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 作者:木笙
第9节
才跑开几步的秦飞回头看去，却见那漆黑的人影好像被钉在树干上一般，挣扎了一下，随后便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了。
秦飞往山下跑的脚步一缓，踉跄了两步后，才停下脚步，目光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看到了先前躲进山里的，那个戴着贝雷帽的女子。
秦飞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时，那女子还端着那支类似步枪的枪支，对着刚刚那漆黑色人影消失的方向。很显然，那黑影是被这女子一枪干掉的。
不过，如果他没出现错觉，刚刚那黑影应该是鬼吧？一只鬼被人一枪干掉了？鬼和枪……秦飞觉得这两者的画风有些对不上。
秦飞思绪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拐了一下的功夫，那女子已经收了枪站直了身子。她没有马上跟秦飞打招呼，而是把目光在秦飞附近转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后，才动作利落低从树林里跑出来，走到秦飞面前。
走近了一看，秦飞才发现这年轻女子意外地漂亮。
“就你一个人？”那女子率先开口问道。
“就我一个。”秦飞道。
“顾寅那家伙没跟你在一起？”那女子继续问道。
秦飞微微一愣，这人难道是顾寅的熟人？而且听口气还是不怎么待见顾寅的熟人？猜测在脑子了转了一圈后，秦飞摇了摇头道：“他没跟我在一起。”
“那就好。”那女子松了口气，然后才自我介绍道，“我是任巧巧，你叫我巧巧就可以了。昨天半夜我在镇子上溜达，看到你跟顾寅在私会，我还以为那家伙还跟你在一起呢！所以刚刚在山脚下看到你，我才钻进林子躲起来的。”
果然是不待见顾寅的熟人……但是——私会是什么啊？
秦飞嘴角抽搐了一下，简单地跟任巧巧介绍了一下自己，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你昨晚看到我跟顾寅在……说话？当时天色那么黑，你怎么看到的？”
他记得开窗招呼顾寅的时候，并没有开灯，不是很近的距离根本认不出人。如果距离很近的话，他和顾寅当时应该会发现才对。
“我在离你们有点远的地方，是用这个东西看到的。”
任巧巧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截东西，在秦飞眼前晃了晃。秦飞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了——枪杆上的瞄准镜，而且是带夜视功能的。
看任巧巧把瞄准镜收回口袋，秦飞的视线转到了她手中的那把枪上，“你一个在山上做什么？还带着枪……”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嘛？”秦飞能见鬼，任巧巧也就没有掩饰，坦白道，“我是在清理这座山上的冤魂。至于这把枪……这是气枪，把符咒搓成团当子弹，遇见冤魂一发一个，特别好使。”
秦飞：“这个……真先进。”
任巧巧得意：“那是！我发明的，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是要与时俱进的。”
秦飞笑了笑，对任巧巧的发言不做评价，转而问道：“这山上的冤魂是怎么回事？”
任巧巧微微偏头，朝着山下方向看去，那是十七年前万鬼同哭阵留下死地的方向。这山上的冤魂是从那里来的，有人故意放出来，吞噬这座坟山上的死气，然后打算用这些冤魂做些什么。这事任巧巧并不打算告诉秦飞，含糊其词了一番后，便转开了话题。
“这山上的冤魂我清理了一大半了，这山虽然不大，但就我一个人，剩下的一小半已经很难找到了。”任巧巧的目光在秦飞身上打了转，然后又绕着秦飞转了一圈“刚刚那只是你被你引出来的吧？嗯，原来如此，你魂魄不稳，对那些冤魂来说是一种很诱惑力的存在。怎么样？来协助我干掉剩下的冤魂吧！”
“怎么协助？”秦飞问。
任巧巧：“你站着别动，我去躲起来，那些玩意过来了，然后我开枪。”
秦飞：“……”意思就是让他当诱饵了。
任巧巧抬手拍了拍秦飞的肩膀：“怎么样？好主意吧？”
秦飞叹了口气，“任小姐，我拒绝接受你的主意。我要回去了。”
秦飞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
“你真的不考虑帮我一把？”任巧巧站在原地，看着秦飞的背影喊道。
“感觉太危险，而且我觉得没有参与的必要，所以就这样吧。”秦飞没有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身后任巧巧摆了摆手。
下山比上山要快得多，秦飞差不多花了上班一半多的时间，就走到了山脚下。
这一趟上山算是有了点收获，虽然只是知道了这座山上有冤魂，而这些冤魂显然原本并不是在这座山上的。至于这些冤魂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山上，任巧巧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所以秦飞也就没有继续跟她聊。
不过，除了任巧巧，秦飞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张知新，他昨天跟周天通去这座山上上过坟，这山上的冤魂张知新应该也是知道的。
秦飞赶回周天通的住处，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张知新坐在门口的，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三舅姥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飞走到张知新面前，有些担忧地问道。
张知新抬头看了一眼秦飞，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很快低头掐灭了手中还没抽完的烟，磕磕巴巴道：“没、没发生什么事。”
秦飞狐疑地看着张知新，这样子明显是出了什么事。
“你逛了一圈有发现什么吗？”张知新避开秦飞的目光，开口问道。
“我后山遇到了冤魂。”秦飞看着张知新缓缓说道。
“你怎么去山上了？你人没什么事吧？”这次张知新终于抬头正视了秦飞。
“我没事。”秦飞摇了摇头，“三舅姥爷你知道的吧？那山上冤魂的事情。”
“嗯，我知道。”张知新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说谎了。
山上的冤魂他并不知道，他之前跟周天通去给周晴上坟的时候，他只是感觉山上的死气重了一些，并没有感觉到冤魂，不然他早就去叮嘱秦飞千万别上山了。现在想来，那时大概是周天通做了什么手脚。他已经知道了周天通的计划，大概能猜到那些冤魂也跟那七个黑瓷瓶里的厉鬼一样，是找回失踪魂魄的必要材料。
“那些冤魂是怎么回事？和那施咒人有关么？”秦飞问道。
张知新搭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一僵，随后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敢抬头看秦飞，只是扯了扯嘴角，含糊道：“大概有点关系吧。”
40清水镇12
“那我先不回去，再待段时间看看情况。”秦飞想了想，说道。
“后山的冤魂……我明天会去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张知新看了一眼秦飞，很快又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皱巴巴的双手低声说道。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如果真的找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就换个方向找。”
秦飞虽然在意施咒人的事情，但如果一直是这种情况不明的状态，他并不打算长时间滞留在清水镇。他的书吧有谢哲他们看着，他不担心，只是现在时间接近年底，他父母说不好近期就回来了。他若一直留在h市，肯定会叫他们担忧，毕竟这里在一个月内发生了七起杀人事件。案子的细节方面警方还对外公布，但是发生杀人事件却是早已公布了的，那是想瞒都瞒不住的事情。
秦飞相信张知新的判断，既然他说后山上的冤魂可能跟施咒者有关，他也便信了。虽然张知新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但他并没有多想。张知新的孙子当年就是在这清水镇中了那夺命的诅咒，张知新这种心绪不定的样子，秦飞也只当他是触景生情了。
秦飞正跟张知新说着话，顾文凯打了电话过来。
顾文凯就问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顺便告诉他案子有了进展，没有意外很快就能找到那凶手了，到时就能知道那凶手是不是施咒人了。
顾文凯那边似乎很忙，跟秦飞讲了没几句话，就要挂电话。但末了又想起一件事，又道：“秦飞，你最好别继续待在西镇了。”
“嗯？为什么？”
“那地方以前发生过事，阴气还没散尽，这段时间还起了死气。”顾文凯没跟秦飞讲顾寅十七年前发生在清水镇的事，一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的事，二是秦飞知道了也没好处，他也就索性一句话带过了，“我本来想让我二哥去找你的，但我们在找凶手，到时会需要我二哥帮忙，他现在暂时走不开。周峻推断近期凶手可能会在清水镇有大动作，总之你尽快离开西镇吧。”
“我今天在清水镇的后山遇着冤魂了，那不像是原本就在那山上的东西……”如果是原本就在那山上，那任巧巧就不会守着那山清理了，“我明天打算明天跟三舅姥爷再去那山上看看，如果找不到什么可用的线索，我就回s市了。”
“那你自己注意点。”顾文凯是希望秦飞马上离开清水镇，越快越好，但也知道秦飞决定的事情基本不会改变，所以最后也只能那么提醒他一句。
“嗯，我知道。”
这天晚上，吃了晚饭，等秦飞去了周天通给他安排留宿的那户人家后，张知新便一声不吭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没脱衣服，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床顶。
在知道那七起案子的凶手是周天通之后，张知新他先前的猜测错了，秦飞和他要找的施咒人根本不在清水镇，那一切都不过是周天通的行为形成的现象，给他们造成的错觉罢了。
被害人中咒后的症状和他孙子死前一样，死后那短暂的时间浮现出来的残印也跟他在他孙子死前见过，所以他觉得凶手就算不是当年害死他孙子的施咒人，也多半跟那施咒人脱不了关系。而秦飞身上的咒印跟他孙子死前浮现出来的残印又极其相似，本以为可以顺道帮秦飞查一查他身上诅咒的原因……
然而，这一切所谓的线索……到头来竟然全是错的。他没有抓住那所谓的线索，却是在周天通那里得到了找回周晴和张铎失踪魂魄的方法。
那方法是残忍阴毒的，可他却还是控制不住低动摇了。所以在明知道清水镇后山上的冤魂是周天通准备的材料，他却告诉秦飞那些冤魂可能跟施咒人有关。秦飞已经没有继续留在清水镇的理由了，他却下意识地用谎言拖住了他。要不要帮周天通，其实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张知新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起身朝房门口走去，他要去隔壁找周天通。
秦飞，这辈子是三舅姥爷对不住你，就请你帮三舅姥爷一次，下辈子三舅姥爷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张知新敲了两声周天通的房门后，就听到里面传出低哑的应门声。推开房门进去，就看到周天通正坐在一张方桌前，方桌上放满了各种器具，之前他见过的那七只封印厉鬼的黑瓷瓶赫然也在其中。
见张知新进屋后，周天通耸拉的眼皮抽动了一下，抬眸对上张知新的视线，“东西我已经准备齐全了，我打算今晚便动手。你考虑好了吗？”
张知新身侧紧握的拳头抖动了一下，随后才松开手，对着周天通点了点头。
周天通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随后转身小心地方桌上的器具一件一件地放进一口不算很大布袋里。全部收拾好后，又拿了一本残缺的书本塞给张知新。
“这是阵法图的古籍，你看着画。”周天通道，“等你布好阵，我去带秦飞过来。”
张知新拿着那半本残破的古籍，微微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走吧。”周天通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拎着布袋往外走去。
白天的张知新很不对劲，秦飞虽然没有多问，但到底还是有些在意的。躺在床上很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到刚刚有了些睡意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秦飞刚起来的一点睡意也被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没了。
开灯了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才刚过十一点没多少，但这个时间怎么也不是有人会来的正常时间。
秦飞起身套上裤子和外套，带着疑惑去开了门。
门外周天通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那里，油灯那一点点的亮光照着他下半张脸，不满皱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秦飞猛然看到的瞬间，被吓得后退了半步，随后才认出来人。
“周姥爷？”
周天通没有应声，只是用他那双深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飞。
“周姥爷，你来做什……”秦飞话未说完，尾音便含糊了。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意识变得混沌起来。
待到秦飞双眼失去焦距，神色变得木然后，周天通沙哑的生意才缓缓响起，“我们上路吧。”
周天通转身提着油灯往后山的方向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他身后站在门口的秦飞，身体晃动了一下，随后跟着周天通往外走去。
……
清水镇派出所，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内，残尸案的主要负责小组——陈明和沈斌所带的两队人齐聚。陈明和沈斌两人一起站在资料分析人员身后，看着他们不断操作筛选。其他人跟各处负责案件的人不断交流着，收集着信息。
周峻之前提出，凶手可能是七名被害者都有过接触的人，跟陈明和沈斌讨论了一番后，调查组便开始收集七名受害者一个月内接触过的人的资料，打算从中找出七人都有过接触的人进行重点调查。
这是一项工作量极大的调查，七个人在一个月内解除的人，数量绝对是客观的。其他六个分查点的人员也跟着进行协助，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后，终于就剩下最好一个筛选流程了。
顾文凯和周峻一起整理着打印出来的资料，两人的面色都绷紧着，这样的一番调查下来，如果再找不出凶手，那么这个案子接下去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完成了。”
听到分析人员的话，顾文凯和周峻齐齐放下手中的资料，往那台筛选用的电脑走去。
虽然目标是找七名受害者都有过接触的人，但实际调查上肯定会存在遗漏，所以最后锁定的人并不是一定要七人都有过接触，只需要有两人以上的接触就会被锁定。
经过筛选留下的一共有三人，三人的照片在电脑屏幕上一字排开，三人是分别是一个老人两个青年，下面配了简单的个人资料。
“三人的职业分别算命先生，产品推销员和送外卖的……”陈明皱起眉头，“这些职业会碰巧地接触好几个受害者都不奇怪啊！”
“那位算命的老人犯案应该不可能，如果这三人中有一个是凶手，那应该是这两个青年了。”沈斌道。
“确实……”陈明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周峻，“你怎么看？”
周峻看了一眼顾文凯道：“资料给我一份，让我再想想。”
周峻拿了资料，就拉着顾文凯去了隔壁休息室。
“结果出来了？”见顾文凯和周峻两人进来，顾文清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口问道。
“出来了。”周峻把三个嫌犯的资料递给顾文凯，“你觉得是哪一个？”
顾文清把资料翻了一遍后，抬手推了推眼镜，挑出其中一张，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口道：“多半是这位算命先生……周天通。”
周峻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七人死于非人类的手段，这里跟驱鬼对得上的也就这个算命先生了。”
“不排除剩下的两人刻意拿职业做掩饰。”顾文清道，“但如果是剩下的这两人，那杀人的范围不会局限于清水镇周边。这周天通一直居住在清水镇，而且上了年纪，行动不便作案也跑不远，符合作案地点的规律。”
“所以最刻意的还是这周天通了……”周峻目光从周天通那张资料上收回，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文凯，却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周峻便伸手推了他一把，问道，“喂！在想什么呢？”
“周天通这个名字……白天我给秦飞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到过……”顾文凯说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人就在清水镇的西镇，如果跟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
话说到这里，周峻和顾文清也齐齐变了脸色。
“我给秦飞打个电话。”
顾文凯拿出手机开始给秦飞打电话，然而打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没人接听。
41清水镇13
秦飞的电话打不通，顾文凯又换了张知新的电话打，但和秦飞那边的状况一样，无人接听。
顾文凯把手机塞回口袋，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最终决定道：“我们马上去西镇。我现在跟队长去申请对疑犯进行排查工作。”
顾文凯说完，就走出休息室，便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
半轮孤月挂在空中，勉强把碎石小路的轮廓照得了个大概，即便没有照明的器具，路也并不显得难走。碎石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朝着清水镇后山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周天通，佝偻着背脊，嘴中念念有词。他右手提着一盏油灯，那并不是用来照明的，而是用来牵引生魂的道具。他拢着左手，掩着油灯的灯口，小心地护着里面跳动的小火苗，丝丝缕缕的异香从那火苗吞吐的灯芯里飘散出来。秦飞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前方，循着那股子异香，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周天通。
周天通引着秦飞来到后山的山脚下，张知新正蹲在地上抽烟，在他面前平坦的空地上，借势之阵已经画好了。
张知新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便看到了提着油灯的周天通，随之也看到了跟在周天通身后，双眼无神的秦飞。在看到秦飞的刹那，张知新面色僵了僵，随后狼狈地扭过头去。
当初他留在秦飞身边，初衷是不想看到他跟自己的孙子落得一样的下场。私心当然也是有的，他也想借着秦飞找出害死自己孙子的凶手，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把秦飞卷进自己的私事当中。而此时此刻，在私欲面前，他却亲手毁了自己的初衷，毁了自己的原则。
周天通没有理会张知新，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生魂灯搁在地上，让秦飞站在原地。然后走到借势阵遍，捡起张知新扔在地上的古籍，开始检查借势阵。借着对称地搁置在地上的两盏油灯的光晕，繁复的阵法完整地呈现在了周天通眼中。周天通谨慎地检查了三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定阵法无误后，周天通返身回去捡起地上的生魂灯，就要引着秦飞入阵。
“等一下！”张知新拦在周天通面前，“你确定这借势之阵真的不会对秦飞产生伤害？”
周天通用他那双深凹的双眼，深深了地看了一眼张知新，才哑声道：“我保证这个阵不会对他有什么伤害的。”
张知新嘴角蠕动了一下，却再没说出什么话，低着头沉默地让到了一遍。
周天通把秦飞引入阵中，又从自己背着的布袋中取出那七只黑瓷瓶，按照古籍上写的位置，一次放入阵中，然后吹灭了生魂灯。
生魂灯一灭，站在阵中的秦飞身形晃动了一下，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秦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周天通和张知新，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双脚也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半分无法挪动。
“开始吧。”
周天通低哑的声音落下，一阵邪风平地而起，绕着借势之阵，形成一股诡异的旋风。地上七个黑瓷瓶剧烈地晃动着，未几，瓶塞被顶开，七只厉鬼齐齐从黑瓷瓶中挣脱出来，化作一团黑雾，将秦飞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透过漆黑的雾霭，张知新看到秦飞那刚刚有了焦距双眸，瞳孔在陡然间缩紧，透露出濒死般的恐惧。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面色一片青白。
“秦飞，他、他怎么了？”张知新一把抓住身旁周天通胳膊，瞪着他问道，“你不是说不会对他有伤害的吗？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很痛苦！”
“只是看起来而已……”周天通没有挣开张知新钳制着他胳膊的手，也没有扭头看他。依旧直直地盯着阵中的秦飞，目光中透出略带疯狂的灼热。
很快……很快……他的小晴就能找回来了！那是他的亲孙女啊！就算死了也是！他不能让她的魂魄落在不知道什么人的手中！他不能让他唯一的孙女死后还不能平平安安地去阴曹地府！
小晴，你再等等……爷爷很快就能把你找回来了……爷爷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把你找回来，送你去轮回，让你安稳转世！
张知新怔怔地看着周天通，看着他眼中闪烁不定的疯狂，喃喃道：“老周，你骗了我……”
周天通终于转眸扫了一眼张知新，“我骗你什么？”
“你他妈骗我说不会伤害秦飞的！”张知新拽住周天通的衣领，愤怒地喊道。
“那要怪你太容易相信人。”周天通推开张知新，目光重新转到阵中的秦飞身上，“借人运势自然不是画一个阵就可以借到的，你跟他的牵绊不够深，他的运势根本不会庇护你。十世功德之人，十世行善，大功大德，但却跟普通人一样，运势根本不会落到因缘不够深的人身上。所以想要从他身上借势，就必须把比如绝境，把他的运势逼出来，然后在那一瞬间杀死他，那么他的运势便是我的了。”
“你……你……”张知新指着周天通急喘了两口气，猛然回头朝着阵中的秦飞冲过去。
周天通给他的古籍只有一半，而且那一半也是残缺的，很多地方没有解说，但张知新知道，现在这个借势之阵还没有完全运行，那么他可以试试强行把秦飞拖出来。
张知新的想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他错算了那阵的邪性和霸道，他才触及阵的边缘，就被里面冲出来的厉鬼生啃了手臂和腹部的两块肉，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撞飞了出去。
张知新趴在离借势之阵不远处的地方，捂着血淋淋的伤口，疼得直哆嗦。除了疼，还有一种阴冷刺骨的凉意在往他身体里钻，那是属于厉鬼的阴毒，若是不及时处理，便是能要命的东西。
但是，现在张知新没空管这些，他就被那些厉鬼碰了一下就这样了，那被那群厉鬼围着的秦飞呢？
张知新挣扎地想要爬起来，想要重新跑回借势之阵。这时，周天通双手一抖，两个白色的鬼影从他袖子里蹿出，极快地扑向张知新，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不让他动弹。
制住了张知新后，周天通朝着借势之阵走近了几步，眯着眼看着阵中被翻滚的黑雾笼罩的秦飞。人看起来是很痛苦，但那只是厉鬼的煞气带来的影响，他身上却还未受到直接的伤害。周天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凑近了仔细看，发现那些黑雾并没有真正接触到秦飞，而是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离开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周天通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秦飞身上带着护身符，他把他引入阵中的时候忘记取下来了。不过就算没取下来，对于结果的影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时间长了那护身符就算再厉害，也会被废掉。
周天通不再担心，扭头看向后山。接下去只要把后山那些冤魂引入阵中，这借势夺魂之阵就彻底完成了。
……
走过架在清水河上的石桥，穿过两片耕地，顾文站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前——万鬼同哭阵留下的死地只距他一步之遥。
邵管家垂首站在落后顾寅两步的地方，沉默地静候着顾寅的指示。
在确认h市残尸案的受害者中的是养鬼术后，顾寅就差不多可以肯定十七年前那个意图取他性命的人出现了。这种取活人性命，以制厉鬼的养鬼术年代很久远，到了现在几乎失传，就算有不少人知道有这种养鬼术，却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具体施咒方法的。而会这种古老咒术的，除了十七年前的那人不作他想，这种阴毒又古老的咒术，就跟那万鬼同哭阵如出一辙的风格。
只有养鬼术这条线索，并没有办法找出十七年前的那人。不过既然那人用一个养鬼术把一个城市弄得风风雨雨的，那事情就不是死几个人就会结束的，接下去肯定会有大动作。至于那人这般的举动到底是想做什么，那并不在顾寅的考虑范围内，他的目的只是借此查出那人是谁。所以顾寅来到清水镇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动作，他是在等，等着那人操纵的棋子出现。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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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才跑开几步的秦飞回头看去，却见那漆黑的人影好像被钉在树干上一般，挣扎了一下，随后便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了。
秦飞往山下跑的脚步一缓，踉跄了两步后，才停下脚步，目光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看到了先前躲进山里的，那个戴着贝雷帽的女子。
秦飞的视线落在那女子身上时，那女子还端着那支类似步枪的枪支，对着刚刚那漆黑色人影消失的方向。很显然，那黑影是被这女子一枪干掉的。
不过，如果他没出现错觉，刚刚那黑影应该是鬼吧？一只鬼被人一枪干掉了？鬼和枪……秦飞觉得这两者的画风有些对不上。
秦飞思绪在无关紧要的地方拐了一下的功夫，那女子已经收了枪站直了身子。她没有马上跟秦飞打招呼，而是把目光在秦飞附近转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后，才动作利落低从树林里跑出来，走到秦飞面前。
走近了一看，秦飞才发现这年轻女子意外地漂亮。
“就你一个人？”那女子率先开口问道。
“就我一个。”秦飞道。
“顾寅那家伙没跟你在一起？”那女子继续问道。
秦飞微微一愣，这人难道是顾寅的熟人？而且听口气还是不怎么待见顾寅的熟人？猜测在脑子了转了一圈后，秦飞摇了摇头道：“他没跟我在一起。”
“那就好。”那女子松了口气，然后才自我介绍道，“我是任巧巧，你叫我巧巧就可以了。昨天半夜我在镇子上溜达，看到你跟顾寅在私会，我还以为那家伙还跟你在一起呢！所以刚刚在山脚下看到你，我才钻进林子躲起来的。”
果然是不待见顾寅的熟人……但是——私会是什么啊？
秦飞嘴角抽搐了一下，简单地跟任巧巧介绍了一下自己，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说你昨晚看到我跟顾寅在……说话？当时天色那么黑，你怎么看到的？”
他记得开窗招呼顾寅的时候，并没有开灯，不是很近的距离根本认不出人。如果距离很近的话，他和顾寅当时应该会发现才对。
“我在离你们有点远的地方，是用这个东西看到的。”
任巧巧从自己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截东西，在秦飞眼前晃了晃。秦飞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什么了——枪杆上的瞄准镜，而且是带夜视功能的。
看任巧巧把瞄准镜收回口袋，秦飞的视线转到了她手中的那把枪上，“你一个在山上做什么？还带着枪……”
“我在做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嘛？”秦飞能见鬼，任巧巧也就没有掩饰，坦白道，“我是在清理这座山上的冤魂。至于这把枪……这是气枪，把符咒搓成团当子弹，遇见冤魂一发一个，特别好使。”
秦飞：“这个……真先进。”
任巧巧得意：“那是！我发明的，做我们这一行的也是要与时俱进的。”
秦飞笑了笑，对任巧巧的发言不做评价，转而问道：“这山上的冤魂是怎么回事？”
任巧巧微微偏头，朝着山下方向看去，那是十七年前万鬼同哭阵留下死地的方向。这山上的冤魂是从那里来的，有人故意放出来，吞噬这座坟山上的死气，然后打算用这些冤魂做些什么。这事任巧巧并不打算告诉秦飞，含糊其词了一番后，便转开了话题。
“这山上的冤魂我清理了一大半了，这山虽然不大，但就我一个人，剩下的一小半已经很难找到了。”任巧巧的目光在秦飞身上打了转，然后又绕着秦飞转了一圈“刚刚那只是你被你引出来的吧？嗯，原来如此，你魂魄不稳，对那些冤魂来说是一种很诱惑力的存在。怎么样？来协助我干掉剩下的冤魂吧！”
“怎么协助？”秦飞问。
任巧巧：“你站着别动，我去躲起来，那些玩意过来了，然后我开枪。”
秦飞：“……”意思就是让他当诱饵了。
任巧巧抬手拍了拍秦飞的肩膀：“怎么样？好主意吧？”
秦飞叹了口气，“任小姐，我拒绝接受你的主意。我要回去了。”
秦飞说完，转身往山下走去。
“你真的不考虑帮我一把？”任巧巧站在原地，看着秦飞的背影喊道。
“感觉太危险，而且我觉得没有参与的必要，所以就这样吧。”秦飞没有回头，一边往前走，一边对着身后任巧巧摆了摆手。
下山比上山要快得多，秦飞差不多花了上班一半多的时间，就走到了山脚下。
这一趟上山算是有了点收获，虽然只是知道了这座山上有冤魂，而这些冤魂显然原本并不是在这座山上的。至于这些冤魂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山上，任巧巧显然并不打算告诉他，所以秦飞也就没有继续跟她聊。
不过，除了任巧巧，秦飞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张知新，他昨天跟周天通去这座山上上过坟，这山上的冤魂张知新应该也是知道的。
秦飞赶回周天通的住处，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张知新坐在门口的，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神色看上去有些恍惚，整个人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三舅姥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秦飞走到张知新面前，有些担忧地问道。
张知新抬头看了一眼秦飞，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很快低头掐灭了手中还没抽完的烟，磕磕巴巴道：“没、没发生什么事。”
秦飞狐疑地看着张知新，这样子明显是出了什么事。
“你逛了一圈有发现什么吗？”张知新避开秦飞的目光，开口问道。
“我后山遇到了冤魂。”秦飞看着张知新缓缓说道。
“你怎么去山上了？你人没什么事吧？”这次张知新终于抬头正视了秦飞。
“我没事。”秦飞摇了摇头，“三舅姥爷你知道的吧？那山上冤魂的事情。”
“嗯，我知道。”张知新迟疑了一下，然后他说谎了。
山上的冤魂他并不知道，他之前跟周天通去给周晴上坟的时候，他只是感觉山上的死气重了一些，并没有感觉到冤魂，不然他早就去叮嘱秦飞千万别上山了。现在想来，那时大概是周天通做了什么手脚。他已经知道了周天通的计划，大概能猜到那些冤魂也跟那七个黑瓷瓶里的厉鬼一样，是找回失踪魂魄的必要材料。
“那些冤魂是怎么回事？和那施咒人有关么？”秦飞问道。
张知新搭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一僵，随后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敢抬头看秦飞，只是扯了扯嘴角，含糊道：“大概有点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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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不回去，再待段时间看看情况。”秦飞想了想，说道。
“后山的冤魂……我明天会去看看，试试能不能找到点线索。”张知新看了一眼秦飞，很快又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皱巴巴的双手低声说道。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如果真的找不出什么线索，我们就换个方向找。”
秦飞虽然在意施咒人的事情，但如果一直是这种情况不明的状态，他并不打算长时间滞留在清水镇。他的书吧有谢哲他们看着，他不担心，只是现在时间接近年底，他父母说不好近期就回来了。他若一直留在h市，肯定会叫他们担忧，毕竟这里在一个月内发生了七起杀人事件。案子的细节方面警方还对外公布，但是发生杀人事件却是早已公布了的，那是想瞒都瞒不住的事情。
秦飞相信张知新的判断，既然他说后山上的冤魂可能跟施咒者有关，他也便信了。虽然张知新神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对劲，但他并没有多想。张知新的孙子当年就是在这清水镇中了那夺命的诅咒，张知新这种心绪不定的样子，秦飞也只当他是触景生情了。
秦飞正跟张知新说着话，顾文凯打了电话过来。
顾文凯就问了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顺便告诉他案子有了进展，没有意外很快就能找到那凶手了，到时就能知道那凶手是不是施咒人了。
顾文凯那边似乎很忙，跟秦飞讲了没几句话，就要挂电话。但末了又想起一件事，又道：“秦飞，你最好别继续待在西镇了。”
“嗯？为什么？”
“那地方以前发生过事，阴气还没散尽，这段时间还起了死气。”顾文凯没跟秦飞讲顾寅十七年前发生在清水镇的事，一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当时的事，二是秦飞知道了也没好处，他也就索性一句话带过了，“我本来想让我二哥去找你的，但我们在找凶手，到时会需要我二哥帮忙，他现在暂时走不开。周峻推断近期凶手可能会在清水镇有大动作，总之你尽快离开西镇吧。”
“我今天在清水镇的后山遇着冤魂了，那不像是原本就在那山上的东西……”如果是原本就在那山上，那任巧巧就不会守着那山清理了，“我明天打算明天跟三舅姥爷再去那山上看看，如果找不到什么可用的线索，我就回s市了。”
“那你自己注意点。”顾文凯是希望秦飞马上离开清水镇，越快越好，但也知道秦飞决定的事情基本不会改变，所以最后也只能那么提醒他一句。
“嗯，我知道。”
这天晚上，吃了晚饭，等秦飞去了周天通给他安排留宿的那户人家后，张知新便一声不吭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没脱衣服，就那么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床顶。
在知道那七起案子的凶手是周天通之后，张知新他先前的猜测错了，秦飞和他要找的施咒人根本不在清水镇，那一切都不过是周天通的行为形成的现象，给他们造成的错觉罢了。
被害人中咒后的症状和他孙子死前一样，死后那短暂的时间浮现出来的残印也跟他在他孙子死前见过，所以他觉得凶手就算不是当年害死他孙子的施咒人，也多半跟那施咒人脱不了关系。而秦飞身上的咒印跟他孙子死前浮现出来的残印又极其相似，本以为可以顺道帮秦飞查一查他身上诅咒的原因……
然而，这一切所谓的线索……到头来竟然全是错的。他没有抓住那所谓的线索，却是在周天通那里得到了找回周晴和张铎失踪魂魄的方法。
那方法是残忍阴毒的，可他却还是控制不住低动摇了。所以在明知道清水镇后山上的冤魂是周天通准备的材料，他却告诉秦飞那些冤魂可能跟施咒人有关。秦飞已经没有继续留在清水镇的理由了，他却下意识地用谎言拖住了他。要不要帮周天通，其实那个时候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张知新从床上坐起来，抹了一把脸，起身朝房门口走去，他要去隔壁找周天通。
秦飞，这辈子是三舅姥爷对不住你，就请你帮三舅姥爷一次，下辈子三舅姥爷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张知新敲了两声周天通的房门后，就听到里面传出低哑的应门声。推开房门进去，就看到周天通正坐在一张方桌前，方桌上放满了各种器具，之前他见过的那七只封印厉鬼的黑瓷瓶赫然也在其中。
见张知新进屋后，周天通耸拉的眼皮抽动了一下，抬眸对上张知新的视线，“东西我已经准备齐全了，我打算今晚便动手。你考虑好了吗？”
张知新身侧紧握的拳头抖动了一下，随后才松开手，对着周天通点了点头。
周天通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随后转身小心地方桌上的器具一件一件地放进一口不算很大布袋里。全部收拾好后，又拿了一本残缺的书本塞给张知新。
“这是阵法图的古籍，你看着画。”周天通道，“等你布好阵，我去带秦飞过来。”
张知新拿着那半本残破的古籍，微微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走吧。”周天通拍了拍他的肩膀，便拎着布袋往外走去。
白天的张知新很不对劲，秦飞虽然没有多问，但到底还是有些在意的。躺在床上很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到刚刚有了些睡意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秦飞刚起来的一点睡意也被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没了。
开灯了看了一眼挂钟，时间才刚过十一点没多少，但这个时间怎么也不是有人会来的正常时间。
秦飞起身套上裤子和外套，带着疑惑去开了门。
门外周天通提着一盏油灯站在那里，油灯那一点点的亮光照着他下半张脸，不满皱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秦飞猛然看到的瞬间，被吓得后退了半步，随后才认出来人。
“周姥爷？”
周天通没有应声，只是用他那双深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飞。
“周姥爷，你来做什……”秦飞话未说完，尾音便含糊了。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他意识变得混沌起来。
待到秦飞双眼失去焦距，神色变得木然后，周天通沙哑的生意才缓缓响起，“我们上路吧。”
周天通转身提着油灯往后山的方向走去，嘴里念念有词。他身后站在门口的秦飞，身体晃动了一下，随后跟着周天通往外走去。
……
清水镇派出所，一间偌大的办公室内，残尸案的主要负责小组——陈明和沈斌所带的两队人齐聚。陈明和沈斌两人一起站在资料分析人员身后，看着他们不断操作筛选。其他人跟各处负责案件的人不断交流着，收集着信息。
周峻之前提出，凶手可能是七名被害者都有过接触的人，跟陈明和沈斌讨论了一番后，调查组便开始收集七名受害者一个月内接触过的人的资料，打算从中找出七人都有过接触的人进行重点调查。
这是一项工作量极大的调查，七个人在一个月内解除的人，数量绝对是客观的。其他六个分查点的人员也跟着进行协助，经过一天一夜的忙碌后，终于就剩下最好一个筛选流程了。
顾文凯和周峻一起整理着打印出来的资料，两人的面色都绷紧着，这样的一番调查下来，如果再找不出凶手，那么这个案子接下去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完成了。”
听到分析人员的话，顾文凯和周峻齐齐放下手中的资料，往那台筛选用的电脑走去。
虽然目标是找七名受害者都有过接触的人，但实际调查上肯定会存在遗漏，所以最后锁定的人并不是一定要七人都有过接触，只需要有两人以上的接触就会被锁定。
经过筛选留下的一共有三人，三人的照片在电脑屏幕上一字排开，三人是分别是一个老人两个青年，下面配了简单的个人资料。
“三人的职业分别算命先生，产品推销员和送外卖的……”陈明皱起眉头，“这些职业会碰巧地接触好几个受害者都不奇怪啊！”
“那位算命的老人犯案应该不可能，如果这三人中有一个是凶手，那应该是这两个青年了。”沈斌道。
“确实……”陈明点了点头，看向身旁的周峻，“你怎么看？”
周峻看了一眼顾文凯道：“资料给我一份，让我再想想。”
周峻拿了资料，就拉着顾文凯去了隔壁休息室。
“结果出来了？”见顾文凯和周峻两人进来，顾文清放下手中的资料，开口问道。
“出来了。”周峻把三个嫌犯的资料递给顾文凯，“你觉得是哪一个？”
顾文清把资料翻了一遍后，抬手推了推眼镜，挑出其中一张，放在桌子上，然后开口道：“多半是这位算命先生……周天通。”
周峻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七人死于非人类的手段，这里跟驱鬼对得上的也就这个算命先生了。”
“不排除剩下的两人刻意拿职业做掩饰。”顾文清道，“但如果是剩下的这两人，那杀人的范围不会局限于清水镇周边。这周天通一直居住在清水镇，而且上了年纪，行动不便作案也跑不远，符合作案地点的规律。”
“所以最刻意的还是这周天通了……”周峻目光从周天通那张资料上收回，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文凯，却见他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周峻便伸手推了他一把，问道，“喂！在想什么呢？”
“周天通这个名字……白天我给秦飞打电话的时候，听他提到过……”顾文凯说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那人就在清水镇的西镇，如果跟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
话说到这里，周峻和顾文清也齐齐变了脸色。
“我给秦飞打个电话。”
顾文凯拿出手机开始给秦飞打电话，然而打了一遍又一遍，却一直没人接听。
41清水镇13
秦飞的电话打不通，顾文凯又换了张知新的电话打，但和秦飞那边的状况一样，无人接听。
顾文凯把手机塞回口袋，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最终决定道：“我们马上去西镇。我现在跟队长去申请对疑犯进行排查工作。”
顾文凯说完，就走出休息室，便去了隔壁的办公室。
……
半轮孤月挂在空中，勉强把碎石小路的轮廓照得了个大概，即便没有照明的器具，路也并不显得难走。碎石小路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朝着清水镇后山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周天通，佝偻着背脊，嘴中念念有词。他右手提着一盏油灯，那并不是用来照明的，而是用来牵引生魂的道具。他拢着左手，掩着油灯的灯口，小心地护着里面跳动的小火苗，丝丝缕缕的异香从那火苗吞吐的灯芯里飘散出来。秦飞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前方，循着那股子异香，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周天通。
周天通引着秦飞来到后山的山脚下，张知新正蹲在地上抽烟，在他面前平坦的空地上，借势之阵已经画好了。
张知新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便看到了提着油灯的周天通，随之也看到了跟在周天通身后，双眼无神的秦飞。在看到秦飞的刹那，张知新面色僵了僵，随后狼狈地扭过头去。
当初他留在秦飞身边，初衷是不想看到他跟自己的孙子落得一样的下场。私心当然也是有的，他也想借着秦飞找出害死自己孙子的凶手，但他从来没想过要把秦飞卷进自己的私事当中。而此时此刻，在私欲面前，他却亲手毁了自己的初衷，毁了自己的原则。
周天通没有理会张知新，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生魂灯搁在地上，让秦飞站在原地。然后走到借势阵遍，捡起张知新扔在地上的古籍，开始检查借势阵。借着对称地搁置在地上的两盏油灯的光晕，繁复的阵法完整地呈现在了周天通眼中。周天通谨慎地检查了三遍，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确定阵法无误后，周天通返身回去捡起地上的生魂灯，就要引着秦飞入阵。
“等一下！”张知新拦在周天通面前，“你确定这借势之阵真的不会对秦飞产生伤害？”
周天通用他那双深凹的双眼，深深了地看了一眼张知新，才哑声道：“我保证这个阵不会对他有什么伤害的。”
张知新嘴角蠕动了一下，却再没说出什么话，低着头沉默地让到了一遍。
周天通把秦飞引入阵中，又从自己背着的布袋中取出那七只黑瓷瓶，按照古籍上写的位置，一次放入阵中，然后吹灭了生魂灯。
生魂灯一灭，站在阵中的秦飞身形晃动了一下，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过来。秦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周天通和张知新，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双脚也仿佛被钉在地上一般，半分无法挪动。
“开始吧。”
周天通低哑的声音落下，一阵邪风平地而起，绕着借势之阵，形成一股诡异的旋风。地上七个黑瓷瓶剧烈地晃动着，未几，瓶塞被顶开，七只厉鬼齐齐从黑瓷瓶中挣脱出来，化作一团黑雾，将秦飞整个人笼罩了起来。
透过漆黑的雾霭，张知新看到秦飞那刚刚有了焦距双眸，瞳孔在陡然间缩紧，透露出濒死般的恐惧。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唇上没有一点血色，面色一片青白。
“秦飞，他、他怎么了？”张知新一把抓住身旁周天通胳膊，瞪着他问道，“你不是说不会对他有伤害的吗？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很痛苦！”
“只是看起来而已……”周天通没有挣开张知新钳制着他胳膊的手，也没有扭头看他。依旧直直地盯着阵中的秦飞，目光中透出略带疯狂的灼热。
很快……很快……他的小晴就能找回来了！那是他的亲孙女啊！就算死了也是！他不能让她的魂魄落在不知道什么人的手中！他不能让他唯一的孙女死后还不能平平安安地去阴曹地府！
小晴，你再等等……爷爷很快就能把你找回来了……爷爷就算魂飞魄散也会把你找回来，送你去轮回，让你安稳转世！
张知新怔怔地看着周天通，看着他眼中闪烁不定的疯狂，喃喃道：“老周，你骗了我……”
周天通终于转眸扫了一眼张知新，“我骗你什么？”
“你他妈骗我说不会伤害秦飞的！”张知新拽住周天通的衣领，愤怒地喊道。
“那要怪你太容易相信人。”周天通推开张知新，目光重新转到阵中的秦飞身上，“借人运势自然不是画一个阵就可以借到的，你跟他的牵绊不够深，他的运势根本不会庇护你。十世功德之人，十世行善，大功大德，但却跟普通人一样，运势根本不会落到因缘不够深的人身上。所以想要从他身上借势，就必须把比如绝境，把他的运势逼出来，然后在那一瞬间杀死他，那么他的运势便是我的了。”
“你……你……”张知新指着周天通急喘了两口气，猛然回头朝着阵中的秦飞冲过去。
周天通给他的古籍只有一半，而且那一半也是残缺的，很多地方没有解说，但张知新知道，现在这个借势之阵还没有完全运行，那么他可以试试强行把秦飞拖出来。
张知新的想法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他错算了那阵的邪性和霸道，他才触及阵的边缘，就被里面冲出来的厉鬼生啃了手臂和腹部的两块肉，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力道撞飞了出去。
张知新趴在离借势之阵不远处的地方，捂着血淋淋的伤口，疼得直哆嗦。除了疼，还有一种阴冷刺骨的凉意在往他身体里钻，那是属于厉鬼的阴毒，若是不及时处理，便是能要命的东西。
但是，现在张知新没空管这些，他就被那些厉鬼碰了一下就这样了，那被那群厉鬼围着的秦飞呢？
张知新挣扎地想要爬起来，想要重新跑回借势之阵。这时，周天通双手一抖，两个白色的鬼影从他袖子里蹿出，极快地扑向张知新，将他死死地摁在地上，不让他动弹。
制住了张知新后，周天通朝着借势之阵走近了几步，眯着眼看着阵中被翻滚的黑雾笼罩的秦飞。人看起来是很痛苦，但那只是厉鬼的煞气带来的影响，他身上却还未受到直接的伤害。周天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凑近了仔细看，发现那些黑雾并没有真正接触到秦飞，而是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隔离开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周天通锁着眉头想了一会，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秦飞身上带着护身符，他把他引入阵中的时候忘记取下来了。不过就算没取下来，对于结果的影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时间长了那护身符就算再厉害，也会被废掉。
周天通不再担心，扭头看向后山。接下去只要把后山那些冤魂引入阵中，这借势夺魂之阵就彻底完成了。
……
走过架在清水河上的石桥，穿过两片耕地，顾文站在一片死气沉沉的土地前——万鬼同哭阵留下的死地只距他一步之遥。
邵管家垂首站在落后顾寅两步的地方，沉默地静候着顾寅的指示。
在确认h市残尸案的受害者中的是养鬼术后，顾寅就差不多可以肯定十七年前那个意图取他性命的人出现了。这种取活人性命，以制厉鬼的养鬼术年代很久远，到了现在几乎失传，就算有不少人知道有这种养鬼术，却并不是什么人都知道具体施咒方法的。而会这种古老咒术的，除了十七年前的那人不作他想，这种阴毒又古老的咒术，就跟那万鬼同哭阵如出一辙的风格。
只有养鬼术这条线索，并没有办法找出十七年前的那人。不过既然那人用一个养鬼术把一个城市弄得风风雨雨的，那事情就不是死几个人就会结束的，接下去肯定会有大动作。至于那人这般的举动到底是想做什么，那并不在顾寅的考虑范围内，他的目的只是借此查出那人是谁。所以顾寅来到清水镇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动作，他是在等，等着那人操纵的棋子出现。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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