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有匪君子 作者:谢青黛

    第2节

    ☆、第七章人笑我苦雨凄风离父母 吾却道不是冤

    命运大神向来是威力无匹的,即使是我们开了作弊器的主角也无法改变强大的命运轨迹,林妹妹终究还是在六岁这一年抛父入京,一进荣国府,宝黛初逢,开始了她短暂而又凄美的一生……打住!!!

    荣国府老太君频频来信,只道是思女心切,又可怜孙女儿,日日悬心,只盼着能接了外孙女来养在跟前,也不枉与贾敏母女一场云云。

    若是以往,林海自然忙不迭将黛玉交到贾母派来的几个三等婆子手里,毕竟丧母长女的名头实在是不好听。

    可如今他却存了另一番心思,随便打发了贾府的几个婆子。又给贾母去了信,只道是夏日炎炎,恐黛玉年纪小禁不住。 且林琛亦是要入京求学,不若让他们兄妹一同,初秋启程,两厢便宜。

    贾母得了信,倒是有些诧异林琛也会随着过来,王夫人在一旁笑道:“许是林姑爷见京城名师众多,咱家家学也是数得上的。林哥儿过来了,又是亲戚,苦读一番挣个功名才是正理呢。”

    贾母便叹道:“这便是没有爵位的人家的苦楚!你见我们这样人家,几时有爷们儿挣命般的求个功名的呢。林家原也是有爵位的,姑爷又仰承天恩多袭了一代,到了林哥儿这里却是没有的了。小小年纪,倒是可怜。”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笑着奉承,唯有李纨在一旁,面色讪讪的,不敢说话。

    因为林家来了两位主子,有一个还是爷们儿,就算王夫人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吩咐仆役洒扫收拾了一个院落儿出来。

    倒是贾政,听说林琛是为了求学而来,可见是个肯读书的,再三的吩咐了王夫人定要收拾个齐整清净的院子。

    王夫人笑着应承下了,心中更是厌恶林家兄妹。可怜林琛,与王夫人一个照面儿没打,倒是结下了好大梁子。

    贾府这边尽管王夫人百般不愿,再三推诿,到底是拖拖拉拉的收拾开了准备迎客了。

    相比贾府的有两下没两下的折腾,有两位主子即将出行,林府的阵势可就称得上是惊天动地轰轰烈烈了……

    兄妹二人出行一应的行李衣物,自有身边伺候的人打理,必定是百样齐备周周全全的。

    真正让林家父子费心考虑的,却是兄妹身边伺候的人。

    要是以前,林海肯定是会将儿女身边伺候的一律精简了,免得岳家以为自己是怕儿女受了怠慢,巴巴的派上这许多人护着围着。

    可是自从林琛跟自己说起贾家的几个姑娘后,林海是彻彻底底改了想法。这人啊,不仅要带,还要往足了带!

    林琛则是根据自己这些年的观察,拿了林府的花名册来一个个的圈画,希望借着这次出行的机会给林府来个大换血。

    父子两个各有各的思量,又窝在书房里商议了许久,终于敲定了这次的随行人员名单。

    林琛身边的人不变,仍是孙婆子,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厮四个,长随四个,粗使的丫鬟婆子就不带了。林海又给他添了个书童。

    黛玉身边的人便有些微妙了。贾敏死后,她身边四个得力的大丫鬟,红粉青蛾两个仍在正房守着,罗绮文秀却是跟了黛玉的。

    林琛二话不说将两人划去,理由是两人年纪已大再跟着姑娘未免委屈,不如放了出去。其娘家既不在此,便拜了干娘自行娉嫁吧。

    至于另两个大丫鬟雪雁雪雀,林海嫌年纪太小,换了下来,林琛便将黛玉身边自己冷眼取中的两个二等丫鬟升了一等,仍是唤作雪雁雪雀。

    林海更是将黛玉的二等丫鬟增了两个,那两个俱是身量丰满的,若不是林琛拦着,林海恨不得再找上三四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塞给黛玉!

    林琛只得陪笑道:“儿子已经给先生去了信,先生答应了帮着给妹妹寻几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到时候有嬷嬷教导着妹妹规矩,她素来便是个懂事的,自然会出落得规规矩矩一步不错的。父亲又何苦来哉!”

    林海倒是理直气壮的很:“你如今是满肚子的主意,心眼子比谁都多,谁也欺不到你头上来,我自是不担心的。你妹妹小小年纪,又是一介女流,哪怕受了欺负也不敢做声的,我自然要为她想得周全些。”

    林琛哭笑不得,心中倒是有些感动,但还是据理力争的死命的拦下了林海塞过来的几个威猛高大……的丫鬟(= =)

    尽管之前两父子一直用忙碌来遮掩离别的忧伤,但是到了真正离别的这一刻,便是标榜严父的林海,也微红了眼眶,哑着嗓子叮嘱林琛这些天早已被翻来覆去叮嘱过的话。林琛却微微低着头,每一句都听得很认真。

    黛玉早在一旁哭的泣不成声,林琛拿帕子替她擦了泪,牵着她的手走到林海面前,两人一同跪下,端端正正的拜别父亲。

    看着江边那个越来越小却怎么也不肯走的影子,林琛发现,此刻自己对于林海,竟是真正的有几分不舍。

    又看着一旁强忍悲戚却懂事的不再掉眼泪的妹妹,林琛知道,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初入红楼的旁观者。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亦有了牵绊和责任,他的肩上扛着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黛玉林海乃至整个林家的未来。

    黛玉毕竟还小,又是第一次乘船,难免有些不适,林琛命人拿些橘皮给她嗅闻了方才好些,也幸亏这番折腾,黛玉晚上也没了悲花泣月的力气,早早的睡了。

    林琛到底有些不放心,又差了兰薰过去照看。

    这边林琛正在熬夜看着书,毕竟一到京城庄先生必然会考校自己。林琛这些天虽然看着勤勉,偷没偷懒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报应不爽,正苦逼的刷夜k书,争取在去京城的路上将进度赶上来。

    桂馥在一旁边替他添序茶水边眼皮子打架,一不留神便洒了,忙忙告罪。

    林琛见她们几个果真瞌睡的不行,便让她们自己睡觉去,几个丫鬟最是清楚自家主子是说一不二的,忙忙散了。林琛再翻一页书,傲娇的觉得果然是古人啊,连夜都熬不了。想当初他为了把生意对手弄的家破人亡,那可是生生的三天两夜没合过眼啊(≧▽≦)/……

    等到林琛看完了半本《朱子集注》,惊觉时候不早了,决定吹吹小风,然后把朱子看完……

    就在林琛打开窗户的一瞬间,惊觉不对,忙侧身避了过去!可惜小孩子的身子灵活有余,力量却小的可怜,外面偷袭那人见一击不成,干脆推开他死死抵上的窗子闯了进来……

    林琛死死盯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再一次深深地恨上了自己这副小胳膊腿……

    姬汶见他乱颤,还以为他是被吓得,也懒得管他,只沉声道:“我不打算要你性命,不过要借你的地方住两天了。”

    林琛拼命点头,用指着被他捂住的嘴依依呀呀的比划。姬汶并不拿开手,反而将他箍得更紧,慢慢的放下匕首,在怀里摸出一条湿哒哒的帕子就往他嘴里塞……

    林琛出手如电,猛地击向姬汶腕间穴位,趁他吃痛,赶紧使了个巧劲儿从其怀里钻了出来。姬汶刚想动作,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林琛满脸温柔的看向自己手中的……砚台,砸人效果果真堪比国民神器板砖啊……

    前任黑道太子爷终于干了回老本行,哼哧哼哧将人捆了,利落的打上个水手结丢在一边。刚忙活完,就听到桂馥在门外问道是不是出事了,随口将其打发了,捧了杯茶坐等“俘虏”醒来。

    姬汶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被捆的严严实实的躺在地上,而那个可恶的小子却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暗暗用力挣了几下,却发现这绳索捆的极为巧妙,他愈是挣扎便收缩的愈紧,不过白费力气罢了。只得恨恨的停了下来。

    林琛见他终于消停了,更是笑眯眯的,温文中带着一咪咪羞射的问道:“不知兄台贵姓?这般时辰拜访在下所为何事?”

    姬汶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愣了一瞬,板着脸道:“我是何人与你并无干系,还不赶紧放了我!”

    林琛依旧笑咪咪,一边上前一边道:“不要紧,你不说,我难道不会看么?”说着便开始动手……扒衣服!

    姬汶一边躲一边骂,只觉得自己这一路被追杀到跳江也没有现在狼狈。

    林琛不以为意的继续摸索,终于有所斩获。不过……林琛看着自己手中一枚刻着“玄彻”的玉质闲章眼神呆滞……若是他没有记错,他特意向自家师傅打听过,当今圣上第九子敦郡王的字,便是“玄彻”……

    看着躺在地下骂骂咧咧的粽子君,林琛真的想把桌子上的那把匕首往自己心上插啊啊啊!!!!

    ☆、第八章大少爷言辞试探九皇子话里机锋(捉虫

    姬汶感觉有人拿着一张冰凉的帕子替自己擦脸,是哪个笨手笨脚的丫鬟服侍的,居然用冷水给自己擦脸。姬汶想开口训斥,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林琛见他嘴唇翕张,以为他是渴了,急忙倒了水来喂他。

    姬汶只觉得眼前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晃荡,却是渐渐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又怎么会喝下林琛的水呢?强挣着抬起手将水杯打落下来,就这么个动作都让他出了一身汗,只能气喘吁吁地靠在床上瞪着林琛。(说真的,为毛这段总感觉怪怪滴…………)

    林琛看着满脸警惕的姬汶,无辜的摊手道:“你有些发热,我已经给你吃过丸药了,但是还是多喝些水比较好。”

    姬汶恨恨的盯着他,哑着嗓子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对我?”

    林琛满脸纯良,认真的回答道:“小子姓林名琛,扬州人士,正准备与家妹赴京投亲。至于我为何如此对你,好像是仁兄你自己先用匕首相威胁,我不过是自卫而已。况且如今你好好的躺在床上,我也算得上是以德报怨,于你有恩吧?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姬汶暗暗思忖扬州姓林的人家极多,但是能用得起蜀锦裁衣的除了那一家不作他想。

    也是,也只有林海那只狐狸才生的出这般难缠的儿子。想着出宫时父皇的若有若无的暗示,姬汶心一横,无论成与不成,他也只能试上一试了……

    “所以说,你是当今皇子?”林琛凤眼微挑,眉目间却是满满的不信,“你叫我如何相信一个偷偷摸摸爬到别人船上二话不说就拿刀子威胁主人的人,居然是当今龙子?就算我年纪小,你也得拿些撑得住的理由糊弄啊。红口白牙的便说自己是个郡王,那天底下岂不是人人都是皇亲国戚了。”

    姬汶气得吐血,这个死小子!

    形势迫人,姬汶也不得不低头,按捺着一腔怒火解释:“我的确是当朝敦郡王,不过如今郡王印信并不在我身上,倒是有一物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说着便向自己怀中摸去,却发现自己居然换了衣物。

    林琛忙道:“当时你浑身湿哒哒的,我只好给你换了一身。你的衣服在地上呢。”一边将一堆湿淋淋的衣服递给他,偷偷地将那枚玉章放了回去。

    姬汶仔细的摸索一番,将那枚刚刚放回的玉章拿了出来,递给林琛。见林琛面露不屑之意,只好解释道:“你看着枚章子下面刻着的‘玄彻’二字,便是圣上钦赐于我的字,这枚玉章亦是我十五及冠之时圣上赐的,各位皇子均有。若非军国大事,是可做郡王印信的。”

    林琛这才作出一番将信将疑的样子,仍是嘴犟道:“我又不认识,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不过眉目间却有了几分紧张。

    姬汶知道他已经是信了七分,不过是碍于之前的言行不敢承认罢了,心里有了几分安稳,便道:“本王之所以来你的船上,却是因为本王奉旨微服体察,哪里想得竟有些个贼子无法无天想要劫财害命。本王扈从皆战死,唯有死士拼命护着本王入水逃生,这才到了这里。”

    林琛听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心里好笑,神色却有了变化,正是七分恭敬三分忐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拱手对姬汶道:“郡王殿下既到了草民的船上,草民自会以命相保殿下周全。之前小子不知殿□份,诸多冒犯,还请殿下降罪。”

    姬汶见他服软,心情好了八分,很是大度道:“不知者无罪,我原也有些不是。不过你且记得本王此次出行事关重大,切不可向他人提起本王行迹。”

    林琛忙一脸恭敬严肃的应了,姬汶满意的点头,打算挥手叫林琛退下,却发现如今是在别人房间里,悻悻然收回手望着林琛。

    林琛闻弦知意,将一床被褥移到软榻上,笑道:“事体特殊,草民只好冒犯了。”

    于是,在姬汶的防备试探,林琛的纵容默许下,两只开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同居生活……

    早上桂馥几个过来服侍林琛洗漱,却被林琛拦在门外,只叫她们将东西放在门口,以后三餐也只能放在门口。因为从今日开始,他林大少要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了,一心一意的读书,万万不能被打扰了。

    林琛将东西端进来放好,看着床上半倚着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无奈。原本他的确打算入京后再暗地里向九皇子示好的,却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此时遇到。

    姬汶懒洋洋的起身,别指望他一个郡王会自己动手穿衣,服侍他梳洗更衣的仍是我们可怜苦逼的林小童鞋……

    姬汶发现有些不对,装作无意道:“你的侍婢倒是贴心,连你日后的衣服都做了,该不会是连你的喜服都一并做了吧。既然如此,你为何连洁面束发之事都颇为娴熟?”

    林琛知道他疑心自己,面上分毫不露,笑道:“回殿下的话,草民三年前拜了一位先生。如今这衣物便是草民吩咐了专程送给先生的,这服侍人的本事亦是当初在先生身边时学会的。先生对草民恩重如山,草民寸草之心虽不能与三春争辉,却也是草民的一番心意。”

    姬汶倒是有了几分好奇,林海自己便是一甲传胪的探花,居然有人做了他儿子的先生,而且听林琛的意思,这位先生在林家亦是地位颇高。

    想了想道:“那不知你这位先生姓甚名谁?敢做探花之子的先生,想必学识亦是不低吧。”

    林琛见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是有些惊讶,虽然很快按捺了下去,姬汶却仍是见到了,心情顿时颇为愉悦。

    林琛回道:“回殿下,先生姓庄讳游子少游,草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只是父亲提起先生时亦是赞叹不已,说先生是当世了不得名士。”

    当然是了不得的名士!庄游这几年行踪不定,便是父皇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哪儿,居然是在林府,还当了林琛的老师!

    而且现在看来,还是与林家关系不浅的样子!姬汶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晕了。

    林琛却是继续道:“草民此次入京,便是为了继续求学,只因先生打算常住京师,家父便让草民早几年进国子监,两厢便宜。”

    姬汶听到这句话神色数变,再次打量了一番这个救了自己的小小少年。

    他一直帮前太子盯着江南,自然知道林海膝下不过一子一女,可没想到这只老狐狸为了保全自己,竟然连唯一的儿子都舍得送出去!

    想到此番下江南的原因,姬汶苦笑,同是被放弃的废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他人?

    回身坐到书桌前,对林琛笑道:“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位庄游庄先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传言其三岁能诗五岁能文,不仅经书娴熟学富五车,其权术谋略亦是万里挑一。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个难得的雅人。这样的人做你的老师,你可是积德了。”

    林琛虽然知道自家先生很牛逼,但听到当今皇子对他也是满口赞誉,更是与有荣焉,当下便对姬汶添了几分好感。

    两人在房里不得出去,只好互相说话解闷,姬汶自幼跟随太子读书,师傅亦是德高望重的顾宏顾太傅,加上他又很是办过几件实差,见识学识自是不俗。

    而林琛出身诗礼之家,师从名儒,更有上辈子做黑道太子的阅历在。虽然不能像姬汶般诗文典故信手拈来,但有现代人的眼光在,也是频有新奇之语。

    一时间刚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竟相谈甚欢,颇有相见恨晚之势。

    愈是与林琛交谈,姬汶愈是暗暗心惊林家的教养,想林家不过一个二流世家,却相传五代,其间多少高门倾颓世家败落,可林家一直是好好的。如今见到林家后人,姬汶倒是明白林家不败的原因了。

    林琛则是很满意这位未来老板的学识见地,这位九皇子果然和他推测的一样,是个野心勃勃却极能隐忍的人,城府莫测,手腕高端。这样的人,果然是天生的帝王。

    想到姬汶多次有意无意的试探,林琛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城府虽深,手段还是稍显稚嫩。不过相信这次扬州之行,一定会改变这位少年郡王吧。

    从云端跌落,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日子,是最能磨练一个人心智的。当然,若是此时施以援手,亦是最能够虏获一个人信任的呢……

    林琛看着面前说到兴起的少年,终于微微笑开……这样很好,不是么?

    ☆、第九章汶汶乎龙游浅水 察察乎凤隐山林

    此次姬汶下江南,名义上是奉旨办差,可这究竟要办何差,担何职,圣旨上均未提及。谁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场名义上好听点儿的流放罢了。

    姬汶的生母是瑾美人,这位瑾美人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儿的女儿,若是不生了个皇子,那是连个美人的位子都没得坐。可就算有了皇子瑾美人也不得宠,在姬汶六岁的时候便郁郁而终了。一个出身低微又丧母的皇子,可想而知姬汶小时过得有多艰难。

    不过姬汶生来聪颖,而且又是当今最小的皇子,连八皇子都比他大十岁,作为自己雄风依旧的证明,当今圣上还是有几分喜爱他的。况且今上最疼爱的太子也需要一个膀臂,母族低微年纪幼小可偏又聪明伶俐的姬汶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因为七岁的时候便跟在太子身边,太子又存了拉拢的心思,对姬汶倒是不薄。姬汶小意殷勤的服侍了自己的亲哥哥几年,终于在十五建府的时候得了个郡王的爵位。

    姬汶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个做贤王的命了,可谁知太子这两年是越来越昏聩,行为也是越来越放肆。太子被废,姬汶绝对是除了太子外受打击最严重的那个,靠山倒塌后他在京城可谓举步维艰,受尽冷落。

    这些倒也罢了,毕竟他人在京都,天子脚下,他身为一国皇族的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可是,他的父皇,也许是真的不忍见废太子的人脉势力一夕之间毁之殆尽,也许是想要牵制其他皇子,将他外调至江南——太子的大本营。

    一个无职无权空有郡王爵位的皇子到了江南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暂且不提,离开了京师的庇佑他简直就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光想想他一路上遇到了多少次暗杀就可以明白他的亲兄弟们是多想有一场完美的意外阻止他这个前太子的追随者前去江南的脚步。

    这便是皇族的亲情——为了手中的权利,可以毫不在意的放弃寄予厚望的儿子,可以亲手布下对血脉至亲的杀局。不过是为了一把明晃晃的椅子,就可以手足相残,父子反目。

    姬汶不无讽刺地想到临行前父皇召见自己时的那番话,难道江南就是那么好守住的?他一个废太子的亲信,在江南这潭深水里能不被淹死就了不得了,太子一党,也就配在江南苟延残喘了。

    姬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只是如今的形势实在是让人看不到半点翻盘的希望……

    林琛端了饭菜招呼姬汶过来一起用,最近他“饭量大增”让诸人实在惊悚,但是黛玉只以为是哥哥在埋头苦读,很是心疼,特地吩咐了厨下,于是今天又是满满的一桌子菜。

    姬汶思绪被打断,看着微笑着替自己摆放碗筷的林琛,心里莫名其妙的就涌起一丝类似同命相怜的情绪来……

    不过,看着满脸微笑望着自己的林琛,姬汶很矛盾,要是告诉他他不过是个被亲生父亲放弃的弃子,他又会如何呢?可是要是一直瞒着他……不知道为何,姬汶实在不愿意看着眼前这个人一直被血脉至亲欺骗。

    “玄彻?玄彻?”见人一直在发呆,林琛只好又叫了一遍。在姬汶的要求下,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林琛这几天一直称呼姬汶的字。

    两人用完了膳,依旧是林琛收拾了碗筷送出去,回来便看到姬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满脸纠结,登时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的问道:“玄彻为何这般看着我?”

    被抓包的某人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试探的问道:“听说林大人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可是本……我却是在贵千金满月后才得到林家有子的信儿……诶,你别多心啊,我就是想问问,这其中……嗯……”

    林琛见他问的吞吞吐吐的,倒是明白了几分,笑着答道:“玄彻有所不知,琛与舍妹并非一母所出,琛之生母十年前便去了,蒙太太怜惜,四岁的时候便抱养了我,与舍妹一同教养。”

    这番话与姬汶所料相差无几,当时得到情报之时姬汶不过是感慨了一番世家情薄。可当林琛站在自己面前时,姬汶却觉得愤怒。

    更是下定决心要将真相告知林琛,就算是被算计也要让他弄个清楚明白,总不能懵懵懂懂的去京城赴这个死局吧!

    姬汶决定把话敞开了说,直接就问他:“你可知我是为何奉旨南下?如今京城风云变幻,其中纠葛,你一个十岁孩子我也不便与你细说。”

    像是怕林琛接受不能般顿了顿,将手搭上林琛肩膀道:“可是若你身为林家嫡子,就算是名义上的,去了京师,那就是一个死字!可你那父亲,却是可以用你的命向当今表忠心,也可以用你来表明一幅纯臣立场,牵制住那些打算拉拢他的人!你仔细想想,这京城去得,还是去不得?”

    说真的,纵然是活了两世,自诩已经玩遍人心的林琛,听到这番话时,心里依旧觉得感动。

    若是姬汶要故意拿这些话收买他,那么绝对不会说得这么透。毕竟他到了江南,唯一的完全能用的人也就只有绝对的帝党林如海了。可他这番话,却是实实在在的把林如海往死里得罪了。

    所以,姬汶这番话完完全全是为了林琛考虑,先不管他究竟所图为何,只是这份心就让林琛很是动容了。

    不过,到底还是太年轻啊……林琛在心里悄悄地给姬汶打了个叉,年轻人做事总是一腔热血不顾后果,他有没有想过,要是林琛稍微中二一点向林如海求证他今日这番话……他在江南又该如何自处?

    如果是林琛自己来说这番话,他一定会引导着对方不自觉地自己想明白一切,而不是傻傻将一切说破。

    所以啊,林琛看着忧心忡忡的姬汶,重重的在心里替他盖上“欠调丨教”一个血淋淋的大戳!

    嘛,现在就不要太打击年轻人了,自觉仁慈的林狐狸先森作出一脸感动的样子:“其实玄彻所言,家父均向我琛说起过,只是入京一事,却是林琛自愿前往。琛却没想到,玄彻会因此对家父有所误会,真真该死!”

    “什么?!你好好地为什么会想着要去京城?难不成你那师傅就那么好?让你连命都不想要了?!”姬汶难得如此失态。

    林琛觉得这倒是个向九皇子剖白心迹的好机会,不然就算是此次相救让他对自己心怀好感,可总是将自己当做小孩儿看待也不是个事。

    整理了一番言辞后林琛道:“琛心下明白玄彻真心为我,只是却想请教玄彻,如今林家四周,强敌环伺,家父镇日如履薄冰,就怕一步行差踏错祸及满门。”

    “琛虽不才,却蒙的父母教诲哺乳之大恩。且舍妹年纪尚幼,琛乃是林府日后顶门壮户之人,哪有让老父亲独自苦苦支撑,而自己龟缩父辈羽翼下面的道理呢?”

    当一部一路洒着经典狗血的王子勇救被无良亲人糟蹋的落难公主的台湾言情档,却在结尾突然泼了一桶古言宫斗戏的黑狗血时,您的表情是肿样呢?

    姬汶就维持着这样的表情并伴随着难得做回好人却好心没好报的郁闷死死地盯着林琛,似乎想要分析到底是一个怎样奇葩的脑袋才能想出这样……恩……神经质的主意,毕竟哪个正常人会突然觉得自己活腻了巴巴的把自个儿往死路上逼啊!

    虽然面前的人很可能不太正常,姬汶仍然秉持着救死扶伤不歧视弱智(……)的美好品德打算再劝上一劝:“你可知如今京城是何种景况?实不相瞒,我就是被京城那伙子人给生生逼出来的!就算是这样,他们还不打算放过我,还好我命大被你救了。不然,说不得你们官宦之家还得守上一年孝!你才多大点儿,趁着现在消了那主意吧。”

    “玄彻此言差矣,琛从来就是个惜命的人,既然敢提出来要入京,自然就有保命的办法。”看着对方仍是摆明了不信,林琛也不恼,微笑道:“琛的保命之法,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就在玄彻……身边的一个人身上。”

    姬汶愕然而起:“你是说……废太子!”

    “嘘……”林琛拉着姬汶的手让他坐下,很是耐心的替他答疑:“玄彻以为,今上派你到江南来,所为者何?”

    姬汶不屑道:“还能为什么?为了我的命呗!”

    林琛却是缓缓摇头:“今上以仁治国,最是宽和仁慈之人,这种话,敦郡王日后还是少说。”

    见他一副颇不以为意的样子,林琛继续道:“玄彻心中,想必亦有所感,今上虽是废了太子殿下,可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这位主儿不是?”

    “不然,今上也不会为了替太子殿下保全羽翼,将玄彻你送到江南来。太子未倒时,江南官场遍地太子门人,说江南是太子的地盘实不为过。”

    “玄彻乃是太子左膀右臂,如今到了江南,亦是回了自己的半个大本营,凭敦郡王的本事,再好生筹谋一番,又何愁江南不尽归己手?”

    看着对方神色已有所动摇,林琛不慌不忙的放下最后一根稻草:“至少有敦郡王替太子守住江南,将来太子复起之时,今上不用担心他无人可用,权柄殆尽。”不过,不会拥有之前那般滔天震主的权势了……

    太子复起!!!林家父子是疯了么,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这是姬汶脑中唯一的想法。

    ☆、第 10 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姬汶活到十岁,跟在太子身边十年,又是被当做贤王预备役培养起来的,原以为就算没有经天纬地之才,这官场里的事儿自己还是玩透了的。

    可是他遇到了林琛,这个盐课嫡子不过十岁,他从未直面过官场,甚至没有见识过京城。

    可是如今却是他——当朝敦郡王,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那个小小少年将京中风云娓娓道来——他甚至不敢相信那是他曾经所以为的京城。

    林琛说:“如今天下,眼看着太子兵败如山倒,陆相又在不久前乞骸骨。而义忠大千岁身边不仅有明相,其麾下许帅又刚刚在云南立下不世之功。故天下人心中,这储君之位,不做他想。”

    林琛说:“然天下人不过凡人蝼蚁,其所思所想,焉涉大局?昔日太子周岁为储,储君一党,竟占半壁朝廷,副君之位,俨然稳如磐石。天子一怒,不过两月便已成如今形状。可见伴君如虎,天威难测。”

    “恕琛僭越,那日邸报到扬州时,琛见圣旨中‘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赋性奢侈’‘专擅威权,鸠聚党羽’历历等语,实在心下惶惑,昔年众人皆赞废太子英明体下,颇有储君之风,短短几年竟何至于此?!”

    为何短短一份诏书里却几处提到“不遵朕言”?

    姬汶脸色苍白,木然的接了下半句:“权势熏天不知收敛,功高震主不懂藏拙。妄自尊大,唯我独尊,依仗父皇对他心存偏爱,数违圣意,愧沐君恩……”

    林琛微微笑道:“汉有文终、留献三侯,亦有韩淮阴。唐有郭令公,也有刘肇仁…………更有秦王的例在前面,殿下是个聪明人,怎么却在这里犯了浑?”

    他说的轻描淡写,对姬汶却是惊雷炸耳。

    他原来以为太子被废,不过是因为他这些年愈发暴虐昏聩,以致失了人心。 却从未想过,会是上面那位亲手掐断太子的命脉。

    不是他天真,奢望皇家能有骨肉真情,只是,想到诸臣工联名上奏欲争国本那日,他那父皇的数次雷霆震怒;还有在半朝文武死谏相逼,宗室亲王长跪不起下不得不废储那日,他亲眼见到的——那位铮铮天子通红的眼眶……

    就算从小跟着太子学着帝王策长大,就算见识了再多的手足相残父子相杀,他总以为,父皇和二哥是不同的。可是,原来在别人的眼里,竟是这样?

    说真的,他不信。可是事实却由不得他不信……

    天家情薄,君臣父子,何其讽刺?

    当被人毫不留情的撕破一直努力粉饰的面纱时,血肉模糊的事实让人如此无奈。

    他张口欲反驳,却发现无从驳起。

    只是……

    “林琛!我问的是你为何会有太子复立这样荒唐的想法,而不是要你替本王分析为何太子被废!”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林大爷我清史红楼玩的溜溜转,九龙夺嫡说了你也不懂!林琛很是光棍的想到。

    “敦郡王可知刘据、李承乾?”

    “自然知道。林琛!你不要顾此言彼!”

    林琛摊手,“你既然知道他们,就自然知道他们的下场都很不好看吧。也是,自古储君若是不能扶正……不,我是说,若是不能即位,那下场一般都不外乎一个死字。”

    话锋一转:“可如今敦郡王您在哪儿?您下江南又是为何?今上若是铁了心放弃太子,又怎会让你出京,纵龙如海呢?可见今上本就不想要太子……”

    略去不吉利的话,“今上想要太子活下去,那日后即位的便只能是太子!这是太子唯一的生门!”

    林琛拿了一大堆似模似样的理由过来,其实细想根本站不住脚?就为了一个臆想中的可能,林海就傻乎乎的将自己全家赌了上去?笑话!

    可他的这番言论完全戳中了姬汶的g点(……),姬汶本来就不太相信当今会真正要了太子的命,如今林琛这么一糊弄,姬汶只觉得——

    醍醐灌顶!!!真真是醍醐灌顶!!!

    姬汶此时只想仰天大笑,原来他以为前路漫漫莫不是死路,可如今听君一席话,方知柳暗花明又一村实非古人诳语啊!

    不过,姬汶有些不信的看着说完话后便坐回去咬牙切齿地看书的林琛,纵有甘罗拜相在前,才十岁,也太夸张了些。

    姬汶暗暗下定决心,这林海,他必须要好好斟酌一番了。若不能收归己用,只好就此灭杀!

    林琛敏感的觉察到一丝杀机,立马便荡漾了……他当然知道姬汶不会认为刚刚那番话是他自己的想法,肯定以为是林海教的。

    不过……不能为己效命便干脆除掉什么的,敦郡王乃一定不知道我那便宜父亲早就在扬州等着你呢~~~~

    姬汶和林琛闷在船舱里整整天,在林琛觉得自己在闷下去一定会长蘑菇的时候,终于被告知前面便是徐州码头,问他是不是要下去走走。

    林琛很是嗨皮的答应了,使人告诉了黛玉一声,并许诺回来的时候替她带些好玩的,便摇着扇子带着四个长随施施然的下了船……

    当然,忽略掉其中一个始终黑着脸的“长随”,林琛这纨绔会扮得更成功……

    姬汶死死地盯着前面摇着扇子吹着口哨的小豆丁……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林琛现在就是个筛子……

    筛子豆丁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就是不肯干干脆脆的走到和姬汶说好的李记当铺,反而是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十分悠哉,浑然不顾身后那几乎实体化的怨气。

    大概是觉得捉弄够本儿了,林琛“大发慈悲”的往李记走去,却是过其门而不入,直接拐向了另一条暗巷。

    姬汶正欲发作,却被林琛一扯衣角,悄悄指了指他身后,便看到那李记当铺虽表面如常,四周却隐隐有不少人暗暗窥伺。

    若是刚才贸贸然进去了……姬汶只觉背后发凉……

    林琛撇了撇嘴,笑道:“早就想到不会这么顺,果然如此。不过他们都盯着李记,我这里才好动手将你送出去么……”

    说着他身边一个长随便引着众人来到一家民房外,三长两短的扣了几下房门,便有一个面容朴实汉子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姬汶暗暗打量这四周摆设粗劣,与他逃难时所见民房不无不同,只是那刚刚开门的汉子双目有神太阳饱满,想来身手不俗。

    林琛笑着辞了汉子递过来的茶盏,对姬汶道:“此处乃是我家置下的一处房产,昔年靖远侯随太祖起兵,一次逃难时沦落徐州被这家人收留,男主人更是为了助其脱险而死,祖上脱险后便将那家人接了过来,后来更是买下此处留作凭念。”

    指着开门的汉子笑道:“他叫林甲,那是鄙府管家之子。便是那户人家的后人,父亲送他学了些拳脚,玄彻你此行带了他去,也多了一二分把握。”

    姬汶这才明白为何林府居然会在这么偏僻的巷子里有房产,不得不说阴差阳错,这处民房曾救了林家先祖,如今又是救了自己一命。

    林甲带着几人来到一个盛满了水的大缸边,气沉丹田,一声大喝!竟连缸带水通通搬起挪至一旁,露出缸底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来。

    见姬汶面露异色,林琛解释道:“昔年战乱,民不聊生,有能力的人家皆挖了地道通向城外以防战事,不过大多在后来填平了。这条还是先祖为了缅怀旧事才留了下来。”

    林甲二话不说走在前头准备进洞,姬汶犹豫了一会,扭扭捏捏的将那枚刻着‘玄彻’的玉章塞到林琛手里:“京城里我好歹还有些人脉,你拿着这个,或许有用。”

    林琛有些愕然,不过很快微笑道:“放心吧,到时我可不会和你客气。你到了扬州自有林家的人接应,万事小心。”

    目送着二人走远,一个人将水缸挪回原位,轻描淡写的样子好似浑不费力般。愕然就是那个刚才带路的长随。

    林琛拍了拍衣服,笑道:“既然完了事儿,那我们也就走吧。”说话间一个仆从打扮与姬汶差不多体格的男子从里屋冒了出来,对林琛恭敬行礼。

    今日盯梢李记的诸路探子便看到刚刚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的林琛五人组又浩浩荡荡的晃了回来。

    那个在中间的公子哥儿好像极为恼怒,一路上叫人不停地打骂一个被揍的面目全非的长随,似乎是这个长随带错了路,把一行人带到死胡同里了。

    看着骂骂咧咧的一行人走远,诸人撇撇嘴继续投身盯梢这一伟大而无聊的工作中。

    当九皇子顺利到达扬州的消息传到京城,面对自家主子怒火的他们并不知道。他们苦苦寻找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儿掉了包。就在刚刚,他们失去了最后一丝找到他的机会……

    自此,当今第九子敦郡王姬汶,这个从不被重视不被看好的皇子,经历了一路的追杀逃亡,从他抵达扬州的那一刻开始,终于走向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第十一章林妹妹一进荣国府琛哥哥巧言拒贾母

    送走了姬汶,林琛总算是松了口气,给林海去了信,林琛便决定万事不管,除了念书便是悠哉游哉的享受沿岸风光,更是三五不时的下船走走,很是快活。

    和没心没肺的某人不同,眼见京城是越来越近了,去的又是从未见过面的外家,最重要的是哥哥居然为了读书不来找自己玩,黛玉这几天那是吃不好也睡不香。

    等林琛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的时候(……),便看到一只精致的粉皮包子正双眸含泪望着自己,眼中更是带着隐隐的控诉……

    妹控立刻燃烧了有木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林琛挖空心思的讨好妹妹,势必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确是个绝对的好哥哥!

    兄妹相处,打打闹闹的总是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林琛上一秒还在吐槽古代的交通,下一秒就被告知马上就要靠岸了。

    在码头恭候二人的是周瑞夫妇,林琛扶着妹妹被众人簇拥着过来,两人便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林琛护着妹妹并不理会,林府的二管家谢青上前与周瑞寒暄了几句,一行人便坐上贾府派来的车架迤逦而去。

    林琛心里想着事儿,并不如何留心京中景致,黛玉却是头次出门,悄悄地掀起帘子一角看个不住,只觉看什么都新鲜有趣。林琛见此,会心一笑,并不阻拦。

    须臾车马便停了一停,外面有人告罪一声,之后黛玉只觉得车中微微一晃,林琛含笑安抚:“已经到了外祖母家,如今不过是将车换轿罢了。”

    果真等到有人再请时,黛玉扶着哥哥的手下车来发现已进了荣国府,车马皆留在了外面,他们却是被人抬进来的,不免觉得新鲜。

    因还在二门外,两人又分别上了两顶小轿,兰薰等丫鬟跟在后面,又是一盏茶的功夫,小轿稳稳停在垂花门前,周瑞家的上前打起轿帘。

    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台矶之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说:“刚才老太太还念呢,可巧就来了。”于是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一面听得人回话:“林大爷林姑娘到了。”

    兄妹二人来到正房,便见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正欲行礼拜见,贾母却将两人抱在怀里“儿一声”“肉一声”的哭个不住。地下侍立之人,也皆掩面哭泣,黛玉被勾起心事,也是哭个不住。

    等到两人终于拜见了外祖母,贾母拉着他们在自己左右坐下,又将坐下几人指认给兄妹二人,又是一番厮见。

    贾母道:“请姑娘们来。今日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笑着对黛玉道:“我们家里这几个女孩儿性子都是极好的,如今请了女先生教着,大多时候还是跟着你大嫂子学些针黹女红。你日后觉得烦闷,也可找她们说笑玩耍。”黛玉笑着应是。

    贾母便对林琛道:“如今你琏二哥身上捐着个同知的职,并不在家。不巧你宝兄弟今儿又去给他母亲还愿去了,只好晚上见上一见了。他们都是极亲近人的,到时你就知道了。”

    林琛笑道:“昔时在家里便常听母亲每每说起宝兄弟生来聪颖学问通达,更难得的是落草时带下一块五色斑斓的晶莹美玉来。琛听了心中歆慕,早就想见见这位宝兄弟了。”

    他这话说完,贾母听得那是心中再熨帖不过,王夫人脸上也增了两分光彩,没了刚才那股子木讷气。唯有黛玉悄悄地朝他挤了挤眼。

    贾母笑得更加慈眉善目,道:“晚上宝玉是要到我这里用饭的,到时不就见着了!”众人借此更是狠夸宝玉,哄得贾母笑个不停。

    又有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头拥着三位姑娘过来,林琛黛玉忙站了起来。林琛眼眸微垂,并不四处打量,这落到贾母眼里,更是满意林家的教养。

    不过贾母不知道的是,林琛这厮面上规规矩矩的,实则一直在暗暗打量贾府三春,更是在心里不客气的打分: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目测是迎春,勉强8分!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玫瑰花”探春,长相9分!身材7分_(:3ゝ∠)_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懒得评价……

    三姐妹先是向林琛见礼,林琛还礼。再与黛玉见礼,黛玉却是走上前去笑着一一还礼。众人厮认过后,便又归了座。

    丫鬟们斟上茶来,便又说起贾敏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等语。贾母又对黛玉叹道:“我这些儿女,所疼者独有你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伤心!”

    黛玉心有所感,在一旁默默拭泪,林琛见半个时辰不到贾母居然让自己妹妹哭了两回了,这还得了!默默地在心里给贾母狠狠地记上一笔,林琛笑着岔开话道:“我们过来时,父亲亦是嘱咐道‘你母亲乃是幼女,你外祖母最是疼惜不过的,汝父又案牍纷纭,公务缠身。只能遣你二人进京,承欢外祖膝下,也是为你母亲尽了孝道,切记切记!’可如今我们不能让老祖宗乐乐呵呵的笑上一回便罢了,还惹得老祖宗伤心,真真该打!”

    一时间众人皆笑了,众人打趣道:“林大爷这张嘴啊,真真只有那一个比的上了!”

    话音刚落,只听后院有人笑声:“是我来得迟了,不曾迎接远客!”众人更是大笑,贾母笑指着门外对林琛道:“刚才说起呢,这泼皮辣子就自己过来了!”

    林琛向黛玉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又站了起来,凤姐忙过来将两人按回座,又笑道:“原是我来迟了。”贾母便指着凤姐道:“你们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黛玉不知其身份,也不好见礼,只笑着不说话。林琛却知道此人便是那赫赫有名的王熙凤了,行了个半礼笑道:“这一位想来便是琏二嫂嫂了吧?昔年曾听母亲说起,琏二嫂嫂便是那脂粉里的英雄,巾帼里的豪杰,老祖宗最是离不了的开心果儿。果然是呢,二嫂嫂刚来,老祖宗就笑了。”

    贾母笑得不行,好半晌才笑着说道:“这林哥儿真真是个机灵不过的,凤辣子今日可被比下去啰。”

    王熙凤拿眼溜了林琛一圈,又携了黛玉的手上下看个不住,听了贾母这话更是笑着念道:“天底下竟有这般人物,我今日是见识了。林表弟我就不说了,单看林妹妹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心头口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命苦,怎么姑妈便去了呢。”说着泪珠子便滚了下来。

    林琛听王熙凤拿妹妹与贾家几个姑娘比便有些来气,见她忽又哭起贾敏来讨好贾母心里更是不爽。

    贾母却很吃她这一套,在一旁劝道:“我才好了,你反倒来招我,你弟弟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休提前话!”

    凤姐忙转悲为喜,又忙携黛玉之手,问道:“妹妹几岁了?可也上过学?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只管告诉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大爷林姑娘的行李东西可搬进来了?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赶早打扫两间下房,让他们去歇歇。”

    周瑞家的在一旁欲言又止,王夫人便笑道:“哥儿姑娘刚来,万事都不齐备,我这里打扫了一间院子,原是极清幽的,又有小门通向外面。林哥儿念书也好,出门子也好,都极为便宜。”

    贾母赞赏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又拉着黛玉道:“别的便也罢了,只我这个玉儿,是定要陪在我老人家身边的。你也不必随你哥哥,我将宝玉从碧纱橱里挪出来,你且住着,开春了再叫他们收拾屋子。”

    黛玉笑道:“老祖宗爱惜,原不该辞。只是恐怕搅扰了外祖母,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贾母刚要说话,林琛却在一旁说道:“老祖宗不知道,我们也带了几个人过来,妹妹是怕她们粗手粗脚的上不得台面,扰了老祖宗的清静。”

    凤姐忙笑道:“若是粗手粗脚不懂服侍的,林表弟会带在身边?林表弟这话有差。”

    林琛微微一笑,并不说话。王夫人便使了一个婆子把人带进来。

    ☆、第十二章小小年纪可笑可笑大大排场富贵富贵

    却只有几个大丫鬟并兄妹二人的奶妈子进来了,贾母见底下一溜的丫头子虽穿的素净,可皆是眉清目秀透着股机灵劲儿,心中满意。

    林琛便指着其中四个穿月白色衣服的丫鬟道:“这是我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又指着另外四个穿淡青色的道:“这是妹妹身边的。”

    又笑道:“我们身边统共也就这几个过得去得了。每人还有六个二等的,并不敢叫她们污了老祖宗的眼,只在外面磕头吧。”

    贾母便笑道:“你这猴儿!我瞧着底下一把儿水葱似的,你还只叫是过得去。”

    又对熙凤叹道:“昔时你姑妈未嫁时,也是这般珠围翠绕金尊玉贵的,这才是大户人家的体面!哪像如今她们姐妹身边,也就一二个平头正脸的了。”

    黛玉笑道:“老祖宗不知道,我们过来的时候,父亲和哥哥见底下一堆子人也只发愁。我说既是来外祖母家尽可轻车简行,也免得老祖宗见了这一大波子人犯难。可哥哥很是裁了自己的几个丫鬟却不裁我的,我定是不依,闹了半日,他也不过答应裁了我的两个二等的。”

    贾母拿手摩挲着她的脸,笑道:“我的儿,便是那两个也不该裁,你原是使惯了的,一下子少了总是不便。我这里再挑四个丫鬟给你们送过去,在外祖母家,你也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很是不必讲究这些的。”

    林琛见妹妹不好意思,知道接下来的话她是说不了了,使了个眼色,兰薰捧上一个盒子过来,林琛站起来亲手接过,双手呈道贾母眼前,道:“过来时父亲亲自为老祖宗和二位舅舅备下了礼物,老祖宗且看看,合不合心意?”

    鸳鸯接了过去,在众人面前打开,是一尊羊脂白玉精雕的玉佛,贾母年老之人最是信这些的,喜不自胜,只道是让姑爷破费了。

    底下人又将给其他人的礼物呈上来,刑王二位夫人皆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和一匹蜀锦,凤姐李纨的次一等,不过是一套翡翠头面与一匹宫缎。

    黛玉又亲手将给三春准备的时新花样的玉簪子和戒子递到三人手上。方才细声细气的道:“这些原是我备下的,也给父亲哥哥掌了眼,到底简薄了些。”

    林琛笑着看了妹妹一眼,将一个玉雕的盒子捧到贾母面前,不乏亲热道:“这是我和妹妹特地为老祖宗备下的。”

    贾母亲手打开,见里面不过一块鸡子大小的血红玉石,面露微愕。凤姐便凑上来嚷着要见识见识林表弟巴巴的准备了什么宝贝,拿手轻轻一碰,立马惊道:“嗳哟,这块玉竟会发热!”

    贾母回过神来,盖上盒子交给鸳鸯让她仔细放好,对凤姐道:“你年纪小,不知道也是有的。这叫做暖玉,触之生温,是极保养人的。”握着林琛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想得到。”

    林琛笑道:“这玉石再好,也要有个配得上使它的人,否则沦落到那般粗人手里,岂不是白白埋没了?”

    凤姐借机更是百般奉承贾母,哄得贾母笑声连连。一会儿撤了茶果,贾母便让两个老嬷嬷带他们去拜见舅舅,邢夫人忙站起来笑道:“我带了外甥外甥女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吧,不必过来了。”

    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二人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三人坐在上面,众婆子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方驾上驯骡,亦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

    一时进入正室,早有许多盛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邢夫人让两人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林琛暗忖自己好歹十岁了,邢夫人是正经的舅母倒罢了,怎么连贾赦的姬妾也不避嫌疑,大咧咧的迎在这儿?

    贾赦自是见不着的,林琛和黛玉站着听完他传过来的话,又略坐了一坐,林琛便向邢夫人告辞。邢夫人苦留二人吃了晚饭过去,林琛便笑道:“舅母爱惜赐饭,原不应辞,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领了赐去不恭,异日再领,未为不可。望舅母容谅。”(抢了林妹妹的话了……)邢夫人听说,笑道:“这倒是了。”

    两人便又相携拜见贾政,却只见到王夫人,黛玉只跟着哥哥,并不怎么说话,王夫人也不好在林琛面前扯到宝玉身上去,也不过留他们坐了坐,便推说身上乏了。

    两人转了一圈又回到贾母处,鸳鸯一见两人过来,便吩咐摆饭。林琛有些迟疑的看着三春,贾母笑道:“你这实诚孩子,自家亲戚何必讲究这些虚礼!还不赶紧坐了。”林琛向三春那边告了个罪方才坐下了,迎春倒还罢了,探春登时便扑哧一笑。

    席间林琛暗暗观察,果真如书中那般,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真是重口味,这么多服侍的下人,偏生要糟蹋自己的儿媳妇(这句话真的没有哪里不对吗?)……

    寂然膳毕,丫鬟捧上茶来,众人漱了口,又上了一番新茶,这才是吃的茶,黛玉眉头微皱,不过见哥哥喝的毫无压力,也只好跟着喝了下去。

    吃完茶后贾母便让王李凤三人下去了,只与林琛黛玉三春几个坐着说话取乐。

    贾母便问林琛如今念何书,可是进学了。林琛笑回道:“不过念了四书,正在试着破题作文罢了。”

    贾母便道:“我家宝玉虽小你几岁,可学问也是极好的。如今他父亲也想着让他进学,我正愁他独在家学无人照应,可巧你来了。”

    林琛微笑不答言,黛玉笑道:“老祖宗有所不知,此次哥哥入京,一是怕我孤单,二是家师有命,不得不从……”说着自己便笑了起来。

    林琛见贾母疑惑,笑道:“之前我在扬州拜了一位先生为师,先生亦将妹妹收做了弟子。前不久先生也来了京城,父亲便让我干脆留在京师,一是先生在此,也好解惑;二是我家有个国子监的名额,虽然早了点,现在进去也是使得的。”

    贾母见他自有计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多少有些好奇林海好好地一个探花,怎么自己的孩子还要别人去教。

    正欲详问,外面却吵嚷了起来,一个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走了进来,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黛玉却没有林琛看的这么细,她见宝玉一身大红便心生不喜,只垂着头坐好。

    林琛起身与宝玉见礼,贾母便道:“这便是你林家表哥,这个是你妹妹。”

    宝玉进来时便看到贾母身侧多了两个气质不俗的人物,此时忙笑着与林琛见礼,唤其“表兄”,又上来给黛玉见礼,黛玉微微还礼,宝玉便笑道:“这妹妹我原是见过的!”

    林琛:尼玛这历史还原度…………

    贾母:(__)

    黛玉:哥哥,他的眼神好可怕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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