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熟知剧情 作者:秋风夕

    第12节

    “恐怕正如你猜想的那般,你师父罪业黑气缠身,不止在这里,他在外界应该也杀戮甚多。”她道。

    “师父所杀的那些人,也未必都是死有余辜,是么?”谢晓清轻声问道,又接了一句,“也许玉道人并没有骗我,夏侯兄妹,可能真是为他所杀……”

    他本来绝不会相信,也宁死都不愿相信!

    地灵所讲述的往事,却打破了他信奉的那个完美无缺的形象。师父也只是个凡人,也曾脆弱、孤独、憎恨,美好的表象下藏着他从不知晓的幽暗过去……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夏侯兄妹之死的实情。但你所想,应该没错,元修他若只是有仇报仇,不轻易伤人,他的罪业黑气,也不会如此之深……”地灵道。

    见谢晓清沉默不语,地灵不禁又问:“若他真的是你担心的样子,你该如何?”

    “不知道。”谢晓清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我还不知道。”

    也许我能阻止他;也许他做了让我无法忍受的事,我会杀了他,替他偿还完罪业再自尽;也许我会和他决裂。

    也有可能,我会忘却本性,跟着他,他想做什么便陪他做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也许到了那时候就会自然想到了。”

    师父有可能在一些事情上骗了他,但有一句话却没有骗他,做事不论对错,只问本性就好。

    远在中州的凌涟,此时刚刚将尹蓉蓉杀死。他从尹蓉蓉的储物袋中取出了这一回的收获,几样上品灵器。她倒是身家不凡,大约是那系统给她的。

    勉强可以与他耗费在“瞒天过海仙阵”中的那颗妖丹、以及支付给“隐元”的报酬相抵。

    凌涟并不心疼他的损失。能早日铲除尹蓉蓉,也是幸事。她身怀可以窥测天机的“系统”,若要让她成长起来,将是不小的威胁!

    事情已了,他也不耽搁,打算立即返回沧海岛,继续修炼他用以对付晏迟的越阶仙术“寂灭剑气”。

    飞遁之时,凌涟忽而眼神一沉,想起了那个被他留在岛上的徒弟。

    从谢晓清再次起了心魔,又抗拒他出手相帮……看来他身上,有了些异常的状况。

    无妨,些许小状况,应当还能应付。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章感觉有挺多话想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就随便说两句吧orz

    谢晓清是不会对他师父的所为全然谅解的。如果他这样想“师父以前曾被人背叛,所以他变得冷酷无情所以他杀害他人都是情有可原吧”,既然能替别人谅解,那么以后他自己被师父背弃也只好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不能双标),这样逻辑上也说得过去,却不是我想写的谢晓清。。

    所以他注定要纠结,也注定要黑化,作者很任性,谢晓清就是这样了,boss也不会洗白的_(:3」∠)_

    第46章 送别

    凌涟踏上了沧海岛。

    岛上的雾气已散,风平浪静,只是前来迎接他的谢晓清,态度却有些奇怪。他在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忽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笔直地望着自己,问道:“师父,夏侯兄妹……是不是为你所杀?”

    看来是地灵同他说了什么,自己的秘密也无法遮掩太多了。凌涟心里清楚。

    这个傻徒弟,是真有信心自己不会杀他灭口么?不过,在“那件事”之前,自己倒真的不会对他下手。

    面对谢晓清满含紧张、又像在惧怕什么的目光,凌涟只是微微一笑:“你为何不自己求证?”

    不待谢晓清再问,又道:“走吧,送你去朝暮福地。”

    刚刚回转,他也不稍作休息。一转身,又往传送法阵走去。

    师父这是在生气自己居然怀疑他,还是承认了?……他真的杀了夏侯兄妹?

    谢晓清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巨浪滔天,胸中满溢的失望与痛苦,几乎让他窒息!师父杀他们也许有自己的原因,可这,已经是邪魔行径,玉道人没有说错……

    “还不跟上么?”师父没有回头,淡淡道。

    “……是。”谢晓清强抑心神,追了上去。

    分别在即,一旦去了朝暮福地,很可能要好几年后才能见面了。若是以往,他会何等留恋这短短一刻的相聚。

    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横在了他和师父之间。他曾经因为做了亵渎的梦,而不敢面对师父,放到现在来看,却似乎算不上什么了,反而透着少年不知世事的纯真。

    这道隔阂有多深他已不敢想象,仿佛望一眼便要头晕目眩的深渊……又要如何才能消弭?

    从蕉叶岛上的传送阵走出,又穿过集市,往另一个方向的传送阵所在的大厅走去。师徒二人始终默然无话。

    还是清晨,集市上已是人来人往。一个稚龄小童似乎在和同伴玩闹,手里抓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一边笑叫着一边莽莽撞撞地跑来。跑到凌涟跟前时,忽然脚一崴就往前栽倒,几乎要撞在他腿上。

    凌涟伸手一扶,就将他扶正了。小童攥在手中的糖葫芦在雪白衣袖上擦出红痕,凌涟也只是掐个诀随手一拂,将那处污渍拂去。

    小童差点儿摔倒,一扁嘴正要哭,却被人救起,便哭不出来了,傻傻地仰脸望着他,开心道:“大哥哥你真好!”

    凌涟笑了笑,放开他,继续前行。

    本是这市集上最为常见的一幕,走在凌涟身侧,稍稍落后两步的谢晓清,心中却是滋味复杂。

    在凌涟扶起小童之时,他却不禁想,师父会不会对这冒犯了他的孩子下手?便暗自将灵力调动起来,若师父出手立刻阻止。

    见小童安然无恙,又不由得在心中谴责自己。自己是真的把师父当做邪魔了吗?对师父的偏见,也太深了些!

    师父的确造过杀业,可他的本性也许还是很温柔的,他就曾安慰过沉浸在丧母之痛中的自己,不是么?

    我这般阴暗地揣测师父,太不应该,简直不配为人徒弟……

    谢晓清眼神中掠过一丝苦涩,他垂下眼,好不让旁人发觉。

    那袭素净的白衣,在自己眼前微微摇动。

    如果我也能像那个小童一般,无知无觉,只凭一时印象就对师父这个陌生人流露好感就好了。牵涉太多,知晓太多,终究是痛苦!

    谢晓清思绪纷乱地想。

    可师父若真是我担心的那样,是个杀人无算的魔,也只有由我来阻止他……杀人者人恒杀之,别人是不会手软的,我不能让他落入他人手中。

    从传送阵辗转两次,就到了离朝暮福地所在地不远的蟪蛄岛。

    这儿也是个颇为热闹的海上集市,一半集市建在水下,供下身是鱼尾的鲛人们买卖货物,也售卖些在海水中更宜保存的灵兽、海鲜、水藻。修士们只需施行避水咒就能自如地在水下集市中走动,若是修为不够,也有相应法器租用。

    蟪蛄岛风景特异,本是个可以逛一逛的好去处,师徒俩却都没有这般兴致。

    凌涟将谢晓清径直带到了前往瀛洲岛的渡口,替他买了票。

    “就送你到这里吧。瀛洲岛可以自由出入,只有瀛洲派所占的那部分属于禁地。你要去的地方在深山,有些魔兽出没,路上小心。”

    一路上,这是凌涟同他说的第一句话。谢晓清本来以为他在生气,可他神色温和,却还如以往一般。

    “是,师父。徒儿此去一定好好修行,有所成就了便来找师父。”谢晓清猜不透他的心思。即将分别,他自然也不会再说些不愉快的话,乖巧地答道。

    等结了金丹,我再来找师父……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结丹之后,师父如果真的做了邪魔之事,我就能阻止他了。

    直到上了船,在甲板上,谢晓清还忍不住回望。

    凌涟已经转身走了。

    师父……

    谢晓清却连眨一眨眼都不舍得,好让那个身影能多在他的眼中停留片刻。

    第47章 仙术

    不多时,凌涟就回到了沧海岛,飞遁到日月池边。

    池边的地灵见到他来,道:“你那样越阶仙术,我已经推演完成了。”

    说着便抬手一划,将一道光打入他脑海。

    凌涟查看片刻,“寂灭剑气”的缺漏处,确实都被她补全了,道了句“多谢”,又道“和你约好的事我也会办妥的。”

    便往他之前修炼的地方走去。

    地灵却还有话要问:“你为何要收那孩子为徒?我以为你已经没有收徒弟的兴致了。”

    这里面,似乎有些隐情。

    “想知道?”凌涟闻言笑着回望她,“你可以拿什么跟我交换?”他笑得青天白云一般清朗,双眸明亮温润,可惜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地灵一愣,叹道:“你……”

    不等她说什么,凌涟已飞掠到湖中,在熔岩石上坐了下来。

    万法灭尽,众苦永寂,是为寂灭……

    凌涟合上双眼,默念法诀。一道烈焰般的赤光、与一道冰雪清光,同时从储物袋中激射而出,悬停在半空。正是谢晓清还给他的焚天剑,以及在仓阳山中得到的冰乾蝎妖丹。

    日月池本就一半是纯清之水,一半是硫磺烈火,如阴阳鱼互相环抱。焚天剑与冰系妖丹,各自飞到属性相反的池水上方,刚巧停在鱼目所在的位置。

    有如画龙点睛,原本融洽平衡的水火池水,瞬间躁动了起来,空气中似乎也起了看不见的灵气涡旋。

    凌涟运起灵力,凭空一指。

    陡然间,湖中升起一圈巨浪!巨浪久久不止,冲刷着悬停半空的两件灵物。外放的赤色和雪色光华,在这冲刷中渐渐变得凝练。

    凌涟凝神维持着仙法运转,周身澎湃的灵力在巨大的消耗中衰弱下去。忽而,他闭着眼伸手取了一瓶回元丹,倒了一把塞入了口中。

    ……

    谢晓清站在甲板上,望着波浪翻滚的海面。

    船上的有些是瀛洲派弟子,也有些是千里迢迢赶来这里,想要拜入瀛洲派山门的修士。瀛洲派这等大宗门,弟子们倒不如何倨傲,但也难免喜欢和同门聚在一处。瀛洲派弟子甚为好认,喜穿宗门发放的蓝白道袍,就算不穿的,也会在腰间配着一枚青玉珏。谢晓清也曾在尹蓉蓉身上见过此物。

    不知尹道友现在如何了……

    附近有几个瀛洲派弟子聚在一起说笑,谢晓清有些羡慕,却没有上前凑热闹。他不知道,在原本的天命轨迹中,他会是这些弟子的同门,此刻也会同他们站在一起。

    小时候他也有些玩伴,后来母亲病重需要他照料、还要忙于修行,便和玩伴们渐渐疏远了。此后又结识了一个和他同龄的朋友夏侯琬,她却死了……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师父了。本该无比亲近的人,为何会……让他隐隐觉得,他们之间终将越走越远?

    谢晓清心情低落,孤零零一个人望向海面。却有人主动走了过来,招呼道:“这位小兄弟,你也是为了拜入瀛洲派而来的吗?”

    谢晓清收起思绪,回过头,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

    搭话的中年修士似乎将这当做了默认,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看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是信心不足?你这么年轻就到了筑基境界,真是少年英杰,颇有希望拜入瀛洲派,不必忧心!”

    虽然自己并不是要拜入瀛洲派,但这中年修士毕竟是好意,谢晓清便笑道:“道友谬赞,承你吉言。”

    “不过,小兄弟,”中年修士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忽然放低了声音,“我还有句话要劝你。你虽然天资很高,瀛洲派想必很是欢迎,但这大门大派,如果无人推荐,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可以帮你……”

    他要说什么,涉世不深的谢晓清有些迷惑。

    却听一个冷冽清朗的声音道:“马烨荣,你又在借着我瀛洲派之名,骗取钱财?”

    马烨荣脸色一变,打哈哈道:“哪里哪里,我看这小兄弟心事重重所以来劝慰……”话没说完,便在那位的逼视下慌忙溜走了。

    谢晓清这才明白过来,冲那发声的背剑少年拱手一礼,笑道:“在下谢晓清,多谢道友出言相帮,我差一点就受了骗。”

    “在下瀛洲派陆湛,不必客气。”背剑少年也还了一礼,“我见你修为不低,显然天赋甚高,若是被他所骗,心灰意冷地离岛而去,岂不是我瀛洲派的损失。”他全身透着出鞘利剑般的凛冽,笑起来这凛冽之气便散去了很多。

    他如此友好,谢晓清倒有些心虚,自己真的不是来拜师求道的。

    陆湛又道:“我派只有每年十月,才通过入门试炼来招收弟子。你这般找上门来,一般是不收的,那马烨荣就仗着这个行骗。你可以先回去,到时候再来,或是在后山结庐而居等到十月,像这样的人也不少。”

    “那我便在后山住下吧。”谢晓清道。这样也正合他的打算,不会引人怀疑。

    在渡船靠岸之前,谢晓清与陆湛又聊了一会儿,互相都起了些“此人可以深交”的好感。

    两人都不知,在《缥缈仙途》中,他们原本就是可以出生入死的知交好友。

    ……

    半个月后。

    在凌涟心念操纵下,已凝练到极致的赤光与雪光,陡然撞在了日月池中心!

    两色光华同时陨灭,变作一团看不清色彩的混沌,从混沌中,忽而浮现出一缕死寂的黑气——

    仿佛将这混沌撕裂,透出了它背后掩藏的死意。

    只要沾染上一下,便会令周身灵力都逐一寂灭,化为虚无的寂灭剑气!

    这道剑气是焚天剑所化,所以不会反噬其主。

    凌涟心念一引,那道比夜色更深的黑气,便飞入了他丹田之中。储物袋是承载不了此物,反而会为之损害的。

    终于练成了这门越阶仙术,凌涟站起身来。

    还需再做些准备,便可前往云煌城,找晏迟了。

    第48章 洞府

    凌涟隐匿了身形,悬停在高空,往下望去。

    泛着白沫的巨浪,正在下方的小渔村中肆虐。顷刻间,屋毁人亡,原本炊烟处处的村子顿时变成了一片废墟。还有几个小黑点,在这海啸中苦苦挣扎,有的挣扎两下便从海面上消失了。

    驭魂幡已飞出他的储物袋,在摄取着这些新死之人的魂魄。

    驭魂幡自从摄取了夏侯贤的魂魄,进阶中品灵器后,就一直停滞不前。还需要不少魂魄,才能突破关隘成为上品灵器。不过凌涟没有为此大开杀戮,摄取这些村民的魂魄也是顺手而为。

    且不提大行屠城之事,会有被人发现身份,为天下正道追杀的风险;就算做得不留痕迹,杀人之时也会结下罪业。

    罪业是可以消解的,从古至今一直不乏以杀证道之人,但是让驭魂幡进阶的好处,还抵不上消减罪业要费的麻烦。

    他行事,向来利益为先!

    这个小渔村,是注定要在海啸中毁灭的。在《缥缈仙途》中,谢晓清的一个师弟,就是在这海啸中失去了家乡和双亲,他抱着一块小木板在海上漂流,最终被瀛洲派中人救了下来。

    这个师弟长什么模样,凌涟并不清楚,也并不关心。

    他只往下扫了几眼,看准了稍有修炼资质的三个孩子,便飞掠而下,一个个将他们从海水中拎了出来。

    孩子们满身湿透,惊魂未定地望着他,像几只可怜的小鸡崽。

    “仙、仙人?”

    凌涟并未答话,一堵巨浪迎面拍来,他带着三个孩子倏然拔高了身形,越过浪头,飞遁而去。

    “仙人,求您救救我父母!”其中一个最伶俐的孩子首先反应过来,凄然叫道。

    “仙人,求您也救救我父母!救救乡亲们!”剩下两人如梦初醒。

    “我只能救你们三人,其他人无能为力。”凌涟冷淡地道。他停都不停,瞬息间就已远在那海啸肆虐的小渔村数里之外。

    “仙人……”女孩子嘤嘤哭泣起来,一路上凌涟只置若罔闻。

    飞遁回沧海岛,凌涟将这三个孩子,带到了日月池边的地灵面前。

    地灵好奇地望了过来。

    “这是原先沧海派所在,你们以后就在这里修行,有所疑问,都去问她,她是你们的师祖。”凌涟一扬手,将沧海派功法化光打入了三个孩子的脑海中。

    又对地灵道:“他们的村落被海浪所毁,我就把他们带来了,他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你我的约定就此了结。”

    “好。”地灵点点头。她没有从凌涟身上看到联系着这些孩子的因果煞气,看来这海啸,还真的不是他所引发。

    若是凌涟随意就捉了几个孩子来,或是杀了他们的父母再将之带来,性子良善的地灵,必然不会认可。

    三个孩子还未从这剧变中还过神来,都呆呆地望着他们。地灵温柔地冲他们笑了笑,还是那眉眼最伶俐的一个,跪下行了大礼,道:“见过祖师奶奶!”另两人也慌忙照做。

    沧海岛上的事情已了,可以离开了。

    凌涟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在地灵温和如春风的安抚下,孩子们渐渐放松下来。思及家人,又都面露悲痛。

    “咦,祖师奶奶,那是什么?”一个孩子忽然问道。

    这个奇异的半边清水半边火焰的池子边,有样东西摊在了水边石头上,湿漉漉的,似乎是从池子里被冲上来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枚剑穗。其上穿着一颗翡玉,散乱着杏色丝绦,做工还颇为精巧。

    “这是元修那把仙剑上的……”地灵认了出来。

    元修在池中修炼“寂灭剑气”时,这枚剑穗似乎就在那时从焚天剑上掉了下来,又被纯清之水送到了池边。元修可能也看到了它,却没有将之带走。

    她不知道这本来是谢晓清送给他师父的唯一一件礼物。

    ……

    通过连续几个传送阵,凌涟又回到了中州。

    随着人流步入闹市,并无人特别留意到他。这儿就是云煌城了,他一心要将其诛锄的敌手晏迟,此刻就在这座城池之中!

    凌涟神色淡淡。虽然他们一个是金丹修士,一个是元婴修士,但自己事先准备良多,占有先知先觉这个巨大优势,再要心生怯意,就是个笑话了。

    不过,现在还不急着用夏侯英的身份,前去投奔晏迟府上。

    他在城中走了片刻,便出了城门,辨明方向,飞遁而去。

    中州多山,云煌城就是背山而建。飞遁了片刻,满眼便是深山的苍碧之色。临近城池的一侧,袭击人族的魔兽都被定期清除一空,而在这山脉的更深处,就有高阶魔兽出没,也有些好清静的修士,在山中建了洞府独居。

    六个呼吸之后,凌涟循着脑中记忆,来到了一处潺潺山瀑之前。

    这处瀑布落差不大,有些娟秀,像一道从上方青石悬挂而下的匹练。虽然在这山中并不起眼,但凌涟心里清楚,这瀑布后隐藏着一处化神修士的洞府!

    还是他身为元修之时,游历天下,偶然发现的。洞府中珍贵一些的法宝器物,当时都被他带走了,后来历经天劫,他倒是除了这神魂,什么也没剩下。

    不过,这洞府里布有的防御法阵,应该还能使用。此地离云煌城主府,只需要六个呼吸就能到达,若是全力运使遁术,可在三个呼吸间赶到。

    “寂灭剑气”会侵蚀周身灵力,无法可解,但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中了此术的人也能通过吸食他人灵力等秘法,将自己的死亡延缓几十年。

    若是动手之时,不能一击得中晏迟的要害,这处洞府,就是他的退避之所。

    凌涟抬起手来,试探地往那瀑布上弹出一朵黑焰。果不其然,清亮的水面上,陡然浮起一层金色微光,他的红莲火一落入其上,便即熄灭,连个涟漪都未激起。

    看来阵法的效力,自他离去之后还没有明显消减,凌涟心中满意。

    他又掐了个诀,放出几道流火,迅若闪电地在放出金色光华的结界上连点数十下,绘出玄奥之形。

    金光瞬间暴涨,凌涟一步就踏入了瀑布之内。没有遭到阻拦之力。

    上辈子他在离开这里之前,就把这处结界改造得认自己为主,以防什么时候身受重伤被人追杀,可在此处养伤。这番布置,倒也用在了此时。

    踏入瀑布,又是一方小世界。

    庭前遍种灵树琼花,由于无人照料,有些零落。

    这里面本是一处山洞,却不是一片漆黑,而终年笼罩在仿佛暮色一般的柔和光芒之中。建造这洞府的化神大能,别出心裁地在山洞顶部铺了一层流金星砂,用以照亮整座洞府。流金星砂是用陨星的内核研磨而成,常用在法宝的铸造之中,颇为贵重,这位化神大能也是个败家子。

    凌涟在洞府中转了一圈,确定此处没有他人来过的痕迹,又将阵法重新加固了一遍。

    云煌城也只有晏迟这一个元婴修士,其他都是金丹。等他遁逃到此处,晏迟也最多只有半条命了!这些人联手,要攻破有人主持的防御结界,没有个几十年,想都不要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凌涟想起似乎是从那穿书者记忆里所知的一句话,微微一笑。

    就去会一会那《缥缈仙途》中,最大的一个魔头晏迟吧!

    ……

    幽绿的萤火虫在半人高的灵草丛中飞舞,穿过盘坐在草丛中的谢晓清身侧。他闭着双眼,不声不动,让这些颇有灵性的小虫几乎以为他也是一株灵草。

    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木叶清香,几头纤细优雅的白鹿在这福地中慢慢地踱步。

    这儿就是天下木系修士心中的圣地,朝暮福地。福地的地灵一袭庄重冕服,宽袍大袖,衣上绘着木系神鸟毕方之形,正是青帝的化身模样。他拍拍身旁白鹿的鹿角,又望向了那个几乎被淹没在草丛中,正专心修炼的人影。

    这地方倒是好久没有人来了。他这个后裔,悟性不错,也够努力。只是,却有些沉重心事,不能看透啊……

    青帝地灵并没有太过担心。年轻人,总是太多情的,受到些磨难就会能收能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诶,好像没提过,元婴化神之后就是九重天劫啦,每一重都不好过,度过一重就跟之前进阶差不多

    说这个是因为我今天突然想到……

    九重天劫中的一重,肉身之劫,降临时自从修炼以来被淬炼得强健的身体,又会逐渐衰退,变得比凡人还要脆弱,然而知觉痛觉都会是原先的十倍。于是在那啥时,快感和痛感岂不是也是十倍?这这这真的是一个写肉的好梗啊,还得是禁制系肉……

    (醒醒,你在ljj 以及 boss又凉凉地看了你一眼)

    _(:3」∠)_

    第49章 晏迟

    今日是云煌城主晏迟的寿辰,城主府内,宾客如云。

    坐在上首的晏迟,一身轻软华服,锦衣玉带,同为他贺寿的各方名流、大能们谈笑风生。

    客人还在陆续到来,负责迎宾的晏家子弟,也时不时透过传讯法器,向晏迟汇报着什么。

    忽然间,晏迟微不可察地一怔。

    随即,从外面步入了一个面容英武的青年男子。此人身上散发着金丹气息,在这元婴大能也不稀罕的宴客厅,并不惹眼。不过等有人认出了他腰间的配饰后,窃窃私语声,就在座中传了开来。

    那配饰代表着已灭族的阳溪城夏侯家,他是夏侯英!

    夏侯英……晏迟不动声色地望了那个青年男子一眼,说是来贺寿的,脸上却掩饰不住憔悴之色。他作为贺礼送上的那枚夏侯家主印,又是什么意思?

    在众人或偷偷窥视、或明目张胆的打量中,被引入末座的夏侯英只是微低了头,自斟自饮。

    夏侯贤已死,一代世家夏侯家只剩了这棵独苗,据说他被刺客组织追杀,失踪了两个月,原来还未死,竟然又大摇大摆地出现……

    众人议论了片刻,到底没什么好挖掘的地方,很快话题又转到了它处。

    “这个夏侯英,明显是有求而来!”

    在晏迟体内,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却是他自从获得了那血河传承以来,就寄生于他意识海中的血河老祖魂魄份身。

    “我也是如此作想。”晏迟在心中道。

    果然,寿宴散场,一干人等走了之后,那面色凝重的夏侯英却留了下来。

    他离座,走到晏迟跟前,不顾在场还有几人尚未离去,便对晏迟跪了下来!

    “夏侯贤弟……这是何故?”晏迟心中明白,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惊讶之态,慌忙去扶夏侯英。

    “晏城主,我夏侯家愿为晏家家臣,请您出面,替我诛除叛将!”夏侯英却不肯起。

    见有热闹看,本来准备走的几个修士也不走了。

    听得夏侯英此言,都暗暗点头。原来他打的是这样的算盘。阳溪城此时落在夏侯家原来的家臣封良俊手中。少城主夏侯英尚在,他这城主之位,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晏迟出面,把阳溪城夺回来,夏侯家又已是晏家家奴,那么中州地域有数的大城阳溪城,也成了晏家的所有物!

    这确是一笔好生意。几名修士都和夏侯英一般,等着听晏迟答复。

    “这……”

    晏迟却沉吟起来,对那跪在地上,双眼直直地望着自己的夏侯英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先起来。”又形容恳切地去搀扶他。

    夏侯英这回没再坚持,起身道:“还望能等到晏城主的好消息。还有一事相求……在下屡遭不明之人追杀,已是身心俱疲,可否在贵府借住一段时日?我夏侯英必感怀在心,涌泉以报!”

    “这个自然可以,贤弟想住多久都行。”晏迟笑道。

    他在世人眼中的形象,还是颇为仁德的,夏侯英这点小要求自然不能拒绝。

    “多谢晏城主!”夏侯英露出感激之色。

    他眼底,却闪过一丝无人发觉的暗芒。

    看来这云煌城城主晏迟,眼光甚是远大!

    伪装成夏侯英的凌涟,心中暗想。

    一座阳溪城,代表着巨量的财富和不低的权势,却不足以打动晏迟。这个晏迟,当年可是含辛茹苦步步为营,才击垮了族内对手,夺得了这云煌城主之位的!他亦有足够的实力夺下阳溪城,如今却显得并不在意,显然他心中,有着比这更高远得多的目标。

    看来,正如“隐元”所探取到的情报,晏迟已得了一处神秘传承,似乎也走上了屠戮天下的那条血腥之路的第一步。必须尽快将之铲除!

    ……

    城主府书房内。

    “你可打算接受那夏侯小儿的请求?”那苍老的声音,又不请自来。

    晏迟冷笑一声。

    “我意在征服天下,万民臣服,如今最重要的是加紧修行。不过区区一座城池,要浪费大量时间心力,还会暴露我的野心,实在是不智!”

    “你能如此想,吾甚是欣慰!”血河老祖道,“而且我看那夏侯小儿,似乎也有些奇怪。”

    “奇怪?”

    “吾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像是有人伪装,又看不出破绽。反正留着也无用,不如杀了他就是!”血河老祖语气森冷。

    “这却不可,人人都知晓他借住在我府上,一下子不见了,定会惹人怀疑。”晏迟立刻将之否决,“我再试探他一下。若是没问题,留在府中也无妨。”

    血河老祖肆意横行惯了,他还是要维持这个仁德重义的云煌城主表象的!

    “自找麻烦!”血河老祖哼了一声,便不再发声。

    ……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俏丽侍女,走进来为夏侯英整理床铺。她是晏迟前几日派来,负责夏侯英起居的。

    “粉荷,你头上那簪子……可否借我一观?”坐在一边的夏侯英,忽然瞥见了什么。

    “夏侯公子?”粉荷抬头望他,有些疑惑,还是乖巧地将簪子取下,递给了他。

    这不过是支普通的冰晶簪,雕工倒是极为精致。

    却见夏侯英小心地接过它,仔细看了一会儿,这个英武的男子,竟然眼眶渐渐地红了。

    粉荷吃惊地望着他。

    这像是我在琬妹十二岁生日时,送给她的那一支……

    专注地看着簪子的夏侯英,似乎并未察觉,冰晶簪上一闪而逝的灵力波动。

    “夏、夏侯公子……”粉荷有些手足无措地道。

    夏侯英回过神来,朝她勉强笑了笑:“是我一时失态,这簪子却令我想起了亡妹……”

    见他对此物恋恋不舍的样子,粉荷都有些心软,但她还是硬起心肠,将之要了回来。

    夏侯公子的眼神……真是令人见之落泪!

    ……

    听了粉荷的汇报,晏迟对这个夏侯英,打消了疑虑。

    那簪子的确是他用了点手段收来的夏侯琬遗物,其上附着极强的因果。他在簪子上加了血缘秘术,只要是夏侯琬的至亲,一旦触碰到簪子,秘术就会立即激发。

    他看了手中的冰晶簪一眼,这夏侯英,的确不是他人假扮。血河老祖那老鬼,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却不知,凌涟所用的化身之术,极为高明,要到百年之后才会由一个术法天才创出。放在今日,还没有破解之法,也只有血河老祖这等境界,才能窥出一丝异常。

    虽然他在念头转动之时,都收束心神。但蛰伏在他体内的血河老祖份身,却还是能窥看一二。

    感受到晏迟对他的质疑,不由暗自恼怒。这小子,越来越难控制!他这是尚且虚弱,等他恢复元气,就把这小子的魂魄彻底吞噬!

    春去秋来,一晃三年。

    夏侯英俨然在城主府中长住了下来。晏迟偶尔会从粉荷口中,探问一下这位遭受灭族之难的前少城主,最近在做什么。

    他倒不是不能利用水镜等手段窥探,但此种手段容易被发觉,对一个客人使来,未免有损风度。

    “夏侯公子他,还是常常伫立窗边,长吁短叹……”粉荷道。

    晏迟点点头表示清楚了,让她退下。

    这个夏侯英,看来是堪不破这一关,修为再难寸进了!想他当年也是二十多岁就结了金丹,本是一代青年俊杰,心境上差了一截,就注定成不了大器。

    却不想,几日之后,夏侯英主动前来求见。

    “不知夏侯贤弟所来何事?”晏迟在心中揣测他的来意。

    夏侯英比起初来府上,似乎变得更加阴沉寡言,他定定地望了晏迟一眼,道:“晏城主,不知三年前我的请求,您考虑得如何了?我这三年来,虽想勤勉修炼,为我族人报仇,但心魔已起,却是无能为力。”

    “夏侯贤弟……”晏迟假意想安慰他一句。

    “晏城主,请为我主持公道!”夏侯英却不待他说完,激声道,“我愿献上仓阳山天仙洞府的进入之法,此物就是我在洞府之中所得,可怜我那小妹和两名忠心家老,却葬身那里。”说到最后,神色凄然。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血色宝珠。

    血河珠!

    藏在晏迟体内的血河老祖份身,见到此物,却是贪欲大起。

    此物蕴含浩大的血道之力,将之吸取,可以大大增进血道修为。对他而言,几乎是抗拒不了的诱惑。

    那仓阳山天仙洞府,他也知晓一二,却未去过。若是那洞府中,此物不止一颗,自己能获得的好处,超乎想象。

    到了那时……实力大为恢复的他,就能将晏迟这小子的魂魄,全然吞噬了!

    血河老祖份身的境界远高于元婴期的晏迟,因此他能窥测到晏迟的念头,晏迟却无法窥测到他。

    血河老祖立刻对晏迟道:“此物对你大有好处,且答应下来!”

    望着站在面前,脸色悲痛中透出坚决的夏侯英,晏迟却有所迟疑。

    在他踌躇之时,夏侯英却又接着道:“晏城主可是信不过我?恕我冒昧,我也不敢全然信任城主,我夏侯家已然濒临灭族,我只能小心一些!为表诚意,望能与城主结下血契。一旦结契,我就立刻将这宝物献上,并为城主带路,前去仓阳山取宝!”

    结了血契,那就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方死了,另一方也必死无疑,只等其中一人老死,这血契才算解除。

    这个夏侯英,未免太过天真!

    晏迟正要拒绝,却听血河老祖道:“你是一体两魂,这血契之力,对你的效力只有一半,夏侯小儿死了,你顶多受点伤,我看这交易能做!”

    “如此也好。”晏迟又考虑了片刻,终于答应下来。

    结了血契,夏侯英就不得不为自己效忠。背叛自己,他必死无疑,自己却能活命。再加上那天仙洞府所得,的确是稳赚不赔!那阳溪城,能夺便夺;若是太过扎手,夏侯英还能逼迫自己?

    他要求结这血契,恐怕也只是怕死,为了保自己这条小命而已!

    第50章 遁逃

    结成血契的仪式极为简单,两人分别从指尖逼出三滴精血,注入一杯清水之中,口念契约咒文。等到两人的鲜血全然融到一处,再一人一半,各自饮下。

    那搀着鲜血的水,滑入喉中之时,两个人都隐约感受到了这古老契约的厚重力量。

    一损俱损,血肉相连,不得独活!

    “血契已成,请晏城主收下这件薄礼。此物不知为何,殊为玄奥,或对城主有用。”凌涟将那血色宝珠,双手奉上。

    “为贤弟复仇一事,我当竭尽全力。”晏迟客套了一句,当即接下。藏身于他体内的血河老祖残魂,立刻流露出饥渴至极之色!

    便是夏侯英还站在身边,他就已催促晏迟,迫不及待地从这血河珠中,开始吸取那封印在内、鼓荡着的甜美灵力。

    一股舒畅之感,涌入了全身。不消凝神感受,晏迟就知道,自己暗中修炼的血道修为,正在飞速增长!夏侯英这一礼物,送得正是恰到好处。

    未免也有些送得太巧,但他深信,自己从未露出过破绽,连他最亲近的下属都不知,这夏侯英如何知道?

    何况,结了血契,他们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夏侯英要对付他,他还没死,夏侯英自己便先反噬而亡了!

    晏迟在做什么,凌涟如何猜不出来,心中冷笑。

    “我夏侯英既为晏家家臣,也会忠心效力!”他表面上恳切地道,心中却开始默数。

    一、二、三。

    三个呼吸之后,晏迟脸色骤变!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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