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派熟知剧情 作者:秋风夕

    第13节

    一缕钻心之痛,从他体内传来,血河老祖残魂气急败坏地嘶吼,只吼了半声便戛然而止——

    这血河珠里,竟似注入了剧毒!

    这一痛让他的反应都慢了半分,待他定神望向面前的夏侯英时,只见那夏侯英也受到血契反噬,脸色苍白蓦地喷出一口血来,却还微微一笑,抬起了手:

    从他衣袖中,又飞出一道死寂黑气。

    那道死气并不惹眼,却让晏迟心中惊怖,隐约察觉到这才是夏侯英真正的杀招!

    再不多想,他不顾剧毒肆虐,全力催动了防御法宝,本命剑器清光暴涨,罩住了他周身。

    发出这“寂灭剑气”之后,凌涟看都不看一眼结果,便转身逃遁。

    就算晏迟能扛下这一击不死,他也必定会被寂灭剑气慢慢耗死,也就是多活几年罢了。

    哼,傲慢自大,不过是如此下场!

    晏迟以为结了血契,自己就不敢对付他。他仗着一身两魂,想要取巧,难道自己便没有应对之法?血契的反噬之力,也有一半被转移到了桃木傀儡之上,由那夏侯英的魂魄承受。

    至于他对自己毫无戒心,立即就开始吸取血河珠中的灵力,从而身中剧毒,就更是可笑。在原剧情中,谢晓清用此物对付晏迟时,晏迟已是半疯半癫,只凭本能行事。他一接住血河珠,就不由自主地为珠内的血道灵力吸引,将之融入体内。结果,血河珠内已掺入了谢晓清的木系真元,这饱含涅槃重生之力的真元,对以“死亡”为真意的血道灵力,不啻于剧毒。晏迟中了这一算计,耗损了大量实力。这一回,还要栽在此处。

    凌涟能透过血契那似有若无,却极其强劲的因果联系感受到,背后追来的晏迟,明显受了重伤,还在不断恶化!

    他自己却也并不好过。就算桃木傀儡承担了一半,但剩下一半的反噬之力,仍然在他体内肆虐。

    鲜血如涌泉一般,从唇边滑落。他的遁术却也没有慢下分毫。

    瞬息间,便已飞遁出城主府花木扶疏的庭院,越过云煌城的嘈杂集市上空。

    城中已响起了警戒的铃音,声声急促!四五道遁光,同时向他包抄而来,却是闻讯赶来的晏家家臣。

    有人行刺,这几个金丹期家臣出手便不留余地,操纵几样法宝呼啸而去。

    晏迟也终于勉强压住伤势,赶了上来,瞥见前面逃遁的那人,瞳孔一缩。那个夏侯英,真的是为人假扮!此际因为伤势,而无法维持化身之术,显露出了真身。他却从未见过这个青年男子!

    数道狠辣光华袭来,凌涟心念一动,玄铁枪、三枚小盾,同时飞出储物袋护住他周身。

    不过几瞬,玄铁枪盾就在几名金丹修士的联手夹攻下,迅速崩毁。

    凌涟身体一震,伤势更重。

    如此险象环生,他却纵声长笑,扬声道:“我已与晏城主结成血契,你们下此辣手,莫不是要弑主?”

    几名金丹家臣顿时惊疑地望向晏迟。他们这位素来深不可测的城主,此时已是气息衰弱,强弩之末,听得凌涟一句,更是脸色惨变。

    “务必将其生擒!”晏迟下令。

    虽然他恨不能将此人大卸八块,但自己连续中了血河珠之毒,与那诡异剑气,一条命已如风中之烛。若是此人一死,血契之力反噬,哪怕只有一半,他也有可能立即毙命!

    凌涟只觉压力顿减。那些金丹家臣,都碍手碍脚,不敢对他下狠手。

    这样一来,还有谁能阻得住他?

    再一个呼吸,他已当先飞遁入了云煌城外的山脉之中。

    ……

    师父?

    朝暮福地中,正在潜心修炼的谢晓清,忽然莫名地心慌意乱起来。虽不知这股心慌所为何来,他睁开眼,本能地抬手攥住了胸口的小木牌。

    难道是师父出事了?

    自从和师父分别后,一晃已是三年。在时光流速是外界三倍的朝暮福地中,就是九年!

    九年……

    就算临行时,他已对师父生起了质疑之心。但他对师父的思念,还是时时增加……无法排解!

    他想起师父也曾通过这小木牌,隔空同他说话,便向福地的地灵青帝,请教来了运使之法。

    以他筑基修为还不能使用,青帝为他加持之后,才能颂咒许久勉强用出,但谢晓清并不怕麻烦。他只是不敢首先开口,同师父说话……每次勾连到师父那里,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他便将这个术悄然中断。

    也不知道师父……是否发觉了自己时而会窥测于他!

    心中的慌乱感越发真切,谢晓清连忙将灵力注入枉死柳精魄,循着因果联系沟通另一头的师父。他这一番做来已是轻车熟路。

    这回他很快就感受到了虚空中传来的那熟悉的、火焰味道的气息……这气息,正在急剧衰弱下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谢晓清双手颤抖。从这气息的衰弱速度来看,师父……有可能会死!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化身如一道清风,急速飞遁的凌涟,忽然感知到了徒弟的呼唤声。

    就算隔着虚空,他也能感觉出那呼声中的关切和惶急。

    倏然转向,避开背后那剑器的雷霆一击,凌涟分了一丝心神,淡淡回道:“为师无事,你不用来。”

    便专心应付起身后数人的杀招。

    师父?

    已将凌涟给他的子母遁形符捏在手中,准备激发的谢晓清,怔了一下。

    师父说他无事,让自己不要来。师父行事向来胸有成竹,他这么说,就不会有问题了。

    但是……

    我又怎能放下心来?

    感受到的师父的气息,又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再度衰弱了!谢晓清咬紧牙关,直直地望着手中那枚以血画成的符箓,只要催动它,就能跨越万里,回到师父身边。

    师父让我不要来……我也打算结了金丹再去见师父,如今距离结丹大约还有两个月……

    可是,师父如果死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自己对师父的眷恋思念、挣扎怀疑,都会变成无着无落的泡影。我也许修为低微,救不了此刻身陷险境的师父,可我至少能为他挡下一击,至少能陪他一起死……

    谢晓清闭了闭眼睛,好让眼中的那层水雾散去。若是一起死了,那我是否不该对师父有越界之情,师父是否是个满身罪业的魔头……全都无关紧要了。

    他催动了那张子母遁形符。

    “师父!”

    眼前光景一变,他已从清凉苍翠的朝暮福地,置身于一处深山的上空。

    面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师父,只是,却满身浴血!

    咦,怎么又来了个筑基期的小子?

    追杀而至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指挥法宝转向,攻往谢晓清。这个刺客就算身负重伤一路吐血,也仍然是滑不留手。这突然出现的筑基少年,或是同党,可作为突破口!

    “星屑仙衣。”

    看到了催发符箓,隔空而来的谢晓清,凌涟并没有吃惊。他只简单地抛下一句,便捉住谢晓清往身前一带,将他护住,倏然加快了遁术。

    谢晓清也连忙回过神来,主动催发了星屑仙衣的防御之力。流转着星光的天蓝光晕,扩散开来,将两人笼罩。

    五道色彩各异的流光呼啸而至,被迎面飞来的紫电镜,放出电光,尽数挡下。这件中品灵器,只撑了一个刹那便碎成了齑粉。

    凌涟也不由吐出一口血来。

    但他已看见了山中那条潺潺而下的瀑布!

    瞬息,他就已带着谢晓清,飞遁到那瀑布之前,迅若星火地弹出数点流火,解开了结界,而后一掠而入。

    紧接而至的几件法宝,全都撞击在光华暴涨的金色结界之上,脱力地坠落下来。这道结界,竟连抖都没有抖一下。

    “师父……我是不是拖累你了……”一掠入那结界,却是一座幽静庭院,师父便松手将自己放开。过了片刻那些人还未追进来,谢晓清知道安全了,又想起刚才之事。

    又是师父救了自己!

    凌涟并未答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他的伤势不在外表,体内实在已是油尽灯枯、痛入骨髓。他在逃遁时受的伤倒没什么,主要是透过血契的反噬。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师父!”谢晓清只觉师父身体一软,慌忙将晕厥过去的凌涟,抱在了怀中。

    第51章 卧病

    幽幽绿光,从谢晓清双手间散出,笼罩在床榻上昏睡的凌涟胸口之上。

    这疗伤之术,他在朝暮福地中修行的时候刻意练过。额头上渐渐有虚汗淌下,气息也虚浮起来,显示出他已处于透支的边缘。但谢晓清仍是将这个术用到他再也支撑不住了,方才停下。

    他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床榻边缘,定定地望着那张思念多时的脸。在他刚才的治疗术下,这张苍白灰败的脸上,又多了些鲜活之气。那丝泛在唇瓣上的血色,甚至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却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

    谢晓清眼神痴迷,却慢慢地缩回了手。

    九年不见了,师父……

    凌涟最初昏迷过去时,巨大的恐慌差一点将他逼疯!他拼命调用灵力,想要救治师父,但以他筑基修为,治疗术的效力太过有限。就算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和师父一同死的准备,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着师父,缓慢却不可遏止地死在自己面前,那会是何种滋味,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样……他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好在,就在他准备强行结丹,好提升自己的治疗之术时,他察觉到,师父的状况开始好转了。

    这几日,谢晓清一直守在师父床边。探入师父体内的灵力告诉他,属于金丹修士的真元,在缓慢修补着这具耗损过剧的身体。

    师父的气息越发平稳,看起来,再有不久师父就能醒来了。

    谢晓清忍不住又伸手,替师父掖了掖被子。师父也许并不需要,但他幼时曾经照看了三年病人,这些举动早已成为习惯。若不是这里没有,他还要给师父再倒一碗水。

    我舍不得师父受苦,可是……

    谢晓清心中,又闪现出这句话。

    凌涟即将醒来,他就不得不面对那个,让他在这九年中反复挣扎、无法释怀的问题。

    师父真的杀了夏侯兄妹吗?他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魔?

    说起来,会遭外面那些人围杀,也不知是不是师父首先做了恶事。

    现在我还不能断定,可我迟早会搞清楚的。若师父真的是魔,我该如何,真要对师父刀兵相向吗?

    我不想走到那一步。若师父真的是,不如就……

    像现在这般,卧病在床,由我来照顾他吧。他不能继续作恶,该还的债我替他还,我也能同师父长久相守了。

    谢晓清苦笑起来,那双澄清的琥珀色眸子中,浮出一丝痛楚。

    像我这么坏的徒弟,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吧!

    ……

    凌涟慢慢睁开了眼睛。

    身体仍是沉重不堪,没有力气。通过血契传来的反噬之力,已经伤到了他的本源,不是一时半刻能恢复的。但解决了晏迟这一心腹大患,倒也不亏。

    他一眼就望见了守在病床边,手中笼着绿光的谢晓清。瞥见他醒了,露出喜色,将手中的治疗术停了下来。

    “师父,你醒了。”谢晓清道。

    这一幕有些眼熟,却像还在平安镇时,他被人暗算中了咒术,也是谢晓清守在他床边。那时谢晓清尚且年幼,不及他胸口。如今在朝暮福地过了九年,他这徒弟,已成了个青年人,大约也赶得上他那么高了。

    想到这里,凌涟心中一晒。他记性很好,却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怎么还回忆起了往事。

    “嗯,为师没有大碍,你去休息吧。”看见谢晓清的脸色,凌涟就猜出他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日,必然耗费甚多。

    “师父是否还不能起身?”谢晓清果然是累了,道,“那徒儿就在此间打坐片刻,师父有什么事,叫我就是。”

    “好。”

    谢晓清打坐之际,凌涟也静静地闭目养神。有伤在身不能动弹,换做常人也许难以忍受,对修道之人,却也算不上什么。

    心性修炼而已。

    从虚空中传来的血契的反噬之力,还在无声无息地在他体内腐蚀,只不过被削弱了一半后,与他金丹期的自我修复力比起来,还是修复力略占上风。

    凌涟早料到如此。——他从未打算陪晏迟一起死!

    只不过,在晏迟毙命之前,他大概都不能起身了。

    ……

    有师父在身旁,谢晓清终究是无法心静如水地修行。

    灵力运转了两个大周天,疲累的身体舒畅了不少,他便收功起身,走到床边。

    师父这是又睡着了吗?

    他望着病榻上那合着双眸的俊美面容。到底是身体太虚了……

    满室安静,他也悄无声息地站在床边,望着师父发了一会儿呆。却不敢再做什么举动,师父会被他惊醒的。

    正要转身回去,继续修炼,却听从外界传来轰隆一响,连地面都震动了两下。像是被厚重墙体挡了一挡,消减了许多而传进来的雷声。

    谢晓清一怔。这声音又来了!几日来,他时而会听到。

    却见躺在床上的师父,似乎被这声音惊醒,睁开了眼睛。那双幽深的双眸,又望向了自己。

    谢晓清莫名被看得有些心虚。

    “师父……”谢晓清低声问,“你也听到了吗,那好像是有人在攻打这里?”

    “嗯,”凌涟仍是神色淡淡,“这结界甚为牢固,他们攻不进来的。”

    师父既然这么说,那便没什么好担心了。谢晓清心里却生不起欣慰之意。如今师父身受重伤,自己又仅是筑基修为,能受结界庇护,安稳无忧,也算不错了。

    可自己和师父……又是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座洞府之中?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天日的事情,只能躲躲藏藏一样!

    “师父,他们为何要追杀于你?”谢晓清忍不住问了出来。

    师父他……恐怕不会回答吧!自己也并不想听这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要问。

    谁知,师父的反应却全然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我刺杀了他们的城主晏迟。”凌涟全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平静地答道,“我能预知到某些事情,晏迟在五百年后将成为屠戮天下的杀星,届时白骨盈野,我也没有把握活命,只能先行一步杀了他。”

    他深深地望了谢晓清一眼,忽而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对为师有了些质疑之心,我的话你未必全信。我刚才所说,却可以立下心魔誓。”

    他这一笑,以及带笑所说的话,让谢晓清心中一痛,瞬间连呼吸都滞住了!

    师父,徒儿不是不想信你……

    可就算这句话快到嘴边,他仍是克制住自己,没有开口制止,让凌涟将那句心魔誓言,清清楚楚地说完。

    发下了心魔之誓,就绝无可能虚假。

    原来师父是真的要拯救世人!

    谢晓清心中刺痛仍在,又多了不少对自己竟然怀疑师父的愧疚自责,可是更多更多的欢喜,却无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嘴角禁不住上翘,谢晓清绷不住,笑了起来。

    他似乎,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师父也许做了错事,可是愿意拯救世人的他……并不是邪魔,不是么?

    他自己,却是看不见自己眼中,倏然灿亮的光彩。比最为明亮的夜星还要亮,可是哪一颗夜星,也不会如他的眼睛这般,满溢着让人一看,也会随之而开心起来的幸福之意。

    “师父……”一直小心翼翼地谨守界限的他,有些忘形地蹲下身抱住了师父的手臂,笑道,“我之前……的确有些杂念,师父不会怪我的,是么?”

    不待凌涟回答,他又笑道:“其实在这洞府中也不错,颇为清净,只要忽视了外面的那帮人。他们定然是徒劳无功,迟早会走的。”

    “没错。”相比谢晓清的兴奋,凌涟的反应就要清冷得多。

    谢晓清早知道师父性子淡漠,也不在意。他却像压抑了好久的感情,爆发了就再也收不回去,再也不肯放开师父的手。

    第52章 养伤

    “……后来之事便谁也不知了,据传百年后有人见过齐林的真身,确实缺了一只角。”

    谢晓清手中治疗术的绿光在慢慢消失,而凌涟也差不多将这桩上古大能间的轶事讲完了。

    谢晓清每日都会来替他疗伤,和他说一阵子话,再去修炼。

    凌涟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卧病在床,觉得寂寞。自己倒是无妨,会因无人说话而寂寞的,恐怕是谢晓清自己吧。他还太年轻,毕竟心境不足。

    谢晓清从小长在小镇中,后来也没去过几个地方,眼界有限,日子久了便没什么话好说,倒是凌涟主动开口,拯救了他无话可说的尴尬。

    以凌涟七百多年的见识经历,随便引出一点来讲,都足够讲上几个月的了。

    看谢晓清听得有趣的样子,凌涟心中失笑,也不知道是谁在陪谁说话?

    “师父你刚才说的那听风崖、落沙湾,我还从未去过。真想去看一看,遥想一番前辈大能的风采。”谢晓清笑道。

    他注视着凌涟,眼神晶亮:“这世上还有很多我想去的地方……等离了这里,我想和师父一起踏遍天下!”

    “好。”凌涟自然不会泼他冷水。

    自从那一日,谢晓清忘形地抱住了他的手臂,他的胆子就似乎大了不少。说话间,他这徒弟就偷偷地、又似乎再自然不过地捉住了他落在被褥外的手。

    “师父,”谢晓清撒了娇又有些不好意思,“外界三年,朝暮福地里却是九年过去,其实我都是二十四岁了,师父会不会嫌弃我这么大了,还不够稳重?”

    他这话让凌涟不禁回想起最初见到谢晓清之时。那时还像只软乎乎的小兽,一晃眼也这么大了。凌涟笑道:“若是凡人,二十四岁的确可以抱儿子了,但修道之人寿命以百年计。在我眼中,你还是个孩子。”

    这确是实话。算上上辈子,他也有七百多岁了。莫说是在三倍时间流速的朝暮福地中只待了三年,就是待了几十年再出来,对他而言也还是个孩子。

    “抱儿子……”被凌涟这么一调侃,谢晓清连耳朵都红了,“我从未想过娶妻生子,师父又取笑我。我只想和师父一道,四处历练,求仙证道……”

    若能结为道侣,那该多好。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

    不过,就如现在这般师徒相称,也不错了……

    “师父,你好久没有下床走动了,我扶你出去透个气吧。”谢晓清接着又道。

    见凌涟允可,他便扶着凌涟下了床。让他把身体重量交在自己臂上,半搀半抱地带他慢慢走出了屋子。

    说是出去透气,由于不能出结界,也只能在洞府这一方小天地中走走。

    庭院里,仍笼罩在终年不变的黄昏中,让人不由生起时光静谧之感。

    走出来后,凌涟却是一愣,庭中原本零落枯萎的花木,都重新繁茂了起来。看来是谢晓清有心照照料了一番。他体内有浓郁的木灵血脉,能令这些灵树琼花焕发生机也不奇怪。

    谢晓清看了师父一眼,知道师父已发觉了自己的这点小布置,心里暗暗高兴。

    “师父,就在这里坐下吧。”知道师父爱洁,他先施了个辟尘咒,再扶师父在梅树下坐了下来。

    这儿不像床榻,可以倚坐,谢晓清知道师父身体无力,便一手从背后揽着他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也是他的一点小小私心。

    凌涟向来都将黑发用道冠束得整整齐齐,如今卧病在床,长发也都披散下来,还颇为柔顺。蹭到谢晓清手上,却让他心里痒痒的。

    清风徐来,落花满地。

    “其实这里也是个好地方。”谢晓清静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以后要走遍天下,也可以时不时回来住上几天,当做休息。”

    凌涟没有接他的话,却是一晒。《缥缈仙途》中的男主谢晓清,自从踏上修仙之道,就或主动或身不由己地东奔西走,几乎没有停下来喘息的时候。那个谢晓清,倒也没说过如此恋家意味的话。

    自己这般冷血无情,怎么反而教出了如此柔软多情的弟子?

    “师父,你笑什么?”却是谢晓清发现了他的反应。

    凌涟但笑不语。

    谢晓清知道问不出来,便不再问,动了动好让师父靠着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停了一会儿,他又主动开口:“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每次师父要来的日子,我都在自家院子里等……”

    这个院子,似乎勾起了谢晓清的回忆。

    “当然,我家的院子没有这么精致,只有一棵比我年纪还大的老槐树。”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师父,就觉得师父如仙人一般,好想再见到师父。”

    “后来娘病倒了,我担忧她的病,又要忙前忙后照顾她。每三个月师父来的那一晚,都是我最期盼的时候,从那天早上起,我就很开心……”

    谢晓清絮絮说着。他一开始还是觉得太安静了,想要说些什么打破气氛,到后来却深陷在了回忆之中。

    那段回忆并不如何美好,可在那灰暗之中,至少还有让他回想起来,就会不自禁地笑起来的东西。

    他有些零乱地说了很久,才想起去看身旁的师父。

    自顾自说了半天,师父已经睡着了吗?

    谢晓清一怔,有些赧然。他伸手,轻轻取下了凌涟发间一朵刚飘落的花瓣。

    第53章 院中

    谢晓清倾了倾身体,离师父沉睡的面容更近了些。

    呼吸相闻,若是能再近一些,就能吻上师父的面颊……

    然而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望着凌涟,没有再动。

    他并不是怕师父责怪于他!

    师父对自己向来温和,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谢晓清也知道,这种事是要你情我愿的,他不能趁着师父熟睡就擅自行事。

    师父也许只把自己当做徒弟,不像自己,有这些龌龊心事。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也不知道,师父还打不打算再收弟子?自己本来应该很欢迎再来个师弟或是师妹,壮大师门的,可想到此事,却不如理应的那般高兴。

    就算成不了道侣,我也想独占他……

    谢晓清神色温柔。

    夏侯兄妹之死,还有玉道人和地灵婆婆说的师父罪业缠身,他并没有全然忘记。师父现在还有伤在身,先行放下,等他伤好了,他会问清楚的。不过,师父有拯救世人之心,本性不坏,就算犯下了过错,也该是有他的理由的……他会陪着师父一起,将这些罪业一一偿还。

    他就这么抱着凌涟,胡乱又想了许久。忽见又一瓣梅花,悠悠飘落在师父额心之上。

    他伸手去摘,到了半途又停下贪看一眼。

    师父的样子……真是俊美风流!

    他正要再次去摘那瓣花,却见凌涟睫毛颤抖一下,睁开了眼。谢晓清一吓,整个人都僵硬了。

    “发生何事?”凌涟见他表情有趣,笑着问道。

    “无、无事……”谢晓清有些慌张地道。

    凌涟倒不是真的睡着了。他只是刚才忽然心中一动,闭上眼沉下心神许久,仍是捕捉不到那丝玄机。

    难道还是天道见事难善了,在警告于他?

    凌涟心中冷笑。即便是天道,忤逆了又如何!

    在他们面前右侧,十步之外有一棵玉皇李树。原本虽然没枯死,也只结了稀稀拉拉几颗拇指大的果子,被谢晓清照料之后,倒长出了两三颗绛红色、饱满圆润的玉皇李,看上去可以吃了。

    凌涟不经意地瞥见这棵李树,忽而一笑。

    “若你为了食其果实而手植一棵树,眼见这树愈见茁壮将可采撷,这果实怎么可能不吃?”

    他这话像是喃喃自语,却更像在告知天道。

    咦,师父在说什么?一旁的谢晓清却是不明所以。他看了看凌涟,又看了看那棵玉皇李树,似乎明白了什么,也笑了起来,笑得带点孩子般的淘气:“我一直以为师父不食烟火,原来也会嘴馋想吃东西。”他带着十二分的温柔纵容道:“我去帮你摘来!”

    他想岔了,凌涟自然也不会解释,只是带笑看了他一眼。

    谢晓清说要去摘李子,却舍不得放开倚靠在自己身上的凌涟,他又无法如金丹修士一般隔空取物,略一思考,便默念咒诀,掌心下翻,贴在了地面上。

    翠绿的藤蔓,从地底钻出,迅速地抽条生长往那棵玉皇李树涌去。

    眨眼间,藤蔓已窜到了李树下方,攀爬而上。谢晓清凝神操纵,藤蔓中的几枝,灵巧如手指地将熟透了的三颗李子裹住,轻巧地一牵,便逐一摘了下来。

    谢晓清又操纵藤蔓,捧着李子往自己这里带了回来。

    凌涟看他露了这一手,暗自赞许。这藤蔓之术不难,要做到这样却并不简单,需要对灵力极强的掌控力。

    “师父,”谢晓清从藤蔓送来的李子里取了一个最红润的,用衣袖将其上的浮尘拭得干干净净,再送到凌涟嘴边,“请吃。”

    这般捉在指间直接喂,未免有些亲昵。凌涟也没有在意,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

    他吃得谢晓清心头痒痒的。

    “味道如何?”谢晓清满眼都是笑意。

    “还不错。”凌涟笑道,“你也尝尝看。”

    “嗯……”谢晓清应了一声,却还定定地望着自家师父的脸,不愿移开。

    那玉皇李汁水丰沛,绛红色的汁液染了一点在凌涟唇上。让那因为久病而颜色浅淡的唇,多了一丝惹人心悸的艳色。

    我也想……尝一尝……

    “师父吃的这一颗,定然是最好吃的吧。”谢晓清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待凌涟一怔,似笑非笑地望向他,又羞涩得满脸红透,慌忙把脸转到一边。

    谢晓清掩饰一般地取了个玉皇李,食不知味地几口就吃完了。

    清甜的味道弥漫在齿间,却安抚不了他的心猿意马。

    他想尝的是师父唇上的味道……

    若是自己能仔细品尝……不,只要能轻轻蹭一下就好……

    不对,他在心里阻止自己,师父还在身边,我怎么就这般肖想他……

    他又悄悄扭头,看向凌涟。凌涟仍是神色宁静,回望了他一眼。眸色如水一般清净无澜。

    师父……凌涟这淡淡的一眼,却让谢晓清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似乎也起了些异常。

    察觉到自己快压抑不住,谢晓清连忙默运清心诀。

    师父说过,修道之人心志坚定,些许很容易压下去的。

    定神良久,他才觉得自己回复了正常。偷偷打量凌涟的脸色,不知道师父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却不动声色,谢晓清也就索性当他不知道了。

    “师父你……冷不冷?”静了片刻,他没话找话地开口。

    庭院里不同于屋内,有些凉风。

    凌涟摇摇头,谢晓清“哦”了一声,却还是用空着的那只手解下自己外袍,盖在了凌涟身上。

    “师父,这儿木灵浓郁,木能生火,对你的体质也有好处。不如就在这儿多坐一会儿吧。”

    谢晓清说得恳切,其实又在转着他的小心思。

    要是回屋子,就不能和师父如此亲近了。

    见凌涟没有异议,便小心地动了动,好让师父更舒服地躺在自己怀中。

    ……

    数月之后。

    屋内蒲团上,谢晓清慢慢收功,睁开了眼睛。

    全身灵力圆融如意,他终于筑基大圆满了!

    在朝暮福地中,他原本只需要两个月就能尝试结丹。但来到这洞府之后,没有了福地中那得天独厚的资源,又要照料师父消耗了不少时间,他足足拖了一年,才到了筑基圆满境界。

    谢晓清起身,走到师父床边。

    凌涟似已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如以往一般在闭目养神。

    “师父,”谢晓清灿然一笑,“徒儿已然筑基圆满,这就去冲击金丹。若能成功,就能提升治疗之术,早日让师父身体复原了。等到那时,我们师徒俩就联手杀出去,好不好?”

    他笑得满室阳光。

    “好,为师等你的好消息。”凌涟亦笑道。

    等谢晓清转身走出了屋子,准备找个空旷处结丹,凌涟含着温柔笑意的双眸,又渐渐冷了下来。

    如万载不化的寒冰。

    我若是你,可不会如此高兴……

    你结丹之日,就是你我师徒缘尽之时。

    第54章 死亡

    天地间的灵气都化为风云,汇聚而来。

    在这终年静谧的小世界中,也许是第一次,出现了这般特异的天象变化!

    笼罩着暮色的天幕愈发昏暗,浓重的灵气之云将之遮蔽。云气中,一袭青衫挺秀潇洒。

    谢晓清凝定心神,将蜂拥而来的灵气引导入体,融入刚刚凝结的丹核之中。

    半晌,一声雷鸣震彻洞府,云烟也随之散去。

    谢晓清徐徐落地,露出欣喜之色。顺利结丹了!

    体内鼓荡的灵力,比之前要浑厚上几十倍。他伸出手来,灵力便自发地吐露而出,凝成翠绿的一团悬停在掌心上方,心念一引,又缩回了掌中。

    金丹一成,术法效力会大大增强,可以让师父尽快好转起来了!谢晓清满心高兴地想,以后也不会再拖累师父,却可以保护师父了吧。

    谢晓清连忙穿过庭院,往凌涟所在的那间屋子走去。

    “师父,徒儿成功结丹了!”

    一踏过门槛,他就迫不及待地道,快步走到凌涟病榻前。

    凌涟静静躺着,不像往常那般面带温和笑意。望着站在床边的谢晓清,只道:“你过来。”

    谢晓清一心想听到师父的赞许,还来不及诧异,便乖巧地再走近一步,凑到了凌涟跟前。

    见师父动了动,似乎想支起身体,又伸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扶坐起来。

    “……”

    师父披散的乌发从肩头滑落,拂在他手臂上。他还来不及让心中痒痒的感觉散去,就听师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脸上笑容还在,谢晓清便怔住了,他只觉……如在梦中!

    他恍惚地望向师父,望见一双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在他的注视中,凌涟伸手,慢慢将自己的外袍解下。

    而后,又是素白的中衣……他的动作有些吃力,谢晓清在他养伤期间,一直为他事事代劳,见到这番情景也不由自主地伸手,替他继续下去。

    凌涟也没再自己动手,由着他将自己的衣物一件件脱下。

    待谢晓清褪下了最后的亵衣,看见了师父那柔韧结实、白皙如玉的身体,他一震之下,仿佛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不对,我、我还是在做梦吗?师父怎么会……怎么会说……

    可他却无法将目光从这具渴望了太久的身体上移开……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怔住不敢动的谢晓清,察觉到师父抚住他后背的手上带了些力气,把他带向了自己的身体。

    青色的衣袍也被解下,随手丢到一边,慢慢滑到了地下。

    谢晓清抱住师父身体的最后一刹,还在不安,我真的能这么做吗?

    他不是没有做过和师父这样的梦,可梦醒之后都会涌起愧疚。因为他潜意识觉得,师父不是他可以亵渎的!

    我真的要……这么做?

    能让灵魂焚毁的炙热席卷了身体,他终于将所有顾虑都抛在了脑后。

    吻了上去,谢晓清终于尝到了师父唇舌的滋味,柔软得好似会化在他口中一般……

    呼吸粗重起来,下面更是涨得难受,他抱着身下那柔韧滑腻的躯体难耐地蹭动,像盲目狂躁的小兽,不知该如何将这股躁动不安发泄出来。

    他也听见身下人清浅的呼吸渐渐急促。

    忽而一只手捉住了他的那里,轻柔地将之引入了某处。谢晓清几乎是出自本能地明白过来。

    他用了些力气,深入进去。他感觉到自己侵入到了别人的身体之中,这个别人……还是他最心爱的师父。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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