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人臣 作者:千代的爸爸

    第48节

    “暂时还没有,不过应该能找到,王爷还未到矩州的时候遇到了一次刺杀,不过据我事后去追查,应该没有得手。”

    魏池叹了一口气,看着黢黑的城墙:“这么久了,你在哪里?”

    “我还好,皇上还不至于将我追查出来。”

    “秦月如呢?”

    秦月如只能算个证人,虽然当时的罪名都在他身上,但是同样因为没有证据而难以定罪。他也许还不够让皇上裁定的资格,案件结束之后便无人询问了,好像一直在东厂的牢里。

    “我已经处理了。”

    “……”魏池思索了片刻:“那他的家人呢?”

    “也处理了。”陆盛铎看着魏池:“……你变了。”

    “是的,我变了,”魏池托着下巴:“……”

    “你四周的锦衣卫已经都撤了,皇上估计是不认为你会为燕王做事了,你自己行事小心一些。”

    魏池笑起来:“其实很高兴,因为终于见到了你,而且知道你们和我一样都没有绝望。”

    “绝望?”陆盛铎的目光柔和了片刻。

    “也许吧……”陆盛铎准备离开了:“我现在的官职不是太方便,我们不能频繁联系,你不要有顾虑,只要他们都还活着,我们就也要活着,把那些烂摊子尽量的收拾好。你保住你自己就是了……你知道王爷并不是个想当皇帝的人,我们跟着他也不图他会飞黄腾达,不过是相知至交所以尽忠其事罢了。你现在不得志也不要担心,毕竟皇上还让你兼着太子的讲读,以后的天下毕竟是太子的,他也许仍旧是看重你的。”

    “我……”燕王离开后的这一年中,魏池一度迷惑不知该何去何从,想起最后他劝自己请调南直隶的事情越发犹豫不决:“需要请调南直隶么?”

    “你觉得呢?”

    “……”

    “你觉得呢?现在没有人再命令你我了,我们要自己拿主意。”

    “我觉得我现在不能请调,毕竟那个时候王爷并不明白局势会这样发展,我觉得我不能走。”

    “朝廷里的事情你比我知道得多,你拿主意就是了。”

    陆盛铎隐藏进了黑暗中,魏池也不敢久留,扶着冰冷的墙砖准备回城。

    整整一年的等待就只有这样的了了讯息——大家都还活着,不能活着的已经被处理了。然后呢?然后让自己拿主意……才拿到陆盛铎的密信的时候,除了忐忑,更多是感动,但是真的见到了,才知道以前一直以来被自己依赖的力量已经脆弱不堪了,反过来,他们也许应该依赖自己。

    燕王的势利她其实知道,虽然以前也是风光无限,但现在朝中真的只剩自己这一个人还姓燕了!远处的戴桐锋从西海逃窜到矩州,此举为何?不言自明。陆盛铎还在王允义手下做事,他现在一手打理繁杂事宜,也还在尽力维护局势。

    礼部的闲差?

    也许皇上早就料到了这些,所以为了顾忌朝野的公论给了自己个闲职。在礼部,本就有些旧误会,自己现在也不得势,所以至今难以与同僚和睦相处。皇上给燕王定的罪,朝野的公论多以‘杀鸡取卵’为议,不过也多认为燕王已是过眼的云烟了。

    燕王确实是过眼的云烟了,魏池所能想到的就是帮助他活着,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怎么做。

    藩王是每一个皇帝的心病,皇上毕竟会将这一脚踩得尽力,而在皇权面前,燕王府曾经谋划的那一切终究是脆弱的。

    魏池心烦意乱的回到府上,因为走的侧门,没有通报,所以府内的人都不不知道她回来了。侧门进去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外面就是下人们居住的院子。花墙旁边有个小姑娘在哭,魏池仔细一看,是那个服侍自己的珠儿。这才想起来,因为她被派给了自己才逃过了抄家一劫,不过她的父母亲眷都是燕王府家生的奴仆,在这场浩劫中也死的死散的散了。

    珠儿性格稳重,但其实也不过是强作坚强罢了。

    魏池默默的站在墙角看她哭泣,想到去年她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去救她的家人。

    狂风总是来得突然,魏池觉得至今仍旧难以相信燕王府已经被查封一年,也难以相信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坚不可摧的平衡瞬间就化为乌有。

    如果日复一日的去衙门当值就是自己能做的,那就做吧,就像珠儿也日复一日的伺候自己一样。

    十月十五是下元节,家家都预备着蒸素菜糯团子,朝廷并不因为这个节日特别放假,不过对大多数人的早退都给予默许。冯世勋溜号之前过来找过魏池——他倒比较欣赏小伙子,觉得这个人还是比较厚道的。魏池表示今天所有人都溜了也不合适……也就他一个人是单身汉,虽然是正职,但留下也算理所应当。

    礼部确实闲,魏池打了个哈欠,打发益清先回去看看自家的糯米团子弄好了没,自己拿了本书开始看。

    天阳快落山了益清才回来,说新来看门的老头子和厨房的老妈子为了鸡毛的事情吵起来了,刘妈性格比较火爆,抄起扫帚和刘老爹干起架来了……魏池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两口子真是有意思。”

    “都是大人不该,怎么找了一家子进来……”

    “挺有意思的,话说家里的团子怎么样了?”

    “小人走的时候终于是上屉了……哎哟!真是受不了这两口子!那个刘妈力大如牛,连陈虎都拦不住,都快把刘大爷赶到房顶上去了。”

    “那回去吧,”魏池把书放下。

    两人出了衙门,魏池才想起来:“豆腐包子做了么?”

    “……大人出门之前有吩咐别的人么?”

    “这……”魏池笑了笑:“那先去买点包子吧。”

    “小人去买就是了。”

    “我们一起去吧。”魏池心想又无祖先可以祭拜,还不如去集市,顺便看看河灯。刘妈的手艺是魏池执意要请这个暴脾气的女人的主要原因,家里的素菜团子一定非常有味。但是考虑到现在去可能会被卷进‘家变’所以不如先去弄些包子吃吃,团子当点心也不错。

    两人从衙门出来赶到集市的时候正有街边的豆腐包子出锅,魏池买了一包,拿出两个,递给益清一个:“我们先吃着。”

    既然都穿着便服,益清便不再唠叨,接过一个吃起来。

    魏池抱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酥软的豆腐馅儿裹着青菜的味道溢了出来,魏池的鼓着腮帮:“我们既然来了,就去转转吧!”

    下元节的集市人很少,魏池来得晚,人就更少了,等走到河边的时候仅仅看到了几个还未飘散的河灯,一旁的小贩们也在收拾摊位了。

    益清笑道:“下元节大家都回家过,集市散得早,大人,咱们不妨也回吧。”

    护城河的水很静,河上的花灯拥挤在一块儿。魏池趴在桥栏上看了一会儿也确实有些无聊,天已经黑了,店铺也纷纷关门,魏池突然回头问益清:“你今天怎么不回家去呢?”

    “大人糊涂了,今天衙门都不放假。”

    也是,自己明明还顶了班的呢!

    “大人,我们回去吧,家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呢。”

    走下桥的时候,集市已经变得很静了,只有几个迟到的人还在岸边准备香烛,那两个包子毕竟是点心,魏池觉得还是回去吃饭才是正理,就不再墨迹,老老实实的往回走。

    从集市到家要走大半个时辰,没想到才走了一小段天空就飘起了雨,街上的行人纷纷跑了起来,魏池和益清也赶紧往回赶,可天上的雨竟然越下越大,益清比较机灵:“大人,咱们先躲躲!”

    往哪里躲?益清一手提着包子,一手拉着魏池往一个店面跑去。两人被淋得半湿,也顾不得那么多,跳上了店前的石阶。

    “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魏池还没站稳,就听到一个小丫头呼呼喳喳的嚷嚷。

    “你!”益清这才看清屋檐下已经有人了。

    小丫头十五六岁的样子,扎着圆溜溜的发髻,配着肉嘟嘟的脸,小嘴儿噘得挺高,叉着腰,一脸不屑:“哪来的两个野小子,冲撞了我家的夫人!哼!快出去!”

    小丫头声音特大,毫无淑女的样子,看魏池和益清还赖着不走,又往前跳了一步:“让你们出去呢!”

    “又不是你家的屋檐,凭什么让我们出去?”

    “我们先来的,就要你出去,怎么了!”

    魏池眼看这要变成一出毫无意义的闹剧,赶紧出来打圆场:“好,好,我们站远一点。”

    圆溜溜的小丫头不依不饶:“你们两个男人也不害臊,那么多屋檐定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快出去!”

    “梅月!不得无礼!”一直站在她身后没有说话的那位夫人终于开口了。

    “夫人!你就是好脾气!所以……”

    魏池看到那位好脾气的夫人暗中碰了碰小丫头的胳膊,小丫头这才闭了嘴。

    魏池为了保住屋檐,赶紧说:“多谢夫人,冒犯了!”

    四个人一时无话,天上的雨淅沥沥的下着,青瓦的屋檐上连着珠儿的垂下雨水,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几只孤零零的灯笼还在。

    “大人,这季节的雨不容易停!天这么晚了,小人回去拿伞吧。”

    魏池想了想:“也好……这位小姑娘,你家在哪里,要不我们也顺便告知你家一声,让你家人来接你们?”

    叫梅月的小丫头这下开心起来了:“我家姑爷是礼部仪制清吏司,我们家就住在……”

    “是冯大人的夫人么?”魏池很惊讶:“我姓魏,我们两家是邻居……那就正方便了,益清,你先去冯大人府上通报一声,再回去拿伞吧!”

    “咳!”站在暗处的冯夫人又拉了小丫头一下:“就数你多嘴!”然后恭敬的对魏池行了一个礼:“这位大人,就不劳驾您了,我们等雨小了自己回去就是。”

    魏池实在不觉得这是劳驾,不过别人做主人的都回绝了,自己似乎也不该多管闲事。

    “益清,你回去多拿两把伞,去吧!”

    但就这样扔下别人似乎也说不过去,魏池想了个折中的办法,益清嗯了一声,冒雨冲了出去。

    冯夫人?魏池听说冯大人很风流,对他夫人很好,至少为了她把那么大一棵榕树给折腾过来了。不过冯夫人长啥样子,似乎不为人知。有几次冯大人邀魏池去做客,出来接待的是他家的二夫人许氏,许氏来头颇大,以前是如玉院的头牌,名叫许小年,后来她嫁给冯世勋后,才是现在的诗小小出来撑门面。据传那位许小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名叫许荣儿,后来有人传那些公子哥儿愿意为了给她捧场,连小年也不回去过,所以就有人喊她许小年,这样就把本名儿也盖过去了。冯世勋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科甲进士,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人物,自然就得到了这位名媛的青睐,于是两人带着满京城的羡慕,结成了一对儿。许小年出来招待魏池的时候,魏池也不由得惊了一下,的确是国色,虽然样貌上略输林雨簪一筹,不过说话的谈吐气质却又不是林雨簪这样的闺秀可以比拟的,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吧。

    魏池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起诗小小这个人物来,她算是许小年的妹妹,同一批师傅教出来的,但是性格大相径庭。许小年为人温柔,说话也极其懂礼数,诗小小就是个泼皮,一天不惹事生非就过不得,来往的客人们都要看她脸色行事,好像来花钱反怕花不出去一样。傅瑶琴就笑这是男人的贱骨头,魏池觉得说得有理,不过自己不是男人,所以肯定不会去犯贱。说起逛花街柳巷,魏池打心里表示了不屑,对那些到诗小小那里花钱买罪受的男人们尤其表示不屑。

    魏池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咕……’的一声。

    正在纳闷,又听到‘咕……’的一声。

    趁着屋檐下昏黄的灯笼的光,魏池看到隔在中间的那个圆呼呼的小丫头暗暗捂着肚子,脸憋得红红的。

    “小姑娘……你是不是饿了?”魏池觉得这丫头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

    梅月丫鬟果然气急败坏:“不是!你走开!”

    “不得无礼!”还是主人家出来呵斥:“魏大人不要生气,这个小丫头被惯坏了,说话一向失礼,大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丫鬟这才想起这位公子哥是隔壁的大人,听说和自家大人品阶是一样的……老百姓见了是要下跪的……不过她梅月才不怕呢!哼!

    魏池看到这个小丫头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不由得感慨这小孩儿的脑袋里不知道装得什么……

    “没事,没事。”魏池赶紧客气的笑道:“夫人不必在意。”

    ‘咕……’

    小梅月的脑袋装了什么魏池猜不到,不过这小丫头的肚子可能是真的空了。

    魏池手上正好有那包包子,于是好心的问:“你要不要吃?”

    梅月可能也闻到了包子味,傲气的表情忍不住松动起来。

    魏池觉得这小姑娘的脸真的是十分有趣,那种想吃但又强忍,讨厌自己但又稀罕那包子的样子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魏池闲着也是无聊,于是开始兴致高昂的逗她:“还是温温的,赵记的包子。”

    赵记两个字击垮了梅月的防线,一声更响亮的咽唾沫的声音传进了魏池耳朵里。

    魏池打开包裹,包子果然还冒着淡淡的水汽。

    小姑娘的眉头皱了又展开,展开又拧上,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魏……大人……”站在一旁的冯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回过头。

    魏池这才想起还有个主人在,有点担心自己闹大了。没想到先和冯夫人对上目光的不是自己,而是梅月小丫鬟——小丫鬟的脸上写得很清楚:我想吃……

    而且是好想吃……

    最后冯夫人输给了丫鬟:“真是让魏大人见笑了。”算是默许了这种越矩的行为。

    梅月似乎仍旧不把魏池放在眼里,只是对她家夫人甜甜的应了一声,就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魏池看到小丫头圆呼呼小嘴吧嗒吧嗒的吃着点心,真想过去拧拧她的脸——珠儿也是这种年纪吧?怎么那个这么老成?真是浪费了珠儿这个圆圆的名字。

    梅月姑娘吃完了包子,意犹未尽,傻乎乎的看着油亮亮的手指头。冯夫人为了防止自己的丫鬟再被外人逗出笑柄,赶紧拿出手帕递给她擦嘴。

    魏池忍不住笑道:“冯夫人家的丫鬟真是可爱,是从小就带在身边的么?”

    冯夫人还未来得及答话,梅月就得意的插嘴:“我家夫人去年进京的,我跟着我家夫人整整一年了!”

    “就数你话最多!”冯夫人这下也有些绷不住了:“魏大人再给她一个包子塞住她的嘴吧!”

    魏池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这一笑却把小丫头惹怒了,把刚才吃点心的好处都抛到了脑后,恶狠狠的看着魏池。

    益清拿着伞跑回来得时候,正看到那个小丫头凶狠的看着自己的大人……

    益清战战兢兢的跳上石阶:“大人,您久等了,这……”

    魏池接过伞,递给还在生气的梅月小丫鬟:“快回去吧,不要生气了。”

    “谢谢大人,那我们就先走了!”冯夫人把先字咬得很重,魏池这才想到避嫌二字……怪不得不让益清直接去他家叫人呢……

    魏池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夫人请。”

    冯夫人行礼的时候,灯笼的微光在她的侧脸上晃了一下,映出的是很礼貌的笑容。

    “这应该是冯大人家的正房妻室,”益清看她们走远了才说:“听隔壁的说,冯大人进京赶考前订的亲,后来高中了回去完了婚。去年该冯夫人封诰命,所以就接她进京了。”

    “哦……”魏池还没想到益清的小道消息挺灵的:“下元节怎么一个人出来呢?幸好遇上了我们,要不然真要淋雨回去了,她家的人也得着急。”

    “也是,听说冯大人待他妻子非常好呢,那么大的榕树就是专门给她种的。”

    这种事也确实是冯世勋这种风流才子爱干的。

    魏池并不想再站在雨里议论他人了,看前面的两人已经走远,就命益清打开伞赶路。

    “这位正室的夫人姓什么呢?”魏池对许小年的谈吐很有好感,也依照冯世勋的应允称她许夫人,那么今后见着这位大太太的时候还是称呼她本家的姓氏更礼貌。

    “姓戚。”

    “哦……姓戚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来猜去都猜不到戚媛是……怎样的社会关系……

    现在知道了吧……口味重吧……想弃文吧……

    魏池啊!!!你真是……

    ☆、第一百三十三章

    133【建康八年】

    榕树天生就应该长在南方,她磅礴的枝蔓和北方的参天大树格格不入,但她的迁徙仍旧是一段佳话,象征着一个女人能够得到的令人羡慕的荣耀。

    当她还是个如梅月一般年龄的小女孩的时候,她能了解的世界都是书本上的文字,再绚丽也不过是有限的幻想,当世界变为现实可以触碰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和这棵榕树是一样的,不知道在这片寒冷的土地上的荣誉是不是加冕得有些无奈,有些无趣。

    “那个给咱们送伞的人真是隔壁的大人么?”梅月出门前穿了一双新鞋,她对魏池的关注显然不如她的洋红色的鞋面。

    “应该是吧,听说隔壁是一位年轻的大人呢。”戚媛并未对那位热心的年轻人留下过多的印象。

    “他的小厮真讨厌!”梅月想起那个当差的差点和自己吵起来,愤愤的说。

    戚媛忍不住笑她:“是你讨厌吧?说话那样冲,让别人下不了台。”

    “夫人哪能和他们站在一处,哼!他要再和我吵,我不咬他两口呢!”梅月小心的避过石板缝隙中的积水。

    如果人人都像这个小丫头一样简单,那很多事情也就不那么令人厌烦了吧?戚媛握紧了梅月的手:“今天咱们回去晚了,你就不要出院子去拿饭了,就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去找些点心来吃。明天一早,记得去还这把伞。早些起来,去隔壁的院子门口等着,等那个当差的出来了,还给他,别再去惹那位大人,毕竟位分不同,不要惹事。”戚媛知道这个梅月记不住那么多,所以又着重把最后一点说了几遍。

    回家的路并不远,走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两人刻意避过了前门,从侧门进去。梅月个子矮,有些吃力的对着锁孔。戚媛在一旁举着伞,有些抱怨北方的寒冷来得太早。

    等锁发出啪嗒一声弹开的时候,巷子口有灯笼的光闪了一下,戚媛随意的回头看了一下——就是刚才那位好心的大人吧?似乎的确很年轻,二十岁不到的样子。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是怎样的呢?

    “夫人,门打开了,快进来吧!”梅月推开门。

    大概和现在一样吧?

    冯大人家的院子比魏池家的略大一些,魏池修花园的地方都被冯大人修成了房子,所以尽管大了不少,但是似乎更加拥挤。最靠西的院子种了这棵大榕树,所以戚媛的房间也自然的安排到了这个院子里。自十六岁和冯世勋婚配到现在,正好是十个年头了。进京的时候许小年已经过门,在京宅中她自然是位分最高的。其他的几房妾侍都是听她调度安排。戚媛进京之前,这个院子已经被清理出来,清理的人是许小年,安排一切事宜的也是许小年。

    真等戚媛进京了,许小年仍旧是难以掩饰的绝望——自己虽然和冯世勋恩爱如胶似漆,但他仍旧将后宅的钱财交由戚媛管理,自己不能再进帐房不说,每月还要从她手里去领银钱。许小年能够保住的就是仍旧留在冯世勋的正院里,伺候他的衣食起居。

    绝望之后还算是满足,自己出身不好,又是妾,自然不能处处和正室比,能留住丈夫的心,也不错了。

    戚媛进京的那一天,天下着大雪,许小年怀着不安等待着。她所猜测的冯世勋的发妻是不能与自己相比的,毕竟京城的头牌能有几个呢?怎么会那样容易的就被一个江南来的女人打败呢?更何况那女人比自己大三岁?自己索要担心的就是不公平的命运吧?有些人天生就会高贵,而自己却有摆脱不了的风流名声。

    戚媛的轿子到府前的时候,许小年努力堆上笑容,亲切的上去问安,然后故作自然的握上那双有些冰凉的手。

    戚媛对她礼貌的一笑,径自拉下大麾的帽子。

    虽然预先想了许多的模样,但是此刻仍旧没有一个样子能和这位夫人真正相像——平静,真正的平静,虽然她有一百个理由掩饰不住自己的嫉妒或愤恨,但是在她脸上都找不到,她没有刻意去掩饰,她只是真正的平静。

    二十五岁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孩子,所以仍旧保留了少女的特征。

    一个长在江南的乡下女人能有什么?

    据说她精通诗画,博览群书,她的风度不输给任何一位京城名流。

    她的面容比不上自己妩媚,但是却是宁静致远的安详。

    ‘老爷在京城这么多年,辛苦你了。’这是戚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听不出讽刺。

    但是许小年仍旧忍不住厌恶她,憎恨她,嫉妒她,瞧不起她大家闺秀式的冷漠。

    “在想什么?”冯世勋看许小年拿着一个翡翠簪子久久发呆。

    “老爷不去西边院子瞧瞧么?”

    “怎么?要赶我走?”冯世勋走过来,拿过那个翡翠簪子:“怎么戴去年的簪子?”

    许小年把簪子抢过来:“问你正事呢!你又和我东拉西扯!大过节的你都不过去看看,别人还以为我这个二房要怎么样呢!”

    “刚才大家不是一处吃饭么?夫人的父亲去得早,这会儿可能正伤心呢,我去给她添乱不好!”

    许小年心中有些甜蜜:“我怎么觉得是你躲着她?”

    “那……哪天我也试试躲着你?”冯世勋捏了捏许小年的下巴:“还是说要你今天晚上躲着我?”

    许小年的贴身丫鬟秋月赶紧知趣的退出去,锁好了院门。

    才锁好就有人敲,秋月没好趣儿的打开门:“怎么了?”

    门外是三太太的丫鬟桂花,桂花打着灯笼:“三太太今晚上有些不舒服,想要……”

    “不舒服就找大夫呗!”秋月不怀好意的侧了侧,露出里屋:“灯都吹了,也只能找大夫了……”

    这句话就像个巴掌直接打到了桂花脸上,让她满嘴的话都梗在舌根出不来。秋月一心想回屋里暖和,懒得理这个三夫人的丫鬟,砰的关上了门。

    “哼!下贱胚子!”桂花冲着院门啐了一口:“来就是个被压的贱货!”

    桂花提着灯笼走下台阶,心想这一番回去又免不了三夫人给些气给自己,害怕之外又是不甘,心想秋月这个小狐狸长得骚像去配她的骚主子也就罢了,那个梅月长得跟个肉猪似的却有幸跟了大太太?而且她还是去年才来的!人又笨,又不会讨主子欢心,真是造化了呢?想当初这个傻大姐一进府就因为贪吃闹足了笑话,二夫人还不是为了给大太太发难才派到西边院子的……这倒便宜了这个蠢货了。

    自己的长相虽比不得太太们,比不得秋月,但在府里这些女人中也算出挑的了,怎么反不及个胖丫头?

    桂花狠狠的踢了块石头,悻悻的回去了。

    梅月正在吃一块酥心点心,突然就打了个喷嚏,糖啊、豆啊、莲蓉啊喷了一手:“夫人……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戚媛看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快擦擦脸,别呛着了。”

    梅月接过手帕:“肯定是那个当差的在说我!”

    “又在乱想了,要是说了坏话就有人打喷嚏,那我不知要打多少喷嚏呢。”

    “夫人这样好的人自然没有人说坏话的。”梅月认真的想了想,夫人为人大度,又很体恤下人,处事又公道,哪会有人说她的坏话呢?

    这样好的夫人长得也美丽,梅月想到这里傻笑了一下——第一次见到夫人的时候还以为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呢!虽然二夫人也很漂亮,但是总觉得太艳。夫人的漂亮和别人不一样,她漂亮的不止是脸……嗯,不知道怎么说,总的来说就是不一样。

    戚媛不知道这个小丫头又在想什么,于是拍了拍她的脑袋:“快去洗干净睡了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梅月这才又想起自己还伞的任务,赶紧点了点头跑回了自己的屋。

    戚媛裹紧了裘衣,拉紧了纱幔,又将被子压了压,但是还是隐隐觉得冷——这就是北方吧?没有办法,明天还有人交账册上来,帐房还要和自己说话呢……要是能收钱不收粮就好了,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过要是收钱的话,二房太太可能要生气,算了……不过就是累累自己,让她多些胭脂钱,何必操那么多的心?

    下元节的雨水一直下到了清晨,下得天又冷了不少,天又高了许多,满京城的绿叶又退了大半的样子。

    梅月加了一件罩衫才出门,根据夫人的嘱咐,梅月没有走正门,偷偷打开西院的侧门,门外的石板路还没有被清扫,积水浸渍着满地的落叶。梅月扒着门探出头——这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斜对面就是隔壁那家大人家的侧门。很少看到他家开侧门,听说他家人很少,不像自己家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事。

    要怎么换呢?夫人是让自己坐在这里等,可是要是他们家一天都不开侧门呢?梅月有些担心,叹了一口气。

    天还早,梅月等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偷偷跑到那扇侧门面前。

    门缝很窄,不过还是又那么点小空隙!嘿嘿!梅月放下伞,贴到门缝上。

    里面似乎也很漂亮,大人们的宅子都很漂亮!自然和自家的小院不同……梅月想到两年前自己还在家里陪着奶奶做针线,突然就来了隔壁村的嫂子,把自己带到了现在的大宅子里。梅月有时候会很想念在家里的时候,虽然吃穿不怎么样,但是好像很轻松,很惬意。而这个华丽的大宅子总是给人压抑和孤独……想到这里,又很庆幸自己跟了大太太,要是自己进了别的房,那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戏弄呢!

    其实我哪有那么笨啊……明明就是她们欺负人。

    还是大太太好,房内没有那么多丫鬟仆人,说话也总是和颜悦色,清清楚楚。

    真是个漂亮的院子!梅月踮着脚,有点累。

    “哎哟!”

    梅月正贴着的们突然打开了,小丫头垫着脚没站稳,扑的一下跌坐到了地上。

    “哎呀!”陈虎被吓了一跳。

    梅月这一跤跌得挺重,有点爬不起来。

    陈虎是出来扫地的,一开门就看到个姑娘扑进院子,一时间不知所措:“你是谁啊?”

    梅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偷看别人家的院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梅月想起来了,赶快跑回门外:“我是来还伞的,来,还给你,我回去了。”

    今天可真是个特别的日子,从不来后院的益清因为帮魏池拿个忘在这边书房的荷包一大早跑过来:“站住!”那不是昨天呼呼喳喳的讨厌丫头么?

    梅月被吓了一跳,站住了,有点惶恐的回过头。

    “昨天同个屋檐就那般不得了,今天擅自进我们家院子是不是该赔个理才走?”

    “怎么了?”陈虎拿着伞,不知道除了啥事。

    “别插嘴!”益清走上前来:“喂!小丫头,你昨天不是很厉害么?”

    魏池虽然不用参加早朝了,但是她还是习惯早到,益清这么一去都有一刻钟了,魏池只好又自己过来找他。

    “哎!哎!”陈虎看到魏池走过来了,赶紧给益清使眼色。

    益清本是个聪明人,但今天显然是报仇心切,没注意到陈虎那么明显的暗示。

    有多明显?连魏池都看出来了……

    “咳……东西找到了么?”魏池知道益清从来都得理不饶人,只好打断他。

    “……大人?”

    “大人!”一直委屈着的梅月突然冲上来一步:“我真的不是小偷!我什么都没拿!我是来还伞的!就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看……真的……”

    这不是昨天那个小丫头么?魏池望向益清……益清张着嘴比划——我在逗她玩儿呢……

    都逗哭了还在逗……真是的……魏池鄙视益清的胸怀。

    小梅月看魏池不说话,急了起来:“我等了很久都没有人,这才忍不住偷看的,我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魏池看到她憋得通红的小胖脸,实在忍不住了,拿手过来拧了拧:“昨天给你的赵记包子好吃么?”

    “……好吃……”

    真的很好吃。

    魏池受不了了,扶着树笑得停不下来。

    隔壁家用了怎样的法子?养出个这样的活宝!哎哟……真是受不了了。

    “……让……让陈虎把她带到珠儿那儿洗洗手,我们出门吧……要迟了……”魏池好不容易支起腰:“……你是从蓬莱岛上来的吧?哈哈哈……”

    魏池把这个像是从年画上跑下来的乖囡囡交给陈虎,自己先和益清干正事儿去了。

    “这个伯伯……”梅月看到那个凶巴巴的当差的走了,舒了一口气:“那个当差的很讨厌啊,你讨不讨厌他?”

    伯伯?

    第一次被叫成了伯伯……连叔叔都不是……陈虎忧伤得无法思考梅月的发问了,只能沮丧的说:“我带你去洗手吧……”

    “谢谢伯伯……”

    不要再叫我伯伯了,我还没有娶媳妇呢……陈虎转过头,老泪纵横。

    戚媛忙了一天,晚上才又见到梅月,等其他人都退下去了,才问她:“还了么?”

    “嗯!”梅月点点头。

    “你怎么有了这么一件罩衣?”戚媛看到梅月穿着鼠青色的外衣,十分眼生。

    “夫人……”梅月放下手上的活儿,沮丧的说:“我今天又丢脸了……”

    “怎么了?”

    “我今天早上去还伞……有点好奇,就趴在对门的门缝上看,结果刚好里面有人要开门出来……我就跌倒了……”

    “跌倒了?”戚媛很吃惊。

    “我跌到对面的院子里去了……”梅月更沮丧了:“本来还好,正准备还了伞就跑,结果昨天那个和我吵架的人突然来了……他就说我是小偷……”

    “啊?”戚媛以为梅月又闯祸了。

    “他很凶,说了我好多坏话!”梅月的眼泪花花的:“我很害怕……这个时候昨天那个大人也来了。”

    “隔壁的那位大人也来了么?”戚媛赶紧问:“你没和那位大人斗嘴吧?”

    “……没有……”梅月来了一年多了也没怎么学会规矩,除了老老实实叫戚媛夫人外,经常还是你啊,我啊的乱说:“那个大人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昨天的点心好不好吃……我给他说好吃……结果他就很奇怪的笑了很久……最后让他们家干活的大伯把我带去院子里洗手。他们家的丫鬟姐姐看我衣裳湿了,就给了我这件。那个姐姐说等我的衣裳干了就送过来和我换回去。”

    戚媛能想到自家丫鬟是怎样一副呆呆的样子任人逗——

    好不好吃啊?

    好吃……

    哎!别人对门的丫鬟就是个明事理的,知道这两家素无关系,哪能丫鬟的衣裳都换着穿,所以也才嘱咐了这个小笨蛋要换回来……怎么别人家的丫鬟就这么聪明呢?

    戚媛没好气的点了点梅月的脑门:“以后学聪明点!”

    “嗯!”梅月不知道夫人是要她怎么学,不过决定先答应下来:“今天看清了那位大人,和老爷不一样,长得就像一个公子哥!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也好漂亮……”

    “好了,好了,快去做你的事情吧!”戚媛打断她:“要是一会儿杨伯看你拖沓,又要说你,我可不会护着你了。”

    戚媛又回到桌前看账去了,梅月一个人边干活边乱想——原来并不是每个大人都拉着个脸,这个大人笑起来真好看,比今天那个漂亮的丫鬟姐姐还好看……

    “珠儿,”这边厢的魏池也正在想着那个年画娃娃:“昨天我带回来的那种包子好吃么?”

    珠儿不知道魏池为何问这个:“回大人的话,很好吃,大人想让刘妈照着做么?奴婢这就去吩咐。”

    “……”

    “……”珠儿福了一福:“大人还有何要吩咐的?”

    “……啊……”魏池故作镇静:“去让刘妈试试吧。”

    看着珠儿的背影,魏池暗暗地想……果然,只是送套衣裳,洗洗手是不能改变这个阿珠的啊……

    魏池闲得有些忘乎所以,但其实锦衣卫的人还没那么快就忘了他。沈扬原本以为这个魏池会和燕王一起被端了,哪料到他竟然只是遭了个平级调动,连南京都没去!想来想去,可能皇上还是念在他在封义为自己打过仗,所以来留了这个祸患。

    沈扬足足想了三天,终于决定还是要把这人的呈情交上去,至少算是再试探试探皇上的态度。

    沈扬掂量着手上的宣纸。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魏池,你写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皇上看了你这首诗,又会怎么想呢?

    作者有话要说:比宫斗更无聊的就是宅斗……

    戚媛喝口茶g

    魏池的珠儿改造计划正在酝酿中……

    沈扬:哥不会放过你的!

    胡:……老大……我……我喜欢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134【建康八年】

    魏池在衙门里喝了半上午的茶,正准备端正态度听‘杨姐姐’唠嗑,突然收到门房送来的一张请帖。魏池有些惊喜,但打开之后惊喜变成了惊恐。

    杨大人好心的端上茶水:“魏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魏池擦了擦汗:“杨大人……这……我今天可能有些事情,要先走片刻。”

    作为副手的杨庸很遗憾少了个听众:“没事,没事,明天再说。”

    魏池此刻还真愿意听杨庸说天谈地……毕竟这事情不用动脑子啊……

    魏池叹了一口气,换了便服,揣好请帖,领着益清出了礼部衙门。

    杨庸只好一个人坐下来,心想早知道今天这么多人要溜,还不如早些回去呢。

    杨大人正在沮丧,魏池却在一个时辰后又回来了,面色愈发凝重。

    “哟,您怎么又回来了?东西忘了拿?”

    “啊……嗯,我想还没到点,就回来看看。”

    “哦……”杨庸觉得不像,至少看样子不像,这个魏大人会有什么烦恼?杨庸想到刚才那封请帖——女人?

    “今晚上我家的戏班子正好有出小曲儿,魏大人不嫌弃就来我家听听新鲜吧。”

    魏池不好意思甩掉杨大人习惯性攀上来的胳膊:“今晚?”

    “可不是?”

    面对‘杨姐姐’灿烂的笑容,魏池强烈反省了自己的孤僻——就是因为不习惯礼部的人,所以在这里混了一年也混不熟!罢了!去就去。

    曲子是杨大人填的词,杨大人做的曲,说实话,技艺精湛。不过魏池心中想的却是那张请帖——自然不是女人写的。

    是王允义。

    自今天魏池才知道,原来在朝中,大多数人认为自己姓‘王’而不姓‘燕’。

    王允义要隐退了,斡旋了这么些年,他知道自己老了,与其赖着不走,不如功成身退留个清静。他最后愿意见魏池是因为他明白这个人并不像朝中其他同僚以为的那样已经被自己收入麾下,他知道魏池不姓王,他太复杂,让人难以想透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谁。

    他要拜托魏池的就是今后务必帮衬乔允升,这个人脾气太刚直,他实在不放心。给魏池的好处就是告诉他,自己这次是真的要退了,等他闹起来,魏池不至于站错队。

    很简短的会面,没有煽情,也没有老泪纵横。似乎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都明白,现在弄这些虚的都没意思了。

    王允义最后给了魏池一个章,说的是做个纪念,但是魏池看清上面的字的时候,突然有了点感激——这不是一块新章,是他用了很多年的一块私章,王家军的人都认得。

    王允义之后又说了几句安慰魏池的话,打发他走了。

    魏池看到王允义的背影,觉得他真的不老,但是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心平气和的就要打算着隐退了。

    王允义回头,看魏池还在屋里站着,就给他招手,让他走……后屋响起个女人的声音:“老头子呢?”

    “老爷正在会客。”

    王允义就对魏池挤眉弄眼,魏池心想这就是王夫人吧,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魏大人?”杨庸才摇了摇魏池的手:“您笑什么?”

    “哦……”魏池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你这戏班子一年得有多少消耗啊?”

    “钱算是什么?就算我吃不上饭了也不能养不起她们。”杨庸得意的打着拍子。

    台上唱着唱着,杨大人也坐不住了,跑上前去咿咿呀呀起来。魏池想到以前那些袒胸露腹的名流,突然开始有点担忧……

    幸好天气已经很冷了,杨大人不像徐朗他爹的膘那么厚,没敢脱衣裳。

    魏池回来的时候,珠儿竟然又递了一张请帖给她……闲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一天能收到两张……

    这一份是林家小两口送来的,韵眉上个月有喜了,林家和耿家都高兴地不得了,耿炳文和瑁各请魏池去家里喝了一次酒。大家的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就尽快散了,毕竟安静对安胎还是很重要的。这一次是两口子奉了长辈的命,要到庙里去上平安香,因为林瑁和韵眉都和魏池亲近,所以林家的长辈也就同意他们邀魏池一起去。

    魏池把请帖折起来:“后天出城,你去不去?”

    珠儿想了想:“冬天的衣裳还没做好……”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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