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有匪君子 作者:谢青黛

    第4节

    贾母瞥了眼探春,却未说什么,只是对薛姨妈笑道:“姨太太且看看我家的女孩儿。”三春忙上前见礼。又拉着黛玉笑道,“这便是我那外孙女儿了。”

    薛姨妈见贾府这几个姑娘,皆是精华灵秀独具其魅,又皆是花骨朵儿般的年纪,自是喜欢的不行,赞不绝口。

    薛宝钗见贾母亲亲热热的搂着个袅袅婷婷的女孩儿,亲孙女却是坐在堂下的椅子上,心中微愕。抬眼望去,宝玉却也正好往这边望过来,四目相对,宝钗不免羞赧,忙将目光错开。宝玉却是着实欢喜家中又来了这么个神仙般的姐姐,只觉得这薛家的姐姐真的只有林妹妹比的上了。

    贾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指着林琛对薛姨妈道:“这个是我那外孙,昨日上学去了,也是未见的。”

    薛姨妈早就注意到堂下还有这么一位年轻公子来,亦是听家姐说过贾府的这位外甥,见林琛上前见礼,便笑道:“好个精致孩子,今日是见识了。”又吩咐人取了表礼给林家兄妹。

    林琛不过送妹妹来走个过场,还要去庄府呢,请了安便自个儿告退了。贾母便吩咐跟着的人:“大毛衣服给他包上一包,手炉脚炉也不可省了,若是让主子冻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薛姨妈奇道:“林哥儿没有个应馆的老师么?这样的天气,竟要出门读书?”

    贾母还未说话,王夫人却插嘴道:“我也说呢,让林哥儿不若就到咱们家学附读,近也近便,师父也是齐全的。只是这孩子是个倔的,认死了原先拜的个先生,现下便是去他家呢。”

    黛玉心中气恼,到底还是记得哥哥的话,总是百般不愿,也未说什么。

    贾母却叹道:“怎么不是呢,每日间见他小小年纪早出晚归的,我们看的也心疼。奈何他这个师父听说是个极有能耐的,寻常人便是求上门去也是不乐意教的。到底也是他们小孩子的福气,如今苦累些,日后才好呢。”

    到底不是什么实在的亲戚,贾母不过是与薛姨妈寒暄了几句,也不管讪讪的王夫人,只留了午饭便罢了。只是将宝钗留下了与黛玉几个玩耍作伴。

    ——————————琛哥哥触发五皇子副本的分割线————————————

    林琛到庄府的时候,庄先生正在待客,见林琛进来,更是指着他笑道:“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那个徒弟。你且瞧瞧。”

    那人抬眼望来,林琛只见眼前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却不知如何称呼,站在堂下微微有些尴尬。

    暗暗看向庄先生,庄先生却是打趣道:“这是我新收的个徒弟,按理你该唤他一声师弟。”到底还是替他解了围,引荐道,“这位乃当今吏部尚书次子容讳墨,早就得了功名,如今在翰林院挂着个编修的职。算起来,你俩还是平辈。”

    林琛听说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微微惊愕,面上却是一片温和的给容墨见了礼,以“兄”称之。容墨便笑道:“却不曾想庄先生竟会有这么个乖巧徒弟。只是今日出来的忙乱,并不知你会在此,也未备礼。不若将此拙物送给林小弟,也是愚兄的一番心意。”说着便将腰上缀着的一枚玉扣摘下递了过来。

    林琛谢过了,许是见有外人在,容墨只与庄先生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了。

    眼见着人出去了,林琛立时坐不住了,缠着庄先生便问。庄游倒被他气笑了,骂道:“不过见了个人你就有这番话说,平日里读书的时候若是有这一半的勤快,连状元都不用愁了!”

    林琛却不依,仍是巴巴地问道:“先生,那可是吏部尚书家的人啊,这京城那么多双眼睛,您也不怕出事儿?”

    不是林琛大惊小怪,只是这吏部容子谅容尚书的胞妹,便是五皇子忠恒亲王的母妃宜妃娘娘。只要是个正常人,在这档口,离他们的人自然是越远越好。哪里想得,容家的嫡次子竟然巴巴的跑到庄府串门儿来了!

    庄游被他缠得实在烦了,加上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只好道:“前日圣驾到了咸安宫。”

    林琛彻底愣了,不管是红楼还是清史,废太子的起复都不可能这么早,难道是自己蝴蝶了剧情?不免喃喃道:“今上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位主儿翻身的日子到了?”

    庄游好笑的弹了他个脑崩儿,笑道:“前太子妃去了后,废太子便病了。今上也只是悄悄地去看了两眼,不过听说回来后整宿没睡踏实。要说啊,那位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怎么偏生做了恁多蠢事儿呢?”

    用一个女人的命换父皇前来看上一眼的确划算,或许太子之前之所以秘不发丧就是为了暗暗筹备着大病一场?毕竟太医院可是不好瞒的。只是可怜了甄家大小姐,一缕香魂竟是丧在丈夫与父亲的博弈里。

    同情了一下薨了的太子妃,林琛最关心的还是:“圣驾到咸安宫之事还有哪家知道?”

    庄游剜了他一眼,暗骂一句滑头,道:“宫闱秘事,圣上行踪,你以为什么人都知道的?横竖宫里就只有中宫娘娘和宜妃两个知道。”

    当今坤极,中宫皇后并非元嫡,元后薨后圣上虽一度哀痛不已,不过为国祚计,仍是迎了原内阁大学士庄勖庄相的嫡幼女庄氏为后。

    这位庄皇后,便是当今礼部尚书之胞妹,庄游庄先生的亲姑姑了。就是因为在后宫有这么一棵参天大树,庄先生才能得到如此绝密的消息。

    知道了得到消息并没有几个人后,林琛松了口气,想着大概就是因为绝密,所以书中史上皆未记载吧。只是容墨找先生来,是想干什么?

    “容墨想让我助五皇子一臂之力。”

    林琛:“什么???!!!”

    ☆、番外之小鸡在扬州(二)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江南的大小官员都没那个心情。原因无他——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顶头上司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的日子能好过吗?

    不过还有比他们更不好过的——我们的敦郡王殿下。他来扬州身份本就尴尬,能指使的人实在不多,好容易有陈季这么个倒霉催的,还是用了计谋才拉拢过来的。

    更何况,原来铁杆的太子党体仁院总裁甄玺甄大人似乎是想拿自己立威,也好向新主子表忠心。一开始对姬汶只是暗中阻扰,现在,他的动作干脆放到明面上了。姬汶虽然不甚受宠,可从小就没人敢这么对他嚣张过,自然是气恼不已。

    可是,即便是他和陈季联手也拿甄玺毫无办法。首先,和姬汶一样,甄玺也是钦差。姬汶虽是郡王,奈何实权比人家小,陈季就更不必说,连官职都比人低了半品。

    另外,甄玺不像陈季,是个草根出身,甄家经营了江南将近百年,底蕴根基都不是陈季这么一个用短短十数年时间爬上总督之位的人比得上的。

    更何况还有江南巡抚施沐德在一旁助阵,两人联手把持了江南官场。把原来呼风唤雨的陈大总督挤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姬汶这些日子眉头就没打开过……

    跟往常一样,将近日的景况写了传书给林琛,姬汶也想不通为何每次自己有了麻烦事第一个想要告诉的总是林琛。或许是那人每次都会给自己不符合他年龄的中肯有效的建议,亦或者是……自己单纯的想要找个人倾诉,而林琛是唯一肯倾听的人……

    当迫不及待的展阅林琛的回信时,姬汶却有些恼怒,自己在扬州日子如此不顺遂也不见这人安慰,却仍只是写上这些个劳什子消息?!

    按捺着怒火读了下去,却见那人文末笔锋一转:“近日京城殊无大事,唯有一事不可不表。昔年读史,见易牙、开方、竖刁三子,竖刁自残身肢,开方弃家背国,易牙烹杀其子。愚一笑而过,言其不过古人愚昧,只见权柄。却不想开方未见,竖刁难寻,却闻易牙早已现世。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姬汶眼眶有些发红,林琛不安慰他,不可怜他,却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这人果真是……果真是……体贴入微……

    姬汶恋恋不舍的摩挲着信纸上隽秀的字迹,良久才将将其扔进火炉里,眼看着烧尽了,才出门去找陈季议事。

    陈季也觉得甄玺这个老狐狸实在是滑不溜手,这条小辫子若是抓好了,定能让甄玺消停一段时间。只是,姬汶也好、陈季也好,他们两个没有一个有将这消息悄悄透给大千岁而不被怀疑的把握……

    而当下的扬州,有能耐做到并且很可能愿意这么做的,只有一人——二品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

    看到管家拿着敦郡王的帖子过来时,林海并不吃惊,亲自将人迎了进来。

    姬汶这是第二次见到林海,因知道眼前人是林琛的父亲,倒也多了两分亲切。林海亲自给人上了茶,笑道:“寒舍简陋,倒是让殿下笑话了。”

    姬汶忙道“哪里哪里”,又笑道:“说起来,本王与令公子本是挚友,却到如今才来拜会,实在惭愧。”

    两人说了半天,却只字未提官场上的事务,眼看天色将暮,姬汶起身告辞。临了正色道:“玄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相信阿琛早已告知林公,只是玄彻到底心中忐忑,来求林公一个答复。”

    林海微微一笑道:“我那儿子最是个鬼灵精怪爱吹牛跑马的,郡王殿下少不得被他糊弄吧。”话锋一转,“殿下所忧与林某所忧皆是一事,林某不敢言他,唯全力一试耳。”

    姬汶得了林海的承诺,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轻松不少。至二门前便坚持不让林海再送,急匆匆的又回了总督府。

    陈季却想的比姬汶复杂得多,林海信不信得过暂且不提,且说若是此事不能离间了大千岁和甄玺,甄玺报复起来,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姬汶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被陈季这般喋喋不休弄得头疼,心里也着实担心失败后自身的处境,只希望林海不要让他失望……

    林海果真没有让人失望,他并没有给大千岁说些什么。只是当京师大街小巷的孩童都传唱着:“扔了珍珠捡鱼目,烧了阿房住茅房”的童谣时,大千岁觉察出了不对。

    早说过这位爷是武人的脾气,素来讲究个直来直往的,最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但人家好歹是皇子,浸淫在阴谋阳谋里这些年,看都看会了,更何况还有一位明珠明相在旁辅佐。这童谣传到他耳朵里,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甄家。

    大千岁能接受甄家的投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明相的劝诫。他本性里就有点厌恶官场上的那些龌龊事儿。甄家作为太子的姻亲,反倒第一个抛弃太子这件事,对于那些逢高踩低的官员而言在正常不过。可对于他们这些皇子来说,甄家此举不啻于打了皇族一个火辣辣的耳刮子!

    在这些天潢贵胄的眼里,甄家也只是奴才罢了,再显赫,至多是个体面点的奴才。可到头来这奴才反倒一脚蹬了主子投靠了别人不说,还明目张胆的欺负到主子头上了!

    甄玺越是在江南卖弄本事,大千岁便越是不爽甄家。更何况,太子已经倒台了,可你甄家在江南振臂一呼,仍是应者云集——你要大千岁怎么想?原来江南的那些个对太子“忠心耿耿”的官僚,忠心的到底是太子,还是你甄家呢?

    林家撒布的童谣彻底的点燃了大千岁心中的怀疑,或许甄家根本就没有倒戈,他阖家投靠过来不过是为了借自己这株大树荫蔽,带着大小官员投入自己门下,却是要为了太子保存实力!

    不然呢?他甄玺的女儿就是太子妃,那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他放着好好的国舅爷不做,跟着自己至多是有个从龙之功而已,那他为什么还要眼巴巴的过来?还有江南那些甄家如臂指使的“太子党”……

    ……大千岁越想越心惊……这甄家……是留不得了……

    真心希望当一个月后太子妃发丧时大千岁的脸色不要太好看…………

    ☆、第二十章 探三姐再试林妹妹 琛小弟初见五皇子

    荣国府的一干子下仆,最是嘴里没个王法的,往往嚼主子的舌头。如今薛家也住在了荣国府,同是亲戚,同样是哥儿姐儿的住着。林琛与薛蟠,黛玉与宝钗,少不得被这些个人拿来比较,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林琛早出晚归,薛蟠又是几日见不着人的,被提起得最多的,反而是宝黛两位姑娘。

    薛宝钗自来了荣国府后,因其品格端方,行容有度,又在姊妹之中居长,很是得了黛玉几个的喜欢。又因她家巨富,打赏阔绰,她又是个没甚主子架子的,与小丫头子也能玩到一处。故此,大小丫鬟往往抢着往梨香院跑腿的差事,说起宝姑娘来也是赞不绝口。

    而黛玉这边,林家绵延五代,林海又是盐政,她家的打赏自然不差。只是林琛规矩大,很是讲究主仆之分。黛玉少不得随了哥哥,若不是什么极有体面的奴才,她是轻易不与人玩笑的,以免失了身份。那起子小丫鬟少不得在底下编排她性子孤僻小性儿,容不得人。

    荣府虽有这些个闲话儿,一则到底是公府门第,规矩森严,底下人也只敢私下嚼舌根子;二则黛玉身边的湘纹湘竹两人亦有些手腕,这些话轻易传不到黛玉耳朵里去。纵是知道了,黛玉大抵也不当个事儿,她也犯不着去讨几个下仆的喜欢。

    这些日子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倒是让黛玉看的通透了很多。她本就是绝顶聪明的人物,原先懵懂不过是因为从未接触这些事物。现下两位嬷嬷将内宅阴私,驭下手段一一剖开来讲与她听,她虽心惊不已,到底也学了个□不离,只是无人给她练手罢了。

    这一日梨香院下了帖子邀姑娘们小聚吃酒玩笑,正赶巧两位嬷嬷家中有事,竟是双双告假,黛玉倒是难得的清闲。三春先绕到清源院找了黛玉,四人才一同玩笑着往梨香院来。

    待众人到梨香院时,宝玉却是早早到了,正与拉着宝钗衣角不知赖些什么。见黛玉过来,宝玉不觉有些讪讪的,忙松了手,笑道:“林妹妹来了。”

    探春第一个笑道:“二哥哥眼里只见到林姐姐,难道我们不是人么?”黛玉不免羞恼,赌气瞪了探春一眼,伸手捏着她的腮帮子笑道:“好你个三姑娘,尽知道编排人!”

    因宝钗是东道主,此时便上来笑道:“席面已经置办好了,咱们正正经经的吃上两杯酒了好作诗才是正理。”黛玉上去携了宝钗的手对探春笑道:“没听到宝姐姐的教训么,还不赶紧过来坐下吃酒?”

    好容易消停下来,待人都坐定了,宝玉献宝道:“你们可闻到些什么?”三春茫然不觉,因黛玉是坐在宝钗身边,此时便笑道:“莫不是宝姐姐身上的味道?异香异气,怪好闻的。”

    宝玉喜道:“还是林妹妹知我!只是宝姐姐身上的香可不是什么香丸子香饼的香,而是一味奇药,名为‘冷香丸’。刚才我便是缠着宝姐姐要一丸药尝尝呢。”

    惜春早凑到宝钗身上不住嗅闻了,这时亦是奇道:“这是什么味道?芬芳馥郁,倒是别致。”又央道,“好姐姐,你好歹告诉了我们方子,便是放在荷包里也是好的。”

    宝钗笑道:“这原是一个和尚给的个海上方,也就是医我这病罢了。这方子东西药料一概都有限,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 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

    黛玉奇道:“竟有这般奇药?若是不巧,恐要三四年才能的呢。”宝钗道:“我这几丸药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底下呢。”

    听说这话,宝玉和惜春登时坐不住,吵嚷着要看看这奇药。宝钗被他们缠的无法,使了个婆子取上一丸来呈给众人看。

    众人愈看愈奇,皆赞不绝口。探春忽然笑道:“到底宝姐姐是个雅人,吃个药都是花花草草般的讲究。浑不似我们这些个,每回都是灌那些苦汁子下去。”

    说完正得意着,却见黛玉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嘴角带笑,可她却莫名觉得身上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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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先生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林琛这个弟子。到底林琛还是读书的年纪,也不好让他荒废了,反正他家有个荫生的名额,干脆早早的把他丢进了国子监。

    作为全国最高学府,国子监自然是名师云集,名士遍地了。这里的学生也大多有些来头,即便是各州府推选上来的贡生,往往也是家里有点门路的,更遑论本就是靠父辈荫蔽的荫生了。

    托远在江南的林海的福,林琛凭着二品大员之子的名号,在国子监也很是交往了几个志趣相投的同窗。

    这一日是都察院左御史周展槐嫡孙周修的生辰,林琛出主意,让他们几个交好的同窗凑份子在京城最好的酒楼醉仙居里置办了一桌宴席给他庆生。

    林琛到时,除了寿星公,人都齐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幼子章言便嚷道:“出主意的反倒来迟了,阿琛你还不自罚三杯!”

    林辰笑着饮了酒,才向几人告罪道:“今日家中有事,出来的迟了,还请诸君恕罪则个。只是这寿星公迟迟未到,又该怎么罚?”

    礼部魏侍郎之子魏霜涵笑道:“阿修早早的使人带了信儿,说要有事耽搁了。只你是个蔫坏的,自个儿受罚不甘心,偏要拉别人下水。”一时众人皆笑了。林琛往嘴里塞了片梨,口齿不清的嘟囔道:“谁叫他自己撞上门来。”

    等周修过来了,他们几个也不过是吃酒玩笑,再行上几个雅致的酒令罢了。在座的都是诗礼世家出身,风尘里玩乐的东西是断断摆不到台面上来的。

    酒过三巡,林琛便道不胜酒力,婉拒了魏霜涵的陪同,一个人到酒楼的后花园里醒酒。

    眼见四周无人,林琛飞快走向一间酒楼专为贵客准备的院落里,浑然看不出醉了的模样。刚到门口,门却自己打开了,开门的那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俊美公子,可不就是当日出现在庄府的容墨么!

    林琛对他微微颔首,一进去便看见一个雍容闲雅气质不俗的青年微微皱眉盯着自己。容墨忙笑道:“这位便是庄先生的爱徒,兰台寺大夫林海的之子林琛。林小弟,这位是五爷。”

    林琛利落的行了个礼,唤了声五爷。那青年脸上这才带出一两分笑意,开口让他坐了。

    林琛甫一坐定,五爷便问道:“尊师近来可好?”林琛目光微垂,不与他平视,站起来回话道:“回五爷的话,家师原是想着亲自过来给五爷请安,只是他老人家这几日身上不好,方才差了学生过来给五爷问个好。”

    五爷——忠恒亲王倒是乐了,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是长了张和你师父一样的利嘴。看你也是悄悄过来的,我也不与你多说,你师父让你过来,可是有话嘱咐了你?”

    林琛这才抬头看了眼忠恒亲王,微笑道:“先生让学生过来,自是有话吩咐,先生说:‘五爷的好心庄某心领了,庄某游手好闲了一辈子,自己的亲爹都看不下去了,把我赶出家门了自己窝着,现在也是惯了。再说庄某不过比常人多看了几本书,也就是纸上谈兵的本事。能的五爷青眼,庄某实在惶恐。’家师所言,一字不差。”

    忠恒亲王倒是面不改色,仍是温言道:“如此,倒是劳烦林小友了。端方(容墨的字),替我送送林小友。”

    林琛悄无声息的又回了酒席上,除了魏霜涵问了他一句为何去了那么久外。其余喝的醉醺醺的世家公子们,又有哪一个知道这家京城最红火的酒楼,其实是他们避之不及的五皇子产业呢?

    ☆、第二十一章 赞可卿黛玉生疑逢秦钟林琛惊异

    今年宁府桃花开得甚好,尤氏婆媳早早的下了帖子请贾母王夫人诸女眷过去赏花。宝玉得知,哪里肯依,胡搅蛮缠着也要过去,贾母拗他不过,少不得带人过去。

    只是林琛自上回见了五皇子,为了避免麻烦,便向国子监告了几天假,此时正闲着,宝玉又倾慕这个表兄人品见识,便嚷着要林琛也过去。贾母对他一味溺爱,纵然林琛是个外男也不以为意,一切先尽她乖孙高兴。

    林琛也不以为忤,人女眷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爷们儿巴巴的讲究这些也实在矫情,再说他也想见识见识那位蓉大奶奶呢。

    于是林琛与宝玉两个男丁便与荣府众女眷并上薛姨妈钗黛三人上了车,往宁府这边行来。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两个,引了姬妾丫头等接出仪门。

    贾母亲自携了秦可卿的手,尤氏便亲自扶着王夫人进了门来。待众人同入上房归了坐,待秦氏献茶,林琛上来与人相见毕,贾母还未说话,凤姐先对尤氏嘲笑道:“你们请了我们来做什么?有什么好东西孝敬的,先孝敬上来不迟。”

    她与尤氏妯娌两个不见面则罢,见面了必是要互相嘲笑一番的,众人皆知道这点,因此也不相劝,只在一旁看她两个斗嘴取乐贾母。

    正乐呵着呢,贾蓉便进来进来请安。宝玉因问道:“大哥哥今日不在么?”尤氏笑道:“出城给老爷请安去了。可是我们娘俩闲话,你在这里也怪闷的,何不与林哥儿出去逛逛,散散闷子。”

    秦氏笑吟吟道:“今日可巧,宝叔上回立刻要见的我那兄弟,他今日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呢。宝叔何不去见见?”宝玉听了,立马拉着林琛要走,尤氏凤姐两个忙道:“好生着,忙什么呢。”贾母更是吩咐了下人好生跟着,万万不可让他委屈了。

    眼见林琛与宝玉两个下去了,尤氏因笑道:“说了请老祖宗来赏花呢,那边酒席也都备好了,小戏也上了,趁着今日日阳儿也好。少不得让我们也沾沾老祖宗的光儿,也松散松散、乐呵乐呵。”

    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笑道:“你倒是个有心的。”又对黛玉道:“玉儿过来,你是第一回过这府里来,也跟着外祖母好好的乐上一回。”

    说着便携了黛玉的手往宁府花园子过去,只是他家的桃花并不在会芳园,反倒是沿着一湾浅水熙熙攘攘的种满了桃花,微风轻抚,花瓣零零散散的飘落到水潭中,远远看去,浑不似人间。

    贾母便向王夫人笑道:“她们这里的花倒是比咱家的开的要好,记得前年这里的桃树还未长成气候,今年竟是这般喜人!”尤氏听了这话,倒是绷不住一声笑了出来。

    凤姐最是不肯放过她的,这时便打趣道:“好好地看景儿呢,你笑什么?”尤氏指着秦可卿只是笑,并不说话。秦可卿臊红了脸,只低着头玩弄衣角。

    尤氏这才对贾母笑道:“老祖宗还当这是前年的那几株小树呢?不过两年哪里长得成这般气候。还是蓉儿媳妇说起原来家中有这么一处桃花坞,蓉儿听了,立马巴巴的从江南移了这些桃树过来。”

    贾母招手让秦可卿上前来,对众人笑道:“我活了这些年,就这么一个重孙媳妇最合我的心意的。这孩子长得也好,性子也好,着实可疼。”又对秦可卿欣慰道,“好孩子,你们年轻夫妻,蓉儿也是个知道疼人的,他若是不好了,你只管告诉我来。”

    黛玉在一旁冷眼看着,倒是有些奇怪,听闻这蓉大奶奶不过是个营缮司郎中抱养的女儿,如今看起来,怎像是阖府都围着她奉承?

    ————————————“拿什么拯救你我黑化的黛玉”的分界线————————————

    这边林琛宝玉两人往书房过去,宝玉一路上不停向林琛夸赞秦钟。林琛听得烦了,笑问道:“宝兄弟曾见过那位秦小爷?”宝玉也觉自己有些夸大,讪讪笑道:“见倒是未曾见过,只是看蓉儿他媳妇儿的品格,便知道她的兄弟定不是个差的。”

    林琛对这货的“天真灿漫”早就习惯了,不以为意,只是一笑而过。

    等两人见到秦钟,宝玉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只是怯怯羞羞,似有女儿之态。便是这般林琛不喜女气男子的人,也不得不对这秦小爷的长相说个“好”字。

    三人厮见过了,宝玉便缠着秦钟问他几岁了,可有表字,兄弟几个?秦钟说话亦是细声细气的,一一答了。宝玉又定要他以兄弟相称,秦钟不依他便要闹。

    秦钟羞怯怯的看了林琛一眼,却是要他解围的意思。林琛觉得奇怪,这秦钟不是该和贾宝玉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么,为何看上去却不是这般?

    不过还是笑劝宝玉道:“宝兄弟莫胡闹,他的姐姐是你的侄媳妇儿,你反倒让人家唤你兄弟。咱们自己玩笑倒罢了,给外人听去了,岂不要笑话?”

    宝玉对这个表兄一向尊敬,听他此言遂不再提改称呼一事,反倒缠着他问最近家务进学等事,又问他可曾延师,现读何书。秦钟细声细气道:“业师于去年病故,家父又年纪老迈,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再延师一事,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再读书一事,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进益。”

    说罢幽幽的看了眼林琛,眸中似有千言万语般,水光盈盈的,极为动人。只是这个“人”自然不包括林琛了,林琛倒是被这样的眼神吓到了,秦钟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宝玉浑不觉这两人间的波流暗涌,反倒是极为热忱的邀请秦钟去贾家家学:“正是呢,我们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子弟们中亦有亲戚在内可以附读。我因业师上年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呢。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温习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里读.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之子弟太多,生恐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如此说来,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往我们敝塾中来,我亦相伴,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

    秦钟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亲翁商议引荐。因这里又事忙,不便为这点小事来聒絮的,就没来得及提起。只是林表叔亦是在家学中附馆么?”

    林琛只是微笑,并不答言,心里却开始计较自己是在何处见过秦钟,为何他却是与自己一幅熟稔的模样?宝玉却是笑道:“林表哥与咱们不同,他是早早拜了庄游庄大儒为师的,现在因庄先生事忙,却也是进了国子监的。”

    秦钟听闻,却是有些失望,低头摆弄着桌上一个珊瑚笔架子不说话。

    林琛此时倒是想起来秦钟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不同了——说来好笑,那日他闲来无事出城闲逛,却见一个小小公子被几个人围着调笑。他一贯是懒得管这些闲事的,只是那人穿着素服正哭得好不凄惨,实在是吵得他烦了,这才命孙贵孙富两个上前打发了,顺手给他解了围。却不想,那个凄凄惨惨的小少爷居然是秦钟?他怎会孤零零的出城?

    这边林琛想的入神,那厢宝玉却已经和秦钟说起两人一同读书的种种好处,把个贾府家学夸的是天花乱坠,纵是遗憾不能与林琛一道念书,秦钟也被他说得有一二分心动了。

    宝玉是个说风就是雨的,见他已经意动,登时便要拉着人来回贾母。

    林琛实在头痛这个不通世事的家伙,忙将人拉住了,笑道:“宝兄弟这又是做什么?老太太正与太太姑娘们赏花呢,你巴巴的拉了人过去,是想让姑娘们见见侄子不成?”一行说,一行把秦钟从宝玉手里拉了过来。

    宝玉这才想到这一层,不免羞愧,忙向秦钟连连致歉。林琛因笑道:“你离了这些时候,老太太二太太指不定正挂念着呢。还不赶紧过去陪着老太太他们,秦表侄这里有我呢。”

    眼见宝玉带着人走远,林琛方才对秦钟笑道:“再想不到我与表侄儿还有这般缘分。”秦钟想起那日难堪,脸色倒是苍白了几分,良久才道:“那日着实谢过表叔援手。”

    林琛微微一笑,只是温言劝道:“好歹你也是官家子弟,怎就那般不小心,出门子也不带一两人的?”

    秦钟眼圈一红,道:“那日本是家慈忌日,小侄心中烦闷,就没带人,却不想竟横遭祸事。若非表叔,实在是,实在是……”说着竟抽噎起来……

    林琛忙忙劝解,秦钟却是整个人扑到他怀中来哭个不住。林琛一行抚着他后背,一行闻言劝解,俨然温情脉脉的模样

    只是他脸上却无动作中的温情,眼神更是冰冷——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营缮司郎中,他的正妻也不会葬在城西的平民葬地吧……偏生,他就是在城西遇见的秦钟呵……

    看着怀里抽抽嗒嗒的可人儿,林琛眸色深沉,这颗“情种”真是不简单啊……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把他推了过来,所图的,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二章 儿女情长众口流绯 风云突变稳坐鱼台

    从宁府回来,宝玉便迫不及待回明贾母秦钟要上家塾之事,只道自己也有了个伴读的朋友,正好发奋,又着实的称赞秦钟的人品行事,最使人怜爱。凤姐有心襄助秦可卿,也在一旁帮着说:“过日他还来拜老祖宗,这孩子我原也见过,最是个可人疼的”等语,说的贾母喜欢起来,遂允了。宝玉喜得坐不住,上蹿下跳的缠着凤姐准备读书一应要用的物什。

    林琛冷眼看着宝玉蹦跶个不住,心中着实着恼秦钟来的这么一出。秦可卿的身份他是知道的,秦府也被盯得死死的,只是这秦钟?少不得要麻烦庄先生了……

    林琛心里想着事儿,却愈发没个头绪来,闷闷的回了清源院,兰薰忙迎出来领了丫鬟替他梳洗。因要留人看屋子,今日却只有桂馥跟着过去了,此时便向兰薰笑道:“今儿你没过去,真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他们府里竟有好大一片桃花林,开得极好,人走在里面就跟在天宫里似的,我倒是长见识了。”

    兰薰笑骂道:“恁多嘴的小蹄子!自个儿得了好处就罢了,偏她还要来撩拨人,真真该打!”林琛见她俩斗嘴,少不得笑劝:“这值什么!我记得咱家在京城的宅子,里面也有好大一片的杏花林,倒比他家的还雅致些,以后多得是你俩看厌的日子呢。”

    桂馥不过是见林琛自回来后变一直闷闷的,有心和兰薰两个拿话逗他,却没成想听到这些,两人对视一眼,按下心中计较,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只是从此对贾府诸人,又与平日不同。

    林琛想着庄先生正是昏天黑地的时候,自己贸贸然找上去反倒是给人家添堵,秦钟之事,少不得熬过了这段日子再行计较了……

    贾宝玉自得了秦钟这么个伴读,喜不自胜,倒是的的确确认真的读了两日书。别人倒罢了,贾政却是头一个喜欢的,更是特特的给秦钟补了一封二十四两银子的表礼来。贾母听说,更是欢喜,再加上秦钟是个嘴巧会来事儿的,她又着实怜惜秦可卿,遂将秦钟当做重孙子一般,干脆接进荣国府来,与宝玉一同起居坐卧。

    这秦钟是难得的好颜色,天生的风流人物,宝玉又是个好色贪欢的,被他一双风流不胜的桃花眼一扫,什么都敢答应了。贾府的家学又是那般形状,宝玉耳濡目染之下,少不得想要与秦钟一试。奈何秦钟只是勾着他,再进一步却是断断不愿的。宝玉被这般若有若无的勾着,早就失了魂魄,整日只知围着秦钟打转,又哪里肯读书!

    只是人都有两个眼睛,见到他俩这般,哪里不明白呢?更何况两人都生的花朵儿一般的模样,秦钟腼腆温柔,未语面先红,怯怯羞羞,有女儿之风;宝玉天生成惯能作小服低,往往肯赔身下气,待秦钟言语温柔、情意缠绵更与别个不同。倒也怨不得那起同窗人起了疑,背地里对两人之事你言我语,诟谇谣诼布满书房内外。

    宝玉对此浑然不觉,秦钟更是乐见其成,每每与宝玉暧昧相对,惹得流言愈发猖狂。

    ————————突然觉得这样黑化秦钟好吗的分界线————————

    这一日宝玉与秦钟两个正往私塾赶去,迎面撞见林琛匆匆过来,宝玉忙将人拦下笑道:“表兄不是要去国子监的么,怎么又自个儿回来了?”

    林琛笑道:“忘了一件极紧要的东西,这不是赶着回来取么。”宝玉取笑道:“凭你是掉了什么东西,也不用表兄自个儿回来取的,可见表兄这话不尽不实,定是表兄躲懒回来了。却不想我俩一样,都是不喜那些个四叔五经的。”

    林琛匆匆回来却是因为庄先生那边来了信儿要他赶紧过去,他使人带信儿给魏霜涵帮忙告假,却也少不得回一趟荣国府掩人耳目。被宝玉拦下也不过是随口诌了个理由搪塞,也不与他分辩,微微一笑径自往清源院过去了。

    秦钟眼见人走远了,才跟上宝玉往家学赶,只是一路低着脑袋,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不一时,荣府角门里几个穿着短打的下仆抬着一口箱子出来,门子给一旁盯着的谢青打了招呼,问道:“谢管家这是往哪里去?”

    谢青随手给他塞了一吊钱,笑道:“嗨,我家大爷不是进了国子监读书么,昨日不知怎么想起多日未曾拜见老师,巴巴的让我们带了这些东西过去,还说是要尽孝道呢。”

    谢青常出去办事的,与贾府门上的人早就交好,此时痛痛快快的放了人出来。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到了庄府,管家早就候在门上,此时赶紧把人迎了上来。林琛知道先生这般急切,又再三吩咐他小心,定是出了大事。不敢耽搁,急忙往庄先生书房过去。

    庄先生见了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你赶紧收拾,除了紧要物什一应不用,赶紧远远地离了京城。”

    林琛奇道:“先生这是什么话?何事竟至于此!”庄先生一脸愁云惨淡:“昨夜里义忠千岁触怒了圣上,连夜将人圈了起来,京城这次,必有大变!你还是离了这是非地为上。”

    林琛知道史上大千岁就是败在“请杀太子”一事上,可他手握兵权,就这么束手就擒也的确说不过去。要是京城真的乱起来,他这个送上来的人质迟早完蛋。

    见先生这般为自己着急,林琛心中感动,只是嘴上仍旧不饶人,笑道:“我是哪里也不去的,巴巴的上京来,现在灰溜溜的躲回扬州去,算什么事儿!”

    庄先生登时大怒,当下手指着人骂个不住。林琛无奈,安抚道:“先生忘了,我如今是住在荣国府里,难不成还有人敢到国公府里闹事?”庄游真想敲他这个木鱼脑袋,荣国府能有什么用,保不准到时候第一个把他送出去的就是荣国府!

    林彻只好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荣国府老太君曾做主给宁国府嫡孙贾蓉作了一门亲,娶得便是营缮司郎中秦邦业之女秦可卿。学生料到此女来历不凡,说不得能替我了结这番祸事。”

    庄游知道他这个学生历来是个权谋机变的,刚才不过是气的急了,现在回过神来,细细想了一番,难不成这荣国府……

    林琛微笑道:“荣宁二府虽早早的搭上了义忠老千岁的门路不假。只是他家的老太君人老成精,历经两朝,又岂会铤而走险,将阖族前途交到一人身上?遂做主给贾蓉做了这门亲,娶了咸安宫的女儿,两两不落空,端的是好算计。”

    ☆、第二十三章 佛口蛇心绵里藏针刺 笑面狐狸话中带机

    前几回说道林琛央了庄先生给黛玉襄请了两个宫里放出来的教养嬷嬷,贾府的人虽知道,也只感叹一句便罢了。到底林家是二品官家,请一两位宫里的嬷嬷实在稀松平常,他们家的大小姐不也是宫里的嬷嬷教养出来的么?

    只是薛姨妈偶然知道黛玉身边那两个穿戴气度与别个不同的婆子竟是宫中嬷嬷后,便也动了心思,寻思着要给宝钗也请这么一两位过来,方能显出自己的气派。

    这一日老姐妹叙话,薛姨妈便向王夫人感慨道:“要我说,这林姐儿真是个有福气的,吃穿用度且不说,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竟是两个手都数不完的。哎哟哟……这气派连府里的姑娘们都比下去了。”

    王夫人嘴一撇,似是十分不屑道:“小孩子家家的弄这些个人围着,也不怕养的娇气了。”又悄悄道,“你来得迟了,有些事儿还不知道。他兄妹两过来的时候倒也裁减了些人的,只是老太太知道了,直念叨委屈他们兄妹了,巴巴的又划了四个人过去,还道不够呢。”

    薛姨妈度她心意,笑道:“老太君心疼孙辈儿也是有的,要不怎么说人是隔辈儿亲呢。横竖谁也越不过宝玉去,那才是老太君打心眼里疼的呢。”

    王夫人果然满意,只是嘴上却道:“要我说你家宝钗才是真正可人疼的,温温柔柔大大方方的,这才是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可怜我的元春不在身边,我也只拿她当女儿疼了。”

    薛姨妈忙笑道:“宝丫头近日学了个新的花样子,我让她给姐姐做了条帕子,到时拿来,姐姐也看看她的手艺。”

    王夫人便叹道:“这宝丫头,真真不知道怎么长的,长相就不说了,难得的是一等一的贤惠。”又撇嘴道,“你是不知道,那一个,见天儿针不拈一个线不碰一根的,老太太还只怕她累着了。不过跟探春她们学做了几天针线,连珠儿家的都被数落了好几回。”

    前些日子黛玉身上不好,贾母很是发了一通火,连着王夫人都受了一番数落。此次说起,也是向妹妹抱怨的意思。

    只是薛姨妈一心想着教养嬷嬷之事,此时却是笑道:“不应该啊,前日我曾见林姐儿绣的一个荷包,小小巧巧的精致的不行,我越看越爱。偏她告诉我这是宫中的绣法儿,想我们这些人是消受不了的了。”

    王夫人嗤了一声,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呢。她那两个教养嬷嬷我也曾见了,难得的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当过差,规矩行事都是不差的。只是元春当年的教养嬷嬷,那可是先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若不是老太太在先太后面前有些面子,那两位定是要在宫里荣养的,倒是为了元春给放出来了。”

    薛姨妈知道此事有门,便叹道:“那也是姐姐这般的人家才能有的体面。我倒有心替宝丫头请一两位嬷嬷,也不求什么娘娘身边的体面人儿,便是教教女工针线也是好的。”

    弯弯绕绕的把意思说了,就等着王夫人答话。果不其然,王夫人笑道:“这也不值什么,只是女孩子尊贵,随便请了人来倒也不好。改日我回了老太太,央她给宝丫头找一两个有体面的嬷嬷倒也不难。”

    薛姨妈喜不自胜,笑道:“如此便多谢姐姐了。今日铺子里新到了一批首饰,皆是镶红宝的样式。我又不能戴,就想着不如送到姐姐处,若是看不上,赏人也是好的。”

    两姐妹又是一番絮聒,王夫人免不了的埋怨几句贾母偏心家事磨人等语,薛姨妈只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嘴。

    ————————————教养嬷嬷引发的血案的分割线——————————

    第二日请安时,王夫人便拉着黛玉的手亲亲热热的道:“姑娘这些日子出落得愈发精致了,我们瞧着都爱得不行。听说姑娘学了新的针线,哪日得闲了,也让舅母见识见识。”

    黛玉抿嘴笑道:“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二舅母若是喜欢,我给您刺个荷包如何?”王夫人喜得将她搂进怀里,笑道:“我的好姑娘诶,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做活最费眼睛,你又是个体弱的,哪里值得费这番功夫。”

    贾母也在上面笑道:“玉儿前日里倒是做了个荷包给我,那绣活儿真真是顶顶出色的。只是我也说呢,我们这样人家,原也不指着姑娘们手艺过日子,女工这些个闲了解闷倒罢了,专为它费工夫倒是不值。”

    王夫人叹道:“到底是老祖宗有见识,我们这些个人又哪里想得到这一层?只是宝丫头到底与她们姐妹不同,人是要进宫参选的。媳妇儿想着让她早些将宫里规矩学起来也好,可惜我是个愚笨的,竟不能教导一二了。”

    贾母微微眯着眼,含笑望了一眼宝钗,奇道:“宝姑娘竟没有延请几个女先生么?便是小选不讲究出身,这宫中规矩也是头一个紧要的呢。”

    宝钗登时面色一白,却站起来笑回道:“回老太君的话,原在家时母亲也给我请过几个王爷府里出来的嬷嬷,只是她们不愿背井离乡,也就没跟来。来了贵府又忙着安置,竟没来得及延请,这些日子倒是荒废了。”

    贾母笑眯眯的听完,招手让黛玉坐在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对宝钗笑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眼看着就要小选了,我就是有心替你找两个嬷嬷来也怕是来不及了呢。只是你林妹妹你这些日子也是见了的,摸样性情都是没得挑的。更可喜的她两个嬷嬷都是皇后娘娘身边呆过的,你若是不弃嫌,我便与两位嬷嬷商量,也一同教你,可好?”

    这话一说完,便说薛姨妈,就是王夫人也脸上挂不住。宝钗却仍是笑吟吟的上来向贾母施了一礼,又拉着黛玉的手笑道:“好妹妹,那就有劳了。”

    黛玉忙站起来微笑道:“宝姐姐这是哪里话,我拿姐姐当自己亲姐姐一样待的,姐姐这番倒是折杀我了。嬷嬷人皆是极好的,姐姐若是得闲,与我一同学规矩的时候就知道了。”

    贾母纳罕的看了黛玉一眼,暗道这宫里出来的嬷嬷就是不一样,这才几日,就将原来一个木呆呆的小闺女儿□成今日的模样。

    黛玉敷衍着宝钗,心中亦是感慨外祖母对自己的心意。这些日子府里的风言风语她也是听闻不少,心中虽然气愤,却也知道计较起来更没意思,却不曾想贾母居然当着恁多人打了薛宝钗的脸,明里暗里的讽刺了一番她的出身。

    虽然觉得解气,可看着面前宝钗强颜欢笑的模样,黛玉却有些不落忍了。她一个教养嬷嬷陈嬷嬷见着了,却是开导道:“老太君的本事,姑娘今日可见识了?她老人家不过三言两语就让薛家姑娘丢尽了颜面,偏人还挑不出认个错处来,这就是本事。”

    黛玉不忍道:“只是这般,到底太过了。”

    陈嬷嬷嗤笑一声,仍是开解道:“姑娘今日见得,不过是这内宅中的万不足一。这内宅之事,从来都是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从没个风平浪静的时候。若是今日老太君态度软和一点,这府里还不知要被二太太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吗?”

    ☆、番外之小鸡在扬州(三)

    不得不说,林海的这一手反间计玩的实在漂亮,别说是多疑的大千岁,就是老狐狸明相也对甄家添了些许怀疑。一时间,大千岁与江南的结盟变的暧昧不明起来。

    甄玺知道自己被阴了这一把,简直恨得牙痒,更是恨上了敦郡王和陈总督。不过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连夜给义忠千岁修书一封,信誓旦旦的言明前太子妃早已自尽,只是废太子将丧信瞒而不报罢了。大千岁见了书信,只要稍微查探,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这封信永远也送不到大千岁手上了……

    陈季一脸震惊的盯着林海手中的书信,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林大人,这、这……”林海随意将书信放到桌上,微微一笑道:“林家历经两朝,总还是有点压箱底的本事的。”

    姬汶倒是没像陈季那般失了颜色,只是不免忧心道:“甄玺在江南只手遮天,现在一时钳制了,只怕后手不及,反遭其害。”

    林海点头笑道:“郡王殿下言之有理。”姬汶见他面不改色,心知他必有保全之策,忙问道:“见林公形状,是有应对之法?”

    林海笑道:“若要说计策,也算不上,只是少不得要委屈殿下一番了。”说罢看了姬汶一眼才道,“前太子妃殿下的确已经薨了,发丧是迟早的事情。一旦发丧,大千岁定会识破其中隐秘,你我暴露,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还不是你儿子出的主意!这是姬汶和陈季心□同的咆哮。

    林海佯作不知这两人在腹诽什么,仍是风轻云淡道:“到时候大千岁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会对咱们做些什么,这可谁都猜测不了。”

    陈季听得是一头雾水,姬汶倒是模模糊糊的明白了,面色阴沉的问道:“林大人的意思,是要本王送上去给大皇兄当靶子?!”

    林海仿若感觉不到他的怒火般,笑道:“郡王殿下说笑了,微臣岂敢动这样的心思?刀剑无眼,到时候一时不慎,殿下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才是坏了大事呢。”话锋一转道,“只是这医药上面,要是用的好了,既能成事,于身体亦无妨碍,岂不两全其美?”

    姬汶不过是一时的气愤,是非对错还是分的明白的,林海的建议也的确中肯,只是:“哪怕我病重垂危,只怕也等不来父皇的一纸诏书呢。”

    这话的确在理,当初圣上将九皇子派到江南来,不过是废物利用,打着的就是若不能稳住江南势力便任其自生自灭的心思。哪怕他真病死在了江南,恐怕也得不到返京的命令。想到这里,陈季更是不满的瞪了林海一眼,他这样的主意,跟拿九皇子去赌有什么区别!

    林海只能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这里给殿下准备的药物,却是与咸安宫那位用的是同一味。”说罢微微尴尬道,“前些时候少游来信,说的便是那位自太子妃薨后便一直秘密服药,微臣这里还是借了皇后娘娘的光,才弄到方子。”

    姬汶倒是不惊异庄游的这些本事,只是仍旧担心此事今上若是得知,又当如何?

    林海笑道:“不妨事,以咸安宫那位的才干,又岂会作出那些个留下把柄的事。他那药俱是下到饭里,由御膳房的人端过去的。更绝妙的是,负责太子殿下膳食的太监总管,曾在翊坤宫当过几年差使。”翊坤宫,便是当今义忠千岁的母妃,惠妃娘娘的寝宫。

    姬汶暗暗心惊,林海这计谋不可谓不毒辣。只要废太子等到太子妃发丧的时候来上一出病倒灵前,以当今对他的偏宠,不派御医则已,只要派便定能觉察出点什么。

    废太子自己博了同情不说,还能顺理成章的让当今对大千岁起疑心。而自己此时又病倒在扬州,还是与废太子相差无几的病况……

    大千岁真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说来好笑,自古手足相残的最厉害的是皇族,最忌讳这一点的也是皇族。偏偏林海给大千岁安上的罪名就是“残杀手足”——如果说废太子不过是给义忠亲王泼了脏水,林海此计则就是将整个屎盆子扣在他脑袋上,让他彻底坐实了残害血亲的罪名!

    却原来,林海这条计策,本就不是为了让他能得返京城,避开大千岁的反扑。他一开始就是想从根源上消灭义忠亲王这个威胁!

    姬汶越想心中越寒,看着面前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微笑着林海,却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林琛又参与了多少……

    ☆、第二十四章风云突变京师动乱波澜不惊师徒交心

    义忠大千岁养心殿奏对时出言无状,被圣上勒令反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小勋贵的耳朵里。圣上更是不日下旨斥责大千岁“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京城自此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大千岁一党虽有明相坐镇安抚人心,到底也难扶大厦之将倾,一时之间,大千岁门人莫不是上下奔走,改换门庭。权倾朝野威风赫赫的“准太子”殿下一夕之间沦落至此,不得不叹一句伴君如虎。

    林琛看着底下人送上来的消息,对庄先生笑道:“这两日京城上下乱糟糟的,我今儿过来时,十家倒有九家只开了个角门,连路上的人都比平日少些。”

    庄先生瞥了一眼他正看着的消息,嗤笑一声,似是十分不屑上面提到的人般,道:“这时候蹦诏的越欢到时候摔的越惨。急着忙慌的以为找了条通天路,保不准哪日就成了丧命梯了。”

    林琛探身拿过一颗摆在庄先生面前的金丝蜜枣丢进嘴里,口齿不清道:“这水都淹过来了,他们不忙慌赶紧的找条大船避避风雨,难不成等着被淹死?只是怪不得有些人眼拙,什么人的破摇橹都敢上。”说话间干脆将整碟子蜜饯给端了过来。

    庄先生见他面前早空了的盘子就牙疼,听他嘟嘟囔囔的说话更是来气,皱眉道:“你好好儿说话,这成个什么体统!刚用了午饭就吃了这些,你那肠胃倒是受得住。”

    林琛将最后一颗蜜枣塞进嘴里,往那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里一倒,满脸痛不欲生道:“这些日子为了装病,生生的灌下多少苦汁子!偏那府里的老太君不知从哪儿淘澄了养生的方子,那个味道……啧啧……”

    庄游实在是哭笑不得,骂道:“叫你早早避开你不听,如今这点苦楚就昏天黑地了?这就是报应。”

    听到这话林琛倒是来了劲头,翻身坐起来笑道:“要说这现世报,现成的就有一个。花了多大力气,没得弄死了个女儿,这下哭都不知道找谁哭去!”

    甄家此次栽的不可谓不惨,当初为了依附大千岁,生生的弄没了做了太子妃的女儿。这下可好,义忠亲王是断断指望不上了的,可这边厢也把太子得罪了个彻底,太子恨他家恨得牙痒,又哪里会接纳这么个摆了他一道的东西!

    说罢林琛自己也好笑起来,指着一行字笑道:“不过这里倒是有一位现成的贤王,最是个广纳贤士的性子,知人善任还不问出身,真真是个好主子。也难怪大家交口称赞呢。”

    他这里说的,便是当今七皇子廉郡王。这位主儿在圣上面前也有些颜面,加上其人情练达,政务谙熟,连他上面几个哥哥也是多有不及的,更是得了当今器重。如今正在吏部挂职。

    只一点,这位出身实在是有些寒微,其母卫氏不过是个因祖上获罪阖家罚没宫中的官女子罢了,即便是生了皇子也只是获封宝林,连个自己的院落都没有,四十上下年纪了还要给主位立规矩。

    七皇子更是一生下来便被惠妃娘娘抱了过去,从未在亲娘面前养过一日的。这般出身,若是相争皇位,着实简薄了。

    庄先生听他三句里面倒是有两句是挤兑七皇子的,就算他也一贯不是很瞧得上这个大千岁才出了事儿就迫不及待出来揽风头的廉郡王,也觉得他这话也委实太过了。

    现下京城局势实在是不太明朗,大伙儿都摸黑下水的,偏他一副笃定了七皇子搅不起风浪的样子,着实让人好奇他这信心打哪儿来的?

    林琛见先生问,也不遮掩,反而是笑问道:“先生看我如何?”庄游不解挑眉,他又笑道,“我不过一个姨娘庶孽,却能坐在这儿与先生谈论京师动向;庄侍郎谋划操持了半辈子,如今握着宫闱隐秘的还是先生。可见这出身,不值个什么,却又是个顶顶重要的东西。那位出身寒碜点倒罢了,偏又是齐国府的血脉,就这一条,那椅子他连个边儿都挨不上了。”

    庄侍郎即现今工部右侍郎庄沣,庄先生的庶出兄长,惯会钻营投机的人物。齐国府却是前朝三皇子缪王的母家,今上登基也不是顺风顺水的,其间可没少受他家的气。要不是后来缪王爷想不开了要造反,今上也不能够这么痛痛快快的把人收拾了,还给上了个“缪”的恶谥。

    其实林琛所言正是庄先生所虑,他也是极不看好这位廉郡王的,因此也只是告诫了一句:“你这话在这里说说就罢了,外人面前若干胡诌,仔细你的皮!”

    林琛慌忙告饶道:“我这话自然只说与先生一个的,便是父亲,也断断没有在他面前妄议朝政是非的。”说罢又笑道,“也只有是先生看得起我,愿意听个黄口小儿蛮缠,在别个眼里我不过是个没长成的小孩儿罢了,虽侥幸投了好胎,到底不值什么。”

    这话倒是中肯,林海虽清楚自家儿子颇具慧眼,见识卓越,也很乐意听听他的意见,却也不会真的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反倒是庄先生,往往能听进去他这些“胡话”,两人有时意见不合,唇枪舌战也是有的。

    庄先生听他这话也颇有感慨,难得的和颜悦色道:“你自己心里明白便好,只是京里少不得要兵荒马乱上一阵子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可这里仍有一句话劝你。”

    顿一顿,盯着林琛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荣国府老太君是个历经三朝,是个成精了的人物,最是手腕了得的。你若只拿她当个妇人,早晚吃亏到这上头!”

    林琛低头略微一想,便明白这话的来处了——除了那个“羞答答”的秦钟,还有哪个!

    庄先生“啪”的合上手中折扇,冷笑道:“若不是前些日子你要我查查那姓秦的,我也没看穿你外祖母的心思呢。眼见着大千岁快不好了,她回头就抬举了这么个恶心人的东西,当人都是瞎的不知道呢!这秦邦业真真是撞邪了不成,净招惹这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

    想到秦钟,林琛心里也腻歪的很,只是见庄先生忿忿的,也不得不劝道:“如今那两府里,男丁竟无一个出挑的人物,那老太君一个妇道人家反倒要忧心自己前途,我看了也是不落忍的。只这个秦钟,他这番作态却像是冲我来的,这……不应该啊。”

    庄游冷笑:“不应该?你父亲堂堂二品大员,简在帝心,手握重权,半个江南都握在你林家手里;你师父出身世家,爷爷是阁老,姑姑是皇后,正正经经的国舅家的嫡子。你说说,他不冲你来,冲谁去?”

    这道理林琛倒是明白,只是……林琛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他那样儿的,说是要与我交好,还不如说是勾引我呢。妖妖调调的风尘女子般的品性,真不知道怎么长的。”

    ☆、第二十五章 细心叮嘱先生情切 前朝旧梦公子心惊

    庄先生心中不忿秦钟多时,听林琛此言对他更是厌恶,只是听闻这秦钟生的比女孩儿还要好,心里不免担忧,再三的吩咐了林琛远着秦钟不算,更是在林琛走时拉着他告诫道:“你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喜欢那些个好颜色也是有的,只是凭他姓秦的生的再好,你若是动了一星半点的心思,我定饶不了你!”

    林琛实在是怀疑,难道在庄先生眼里自己便是这般贪欢好色看不清形势的东西?凭他秦钟生的再好,他那样的出身,自己就是糊涂脂油蒙了心窍,也是断断不敢去招惹的啊。

    少不得苦笑着应承道:“先生只管放心,那秦钟现如今忙着呢,贾府那位小爷如今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正蛮缠这他呢,哪里就顾得上我了。”

    林琛又是一番赌咒发誓,好容易才从庄先生处脱了身,往荣国府过去。

    林琛心里也知道,庄先生之所以这般叮嘱,到不是真的怕自己看上了秦钟,更多的,还是忌惮着秦钟身世。

    欲详其中隐秘,却不得不提起一桩前朝旧事来。话说前朝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乃是昭敬文皇后之子,占嫡且长,及冠后封了太子后更是板上钉钉的帝王继承人。再加上昭敬文皇后是山东大族顾家的嫡长女,有这么一支清贵无双的母族帮衬着,今上的上位之路合该是顺顺利利一路坦途才是。

    只是凡事皆有例外,这“例外”说来也好笑,先皇昭庆帝原本只是个不出彩的庶皇子,论嫡论长论贤,这皇位都轮不到他去。

    但他时运好,嫡长兄太子早早害病死了,连个儿女都没留下。更有一个极厉害的母妃,这翊太妃郑氏出身可谓极差,不过是个九品官的女儿,这从她儿子都当了皇帝,自己却只能被追封太妃就看得出来。

    可这位翊太妃手腕高超,在圣上面前也颇有些体面,后来更是为了救驾而死。在临死前她只求了圣上一件事,用自己的命给昭庆帝换来一门好亲——山东顾家,三代帝师,清流砥柱,百年望族。昭庆帝一个光头皇子能娶到他家的嫡长女,当真是造化。

    后来昭庆帝上位,也是靠了这门贵亲的襄助扶持,按理说,他娘用命给他换来的媳妇儿,又是个顶顶高贵的出身,无论心里喜不喜欢,面上也得对昭敬文皇后多个几分敬重吧?

    可惜,昭庆帝的脑回路实在有些奇葩,翊太妃的权谋机变的优良基因他没继承多少,骨子里的不饶人倒是学了个大半。他自觉是得了岳家的襄助才能上位,本就不十分光彩,况且这门亲事说起来还是自家苦求来的,心中先厌恶皇后三分。再加上昭敬文皇后出身虽高,姿色却是平平,昭庆帝对她自然也就淡淡的。

    不过两人也倒还算相敬如宾,结缡不到三年,昭敬文皇后就先后诞下一子一女,羡煞旁人。

    真正的变故还得从翊太妃的娘家说起,翊太妃之父在昭庆帝即位后就被封了齐国侯。凭着裙带关系,一下子从九品小官蹿升到京城顶尖贵族的圈子里,自以为找到了高升的窍门儿,又将一个嫡孙女儿送进了宫里。

    这个郑家的嫡孙女儿却是在入宫前便与昭庆帝有了些首尾的。昭庆帝爱其颜色,也着实喜欢她那个小意殷勤的性子,因此一进宫便被封了正一品德妃,仅在皇后之下。待其生下皇三子后,昭庆帝更是大肆封赏母族,这也才有了后来的齐国公府。

    其实这也罢了,毕竟昭敬文皇后出身百年望族,声望底蕴都不是一个攀着女人裙带起家的暴发户能比的。纵然皇上不喜,她这中宫之位依旧稳如磐石。

    坏就坏在,昭庆帝不但看皇后不顺眼,连带的,他看顾家也不十分顺眼。更有郑德妃娘娘的枕头风这么一吹,他更是觉得顾家怎么看怎么不稳妥,怎么看怎么闹心。顾家被他这么几次三番的打压下来,顾老太爷头一个支撑不住,连吐了好几天的血,活生生的被气死了,在朝子嗣更是要丁忧三年。

    顾家的中流砥柱一倒,昭敬文皇后的地位也就风雨飘摇起来,昭庆帝被郑氏撺掇着几次说到废后,要不是她素来克己守德,颇有贤名,又有一双儿女傍身,说不得就成为大雍开国来的第一位废后了!与之相对的,便是愈发风生水起的郑德妃了,这位贵妃有子有女有圣宠有娘家,除却个名头,她就是皇后了!

    郑德妃的儿子行三,生就聪明伶俐,极讨昭庆帝的喜欢,颇有立他做太子的意思。只可惜嫡长子还在那儿杵着呢,哪里就有三皇子的事儿?昭庆帝这样的想头,朝中大臣第一个不答应。同样的,昭庆帝也不答应立今上做太子,两边只好僵持不下。

    得宠的贵妃母子,不得宠还没了靠山的皇后娘娘,在这跟红顶白的深宫里,只要是个长了眼睛都知道该怎么做。可以说,在今上还不是太子的时候,他们娘三儿在宫里的日子连郑德妃宫里的体面奴才都不如。

    昭敬文皇后却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殷勤小意讨好人她可能比不上郑德妃,心计见识却高其不止一筹。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昭敬文皇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将自己的女儿淑懿长公主嫁给当时还只是户部尚书的庄勖之子庄诚为妻;二是给大皇子迎了内阁大学士贺春回嫡长女为正妻。就是这两桩结结实实的好亲事,今上一下子就得了三家的助力,昭敬文皇后亦是扎扎实实的坐稳了中宫之位。

    而郑德妃再会逢迎,终究也只是个九品官儿家的出身,郑家一家子暴发户,见着了嫁女儿的好处,又怎会让肥水落到外人田里去?是以,三皇子的正妃依旧姓郑。

    就算三皇子后来也着实抬了几位门第高贵的侧妃回来,奈何这位小郑妃性子烈,容不下人,又有郑德妃撑腰,生生的逼死了一个侧妃,不巧正是一位三品大员的嫡次女。也多亏了这位小郑妃,三皇子结亲反倒成了结仇,结盟不成反倒将几个“岳家”生生的逼到了大皇子那边去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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