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人臣 作者:千代的爸爸

    第49节

    “是去庙里,求个平安吧。”魏池把路上顺便买回来的一块绸子递给她:“上次管家给你的那块不大好看,你今年做夹袄用这个吧。”

    哪怕是在京城,连夹袄都穿绸子的丫鬟不多,珠儿接过来握在手里,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魏池喜欢打扮珠儿,主要是因为她打扮不了陈虎,也不能打扮自己……

    第三天临出门前,魏池重新看了看珠儿:“把发花换换,戴那个银子的。”

    “老爷,刚才奴婢戴的就是银子的,您说是珍珠的好……”珠儿很无奈。

    “……”魏池迟疑了片刻:“最后换一次……还是戴银子的。”

    珠儿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好回屋去换。

    等主仆三人磨蹭到城门的时候,林家的夫妇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韵眉见了魏池分外兴奋:“小魏哥哥!……诶?这是你的丫鬟?”

    “认不出来了么?”魏池得意的笑。

    “真认不出来了。”韵眉拉起珠儿的手对林瑁说:“你看,是不是比许多小姐都漂亮。”

    珠儿羞红了脸,躲到魏池背后去了。

    庙就在京城外,其实不能算庙,里面都是尼姑,应该叫‘庵’。

    这座庵叫白云庵,年代不久,只是京城四周最大的庵就这么一个,所以许多贵族的女子都到这个庵里捐款做佛事。

    魏池和林瑁骑的马,林瑁指了指跟在后面的珠儿:“怎么,要收到你房里去啊?”

    “你说的什么啊?”魏池不知道这小子为何要这么想:“又快要到大考年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看……又开始扯远了吧?”林瑁觉得魏池心虚:“你虽然让我不准纳妾,不过我也没说你纳了我也要拿刀砍你啊?不至于这么怂吧?……你脸红了……”

    “我?我脸红什么?”

    “哦……还恼羞成怒了……”

    “你才是!”魏池也指了指后面:“都要当爹了,还这么不正经,哼!”

    啧,虚伪的道学先生老混蛋,林瑁暗暗骂魏池。

    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多管闲事……魏池心想……以后有空就去找你爹喝茶,告你的黑状……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一行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庵里的人早就准备好了,都迎了出来。

    以前的白云庵很小,经过了这么些年的资助,院子越发修得气派,里面多是些带发修行的尼姑,有前朝的贵人小姐,也有现朝的贵人小姐,这世间从来都不缺堕入青楼或者入寺为尼的女子……

    主事的名唤静慈,说起来是个有福的人,管得这么大一个院子,又和各位贵人门阀结交,还比闺中院内的人清净。

    魏池先陪着林家两口子去上香,做理事,然后就有小尼姑来领着大家逛院子,就着墙画讲典故。

    林瑁陪着魏池跟在后面:“听说你和那个静慈早就认识的?”

    “到京城那天,大雨,天又晚了,进不了城,我睡的她们柴房。”

    “哟!尼姑庵的柴房都给你睡了,你真是福气。”

    “咳咳,”魏池听这人又在冒酸水:“我那时候才多大岁数?她们以为我是到京城投奔亲戚的小伙计呢!”

    一旁的老尼姑笑道:“魏大人也是佛门中人,又那样的小,自然不当做寻常男子来对待。”

    林瑁心想这厮长得皮面好就这般好商量?他当和尚是多大时候的事情?竟也上算……真是没有天良了。

    等魏池走远些了,林瑁的小厮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少爷休要再提这个事情了,那个院主人以前有个独子,还未成年就夭折了,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她那晚收留魏大人是因为魏大人和她的幼子长得一模一样。如今魏大人已经有功名在身了,说不定忌讳这事情呢!”

    林瑁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说:“是真的?”

    “……少爷真是的!小人何时哄过你?”

    魏池别是静慈的私生子吧……林瑁邪恶的想。

    可惜他不知道,要是真的……那也得是私生女才行……

    三人坐了一会儿,静慈果然亲自来招待。这位妇人可能五旬出头,收拾得干净得体,眉眼极其大方安详。先是和韵眉谈了会儿话,后就命人拿来亲自开光的平安符送到林瑁手上:“得福,得福。”

    捏着金线绣的平安符,林瑁还是开心的,虽然他不像父辈们那样急切的盼着孩子出生,不过想到会有一个长得像韵眉一般的小宝贝不久就要临世,也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祝你早得贵子。”魏池也过来凑热闹。

    “我倒希望早得闺女。”林瑁笑道。

    “魏池过来!”静慈拉魏池到对面坐下:“去年你长得挺快的,今年好像没怎么长高!”

    “我又不是竹子,怎么会一直长下去?”魏池已经习惯了这份宠爱。

    “又在胡说,你一定是吃得不好,你看看,你才比林夫人高半个头!”

    这算是揭了短了,魏池只好说:“她哥哥高啊……您……您就别取笑我了。”

    林瑁偷偷问韵眉:“你们家小魏哥哥和静慈很熟?”

    “是啊,”韵眉不解的看着林瑁:“以前每一年的吉祥坠子都是静慈师父亲自做两份,我一份,他一份,小魏哥哥长得像她……”

    “打住!后面的我知道了!”林瑁打了个手势。

    “又怎么了?”

    “没怎么,你先陪他们聊,我去外面吃一会儿醋。”林瑁扁着嘴出去了。

    “……真是脆弱……”耿韵眉鄙视他。

    林瑁一个人在院子里踢树——忌讳?看不出来那混蛋哪里忌讳了!大爷的!绝对是私生子!混蛋!……做两份,我一份,他一份……可恶!虚伪的道学先生老混蛋私生子——魏池!……嗷!……踢到石头了……

    “都不是外人,叫上你家姑爷,进来坐吧。”静慈很是高兴。

    “林瑁呢?”魏池回头发现这人已经不见了。

    “咱们不用理他,一会儿让人打发点饭给他吃就是了。这会儿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

    又……那个了?魏池对静慈笑道:“林公子……很喜欢一个人逛院子。”

    京城的秋天很爽朗,寺庙里金色的落叶更应承着这个季节的宜人。魏池最喜欢这个时候,不算很冷,不算很热,天很高,云很白,有时候有雨,却不烦人。

    这个庙里不出什么高僧,静慈在这里当值的几年多是在经营些人的生计,就像魏池幼年的那个小庙其实也就在经营自己的香火。

    魏池现在还记得自己像唱歌那样跟着师父学念经,以及师父教她的要在何时把钵盂反扣过来去讨香火。面对来来往往的信徒,魏池一直觉得,最不信佛的也许就是这佛堂中的人了。

    静慈更不像是一个高僧,她像是所有人的长辈,管理着那些汇集过来的人,然后给来者安心。

    高中看榜之后,魏池一度迟疑是不是该留在京城当官,那时候她只有十五岁,远离故土,还不认识燕王……魏池觉得自己一惯的果断消失了。她突然明白,自己不过十五岁,要想一个人决定自己的未来还不够资格。思索无果之后,魏池跑到白云庵里求签。这个举动无疑有些可笑,一个男人,跑到庵里求签?接待她的尼姑以为自己听错了。

    魏池当时突然觉得,自己还真该来庵里求签……也许是注定的吧?

    “魏池还记得当时跑到庵里来求签的事情么?”

    “咦?小魏哥哥怎么会到静慈师父这里来求签?”耿韵眉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韵眉……”静慈笑道:“所来求者,必有所求,有求必应,不问缘由。”

    “嗯……”韵眉有些泄气:“那你求到了什么?”

    魏池想了想:“我摇了一只签,觉得不好……又换了一只,还是觉得不好,最后终于找到了个好的。”

    “又在哄我!”耿韵眉噘起嘴:“小气!”

    魏池和静慈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会儿还不是吃饭的时候,正好有位故友在此,韵眉不妨结识一番。”静慈跨进侧堂的门:“魏大人在外厅里休息吧,一会儿林公子来了,就请招呼一下。”

    “夫人久等了,真是抱歉。这位是耿家的女儿,林家的媳妇,也算是和我亲近的孩子了。”静慈把韵眉带进里屋:“这位是礼部郎中冯世勋冯大人的夫人,戚夫人。”

    “小女子耿韵眉见过戚夫人。”耿韵眉赶紧见礼。

    “何必如此客气,”戚媛笑道:“听说林夫人是来求子平安的?真是恭喜了。”

    静慈拉耿韵眉坐下:“这位夫人的母亲和我也是故交了,这庙里的几百亩租子地里最初的那三十亩就是她家的。”

    “我这也是来探望您,怎么被您说成收租的了?”戚媛笑道。

    耿韵眉进来时看这位夫人十分庄重,没想到也很能打趣,于是便觉得亲近了十分:“戚夫人这是在和师父下棋么?”

    “正是,”静慈拿手去收拾棋盘:“她从小就极其聪慧,你瞧,我不是她的对手,离吃饭的时间尚早,不妨你们对弈一局?”

    “诶!”耿韵眉坐过来:“就是解残局最有意思了!戚夫人不嫌弃的话……”

    戚媛知道林家和耿家都是京城的名流,他们家出来的男子女子都有极好的教养,虽然刚才静慈确有过谦,不过黑子如今确实已经显露败态,这位敢来挑战,恐怕胸中自有建树,于是极高兴的答应了。

    静慈坐在下手观战。

    残局已经到了中盘,白子已经是连势之态,耿韵眉捉子之后思索了片刻,决定以攻为守收拾败局。平日在家里有嫂子这样的棋手锻炼,到了林家,也有几位长辈的棋艺惊人,耿韵眉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到了棋盘上可不是个嫩手。而且她出自军人之家,自小便沾染着沉稳的性格,只是素日玩笑看不出来罢了。戚媛和她一对弈便感到她和静慈完全不同,不由得也十分认真起来。

    魏池坐在外厅喝茶,外屋内厅间间隔了一个小小的茶室,隐约能听到里面落子谈话的声音。

    半个时辰之后,听到耿韵眉叹了一口气:“我输了!”

    “多有承让!”

    “……这一盘可是真有意思,夫人,外面陪同我来的还有一位下棋的高手,这盘棋可以拿给他一观?”

    看来是答应了,少顷便有两位小尼姑抬着棋桌出来:“魏大人,师父说让您也瞧瞧。”

    本就觉得无聊,魏池兴高采烈的开始琢磨。

    “我本以猛攻为长,不曾想竟然输在这一招上。”

    “韵眉是看我这位朋友风度温文尔雅便觉得她是以守为主的人?”

    “师父又笑话我了,林夫人……”

    魏池在外厅一边听着她们彼此点评,一边看着面前的棋盘——静慈虽然也擅长棋艺,但心不在此,所以开盘并无新意。她的那位对手似乎也不过是凭此做个消遣,出手也是平平。到了中盘,白子屡屡让步,但是还是胜态初显。再往后便看得出韵眉的风格,出招又准,又奇异。有趣的是白子也活泼了起来,见招拆招,毫无退缩之意。越往后走,争锋越是激烈,以至于耿韵眉也有些微乱阵脚。

    “今年是个丰年,等租子对好了,到时候再过来请你们家的人过来兑。”

    “不必了,从今年起,这些租子都捐给庵里吧。”

    “……这?”

    “见笑了,就是做些公德,这些钱银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魏池突然心中一动,捻一粒黑字往盘中的白子一靠——和局。

    “这……这?和局了?”耿韵眉在里面拍手:“没想到小魏哥哥这么厉害呢!可见平日故意让着我!”

    “外面是林夫人的哥哥?”

    “那是他哥哥的朋友,按着辈分这样叫的。你知道上一届的探花郎么?就是以前我给你说起的那个在我们庵里睡柴房的那个男孩子。”静慈呵呵的笑着:“如今也在礼部做郎中,这也是缘分呢,我们尼姑庵里还出了个探花。时辰也不早了,派人去找找林公子,准备排饭吧。”

    “今天你有贵客,不必再来陪我了,就让人直接把饭送来吧,我再看看这局棋。”

    “姓魏的,你怎么老是发呆?”林瑁绕着白云庵走了一整圈,累得气喘郁郁,喝了一大碗茶才过来吃饭。桌上都是些精致的素斋,但是他饿过了点,反而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耿韵眉许久不见静慈所以在和她独聊,林瑁实在无聊,就挤过来找魏池聊天,可惜不知怎么了,这人今天总是发呆。

    “有你这么说话的么?”魏池不耐烦的挪了挪地儿。

    “比我还小点儿呢,装什么礼部郎中啊……你说静慈师父和韵眉年龄差那么多,她们怎么有那样多的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魏池直言不讳,有时候他也好奇,女人的世界里既没有济世经济也没有程朱理学,她们每天都说什么呢?她又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外厅听恍惚听到的半句话——见笑了,就是做些功德。男人们为了欲望,为了利益把钱送到佛前买个安心,花的钱越多就越是私心膨胀目中无人的时候。女人呢?那些大把捐钱给庙里的女人最后都会住进庙里……就像静慈一样……

    女人的所有就是那样的有限——父母,子女,丈夫,当这一切离她们远去了,她们只能将钱财捐到此处来求一个立足之地。

    “你又发呆了?在想什么呢?”

    “……我……没事,我多心了。”

    “……你真是像个女人一样磨磨唧唧!”林瑁的话才一出口,魏池差点把茶喷出来。

    “这一个时辰里一直都是你在絮絮叨叨,念得我的头都晕了,你才是像个女人,而且是个醋坛子!而且谁的醋都吃,有你在山西人情何以堪?”

    “你们在说什么呐?”耿韵眉扶着静慈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两人挤在一处说话。

    “别问,你的小魏哥哥恼羞成怒了……”林瑁赶紧过来嘀咕。

    耿韵眉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活该!”

    ☆、第一百三十五章

    135【建康八年】

    “夫人呢?”

    “回太太的话,还没回来呢,奴婢已经让石头到门口去瞧着了。”

    三太太叹了口气,桂花赶紧过来讨好:“这回儿是把太医都偷偷请来了,绝不会错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夫人就瞧好吧!”

    石头抄着袖子躲在偏门往外瞧着,天上虽然有太阳,但是毕竟是个冻人的季节啊!他想偷偷溜回院子,但那个叫桂花的丫头又盯着他的哨!让他好不畅快!石头一边吸着鼻涕,一边就忍不住抱怨——这帮女人,何时才是个消停?真是讨人嫌!

    石头拿袖子抹了抹脸,眼看这天都要黑了,不得不惦记起晚饭来。

    “你是不是又准备要偷懒?”

    石头才准备坐坐,桂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狠狠的敲了石头一记。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这都站了一下午了,我这不就坐坐么?”

    “是让你到这里来坐坐的?平日里你就挑几挑水,比我们房里的人都清闲,今天让你做点事情你就不乐意了?平日里三太太给你好处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要呢?”

    “是是是!满宅子里就是您桂花最能干,行了吧?”

    “……大太太这是走到哪里去了?”其实桂花也觉得冷,忍不住抱怨:“……这会儿还不回来?你给我精神点!你也害瘟了?”

    这句话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这个桂花素来泼辣,石头不敢和她争执,只好老老实实的走回偏门。

    桂花看石头不敢偷懒了,心满意足的准备往回走,突然这个小二愣子左脚踩右脚的跑进来:“……大……大太太……回……回来了……轿子……到……门口了!”

    桂花被他这大呼小叫惊得一抖,赶紧跑起来:“……三太太!……三太太!快!”

    戚媛才进院子没一会儿,衣服都还在换,就听到外面管事的杨妈在拦人:“桂花丫头,你怎么也没规矩了?太太还在换衣裳呢!”

    正在叠衣服的梅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又是怎么了?今儿又是三房?还真是一天也不让人消停!夫人,等吃了饭再去理会可好?”

    戚媛招手让她过来:“去把衣裳放了,让杨妈放她进来,你和杨妈也收拾收拾,一会儿多半要陪我去三房那边。”

    梅月只好应了,掀帘子出来:“夫人让你进去说话。”

    桂花挣脱杨妈的手,一个跨步赶进了房门:“奴婢拜见大太太,大太太,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你起来说话。”

    “三太太突然肚子疼,让郎中过来看,郎中说是有喜了三个多月了,但是胎势不稳……”桂花喘着粗气,埋头看着地。

    “哦!郎中还在?”

    “回大太太的话,奴婢听了郎中的话就跑来了,应该还在。”

    果然是有事情啊……戚媛放下手中的茶,自己拿了一个薄披风:“梅月,去三房那边。”

    冯世勋一共有五房老婆,这在京城中绝对不算多的,不过有个许小年在就赚尽了风流。大太太去年进京封诰命的时候,许多官太太见了才知道,这位正房夫人可不是什么传言中的乡巴佬,她也是个有身份有相貌的妙人,听说江南的几百亩地和几十家当铺都是她在一手打理,可谓是才貌双全。四房和五房都是京城中小康之家中的碧玉女儿,放在别家可能要算个宝贝,不过在冯家也就算平常的温软罢了。要说能拿出来再说一说的,那还是三房太太廖氏。

    廖氏闺名廖秋水,家里算得上是京城中的富户,幼时又读得两年书,待字闺中的时候也有点名号。她父亲极看重她,一心想找个名门来匹配,在她二八年华的时候,就让她那个读书的堂哥带着四处走动。冯世勋那时候已经娶了许小年,后来在一个诗会上遇上了廖秋水,当场夸她清雅可人,还就这秋水二字给她赋了一首藏头诗。后又经那位堂哥撮合,就去她家提了亲。廖父其实并不满意这一桩婚事——毕竟不想让自家的宝贝闺女去做小啊,还是三房,还有个做妓女的压在头上。于是就放出话来,说只要能把他女儿提到二房去,那就成!

    这话一出来就招了许多的非议:自古有个先来后到,别说是妓女了,就是再不如的人物,先嫁进来一天也是大!更何况人家许小年早进来可不是一天吧!

    冯世勋也请那位堂哥到府上去说情,把各种诚意都表了个遍。这个廖姑娘哪能经得住冯世勋这样的才子,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软了半截。她父亲看留不住女儿,也只得罢了,答应了这门婚事。

    廖姑娘虽然是三房,但是嫁得可比许小年风光多了,又是敲锣打鼓,又是宴请宾客,还专程按照正妻的格局拜了天地。

    所差的只是要喊许小年一声姐姐了。

    外人看她风光,可她自己才知道这风光不过一年半载。以往瞧不上那些青楼女子,后来才知道风月手段对于男人何等重要。吃了几次暗亏后,冯世勋似乎不再宝贝自己的清白之身,许小年再次以胜利者的姿态进驻冯世勋的书房,然后霸占至今。

    廖秋水自然不会甘心,但是明争不过,暗斗不敌,又能如何呢?这几年真是过得难受……直到乡下来了正房的主子!

    十年了,许小年也没能跟冯世勋生出个一男半女……哼,自己虽然之前是被那贱人害了一次,不过兴许也怀上过一次吧?十年了,冯世勋被许小年缠在京城一天都没回过江南,大太太会不恨她?

    怕比自己要恨十倍吧!

    门栓轻轻的响了一下,桂花走进床边帮廖秋水紧了紧被子:“夫人来看您了。”

    廖秋水闭紧了眼睛。

    “是郎中么?”

    戚媛并没有走近床边:“大人怎么样?孩子怎么样?”

    “回夫人的话,三夫人有孕已经三个月了,只是一直都没有保胎,所以刚才受了凉才险些滑胎。”

    “不用你开药了,多给他些钱。”等送走了郎中,戚媛才对杨妈说:“给管家说让他派人尽快去太医院请医生过来开药。”

    安排了下人,戚媛这才走近床边:“三妹妹好些了?”

    廖氏艰难的睁开眼睛:“劳烦姐姐挂心了,是妹妹不好……”

    “不要说了,一会儿太医就到,你好好休息,老爷还不知道吧?我这就亲自去告诉他,一会儿杨妈回来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给她说。”

    廖氏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喜。

    喜还没压住,外面就有奴才传话:“二夫人到了!”

    “姐姐!三妹妹怎么了?听说是病了?”许小年好像饭才吃到一半,披风里还穿着屋里的浅色衣裳。

    “郎中说是有喜了。”

    “那可是好事情啊,这些奴才都怎么传话的,还给我说三妹妹病了呢!”许小年也坐到床边:“三妹妹现在好些了?”

    “我已经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都三个月了,也该吃些安胎的药。你来了正好,陪着我去把这个喜事告诉老爷吧。也让老爷高兴高兴。”

    许小年看着戚媛那张永远微笑着,但是永远无法琢磨的脸,疆在了那里。

    “走吧,一会儿杨妈就过来照应,三妹妹好好休息,不要操心。”

    “……老爷……准备回衙门。”许小年捏紧了手帕。

    “是么?那我们就去书房等他。”

    许小年恢复了些许冷静:“三妹妹,你……现在好些了么?我和夫人这就去知会老爷。”

    戚媛不动声色的站起来,拉起许小年的手:“我们走吧。”

    冯世勋听到这个消息果然十分高兴,着小厮带他立刻往三房那边去了。许小年气得脸色发白,几乎快要失态:“夫人,三妹妹是真的怀上了?”

    戚媛拉她坐下:“妹妹怎么这样问呢?虽然凡事不是样样都准,但这总是一件好事情吧?大事上可不能糊涂的。”

    许小年突然冷笑:“也是,不过三妹妹那样倔犟的性格,可不会把自己的孩子抱给别人养。”

    “三妹妹那样能干,自然是自己养。”

    许小年被这句话噎得吭不了气。

    “上茶。”戚媛吩咐许小年的丫鬟秋月,秋月愣了愣,这才匆匆跑去倒茶。

    戚媛端过秋月递过来的茶,略抿了抿:“这也是到冬天了,事情多,山里除了交租子,还要交些现成的东西上来预备过年。你以往也收过这些东西,今年就再麻烦你一次。”又对秋月说:“你也是个细心的人,好好伺候着,不要出差错。”

    说罢,放下茶:“让梅月进来吧,我就先回去了,天也不早了,都准备歇着吧。”

    书房和西院各据一方,戚媛和梅月才走过三房的院门不远就遇上从后面赶上来的杨妈。

    杨妈喘着气:“夫人可不知道,三房那边这可够折腾的。三太太拉着老爷的手就不放,鼻涕眼泪流了一地,弄得老爷也陪着她抹眼泪。”

    “今年山里的年货,我都交给二房管了,这个事情您去和帐房那边知会一声。”

    杨妈大惊:“夫人怎么把这么大的事情让给二太太去做?夫人没上京的那些年,府上可亏空不少,年货这一头又没有准数目可以对,交给她做不知道会如何。”

    以前冯府经常财力不济,反要江南老家帮补,说的是京城花销大。杨妈在京城跟着少爷十年了,自然知道里面的油腻被哪些人挪了去,听说今年这样大的事情要给二房,难免担心。

    “年货能值多少钱?让她也做些事情吧,要不做还要横生些事端。”

    杨妈心中一想,明白了,这也算是折钱消灾吧!真不知少爷是怎样的福气,讨了个这样的老婆,不吃醋,光干活……这几房姨太太搁在哪一家都让人头疼!

    三人回西院时都快到亥时了,赶紧收拾了准备吃饭。杨妈怕吃晚了积食,只吃了半个馒头就放下了,正准备梳洗却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动,以为是梅月:“梅月,少吃点,赶紧服侍太太歇着!”

    梅月赶紧应道:“杨妈,我没吃了,我是帮夫人拿东西呢……”

    戚媛听到她们一老一少的喊话,忍不住笑话进屋的梅月:“看吧,这就是贪吃的坏名声。”

    梅月手上拿着个才掸了灰的棋盘:“我这回儿是真的拿棋盘……杨妈真是的……不过夫人不去休息么?怎么这会儿想着要棋盘?”

    戚媛接过棋盘放到书桌上,拿着黑棋白棋开始排起来。

    “这下棋不是要两个人的么?……”梅月很疑惑。

    “今天我去白云庵,遇上个官家的夫人,她和我下了一盘棋,十分有趣,一天都惦记着,于是就想着再看看。”

    “哦!”梅月在一旁支着下巴:“这黑黑白白的好没意思……”

    “你先去睡了吧。”

    “不!我要陪着夫人!”

    “天已经有些冷了,你又觉得无趣,何必陪着我?赶紧去睡吧。”

    “……那夫人一个人该多孤单啊。”

    戚媛拿着白子的手顿了顿。

    “夫人……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白子虽然停顿了片刻,但是还是落在了它应有的位置上:“你不想去睡,这么看着又无趣,那你就来拿黑子吧,我告诉你下在哪里。”

    梅月喜出望外:“好!”然后就像个好学生那样爬到椅子上坐好,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黑子。

    “放到这里。”戚媛拿手指指着棋盘。

    “夫人,这算不算是我在和您下棋啊?”梅月兴高彩烈。

    “算吧。”

    “夫人又哄我……”梅月噘着嘴:“那位夫人也是和您一样美丽吧?下次夫人也带我去白云庵吧,我肯定不给您添乱……今天就留了我一个人在家,做完了事情就没地方可去了,杨妈又骂我说补的衣裳要返工……夫人,我现在该下哪儿?”

    和局……

    戚媛接过梅月手上的棋子,久久握在手里——巧了,若不是静慈留了那样早的一个缺在那里,又怎能得到这样一出和局呢?

    “夫人……”

    “嗯?”

    “那位夫人下这颗棋子的时候,也想了这样久么?”

    “这颗棋子不是那位夫人下的,有位和她同来的大人填了这颗子。”

    “他把夫人下赢了?”梅月很紧张。

    戚媛忍不住笑起来:“我们打成平手。”

    “真是个讨厌的人!”梅月觉得很不公平,那位夫人怎么能找人来帮忙呢?她知道,下棋是两个人的事!

    “梅月,你讨厌的这个人几天前才给了你赵记的包子吃呢!”

    “嗯?”

    “就是隔壁的那位大人。”戚媛指了指墙外:“照你的说法,他是不是该打个喷嚏了啊?”

    梅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隔壁的魏大人也认得静慈师父么?”

    “静慈师父待他如同待她儿子一般。隔壁的魏大人长得极像静慈师父以前的孩儿。那位魏大人两届前中的探花,当时来京城赶考的时候,曾经到白云庵借宿,这一遇也是缘分。今天静慈师父说起的时候也十分感慨,魏大人自由无父无母,而师父又早年丧子,突然到来这么一个人,又长得那样像,怎么能不感伤呢?”

    “真的长得很像么?”

    戚媛想了想:“静慈与我母亲结交的时候,她儿子还健在,她也还没有出家,我和她儿子一般大小,也记不太清了。仔细想一想呢,这位魏大人和静慈师父的眼睛还长得真有些像。若她孩儿还在,她也不至于出家吧?”

    “隔壁魏大人没有父母,静慈师父没有孩儿,这不是正好么?”

    “正好?”戚媛敲了敲梅月的脑袋:“隔壁魏大人知道你这么说,肯定要把那个包子要回来!静慈师父可能也不会要你再去白云庵了!小笨蛋!”

    梅月被敲了,但是心里当真觉得明明就是正好嘛……

    静慈师父有那么多徒弟,她自然不会孤单,不过隔壁的魏大人呢?听说他都没有娶老婆,梅月揉了揉额头:“隔壁的魏大人一个人,他不害怕么?”

    害怕?

    戚媛看着面前的棋局,想到今天静慈一整天都絮絮叨叨的给自己讲那个魏大人的琐碎事情,讲他如何聪慧,如何懂事,如何乖巧,如何如何与自己有缘分。

    回想起那一次雨天偶然与他偶遇,这人确实是个温婉的性格。

    不过……

    下元节,不在家祭拜先祖,拉着下人在集市逛到天黑……

    他……

    也是个可怜的人吧。

    “夫人怎么叹气了?”

    “你陪我下好了棋就去睡吧,我再看看。”

    戚媛捻起那颗黑子——这一招还真是有趣,也不记得棋谱上有这样的一招,等明天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抽出空来翻翻书……

    魏池到林家吃的晚饭,回府上的时候正遇到冯府上的仆人慌慌张张的带着太医模样的人进巷子。

    冯大人病了?

    第二天却看到冯大人满面红光的来衙门,还没去问,冯大人就亲自过来报喜:“我老婆有喜了。”

    原来是这样,魏池赶紧贺他:“这样好的事情该请我喝一杯才是!”

    “喝!”冯世勋爽快的答应了:“就今晚上,哈哈!”

    “今晚上……我还真的有事,”魏池抱歉的笑了笑:“约了以前兵部的人闲聊,徐朗。”

    “那个徐公子?”冯世勋很惊讶:“魏大人还认识他啊?”

    魏池很奇怪:“我在兵部呆了那样久!当年一起上过战场的!倒是冯大人怎么也会认识他?”

    “哦……说来也是,”冯世勋用扇子遮住了嘴:“京城里风月场上的人谁不认识他?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吧,既然是他,要是你不嫌弃,今天我也蹭过去?”

    魏池赶紧答应:“那就太好了,不过冯大人今晚上不回去吃饭,我会不会被怪罪?”

    “啧啧!”冯世勋做了个鬼脸:“后院的事情魏大人现在还不懂,以后就明白了,这些事情啊,咱们还是离远点的好!女人……太烦!”

    这里的人都不喜欢准点,所以魏池这次也在冯世勋的催促下提前收拾东西走人了。结果又在魏池府上等了许久才等到徐朗上门拜访。徐朗见到冯世勋也有些惊讶,不过两个人确实挺熟的,都寒暄起来,倒是同来的胡杨林有点尴尬。

    “我要去北边了,所以临行之前特别来见你。”徐朗指着胡杨林说:“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们看,冯大人虽然不喜欢,不过也凑合着吧,谁叫你自己跟来了?”

    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你们看,”徐朗让他家下人拿了一柄刀上来:“这是苗刀。”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小我,人家要向你表白~~~作为一只好攻,人家一定会对你好好的~~~~

    ——以后拼文再会!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何刚好就少了十几个字啊……打滚~~

    严肃的寻人启事:

    记得有一位读者来自宝岛,现在因为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所以如果现在还在追文的话,请联系我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136【建康八年】

    “这是苗人用的刀?”最好奇的是冯世勋。

    “这倒不是,”徐朗把刀先递给冯世勋:“冯大人喜欢就拔出来看看吧,这刀的形状像禾苗的叶子,所以才叫苗刀。”

    冯世勋小心翼翼的拔了一下,没有拔出来:“算了,还是你来弄吧。”

    魏池看到刀鞘和刀柄都很奇特,其实也好奇得不行了,顺便就接过来,把刀拔出了刀鞘:“这钢很不错啊!”

    胡杨林点点头:“这是新根据唐刀改的,本来要配给我们锦衣卫,但是确实长了点,带着太唬人,所以就撤了。这一把是沈大人专程让我带给徐将军的,因为就只打了几把,所以都是精心打造,秘法蘸火,刚才我们试过了,两三根铁钉轻巧就能砍断。”

    “是长了点,”魏池笑道:“沈大人怎么送给你这个?刀虽然很长,但是刀刃太窄了,马战似乎也不合适。”

    这样的刀型适合突刺,马战中如果要用突刺那么一般都有长长的柄,比如说长枪。要不这样就容易把自己和敌人穿到一起,很容易被拖累下马。

    “嘿嘿,”徐朗笑道:“你就知道打仗?这刀如此别致,我不能在打仗以外再琢磨点别的?”

    “你琢磨出什么了?”

    “你把你的好酒分我一点我就告诉你。”

    魏池叹了一口气,对冯世勋说:“这人鼻子太灵,前两天我才得了一坛好酒,这还没进地窖就被他知道了!”

    说罢亲自进内院去给他拿酒去了。

    “李贤舸那个糟老头送给魏大人一坛上好的窖酒,一会儿你们不要和我抢,我是不会分给你们喝的。”徐朗严肃的说。

    “得了吧……”冯世勋笑他:“瞧你这样子就知道不是给自己要的,还不分给我们喝呢!说说是给哪个姑娘的吧?”

    “嘿嘿……”徐朗笑了:“不可说,不可说。”

    “真是能耐啊,连李大人的酒都被你孝敬到花楼去了,真是输给你了。”

    “一会儿别多嘴,要不我可要向你家小年告状……”

    “在说什么呢?”魏池拿着一个不大的磁瓮进了屋。

    “咳咳……”徐朗接过魏池手上的酒瓮,赶紧递给他家下人:“你先回去吧,嗯!”

    “这?”魏池只好笑道:“别拿出去闯祸就行了。”

    “看刀,看刀!”徐朗把魏池拽过来:“我专门给你也选了一把!”

    “我不要!”魏池扒拉开他的手:“连锦衣卫都觉得唬人,你让我带出去把人吓死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你可别嫌弃,你的九曲枪呢?一会儿让你知道这把刀的厉害!”

    魏池这才看到胡杨林是带着自己的九曲枪来的,不知道这个徐朗有什么意图,一时有些犹豫。

    “徐大人说要用他那把刀对付我们俩,要是我们赢了,就请我们去最好的酒楼喝酒。”

    冯世勋听说过魏池的战绩,但是看他这般瘦小,平常又文质彬彬的,一度怀疑那传闻有些不实,今天竟然碰巧有这样的机会,赶紧撺掇了起来。

    其实魏池自己也好奇,还没听说刀能和枪比的,而且是自己和胡杨林两人!这是太小看人了?魏池虽然后来入了文职,但是九曲枪一直没有扔下,一是忘了不划算,二是胡杨林一个人在京城,经常过来串门,两人就凑在一起琢磨这个。所以不但没扔下,还进步了许多。

    魏池的好胜心态远胜过冯世勋的想象:“好,你输了可不要耍赖。”

    “好!绝不耍赖!”

    魏池家的后院被燕王修整过之后就很宽敞了,三个人到园中站定,冯世勋被安顿到一旁的亭子里喝茶。冯世勋的泡茶的水还未倒进壶里,院子里的三人已经刀剑相措!

    冯世勋被这一声巨响惊得险些打翻了茶壶:“哟!不是要先站一会儿才开打么?”

    陈虎在一旁给他倒茶:“打仗的时候哪能站在那里等啊。”

    “哦……”

    这两年魏池果然大有进步,不止不拖胡杨林的后腿了,还越发像模像样起来。徐朗突然有点明白那个明里随和暗自清高的杜莨为何会对他这么上眼。徐朗今天做这样的一番比较其实并非义气之举,他琢磨这刀三个多月,越想越有意思。现在用枪用得好的基本都会了塞外了,胡杨林虽然是平民出身,但是他家的枪法其实是赫赫有名的,一个胡杨林虽然不足于和自己抗衡,但是加上魏池也就算有些意思了。这样一比还有些比头。

    胡杨林知道徐朗的分量,自己和魏池就算发挥再好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好奇兵法上一向是刀不敌枪,怎么这人今天要反着来?是他自己厉害,还是这刀真有什么特别的?

    魏池骨子里有一分傲气,她倒不把徐朗放在眼里,心想自己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入门者了,这段时间又一直坚持练习,每每琢磨也有一些心得,要是这一次赢了岂不是正好灭灭那狂小子的意气?

    “别真的受伤了吧?”冯世勋第一次看到这样真刀真枪的比试有些惊慌。

    “大人放心,他们自有分寸。”陈虎暗自笑这位大人小题大做——比武难不成和戏台子演戏一样?

    此刻信心十足的魏池已经有点心慌了,这把刀的招式比一般的刀法要复杂,而且因为善突刺,一度不敢把距离拉得太近。胡杨林还好,步步稳扎稳打,虽然暂时没想出制胜的招数,但是足以抗衡局势。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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