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 作者:四喜汤圆

    第5节

    “啪!”

    他也终于可以放弃了吧……

    独自一个人守着自己的记忆太可怜了,那人已经彻底摆脱了他的存在,走出分离的阴霾。徒留下的一张薄薄画布,也重新找到了更好的归宿。

    “三十二。”

    而他也可以忘掉深渊下那个充满惊喜和忐忑的舔吻,在那一片只有两个人的黑暗中,一切都小心翼翼地隐匿着,没有被阳光逼到无所遁形,丑态百出。

    “三十三。”

    只是疼痛中似乎连思绪都迟钝了不少,白蔹终于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你怎么舍得打我呢?

    “三十四。”

    “啪!”

    “……”白蔹喃喃的声音太小,长鞭破空的声音又太响,谁都没有听清。

    大概因为,他只是一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狐狸罢了。

    白蔹不知道鞭刑是何时结束的,因为在结束之前他就已经晕了过去,最后被侍卫们送回了澜轩。

    三天后醒来,隔着纱帘的凉风懒懒地拂过他的脸庞,只轻轻挣了挣,后背就传来尖锐火辣的疼痛,“呃。”

    他是面朝下躺着的。

    长薇和长萱听到动静,连忙从外间跑了进来,差点喜极而泣道:“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

    “公子喝水。”长薇拿过茶杯,小心地喂着白蔹喝了一点,润了润嘴唇和喉咙。

    白蔹清清嗓子,问道:“我这是怎么回来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长薇的两眼就开始发红,“是蓝玉姐姐和影一大人送公子回来的。”

    长萱接口道:“听说影七大人进刑殿给龙君送了急报,然后龙君就停刑离开了。”

    怪不得,白蔹苦笑道:“我还以为会被打死呢。”他的头发还是当时为了气一气殷寒亭而幻化出来的黑色,这会儿他又重新变回了本来的莹白。

    “小玉人呢?”

    长薇和长萱对视了一眼,答道:“蓝玉姐姐的处罚被免去,现在正在议事书房当值。”

    白蔹稍稍松了一口气,长萱去给他准备擦拭伤口的药膏,而长薇则怕他烦闷,就一直坐在床头给他剥葡萄。

    白蔹想要把身子撑起来,却发现根本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只好放弃,乖乖地吃葡萄道:“唔……我是不是伤得很重?”

    长薇看着那瘦削的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先是咬了咬嘴唇,最后才劝慰道:“蓝玉姐姐说都是皮肉伤,不会影响到根骨,公子先安心养着,龙君赐了很多很好的药材。”

    白蔹立马皱眉道:“不吃,拿走。”

    长薇接着劝道:“龙君赐的药材多半可以用来内服,公子有所不知,长萱最拿手的就是煲汤,把药拢着炖在鸡肚子里,炖好再拿出去,一点都不苦,反而很香,连着小鸡肉一起慢火煨一整个下午,鸡肉也会特别嫩呢!”

    白蔹:“……”

    “哎……这说得我都跟着馋了!”一声完全不属于屋内任何人的感叹从窗外飘进来。

    长薇身体一抖,和外面的人对视了一眼,“啊——”她就被吓得直接从床边掉了下去。

    奈何白蔹身体不能动,猛地转过头,只见纱帘口一个高挑的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寝殿外接二连三地传来了侍女们的惊叫声。

    “你是何人?!”

    “站住!竟敢擅闯澜轩!”

    一个身着靛蓝色龙纹长衣的男子就像没听见一般,毫无顾忌地从门口转了进来,无视了一干惊慌失措地正准备去喊侍卫的姑娘们,径直走到床榻前。

    摔在地上的长薇简直都呆住了,直到视线落在男子衣摆的金色绣纹上……

    这样的纹路……只有四海之内的龙王才敢上身。

    听说北海龙王长年蓄须,西海龙王身体孱弱从不外出,只有南海龙王正值弱冠之年,与东海交情甚笃。

    长薇这才惶然大惊地伏地行礼道:“婢子们不知南海龙王驾临,还请恕罪。”

    “什……请……请龙王恕罪。”门口原本端着药鸡汤进门的长萱正莫名其妙,结果一看长薇跪了,她也立马花容失色地软了下去,手里的汤盅跟着一个打晃,差点翻倒。

    白蔹:“小心我的汤!”

    男子:“小心我的汤!”

    长薇和长萱:“……”

    短暂的沉默之后,原本还老老实实趴着的白蔹登时将整个上身都杵了起来,表情是长薇和长萱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严肃,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所谓的南海龙王道:“这明明是我的汤。”

    “咳咳……”男子强作正经般地干咳了一声,重复道:“我是龙王。”

    被抢食的白蔹登时炸毛,完全无视了正在拽他手指频频示意的长薇,一字一顿道:“我、的、汤!”

    长薇和长萱:“……”

    气氛似乎异样地凝重。

    ☆、第20章 小狐狸养伤

    “好吧好吧,它是你的了。”男子在瞪视中败下阵来,心想,不就一破汤,他回去就让人煮个十几二十碗,反正他来本也不是为了喝汤,身为南海龙王,他可是很忙碌的。

    白蔹胜了,丝毫都不敢耽搁地把长萱招到面前,汤水三两口干掉,去了骨的鸡肉全塞进嘴,这才重新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趴了下去。

    这段时间,男子就一直默不吭声地盯着他看。

    寝殿外,正要捉拿贼寇的侍卫们被长薇出门拦下,然后人就退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南海龙王擅闯澜轩的消息就会传到龙君耳朵里。

    “你和崇琰,的确长得很像。”

    白蔹脸色唰地一变。

    “应该是你的真容吧,虽然我听说狐族极其擅长幻形。”

    白蔹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心里却还是闷闷地痛:殷寒亭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初见的外人。

    男子摸了摸下巴,又道:“上次我来的时候也在后花园里见着一个,不过和你比起来……唔……差得远了。”

    白蔹闭起眼,充耳不闻,也不带搭理一下的,反正他现在已经这样了,有本事再把他拖出去打一顿。

    男子也不在意,“就是身上这伤……啧啧……龙君也未免太心狠了一点。”

    白蔹伸出手捂住耳朵。

    “别啊,你听我说。”男子一边摆摆手示意长薇和长萱出去,长薇和长萱十分犹豫,但碍于身份,也只得先行退下。

    “可是有一个人,他就绝对不会对你这样……”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

    往后的话语白蔹还未听清,长薇就拍了拍寝殿的门惊喜道:“公子……公子,龙君驾临澜轩了。”

    男子停住,懊恼在眼中稍纵即逝,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反而从床榻边直起身,静静地等待着一身寒气地走入内室的殷寒亭,弯身行礼道:“龙君。”

    龙君的身份比其他三个海域的王要更高一些,虽然他们享有同一个姓氏。

    殷寒亭眼神漠然地扫过床榻上将脸埋进手臂间的白蔹,只冷冷地问男子道:“你不是去王城买醉去了?”

    男子身为南海龙王,四海中排最后一位,按理说真不该那么闲的,然而三天前却突然跑来东海不提,还带了一整条街那么长的扎着大红绸的聘礼,说要送去年家,让年家把年遥嫁给他。

    年遥那是谁?

    那是东海百年一遇,年家千年出其一的将才,是镇边戍关的大将军,是龙君的心腹之臣。上任百十载,疆场无人能敌,四方视之为战神。再加上人长得俊美,想要嫁他的姑娘能从王城门口一直排到幽冥深渊去。

    况且先不说年遥身为男子,年家一直想要为他娶一门最好的亲事,就现在,新媳妇影子都还没见着呢,竟然还来人下聘了——要他们年家光宗耀祖的大将军嫁到南海去!

    年家看见那一整条街的聘礼时脑袋上空中简直电闪雷鸣,这一条街的宝物就这样毫不遮掩地从南海抬到了东海年家的大门口,不出三日,肯定四海都要知道了!

    简直欺人太甚呐!

    年家早已经卸任的老将军气急败坏拄着拐棍,乘着车辇就到王宫里面告状,正好那时白蔹被打得奄奄一息,殷寒亭也就顺势让鞭刑停了。

    这么一通搅合下来,殷寒亭头痛欲裂,对于前一天还敢和他一通哭诉、说他棒打鸳鸯,今天就能闯进他的后院、调戏别人的殷四自然没有好脸色。

    殷四嘿嘿笑着,讨饶道:“这不是昨天听说澜轩里添了一名美人么……”

    殷寒亭嘴唇一抿,语气变得森然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啊哈哈哈哈,没没!我就是好奇,这就走,这就走!”殷四见白蔹没在看他这边,也就顶着殷寒亭强大的威压溜掉了。

    殿中又恢复了静谧。

    殷四离开的时候长薇和长萱也随之退出去,关上房门。

    白蔹不想和殷寒亭说话,所以装作睡着了,伤痕累累的后背不能沾水也不能捂,裸露在外,单薄的被巾只遮到他臀部往上的位置。

    殷寒亭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问道:“知错了么?”

    白蔹手一抖,指节捏得泛白。

    殷寒亭见他毫无反省之意,就道:“我让蓝玉留下陪你。”说完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蓝玉拿着药膏走进来,坐上床沿,轻声问道:“还痛不痛?”

    白蔹点点头。

    蓝玉开了药膏,蘸一蘸,给他抹在外露的红痕上,淡绿色的膏脂触之即化,清清凉凉的,好像抹上真的不那么难受了。

    “小草……”蓝玉垂下眼眸,“我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去看龙君藏着的画像,我也听说了一些刑殿前发生的事情,你想让龙君觉得你才是画上的人,对吗?”

    白蔹闷闷地说道:“没有人相信我。”

    蓝玉叹息了一声,“不是不相信,而是没有办法相信。”

    “为什么?”

    “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龙君的心上人是崇琰上仙,这在天庭并不是秘密,只不过东海终归太过遥远,他们没能在一起。”

    白蔹听得愕然,问道:“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蓝玉眼神显然带着明晃晃地嘲讽,“那人颇受天帝宠信,如今要什么有什么,哪里看得上这孤寂的深海?”所以他们都不喜欢崇琰。

    越鲸不喜欢,每每替龙君送去各种东海的宝藏都要憋一肚子气,想方设法找了株合欢树来膈应那人,龙君收下了,却也不见那人有一点点的伤心,已然是默许。

    影一不喜欢,影一身为侍卫首领哪是那么好贿赂的,她不过稍微意思了一下影一就愿意帮忙,还不是看在小狐狸能够多多少少带给龙君一些慰藉的份上。

    他们都觉得崇琰不是良人,但奈何龙君太过痴情,泥足深陷,如今既无法圆满,又不能洒脱地遗忘……

    白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样?在他和殷寒亭分离了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殷寒亭以为崇琰就是他?“难道……龙君就没有想过,画布上的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崇琰?”

    话题似乎又绕了回去,蓝玉心疼地摸了摸他发红的眼尾,“谁知道呢?”她也不希望画上的那人是崇琰,可是有什么办法,龙君深信不疑,她也只能规劝着她的小草道:“所以别再犯傻了,和龙君低头认个错,他还是很宠你的,往后锦衣玉食,至少饿不了肚子。”

    白蔹默默听着,一声不吭地重新把脸埋进枕头里。

    原来,殷寒亭心系的那人也不要他了……

    那么可怜,竟然和我一样,白蔹心想。

    “小玉,我没有幻形,这就是我本来的容貌。”

    晚上龙君再一次驾临澜轩。天色已暗,遮着白纱的木窗外隐约能看见三两颗孤星,不太亮,还不如深渊底下的那一株株月光花好看,莹白透明,摇摇曳曳。

    因为伤重,最好吃一些流质的食物,白蔹喝了一大碗有虾有鱼切了细细姜丝的海鲜粥,就这样也没抱怨什么,还舔舔嘴唇说再来一份,可好养活了!自从他住进澜轩,澜轩负责伙食的厨娘就又有了别样的热情。

    连已经用过膳的殷寒亭也觉得他吃起来特别香,特地分了一碗粥过来慢慢喝。

    侍女们已经退走。

    内室里安安静静的,殷寒亭莫名地觉得舒心,连带着一整天积压在身上的愁绪也拔去不少。

    今天有边关的急报,北海又陷落了一城。南海龙王还没走,北海龙王竟然也快哭着找来了,再这样下去,不出半年,那夕凉镇上曾经蔓延过的莫名黑气就会卷向北海的中心,到时候不止幽冥深渊,怕是整个四海之域都会掀起滔天巨浪。

    他身上的鳞片还未褪尽,染了黑气的伤口也才刚刚愈合,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根除的办法,他打算过几天,趁着上界的又要举办劳什子的酒宴去拜访一下白泽上仙……

    “蓝玉和我说,你没有幻形。”

    ☆、第21章 小狐狸赴宴

    “嗯。”白蔹动了动手臂,显然是长时间趴着有点麻了。

    殷寒亭坐到床沿边,望着床上人白皙瘦削的后脊上交替错落的鞭痕,一道一道,甚至刮走了周遭的皮肉,使得伤口绽放得十分鲜艳。

    “还疼吗?”殷寒亭低下头问道。

    白蔹眼眶很快发红,强忍着把眼泪压了下去,自然很疼,辣辣地像是火在后背燃烧,在男人的安慰后没有丝毫缓和反而越发严重。

    “疼……”仿佛饱含着他所有的委屈。

    殷寒亭紧绷的侧脸上最终还是显露出一丝无奈,他将白蔹额角的发丝撩至一旁,淡淡道:“只要你以后不再惹我生气,我可以原谅你这次犯错,宠你,你会在东海过得比从前还要好。”

    白蔹没吭声,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殷寒亭的大腿。

    殷寒亭就知道他服软了,心下一动,直接攥住白蔹的手臂就把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其实不服软又能怎样呢?

    一个身不由己,一个执念成狂,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

    “呃……”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白蔹闷哼了一声,但奈何龙君兴起,一手掐住他的下颌,一手摁住他的腰骨揽进怀中,丝绸的被巾不知何时滑落了下去,触目惊心的伤痕被狠狠刺痛。

    白蔹闭着眼,殷寒亭没有吻他,而是贴着他的额头重重地喘息,过了半晌才松开。

    这个距离可以看到白蔹小扇似的睫毛,秀丽如画的眉目……

    往后的几天一直都是如此,殷寒亭每次过来,不是看他身上的伤就是静静地坐在一边喝茶,平白消去了多少花前月下的情致与风景,对他的接触再过分也仅限于此了。

    直到白蔹背上的伤口完全收拢结痂可以下地走动,忽然有一天趁着殷寒亭不在,殷四又悄悄跑来,这次他学乖了,偷进澜轩的时候并未惊动任何一个侍女。

    阳光正好,温熙地落在书本上。白蔹坐在窗边研究食谱,无所谓地翻了一页书,书上正画到水晶石凿空作锅,盛入时令的鲜虾、肥嫩鸡翅、玉米脆藕、里脊牛腩等食材慢火焖制,渐渐地,火苗的色泽会把石锅染得通体艳红……

    殷四整个扒在木窗上,脚下一踩,“噼啪”——窗外有珊瑚被踩断的声音,两人四目相对,齐齐惊了一跳!

    白蔹立马扔了书准备嗷一嗓子,“小……”

    “别别别!”殷四跳进窗来,简直眼疾手快,一边压着嗓子劝阻的同时,一边从身后掏出了一大包准备好的酥油点心,他平常最爱的莲蓉奶酥,他就不相信这只小狐狸会不心动!

    白蔹抽了抽鼻尖,这才从叫人的姿态中拧回来,一本正经地接过点心道:“什么事?”

    点心纸包被那只素白的手轻轻掂了掂,殷四只得感慨自己英明神武,有先见之明,就连点心都是直接买的双份,其中他自己的那份大概是拿不走了……

    “那天的话还没说完。”

    白蔹:“???”

    “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笔生意?”

    晚上殷寒亭踏着夜色过来的时候,白蔹正坐在窗沿吃枇杷,他现在很闲,每天没什么事做,除了吃大概也实在找不出其他乐子,只能打发着时间等待龙君驾临。

    窗沿上的盘子里全是长薇事先剥好的新鲜果肉,白蔹需要做的就是在吃完后“噗”地把果核往外面一吐,正好落在窗下的花坛里,那儿的泥土坑坑洼洼,却堆积不少枇杷核,今天被殷四踩断的那小丛植物已经移走了。

    “在做什么?”殷寒亭走到白蔹身边。

    白蔹口齿不清道:“种枇杷。”

    殷寒亭:“……”他怎么依稀记得以前这外面栽了几株紫珊瑚?

    不过殷寒亭也没多说什么,只静静地望着他。

    白蔹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对着殷寒亭伸出手道:“树叶带了吗?”

    殷寒亭点点头,看到他手指上黏腻的汁水时却轻轻蹙起眉头,唤道:“长薇。”

    静候在外室的长薇立马应声。

    “去给他打盆水擦擦手。”

    白蔹指尖上沾着汁水,粘粘的,他也不在乎,还放到唇边吸了吸。

    殷寒亭亲自接过浸湿的布巾,把他的手从贪吃的嘴里拨出,细致地擦拭过后,这才从怀里掏出一片肥厚的青树叶,巴掌大,树叶叶脉清晰,边缘顺滑整齐,看得出龙君大人用心挑选了很久。

    白蔹摸了摸叶脉,忽然弯弯地眯起眼笑道:“龙君,我的曲子可是千金难求。”

    他们已经默契地不再纠缠于鞭刑那天所发生的争执。

    殷寒亭挑眉,也不太在意,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他把白蔹拉到身边坐着。

    白蔹靠着他,刚想说香包,可是转念一想,香包随时都可以要回来,这个机会可是要白白浪费,于是道:“我想和你一起去上界,南海龙王上次过来说过,上界会有酒宴,好多仙人,还有好多好吃的。”

    殷寒亭顿时就沉默了,眼神慢慢变得沉冷,“不行,换一个。”去上界的酒宴,也一并意味着小草的容貌会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那张与崇琰异常相似的脸,会成为一个笑柄,更何况……崇琰也会去。

    白蔹自然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见一击不中,立马改变策略,从殷寒亭身边赌气地站起来道:“那你也换个人给你吹吧。”说完径直去桌边端起另外一盘枇杷,他又开始囫囵吃起来。

    殷寒亭冷冷道:“我可以把吃的给你带回来。”

    白蔹不接茬,腮帮子动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点点不成调的吹气怪声,转过头,只见身单影孤的龙君漠然地站在木窗边,神色寂寞,他把树叶紧紧贴在唇上,却吹不出流畅的曲子。

    他大概已经很努力地在吹奏了,却一直不得要领,晚风带来珊瑚花清甜的味道,夜晚的海云卷曲又舒展,一波压过一波时也有唰唰的响声,半晌,殷寒亭才将树叶从唇边拿开,妥协道:“好,不过有一个条件。”

    两天后,王宫准备出海前往上界的车辇已经准备妥当,这次出行的人不多。

    白蔹给自己幻了一副新容貌,杏眼,圆圆脸,黑发,这就是殷寒亭的条件,不过也无所谓,他坐上了驾车人旁边的那个位置,穿的是侍卫的衣服,为了追求逼真腰间还别着长刀。

    影一捏着驾驭白鲨的长鞭,表情一直极不自然,因为白蔹竟然不停地在和他搭话。

    “影一大人你吃蜜饯吗?”

    “不吃了,谢谢啊。”

    “影一大人你吃糖耳朵吗?”

    “不,不了。”

    “影一大人你吃……”

    最后还是龙君听不下去,撩开车帘打断道:“小草进来。”

    白蔹只好兜着他那一堆零嘴进了车厢,临了还对影一眨了眨眼,显然是故意的,影一窘迫得连脖颈都红了。

    车辇在蔚蓝的水空扑出白沫,直冲东海的云霄,破开海面时,就能看到真正的海线了!与天空相和的暖白云朵在海底看起来完全不一样,白蔹深深地呼了一口岸上的空气。

    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过,白蔹走出车辇,软绵绵地伸了个懒腰。

    白鲨不能出水,所以车辇只能停在海面上,殷寒亭继续召来行云。

    等到入了天界,他们已经算是到的比较晚的了。

    天宫也和东海完全不同,四周萦绕着茫茫的雾气,视线始终只能圈在几十丈以内的地方,直到踏上白玉砌成的曲折长廊。再看时,流云已过,豁然开朗。许多殿宇的金色屋顶终于从白色的雾气中透出,泛起夺目的色泽,让人眼前大亮。

    停滞的流云慢慢下沉,沉到脚底,铺垫在长廊的白色石板上,最终被仙人们踩散,而在石板的尽头,酒宴的丝竹乐声似乎就是从那里荡出老远,飘在凉风中。

    白蔹跟着殷寒亭亦趋亦步,左看右看好不新奇,倒是影一显然跟随殷寒亭来过太多次,一直默默地缀在后面。

    还未到宴酒的金殿,远远地,白蔹就看到有一身影伫立在长廊的边缘,边缘下是被流云遮挡住的万丈深空。

    ☆、第22章 小狐狸撞见

    白蔹拉了拉殷寒亭的衣服,示意他看,只是没想到殷寒亭依旧毫不停留地往前走,直到他们从那人身边经过,那人还是一动不动,表情茫然,和他那身沾满污渍的灰衣一样,整个人虫蛀似的空掉了。

    可是白蔹总觉得那人的眼神藏着难以言述的哀伤。

    等到走得远了,白蔹又扯了扯殷寒亭的衣服,殷寒亭没理他,还一脸漠然把他的手掀开,倒是影一小声地和白蔹说道:“公子有所不知,那人已经在这里站了一百多年。”

    “为什么?”

    影一叹息道:“天帝有令,他不得擅自离开天宫。”

    白蔹愣了愣:“那他这是……”

    “他已经试着往下跳过很多次了。”

    白蔹大惊失色,特意跑去长廊的边角看了一眼,下面雾蒙蒙的一片,不知道人摔下去为什么没有直接穿过那层湿润的水汽变成肉饼。

    “小草。”殷寒亭蹙起眉喊了他一声。

    白蔹只好小心翼翼地又退回来,跟在他身后,不再东跑西跑。

    等到了宴饮的銮殿外,周遭来来往往的仙人也渐渐变得多起来,可惜只有少数敢凑上前与龙君“谈笑风生”,多半是见了礼之后就匆匆退走,那一身的龙压,乍一撞上还是极不舒服的。

    到殿门口随身的侍从就不能跟着主人进去了,殷寒亭转头淡淡对白蔹道:“你跟着影一,等会儿我把吃的给你带出来。”

    白蔹好脾气地点点头,“嗯。”他来这本也不完全是为了吃。

    影一领着白蔹守在殿门口,身旁是雕花镂空的一排石栏,石栏外种着株繁茂的常青树,青翠的叶片被修剪成圆顶的形状,像是长在树杈上的绿蘑菇。而门口负责搬酒的童子来来往往,还能见到几个紫衣华服的仙人,他们乘丹顶仙鹤直接落在宫殿前,衣摆的纹饰掐金走银,进门时对影一也十分和颜悦色。

    “许久未见。”清透空灵的声音传来。

    白蔹寻声转过头看去,一人白衣胜雪,样貌比天山下温婉绽放的雪莲还要来得美丽。

    “白泽上仙。”影一立马躬身行礼道。

    白泽温和地笑了笑,问影一道:“我记得你前段日子身体有些不适,近来可好一点?”

    “多谢白泽上仙记挂,已经好多了。”

    白泽点点头,又看向影一身后的白蔹,白蔹傻眼,其实他已经努力地想要隐藏自己了,可还是被白泽发现,白泽歪了歪脑袋,“我从没见过你。”

    白蔹一呆,赶忙学着影一的样子行礼道:“在下影……影八,是第一次跟随龙君来到……”

    只可惜话还未说完,白泽就扑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一双明眸熠熠生华,语调轻快道:“哦,我懂了。”

    影一:“……”

    白蔹:“???”

    直到白泽进了殿,白蔹还是完全没能明白上仙大人到底懂什么了?影一只得挠着抽搐的嘴角解释道:“龙君的随身明卫只排一、三、五和七,排二、四、六、八的皆是暗卫,轻易不能露面……”

    白蔹:“……”

    以白泽上仙那颗剔透的七窍玲珑心,只怕是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能猜出小狐狸并非侍卫,而是另有身份了……不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下次有人再问,公子就答影九即可。”影一补充道。

    白蔹心虚地摸摸鼻子,赶紧应下。

    大殿内觥筹交错,白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一会儿,龙君似乎正在和一人说话,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那崇琰呢?

    崇琰不来吗?又过了好久,久到再没有仙人姗姗来迟,白蔹微微抿着唇,心里那点小小心思也随着陆续离去的丹顶鹤沉下云端,已经有人离开酒宴了。

    天边慢慢浮出霞光。

    终于,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只是殷寒亭一贯冷淡严谨的声线如今听起来,竟然多出了几分人味,“此次前去漭山一定要小心。”

    黑色的长靴迈出殿门,白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影一带着弯身行礼,再抬起头来时,龙君面前又多了一人。

    “龙君不必记挂,崇琰虽然法力微薄,但也并非无能之辈。”

    白蔹措手不及之间蓦地抬起头来,却只看到那人一身浅青色的长衫,泊然如竹的扮相下是姣好的秀丽面容,他的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崇琰……

    “我不是这个意思……”殷寒亭不同于往日的冷漠,反而主动辩解起来,只不过言语多少有些苍白无力,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只默默注视着眼前人。

    那副和小草极度相似的面容,只不过小草的发色天生雪白,自然垂落至腰际,有些懒惰、爱玩、贪吃,而崇琰则青丝墨发,最爱一支玉簪将发丝绾在脑后,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倔强、敏锐、坚韧,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岁月并未抽走他身上的傲骨,也从不向任何人轻易妥协。

    殷寒亭想起小草曾经问他和崇琰差在哪里,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崇琰目光柔柔,“寒亭,多谢你今日在宴会上替我饮酒,我本打算不来的,只是突然很想见你一面。”

    他也本可以不来的,殷寒亭默不作声,仿佛他们只要这样无声地对视着,就还能停留在当年的那一池清潭边,唯两人独酌,再续风和月。

    白蔹怔怔地望着两人,天宫上的浮光乍一落入眼睛,竟然刺得人生疼。这一刻他忽的攥紧了手指,心中情绪翻涌,眼看着就要冲到崇琰面前大声地指责,当着殷寒亭的面戳穿他的谎言,让他在众人面前无颜立足却不曾想,影一忽然错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向着此时偶然跨出殿门的一老一小微微弯身,侍卫的长刀点在地上,“咔咔”撞击了两下。

    这点平日里本该早以为常的动静把站立着的三人从沉默的阴霾中猛然拉离了出来。

    白蔹身体晃了晃停在原地,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脚步,因为……他看到了两个人……

    殷寒亭偏过头,那准备离开酒宴的年幼孩童大概也没想到会撞上龙君,小脸唰地一白,赶忙躬身行礼道:“龙君。”万幸这次龙君终于收敛了威压,他低着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

    殷寒亭原本只漠然地瞟了一眼,结果余光却在瞥见身体僵硬地呆立在一旁的小草后,忽然想起了此时行礼之人的身份,疑惑出声:“狐王?”怎么酒宴还请了个孩子过来?

    不及殷寒亭胸口高的狐王再次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看了看龙君,却又被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眸压得垂了下去,“是……”

    是狐王和长老。

    那个原本最喜欢来找他讨要糖糕的孩子,和不久之前将他作为赔礼送入龙宫的老人。

    这个时候的白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唯有一份对于影一的感激,他庆幸自己没有迈出步去,也庆幸影一帮他挡住了大部分的光景,所以他可以悄无声息地缩在最后,哪怕双手再想颤抖,也能找到一个狭窄的、可以藏匿的地方。

    殷寒亭没再说话,倒是崇琰见状捂着嘴笑了笑,弯下身与狐王平视道:“我看狐王近日长高了不少呢,还记得我吗?平日里有没有好好练功啊?”他的语气很是温软,像是想要安慰平白受了一顿惊吓的狐王。

    殷寒亭无奈地微微弯起嘴角,崇琰这喜欢逗弄孩子的毛病多少年了,还是没改掉。

    然而出乎在场所有人预料的,狐王并未敞露出一丝放松的表情,反而越发大骇,倒退仓惶中被一个身板佝偻的老人抵在后背上,这才在惊恐之下强作镇定道:“有……有……”他眼神慌乱地左右漂移着,就是不敢落在崇琰身上。

    崇琰脸色僵了僵,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不好意思地对狐王身后的老人道:“这孩子还挺认生。”

    老人赔着笑,然而心中却一时怨怼起来,他们的狐王就算年纪尚幼,那也是王,哪里轮得上一个小仙来逗趣?还不是仗着爬了天帝的床……当着龙君的面,他也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谁让上界人人都知道龙君殷寒亭痴情于天帝的枕边人?

    不过自打和天帝的枕边人照过面,老人那把白蔹送去东海讨好龙君的心思就没歇息过,现在人送出去了,听说龙君果真盛宠有加,他心里终于出了口恶气,又暗自佩服起自己那一箭双雕的计策。

    狐王实在呆不下去,恭敬地出声告辞后就匆匆走了,老人也紧跟着离开。

    于是,又只剩下殷寒亭与崇琰两两对视。

    半晌,殷寒亭忽然问道:“天帝待你还好吗?”

    ☆、第23章 小狐狸酿酒

    崇琰点点头,不过刚才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似乎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我有些不胜酒力,先行一步。”

    “嗯,我让影一送你。”

    影一眼观鼻鼻观心,既然领了命就忠实地跟随而去。

    直到那人和影一乘着仙鹤消失在云雾间,殷寒亭怔忪回过身,这才发现小草还傻傻地站在一旁。

    本该因为撞见崇琰本人而尴尬或是自惭形秽的白蔹不仅没有躲避,反而忽然向着殷寒亭伸出手,小声地问道:“龙君,我的点心呢?”

    见过了崇琰后的白蔹,确实有了一些不同,眼底除了留存着对食物的贪念,还盛载了最后的一丝期盼和难以察觉的乞求。

    这一刻,殷寒亭也是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了何为言而无信的尴尬,只是他面上依旧努力保持着龙君应有的冷峻与平淡,波澜不显道:“抱歉,我忘记了。”

    白蔹小心翼翼地把手又缩了回来,垂下眼,终于不再吭声,也许龙君的一句抱歉抵得千金,可是对于白蔹而言,如今最廉价不过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他见过崇琰和狐王之后其实已然明白,有些事从他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往后如同滚滚的泥水连连推翻长在陡坡上的树苗,完全没有阻挡之力。即使他如何地想要奋力挣扎,想要从泥沼中脱身出来,告诉殷寒亭,告诉蓝玉,告诉影一,告诉所有人,他才是真的——!

    然而没有办法,他已经失去了先机,他没有崇琰的气运,于是只能被遮盖在阴影之下,没有人相信,从旁的泥石中伸出的枝杈下面会掩埋着它的全部,那曾经也是一株亭亭净植的小树!

    也许,再也不能看到殷寒亭后悔的表情……

    不要再期待哪一天殷寒亭能够突然记起那一片树叶上婉转流出的曲调。

    因为忙碌的龙君总是忘记,忘记他的声音,忘记他的香包,就连明明答应好要带给他的点心也都……

    过了一会儿,白泽上仙也从殿中摇摇晃晃走了出来,脸颊绯红带着醉意道:“龙君久等了。”

    殷寒亭漠然道:“走吧。”

    昆仑山,山顶终年积雪,白皑皑的一片。

    他们最终落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白泽轻轻抬手道:“请。”

    巨石尽头连接着的冰崖忽然从朦胧变得透明起来,像是清澈的水面一般,殷寒亭率先穿过冰层走了进去,白蔹紧跟其后。

    入了山洞,第一眼就把两人齐齐给震慑住了——竟然……

    竟然整个洞内都堆满了层层叠叠的酒罐!除了中间的一小块空地和门口他们所站立的地方,根本无处下脚!

    而就在洞穴的最中央,阳光只能全力穿透过洞顶的冰层才能落入下面一方小潭,潭水清冽,也浸染了酒水的醇香。

    殷寒亭原本是有要事与白泽相商,但看目前的情形,白泽显然酒意未消。

    龙君免不了带上几分不悦的语气道:“白泽上仙是还想与我等接着痛饮吗?”

    白泽眨了眨眼,这才被龙威硬生生地逼出了几分清明,赶忙道:“非也非也,龙君勿怪,我不过是想趁着此刻时机正好,先酿一坛烈酒。”

    “不行。”殷寒亭想都不想直接拒绝,等白泽酿完一坛酒,指不定东海早已过到猴年马月。

    白泽歪歪脑袋,随即花了点时间想明白了龙君顾虑,这才眉眼弯弯,像是想要发笑道:“龙君错怪我了,这酒可不是由我来动手酿制。”

    白蔹老老实实地站在后面垂头卖乖,怎么也没能想到就这样也会成为卷入龙君与白泽上仙的分歧中。

    当白泽拉住他,摇摇晃晃地把他推到殷寒亭面前,带着七分醉意道“就是他,小影八”时,殷寒亭那张万年冰封的面容也终于有一刻变得古怪起来。

    “什……什么?”酿酒?白蔹傻眼了,他哪里会酿什么酒?!喝酒还差不多……可是就这么一错神的功夫,拒绝的时机已然失去。

    白泽上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得高了,不仅完全不顾及龙君殷寒亭“他等会儿要和我一同回去,没时间给你酿酒”的意见,还把白蔹继续从洞口推到了中央的潭水前,抽出一个葫芦做的水瓢挥舞着道:“就用这个打水就好。”

    白蔹茫然地接过水瓢,“可我真的不会酿酒……”

    然而紧接着,白泽又给他搬来了一个半人高的酒缸,那酒缸得有他身子几倍粗大,可是他行走间竟一点都不费力,“水打在这里面,然后……咯……”依旧如雪莲花般美丽纯净的上仙打了个酒嗝,顿了顿,“然后就可以了。”

    殷寒亭:“……”

    白蔹:“……”

    殷寒亭忍不住扶了扶额角,他就知道不该听白泽在这里胡言乱语。

    白泽一脸认真地对白蔹道:“记住,要一瓢一瓢地打哦,等到满了,就用红纸封起来,写上你的名字……唔……不可以写小影八。”

    一沓红纸就放在洞穴门口那几乎快被酒坛掩埋起来的木桌上,上面有现成的墨砚和毛笔。

    “好。”白蔹乖巧地点点头,反正现下与其干等着胡思乱想,还不如找点事做。

    白泽终于心满意足,打算继续带着殷寒亭去另一个洞穴谈话,殷寒亭跟随他出去时脚步微顿,淡淡地转头问白蔹道:“会写自己名字吗?”

    “……”白蔹简直被他雷得不轻,“会……”

    “好,我等会儿过来接你。”

    还真当他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狸……白蔹轻轻地敲了敲缸沿,叹了口气,话说这哪里是酿酒……不过盛满一缸水罢了。

    白蔹垂下眼眸呆呆地盯着水瓢,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地,他竟然凑上去啜了一口——

    竟然是甜的!

    清清凉凉,越往后回味越甘,水瓢里的水被他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白蔹这会儿似乎找到了点微不足道的乐趣,舀一半喝一半,直到缸里的水快要淹没至顶的时候——他埋头再往里看去,雪水冰凉剔透,清晰无比地映照出他上身的模样。

    现在并不是他真正的容貌,尽管只要他想,他也能够展现出崇琰的那份矜持高贵,只可惜在殷寒亭心里,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模仿,他都比不上崇琰。

    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比不上?

    也可能,只是因为殷寒亭已经不再留恋画上的那个人。

    白蔹端着瓢发了会儿小呆,然后把默默地酒缸装满,不再偷喝。

    大红的封纸需要贴在缸沿上,然后再用泥塑起来,只是署名时候白蔹又开始犹豫,是写大名好呢?还是奶名好呢?

    会纠结这个问题的他一定是等得太无聊了……

    另一个座悬崖峭壁内,别有洞天地藏着一间冰舍、一小方荷塘,石桌石凳,白玉茶盏,看得出白泽上仙平日过得很是清心优哉。

    因为东海与世隔绝,消息不是十分畅通,所以殷寒亭这次过来并不单纯地只为了讨一杯雪莲茶,在听完白泽对上界近况的描述后,他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上界能够与魔物通力一战的几乎没有?”如他一般,可以凭一己之力对战上古魔物九婴的人,在上界不说多如牛毛,但也绝对不应该是凤毛麟角。

    可白泽还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有是有,不过去掉朱雀、白虎、玄武和腾蛇后就很少了,即使天帝足够重视这次叛乱,也实在有心无力,陆地广袤,尚且不能自保,入海施以援手只怕更是不可能了,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反过来求助于龙君……”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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