儿,你批完了奏折,陪我出去走走罢,今儿的天气,像是不错……”

    要去,也该是爹爹们陪你去。

    翔儿抿了抿唇角,很是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我这般的陪了你去了,给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可劲儿的报复我?再说了……今儿的奏折,可多着呢……”

    他们若是敢找你麻烦,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们!

    我也知道,小兔崽子就是想找个台阶来下,要个后台撑腰,奏折多什么的,根本就是客气一下,当不得真,“奏折什么的,不就剩了这么几本儿了么?你陪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回来了再批,也来得及的嘛,对不?”

    好罢,好罢,我拿你没办法还不行么!你这当人娘亲的,真真是半点儿长辈的样儿都没!

    翔儿佯装无奈的合了没批完的奏折,站起了身来,自一旁拎了一件儿斗篷来给我套在身上,然后,下了床,俯下身来,帮我穿起了靴子,“咱们可说好了,就走一小会儿!你若是觉得累了,哪怕是只有一丁点儿,咱们也得赶紧的回来!”

    御花园里的雪已经开始消融,一些柳树枝子上,也隐隐的路出了些许的嫩芽,掐着日子,还有五天,就该是我的生辰了,眼瞧着,我就该十九了。

    都道是时光如梭,水一般的抓不住头绪……以前时候,我总嫌日子过得慢,现在想来,那些在凌国皇宫里的日子,在别绪楼里的日子,在雪园里的日子,竟都像是过眼云烟般得恍如昨日了。

    宫里的下人们都一路小跑的忙着,有的抱着艳红的绸缎,有的捧着金银的器具,还有的,拎着酒坛食盒之类,见了我,都远远的就停下来,闪到了路边上跪了行礼,直待我走过了,或者示意他们起身了,才敢站起来。

    路上的雪扫得很是干净,路两边儿,却是都堆着极厚的积雪,人跪下去,得有一拳那么深,我看那些下人们被冻得发抖,不禁拧了拧眉头。

    传我的话儿给礼仪司,让他们想法子,去把这行礼的规矩改一改,这大冷的天儿,让人这么跪着,还不把膝盖都给冻坏了?

    不自觉的,我便想到了自己刚刚去别绪楼的时候,因为手骨断了,做不了管事派得洗衣裳的活计,而被罚在院子里跪雪地的事儿了,那时候,雪凉得刺骨,我却只能跪着,不敢起身来……若不是遇上了西陵,我怕是,就算冻不死,也得冻出病来了!

    臣下愚钝,不知陛下意将如何,还请陛下明示。

    跟着我和翔儿游园的夜卫恭敬的上前来,单膝跪下,跟我问询详细的吩咐,被我伸手扶起来之后,便低头站在了一边,态度恭谨。

    把行礼的规矩改一改,以后,行礼的时候,弯弯腰就好,不要跪了。

    我打了个哈欠,拧身继续往御花园的水池边走去,“恭敬是在心里的,不是流于表面,只要心里有,什么样的形式,都不重要……顺便吩咐下去,把下人们的冬衣都再补两身,他们现在的冬衣太薄了……我整日里在屋子里烤火,比他们穿的多,还觉得不够暖和,他们整日的在外边忙碌劳作,只穿这么点儿,怎么能行?”

    谨遵陛下吩咐。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等着听我吩咐的夜卫像是身子稍稍颤抖了一下,恩,大抵,是冷了的关系罢。

    咱们回去罢,翔儿。

    索性我也有些倦了,便失了继续游园的性质,深吸了口气,便转了身,准备往寝殿的方向走,“以后,夜卫们穿的衣裳,就用雪蚕丝来做罢,他们若是穿得太厚,定然会影响使武技,穿得太薄,又对身子有碍,雪蚕丝又薄又保暖,最该是合适的了……雪蚕丝的经营权都归易乐庄的,回头,你去跟你霜爹爹说上一说,他寻常里最是能听进去你说的话了,你去跟他说,他定会同意的……”

    你自己跟我说,我也会同意的,何须又推给了翔儿去?

    第79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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