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 作者:木笙

    第18节

    “恩人?”秦飞不解地看着沈汐澜,他不记得自己有救过她。

    “那是几世之前的你。”沈汐澜抬眸,望着秦飞,露出追忆的神情,开始述说那段过往。

    五百年前,有沈家那么一户商户人家,有三子两女,沈汐澜便是这户人家的幺女。长姐嫁了当官的老爷,上面三个哥哥也各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家里人对沈汐澜的选婿便无多大要求,于是,在沈汐澜与叶承的前世相恋,情投意合,互相许下白头之约后,沈家人也便赞同了那门亲事。尽管那一世的叶承,那时不过是一个穷秀才,能不能考上举人还未可知。

    只是,在他们定下婚约没多久,沈汐澜被当地一官家少爷看上了,欲强娶她。沈汐澜不从,躲至姐夫家中。她姐夫的官位与那官家少爷的父亲一般大,虽不能压制,却也能维护一二。

    然而,事情却没像预计的那般顺利。

    那官家少爷是一个阴狠的角色,私下买了杀手,伪装成强盗,屠尽了姐夫一家。当时待在姐夫家的沈汐澜没能逃过,连她那身怀六甲的姐姐也惨死在那些人的刀下。

    沈汐澜以及她姐夫一家的死并不是结束,沈汐澜的下葬之处,被那官家少爷,用她姐姐那未出世孩子的鲜血下了咒,让她的魂魄无法投胎转世,同时也不能化鬼作恶,只能在那血咒之下受尽折磨——怨难消,恨难平,睁着双眼却只能看到绝望。

    或许老天真的是长眼的,终有一天,那血咒被人无意间破坏,让她化身厉鬼,血洗了那官家少爷满门。

    枉死成厉鬼,沾了血光,因果业报,便是再难入轮回,只能带着仇恨和怨念终日游荡于世间。而那个时候,她遇到了那一世的秦飞,洗尽她满身创伤哀苦,让她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将她封进玉坛,送她回了家,交与她哥嫂,让她能够世代守护那个被她带去灾难的家。

    第64章 倒霉的明星11

    怨起念灭,过去种种,在五百年前秦飞为她定封的时候,已是了结干净。此后,她守护沈家后人三百余年,直至沈家早已淡忘先祖的嘱咐,忘记玉坛的来历,为缓解家中财政,当做普通古董变卖,如此,与沈家也算是因果已了。

    唯有叶承,五百年的时光,她都没曾放下。

    玉坛上经文完好之时,沈汐澜尚能明白阴阳两相隔,即便执念再深,那一线之隔是决计跨不得的。然而,如今经文受损,她处于渐化厉鬼的过程,自我控制力在逐渐失去,欲念占了上风。除此之外,沈汐澜知道自己再不久便要永远地消失了,即将再也看不到那个她一直看着的人了,那种不甘和绝望驱使着她想要不顾一切地跨越这一线。

    只是,秦飞那一世把她从痛苦的深渊拉上来,他必然不想看到她做出这样的事。如果他记得那一世,想必会对她失望吧,她辜负了他那份悲悯……

    她愧对恩人,但她不甘,她放不下……

    沈汐澜垂下眼帘,不敢去看秦飞脸上是什么表情。

    秦飞叹息了一声,看着在他面前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却执拗地不打算纠正错误的沈汐澜,低声开口道:“叶承的死,真的是你的期望么?”

    沈汐澜肩头颤动了一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倏然扭头,看向楼梯口,看到顾寅踏上楼梯的最后一阶,冷冷地盯着她。

    沈汐澜抿了抿嘴,身影很快消失,就如前几天晚上那般。

    沈汐澜一消失,顾寅就迈开步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秦飞面前,面上的表情比刚刚看沈汐澜的时候柔和了一些,但不悦的情绪却是显而易见。

    “你又背着我跟这女人私相授受。”

    秦飞哭笑不得地看着顾寅,又背着他跟那女人私相授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且前几天那次只是无意间在走廊撞上而已,这次只是说了一会话,跟私相授受哪有半毛钱关系?那副捉奸的用词算什么事啊?

    “我觉得她对我并没有恶意,而且她看起来是有话要跟我说的样子……”秦飞解释道。

    顾寅面无表情地看着秦飞,那风雨欲来的模样,秦飞都做好了准备被他刻薄一顿了,却不想,最终只听到顾寅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顾寅抬起手,指尖拂过秦飞耳际的碎发。他指尖拂过他发梢时,触及脸颊的肌肤,让他的心脏毫无预兆地悸动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反应,秦飞便毫无预兆地对上了顾寅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顿时看得失了神。

    “你想做什么,只要不危及到你自己,我都不会阻拦,那些不属于阳世的东西,或许对你没有恶意,但他们绝非善类。那沈汐澜现在正处于化厉鬼的过程中,她随时都可能失去理智,伤你性命,你不该一点警惕都没有地去接近她。”

    属于顾寅的低沉嗓音在他耳边回响,秦飞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直到顾寅不满地皱起眉头,抬手在他眼前挥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听顾寅把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今后遇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必然先知会顾寅。

    “你手机呢?拿出来了没?”顾寅听完他的保证,便转开了话题。

    “没,还在房间里。”

    顾寅陪着秦飞去了他房间取手机,然后才一起下楼。

    楼下宋蒙他们还没有结束牌局的打算,见顾寅下楼,便赶紧催他继续。顾寅在他离开的位置上坐下,于是牌局再开。

    秦飞坐在顾寅旁边的位置,原本取来解闲的手机被他塞进了口袋,他坐在那里,也没有看他们麻将的牌局,而是时不时地把目光转到顾寅身上。

    秦飞觉得自己很奇怪,他最近看着顾寅不自觉地失神已经好多次了,特别是在对上顾寅的眼神时。

    难道——是因为顾寅长得太好看的原因?

    想到这里,秦飞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转到顾寅的侧脸。秦飞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看脸的人,但是看着顾寅那张脸,他突然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一个看脸的。

    顾寅四人打了一下午的马甲,最后顾寅一人赢得满钵翻,而宋蒙、周峻和叶承三人神奇地输得口袋里不剩一毛钱。

    叶承把自己的皮夹翻过来倒了倒,没倒出一毛钱,只掉出一张餐厅贵宾卡。叶承捡起来看了一会,才恍然想起这张餐厅贵宾卡是前段时间他朋友餐厅开业前给他送来的。

    叶承朋友的餐厅是在过完年刚开的,当时就邀请了叶承过去尝尝味道,但那时叶承正处于身边意外事故不断的倒霉,每晚噩梦连连的倒霉期,根本没有心情去,而且了就算去了也只是给他朋友添麻烦,所以也就没有去。

    从椅子上站起来,叶承伸了个懒腰,道:“没钱了,今晚晚饭就去我朋友开那家餐厅蹭一顿吧。”

    那家餐厅是在靠近市中心一带,离着叶承的别墅有些距离,叶承便开了车带着秦飞几人过去。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不敢开车,谁知道开车路上会出现什么意外,但现在有秦飞在,那些诡异的事故就再没发生过,叶承才敢亲自驱车。

    叶承的朋友是个特别会闹腾的人,一直赖在叶承他们的包房不走,致使一顿晚饭从天色微暗的时候开始吃,到夜色如墨,街上夜市开始喧嚣时才堪堪结束。

    叶承的朋友在餐厅经理的三催四请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去处理事务,秦飞五人才总算能安静地把餐后点心吃完。

    离开包房,叶承去找他朋友打声招呼,让秦飞他们先下楼去停车场等他,五人便在三楼的电梯口分开走了。

    叶承离开没多久,电梯还没上来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爆炸的声音。

    “怎么了?什么声音?”宋蒙一边朝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边开口问道。

    但是没等秦飞他们回答,接二连三的爆炸声紧接着响起,伴随着人群慌张的尖叫声,地面和天花板不断地震动,随后便看到一大波慌乱的人群推挤着朝着楼道跑。而这时,已经能看到走廊顶上蔓延开来的黑烟和火苗了。

    “失火了!”宋蒙惊叫起来。

    火势来得很凶猛,眨眼的功夫,火苗已经往熊熊大火发展了。

    “电梯不能坐了,走这边的楼梯。”顾寅抓起秦飞的手,就拉着他往楼梯口跑去。

    “等等!叶承怎么办?”宋蒙急躁地问道。

    周峻看了一眼先前叶承离开的方法,沉声道:“没时间找他了,这混乱中也根本没法找到他,这状况叶承应该知道怎么做。火势马上就往这边来了,我们得先下去,不然就出不去了。”

    这里的五层副楼,有三层都是餐厅,这个时间又是餐厅营业的高峰期,聚集在这里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而爆炸之后的火势来得又猛,人群不可避免地慌乱,楼道里充满了尖叫和哭声,同时都急切地往楼下跑。

    秦飞被顾寅护着,宋蒙跟着周峻,四人抵达一楼,从那副楼中跑出来后,都成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秦飞被顾寅扶着,喘匀了气之后,才回头看向他们跑出来的那幢楼。

    起火点是二楼,此刻火势已经完全吞没了三楼,正在往四楼蔓延,滚滚浓烟中火舌不断跳动着。消防车已经抵达现场,八台消防车全部打开,尽力压制着火势,但是此刻的火势仍旧不允许进入大楼救人,消防队员能做的只有维持着出口的秩序,同时控制出口火势的蔓延,让逃生地人尽快出来。

    逃生的人不断从大楼出来,尽管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但还没有出现重伤者。随着时间地过去,逃生的人逐渐少了起来,没多久就再没看到人出来,但秦飞等人却没有找到叶承,宋蒙不断地打叶承的手机,也完全没有反应。

    秦飞四人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叶承,结果叶承没找到,却找到了叶承的朋友。

    “叶承呢?你看到叶承没?他去找你了!”宋蒙看到叶承的朋友,就急匆匆地跑上去问。

    叶承的朋友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后反应过来叶承很可能还没从失火的大楼里出来,顿时也跟着着急起来。

    宋蒙想试着继续拨打叶承的手机,却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暴躁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秦飞拉了一把宋蒙,让他先冷静一下,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叶承的号码。

    这一次,彩铃没响多久,便出现一阵窸窸窣窣的杂音,接着电话就被接通了。

    “咳咳!喂?秦飞?”里面传出叶承的声音。

    “叶承!你现在在哪里?你出来了没有?”秦飞急忙问道。

    “咳咳……咳咳!咳!没有,我……”

    叶承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是一阵巨响,随后通话就中断了,再打过去也打不通了。

    “叶承还在里面。”秦飞脸色难看地把叶承的消息告诉宋蒙等人。

    宋蒙张了张嘴,却没什么都没说出来。周峻回头看了一眼火势冲天的大楼,拄着拐杖快飞地朝消防队那边走去。

    “老周!”宋蒙追了上去。

    “我去告诉消防队的人,看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进去救人。”周峻道。

    秦飞看着宋蒙和周峻的背影,哑声道:“顾寅,叶承他……”

    “大概会死。”顾寅缓缓道,“沈汐澜说过,她有办法带走叶承,大概指的就是这场火灾叶承没法逃出来了。鬼眼是能够看到未来的,沈汐澜那么说了,那么叶承即便不死,也会是离死不远的状态。”

    秦飞嘴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而就在这时,一抹红色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秦飞倏然回头,却见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经快走到失火大楼的入口了。她在那处停下脚步,此刻她是灵体状态,普通人无法看到她,因此她那身招眼的古装也只能在秦飞和顾寅眼中显得异常突兀。

    沈汐澜站在大楼入口处,仰头看了一眼火势凶猛的大楼,转身面朝着秦飞,像第一次在走廊撞见时那般,恭敬地揖了一礼,然后毫不迟疑地步入大楼入口。

    第65章 倒霉的明星12

    沈汐澜那隐隐透着不详血光的身影,没入大楼入口的浓烟之中,很快消失在秦飞的视野中。

    “顾寅,该怎么办?”意外的火灾,让原本在掌控中的情况很大程度地脱轨而去,秦飞不安地看着顾寅。接下去会怎样?叶承会就这样死了这场火灾中?

    顾寅看了一眼秦飞,看向那失火的大楼,眉头蹙了起来。

    叶承的生死他并不放在心上,但是秦飞显然是心软的人,并看不得一个认识的人就那么死在自己眼前,所以他当时才会同意帮叶承。但他不知道叶承会有火灾那么一劫,而他命多半可能就会那么交代在这起火的大楼中。若是事先知道他有这一劫,化解的办法是有的,但对现在来说却是迟了,那大楼的火势,根本容不得凡体肉胎地人安然进入。

    “这场火灾是叶承的劫,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顾寅缓缓道,“我能做的只有阻止沈汐澜在叶承扛过这场劫难后对他下手。”

    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叶承的自己了运气了。

    顾寅环顾着周围,打算找个地方施阵。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阵一股阴冷感自空中凝聚起来。

    顾寅仰头看向夜空,漆黑的夜空中。大楼之上,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不祥气息,在滚滚浓烟之中聚集,形成一种普通人看不见的,如同漩涡一般,极其不自然的灰色雾团。

    “那是什么?”顺着顾寅的目光看去,秦飞也很快发现了那团不自然的雾团。

    “恶鬼游魂。”顾寅双眼眯了起来。

    “恶鬼游魂?它们为什么会聚集起来?”那些聚集起来的恶鬼散发不详而阴冷的感觉,即便离着很远,依旧让秦飞感觉很不舒服,他不自觉地朝着顾寅那边退了两步。

    “楼顶有阵法。”顾寅这句话说得缓慢而低沉,双眸染上如墨的黑,透不出半点光亮。

    ——那是一个炼化鬼器的阵法。

    沈汐澜镇魂的玉坛经文被毁,现在看来并不是意外,而不是人为的。有人恶意地动了那玉坛,破坏了上面的经文,让沈汐澜的魂魄被秽物俗气慢慢侵蚀,逐渐化为厉鬼。现在又集聚恶鬼游魂布阵,那明显是意图把沈汐澜炼化成鬼器,而叶承——则是那道炼化沈汐澜的最后催化剂。

    在阵成之际,献上千人血魂祭祀,便得鬼器大成。而这千人血魂——在这广场上的刚逃难出来的人,赶来救火的消防队员,以及外围围观的人群,便是那现成的祭品。

    沈汐澜是有500年道行的坛中仙,这是很罕见的存在,普通的坛中仙很少有能达到这种道行的。沈汐澜这样的存在,用以炼成鬼器绝对是上品,可事实上基本不会有人会去打她的主意,因为很少有人能做到在炼化这样的坛中仙时,保证自己不被反噬。一旦反噬,后果便是永不超生,因此极少有人敢抱着试一试地态度去动手。

    而当有人敢打沈汐澜的主意时,那人的实力便不是普通人之流了。

    这人是谁?这个问题在心头转了一圈,顾寅不由地想到了那个十七年前在清水镇设下万鬼同哭,企图取他魂魄的人。那人有这样的实力,而且也知道对于通阴问鬼之术也知之甚广,如果是他,知道炼化坛中仙这样生僻阵法,顾寅完全不意外。

    不过,究竟是不是那人,那必须见到那人才能确认。

    十七年前,顾寅其实并没有见到那凶手的长相,但他有的是办法辨别,前提是先抓住他!

    “跟我来。”顾寅牵着秦飞的手,快步朝着广场外围走去。

    “去哪里?叶承怎么办?那些恶鬼游魂怎么办?”秦飞被顾寅拉得踉跄了两步后,一边加快速度跟上顾寅,一边有些着急地问道。

    “叶承的事,还是跟之前说的那样处理——阻止沈汐澜,剩下地看他自身运气。至于那些恶鬼游魂——”风中传来顾寅的一声冷笑,“自然是让它们带我去见见,那召集它们大晚上开宴会的主人了。”

    顾寅牵着秦飞手,走出广场,穿过马路,走进路边一家旅馆,然后在住宿登记处那位小姐诡异的目光下,利落地填好表格,付了钱,拿着房卡就牵着秦飞往楼上走。

    秦飞:“……”不是要收拾那些恶鬼么?拉着我跑来开房做什么?

    就在秦飞被顾寅一系列的行为整得晕乎乎的时候,他人已经被顾寅拖进三楼的房间里,然后顾寅反锁了房门,不等他开口提问,又被顾寅牵着手,带进了浴室。

    在浴室那面半身镜前站定,顾寅终于松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那镜子,似乎勉强满意地敲了敲镜面,随后翻出自己口袋里的朱砂,用手指蘸了水,混上朱砂,开始动手往挨近边框的镜面上画符文。

    秦飞看着顾寅在镜子边框的镜面上画完一圈符文,然后听到顾寅低喃地一句,镜子里他和顾寅的影像便诡异地扭曲了一下。秦飞眨了眨眼睛,正要仔细看,却不想浴室里的灯闪跳了一下,随后啪地一声熄灭了。

    浴室里陷入了一片黑暗,而他们面前的那面镜子却在灯光熄灭后,逐渐浮起橙色的光,没多久上面出现了晃晃悠悠的画面影像,就好像有人拿着摄像机在往前走的感觉。画面中是一条一片狼藉的走廊,到处都有被焚烧过的痕迹,但秦飞看了没一会,就发现这条走廊正是他们晚饭吃饭那一层的。

    “我借了大楼里恶鬼的眼睛,把画面转过来了。”顾寅简单地给秦飞解释了一句。

    顾寅用的是御鬼术的一种,现在属于耿家的绝学,但对顾寅来说,只是他千年前从各种渠道学到的其中一种术而已。

    利用御鬼术,反操纵聚集在大楼里的恶鬼游魂,从而破坏鬼器的炼化阵,这是顾寅的打算。不过在破坏炼化阵之前,必须先找到叶承,不能让他死在沈汐澜手中,不然就算成功破坏炼化阵也无法阻止沈汐澜被炼化成鬼器。

    然而,在顾寅找到叶承之前,沈汐澜先出现在了镜子的画面中。

    沈汐澜不疾不徐地走在走廊上,面上的表情一片空茫,又隐隐透着煞气。她的身后缀着一大群恶鬼,那些恶鬼在她身后不断拥挤着,但并不敢真正靠近接触她。看起来就像沈汐澜带着一队的恶鬼在游行。

    那诡异的游行队就那么如同闲庭散步般穿过走廊,走上到处都是火苗的楼梯,转入上一层的安全通道,然后镜面上出现了叶承的身影。

    顾寅慢了一步,叶承先遇上了沈汐澜。

    叶承的样子看起来很糟糕,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但人已经缺氧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了。沈汐澜站在叶承三步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而站在镜子前的顾寅则是静静地看着沈汐澜。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想要阻止沈汐澜,就只能直接让她魂飞魄散了。顾寅抬手,在虚空画阵,企图用御鬼术控制沈汐澜。却不想,就在这时,一声嘶哑的声音先他一边发出了命令。

    ——“杀了他!”

    顾寅目光一凛,迅速操纵在他御鬼术下的鬼魂上去拖住沈汐澜。但是化成厉鬼的坛中仙,又怎是几只小鬼能够拖住的,很快冲破小鬼包围圈,眨眼便到叶承跟前,掐住他的脖子。

    “沈汐澜!”那个瞬间秦飞几乎下意识地压着声音喊出了这个名字。

    秦飞的话音刚落下,沈汐澜的身影顿时一僵,掐着叶承脖子的手不由地松了松。然而,就在这时,形势再变,原本缀在沈汐澜身后的那群恶鬼,霎时如同离弦之箭那般朝着叶承呼啸而去。

    如同尘埃落定般的死局……

    而就在这个死局即将敲定的瞬间,一声凄厉的尖啸骤然响起。沈汐澜双目含血,面孔扭曲而狰狞,但她却是张开了双手,为叶承挡住了那群索命恶鬼。

    顾寅在这个瞬间,御鬼术彻底抓捕完了大楼中大半的恶鬼游魂,迅速地朝着背后布阵人反扑。楼中的恶鬼游魂顿时分成了两股势力,互相攻击入侵,楼道中阴风阵阵,不合常理的爆破声不断响起。

    顾寅垂着眼眸,意识在他御鬼术下的恶鬼游魂中穿梭。

    在哪里?布局的人在哪里?

    西南方向……还要再往西……找到了!

    顾寅操纵的恶鬼,陡然朝着站在西面窗口处的黑色身影扑去,拉近视角。然而,就在顾寅要绕到那人正面时,却见那人缓缓地抬起手臂,手指飞快地在空中画符。顾寅心头一跳,那是攻击!是朝着秦飞去的杀招!

    顾寅意识飞快从那快要接近那人的恶鬼上抽离,随后一把将身边的秦飞护在身后,抬手将那从镜子里冲出了的恶鬼掐住。

    恶鬼在顾寅指尖的银光中消散的同时,浴室墙上的镜子也瞬间碎成了无数片,从墙面脱落下来。

    顾寅面带寒意地看着地面上镜子的碎片,他可以确定,那布阵之人便是十七年前欲取他魂魄的那人。他画符驱鬼的瞬间透出来的那种死气,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跟十七年前那人如出一辙。

    但是,却被他逃脱了……

    第66章 倒霉的明星13

    晚上过了九点,大楼的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消防队员开始进入救人。

    与此同时,在大楼背面,一个黑色的身影,沿着细钢索从四楼滑下来。着地后,收了钢索,踉跄着步子就路边走。

    然而,他没走出多远,便倒在了人行道的花坛边上。右手捂着左肩,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尽管在进入那失火大楼前,谨慎地做了不少撤离准备,但对上顾寅那些准备果然还是差得太远了。冒险亲近布阵,最终不但鬼器炼化失败,而且如果没有当时没有秦飞在顾寅身边,那他说不定真会被顾寅困住。

    然而,即便袭击了秦飞得以成功逃脱,他还是整得身上好几处大小烧伤,一条胳膊还脱了臼。

    顾寅,一千年前是那个时代术师中绝顶的天才,一千年后的这个时代,他依旧是。十七年前的那天,趁着顾寅能力受幼年身体的抑制,他能困住他,却最终没能成功取到顾寅的魂魄,十七年后的今天,再正面对上顾寅,他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不过,等到他想要的东西到手,完成夙愿,到时顾寅便不足为惧了。

    人行道的阴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没多久,一个人男子出现在他面前。那男子面上的表情是死气沉沉的,看不出几分血色,他就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就像一尊人偶傀儡。

    坐在地上的男子,微微侧头,看向那死气沉沉的男子,“张铎,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是。”那男子简短地回道。

    坐在花坛边的男子,捂着脱臼的胳膊,从地上站起来。身体晃悠了一下,很快稳住身形,目光穿过夜色,朝着斜对面一家旅馆看去。但目光并未在那处停留多久,不过微微一顿,便扭头朝跟那旅馆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个叫张铎的男子,木然地跟上那男子的脚步,两人的身影很快一起消失在深夜的墨黑中。

    ……

    ——3月11日晚,因二层餐厅瓦斯爆炸,引起大楼失火。火势在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被控制住,随后在消防队的紧急营救下,受伤人数不少,但万幸并没有出现死亡。

    3月12日早上的新闻都在报道着昨晚的火灾,秦飞看完手机上的新闻后,叶承也检查完了身体,除了一些擦伤,叶承奇迹般地将近完好无损。

    “胖子我心脏病都快被你吓死了,亏你长那么长的两条腿,着火了都没我这个胖子跑得快,居然被困在楼里了?!”走出医院,宋蒙就拍着叶承的肩膀说得不停。

    然而叶承却只是心神恍惚地应了几声,没有跟平常那样跟宋蒙胡扯。宋蒙当他是被吓到了,没回过神,就算叶承不怎么搭话,他自个也在那里高兴地说个不停。死里逃生,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叶承被困在失火大楼的事情没有告知公司,他的经纪人徐高也完全不知情,所以回去的时候,还是一行五人,用的车也还是昨晚开出来的那台商务车,不过司机由叶承换成了宋蒙。

    回到叶承的别墅,宋蒙本打算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却看到叶承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去了二楼书房。宋蒙愣了一下,脚下一顿,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哎!哎!哎!这是怎么了?”宋蒙一脚踏进书房,还没来得及把房门关上,就看到叶承那张满是泪水的脸,惊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秦飞和顾寅对视了一眼,便朝书房走去,刚回房间还没坐下的周峻,也很快提着拐子跑出来,三人几乎同时抵达书房门口。

    周峻推开堵在门口的宋蒙,随后叶承那般模样三人也看到了。

    “怎么哭了?”周峻愣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他是不是被玉坛中的那女人附身了?我跟他认识挺久了,从没见他哭过,还哭得那么伤心……”宋蒙抓着秦飞的胳膊道。

    宋蒙的声音不大,但书房内的人都是清楚地听到了。

    顾寅的目光先是转到宋蒙脸上,微微一顿,视线落在他抓着秦飞胳膊的肥爪上,在他浑身肥肉哆嗦了一下,飞快收回那双肥爪后,顾寅才看向奇怪的叶承。

    “怎么回事?”顾寅问叶承。

    叶承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视线落在书桌上那只玉坛上,“不知道,看到这玉坛,突然感觉很悲伤……”

    顾寅走到书桌前,拿起玉坛。这只玉坛已经变成了普通的玉坛,即使离开桌面上的符文,像宋蒙和周峻这样的普通人依旧能看得到。那玉坛已经变得黯然无光,上面原本就残损的经文,此刻不满了细细的裂纹,封坛经完全失效了。

    这是在顾寅的预料之中的,沈汐澜为叶承挡了那一群恶鬼,还在火灾中护他周全,原本就已经变得薄弱的力量,根本经不住那么折腾。叶承身上还残留着沈汐澜魂魄的气息,但这只作为根本玉坛中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残魂的气息了,但恐怕溢散的魂魄已经进了亡人道,再过不久,便会进入阴河,就此消失在天地间。

    叶承见顾寅拿着那玉坛久久没有出声,踌躇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道:“她……就是这玉坛里的亡魂……她还好么?上面的经文都这样了……”

    “已经不在这里了。”顾寅道。

    叶承一怔,有些茫然地问道:“她去哪里了?”

    “坛中仙是不可能离开她的玉坛跑其他地方去的,她是消失了。”顾寅没把玉坛放回桌上,而是拿在手中便往外走,“人走到尽头便是死亡,鬼魂走到尽头便是彻底的消失。虽然现在还不算完全消失,不过也差不多了。”

    叶承低着头,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却在顾寅要走出书房的瞬间,猛然扭头喊住顾寅,“既然还不算完全消失,那你能救她么?”

    “喂喂,那女人是要害你,你怎么还想着救她……”宋蒙小声嘀咕道。

    “虽然她之前看起来是想害我,但是在那失火大楼中是她救了我!我那时意识有些模糊,但我很肯定是她救了我!”叶承大声喊道。

    叶承喊完,喘着粗气看着顾寅。他从回来看到玉坛的那一刻起,在失火大楼中,看到沈汐澜的模样就变得清晰起来,清晰到他可以确定那时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幻觉或臆想。那个红衫长裙的女子,满脸是血,表情扭曲而狰狞,但是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悲伤和眷恋。他明明跟她并不认识,但那时看着她,他却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他不想她就那么消失,他不能接受这个结局。有理有据的理由他说不上来,唯有这个念头格外地强烈。

    “你当我是神仙么?已经散了的魂魄都能给你拼起来?”顾寅嗤笑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飞看了一眼失落的叶承,转身追着顾寅出了书房。

    顾寅前脚回了房间,秦飞后脚就跟着他进去了。

    “你不回去休息,跟着我做什么?”顾寅把他带出来的玉坛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转身看向秦飞。

    “你其实是有办法救沈汐澜的吧。”秦飞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顾寅沉默了一瞬,才开口道:“我只知道方法,但我没法做。”

    “说来听听。”秦飞拖了一把椅子,跑到顾寅身边坐下,然后仰着头看他。

    秦飞那副你不说我就一直等着的架势,顾寅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开始解说那个“方法”。

    “想要救回沈汐澜,首先要把她溢散的魂魄从亡人道召回来,然后再次进行封坛——将玉坛上的经文修补完整。前者我可以做到,后者却是需要得道之人来做,我不行。”

    秦飞:“得道之人?”

    顾寅:“积善缘,有功德的人。”

    秦飞指了指自己,“我记得我以前算过命,说我有十世功德来着,我不行?”

    顾寅沉默了,秦飞当然可以,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秦飞掺和进这些事情中。游走是神神鬼鬼之间,招来的会是灾,会是劫,从来不会是什么好事。但秦飞这性子,虽然跟上一世有所不同,但有一点还是没变——心软,对于一度有过交集的人,总是难以放下。

    “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与其再失望一次,还不如就这样结束,对他们两个的孽缘也不算是一个很差的结局。”良久,顾寅继续开口说道。

    秦飞抬眸看着顾寅,眼神逐渐深远起来:“救人的可以心安理得地死去,被救的便可以安然地活着……我从来不觉得这样是一个好结局。”

    顾寅心头一跳,怔然地看着秦飞,他有种自己在面对前世那个元清的感觉——秦飞那话,仿佛是元清在责怪他,怪他为护他毅然赴死的选择。

    “对不起……”顾寅在回过神来时,道歉的低语已经自他口中说出。

    “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秦飞有些不太明白顾寅突如其来的道歉。

    顾寅伸出手,手指拂过秦飞的发梢,低声道:“我听你的。”

    第67章 倒霉的明星14

    顾寅的那句“我听你的”,秦飞听在耳中,只感觉自己整个人晕乎乎的,直到走出顾寅的房间,还没从那种晕乎的感觉中彻底挣脱出来,顾寅说那话时,那副温驯的神情还犹在眼前。

    不过——顾寅能算一个温驯的人么?他显然并不是。别说温驯了,他连与人和平相处都做不到。

    顾寅该是一个怎样的人?秦飞想起和他初见的时候,刻薄而傲慢,为人特别不好相处,但秦飞觉得,那才是顾寅的真性子。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寅在面对他的时候,总让他感觉特别驯服,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听一般。

    就好像——他在他眼中是特别的存在……

    但为什么自己在他眼中是一种特别的存在?秦飞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盯着顾寅那扇被他顺手阖上的方面发了会呆,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夜未睡的疲惫感却先涌了上来,秦飞便打着哈欠回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

    秦飞离开后顾寅没有休息,而是把床头柜上的玉坛收起来后,便下了楼。

    要把已经溢散进入亡人道的魂魄找回来是个难题,还有就是玉坛上的经文。那些经文是用一种特别配制的金色药粉,名为金沙,那并不像朱砂这类道具随处可见。不过他记得耿博文那边似乎有一些,在楼下客厅找到座机后,便给耿博文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接通后,顾寅也没多说,直截了当地问耿博文要金沙。

    “你要金沙做什么?”耿博文用惊愕的语气问道。

    “问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在b市,具体地址一会短信发你,你赶紧把东西给谁送过来,有急用。”顾寅完全没有要为他这个认识多年的老友解疑答惑的意思。

    “……”耿博文静默了一会,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我昨晚出车祸了,受伤了,现在在a市医院,没办法给你跑腿了。”

    顾寅:“你可以找人给我把东西送过来。”

    耿博文:“作为朋友,听到我出车祸了,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我的伤势?”

    顾寅:“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家那位祖母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耿博文的父母在他年幼的时候便过世了,现在耿家家主有耿博文他祖母担任。他那位祖母只有他父亲一个儿子,而他父亲过世时,膝下就耿博文这一子。就那么一个嫡孙,耿家主自然宝贝得很,尽管她已经年过六十,但只要耿博文出事,她就能折腾得鸡飞狗跳,于是圈内家族总能第一时间得知耿博文是病是伤的消息。也因此,耿博文自懂事起,小病轻伤总是瞒着他祖母,大病重伤瞒不住,也只能由着耿老太太折腾。

    顾寅那么一说,耿博文也想起自己有那么一位行为夸张的祖母,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后说道:“金沙我奶奶收着,我打电话问问她吧。马上给你回电话,你先别走开。”

    耿博文并没有让顾寅等很久,不到五分钟,就给顾寅回了电话。但带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金沙在早几天被用掉了。

    顾寅挂掉耿博文的电话,握着听筒的手,迟疑了一会,随后又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顾寅打的是一个叫陈封的号码,这人的名字放在圈子,算是极为有名的。他的出名跟顾寅这些人不一样,并不是因为自身出自干这行的大家族,而是因为在这人手中能够买到许多稀有器材。

    顾寅跟陈封算是熟人,打交道的次数也不算少,但有什么事顾寅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因为这人有三个毛病——收藏癖,死要钱,以及看着就烦人。

    陈封那边一问,顾寅几乎没什么意外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把地址给了陈封,让他尽快赶过来后,顾寅无视陈封那还想继续聊聊的意愿,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顾寅虽然在电话里让陈封赶紧带着金沙过来,却没有想到他在傍晚天色还没黑之前就到了。

    秦飞一觉睡到傍晚,起床下楼的时候,便在客厅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一个看上去比顾寅要年长一些的男子,不算出挑的长相,戴着单片镜,给人非常古典的感觉。他坐在顾寅对面的长沙发上,叶承、宋蒙和周峻站在顾寅坐着那张长沙发的背后,跟他形成一种微妙的对立局势。

    “这位是……?”秦飞看到陈封的同时,陈封也看到了秦飞。

    “秦飞。”顾寅非常简洁地给陈封做了介绍,然后又介绍陈封道,“这是陈封,他带了封坛经文用的金沙过来。”

    秦飞跟陈封互相打了打呼,客厅又再次恢复了那种微妙的对立气氛。在这种氛围中,秦飞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坐下,只能走到宋蒙旁边,然后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陈封。看顾寅那态度,这陈封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静默在客厅弥漫了一会,最终是陈封有了动作,只见他伸出手,先是敲了敲茶几上那个方木匣子,然后抬手比了两个手指,一脸严肃道:“这盒金沙——二十万。”

    秦飞:“!!!”

    宋蒙:“嘶——我跟老周两年的生活费加事务所房租?!不不不!省着点用,三年都年都不是问题!”

    周峻:“那玩意……那什么金沙,就算是纯金的,这么一点分量也值不了二十万吧?这货其实是个强盗吧?”

    陈封对隔着茶几对面一干人等的反应,完全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将摆好二郎腿的姿势,双手交叠,撑着自己的下颚,直视顾寅,“二十万对顾少来说应该不算什么,不过那是市场价,既然顾少要,那自然是要给友情价的。友情价,十万!”

    宋蒙嘴角抽搐了一下:“十万也很高好不好?”

    “当然,顾少是我老熟人了,谈钱有些伤感情,所以我可以接受以物易物——比如顾少你做的咒印石……”陈封一脸期待地看着顾寅。

    “要买金沙的人不是我。”顾寅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顾寅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齐齐错愕地看着他,包括他对面的陈封。

    “这很让人惊讶?”顾寅挑眉,“要救沈汐澜的人又不是我,我出工出力地帮他处理了被标记的事情,他还没给我一毛钱,我为什么要为他想救的女人,花上十万块?”

    “那个……宋蒙那边的委托费不是都给你了吗?”叶承看着顾寅满头冷汗。

    顾寅嗤笑,“那是胖子给我的,不算你的。”

    叶承嘴角抽了一下,看顾寅那副模样,看来又是心情不好了,就跟当时他请秦飞帮忙时那样……

    想到这里,叶承突然一怔。他记得当时他求顾寅救沈汐澜的时候,顾寅可是回绝得一点不带余地,可为什么扭头又答应帮他了?答案昭然若揭。叶承目光不由地转向站在顾寅背后的秦飞,对方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向他,一脸询问地看着他。

    叶承对他笑了笑,随后对顾寅道:“我会另外给你算工资的。”

    顾寅冷笑:“你觉得我很缺钱?”

    叶承被噎住,只能放弃跟顾寅交流,转而看向陈封,“那金沙……我买。”

    陈封看向叶承,微笑着再次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不接受还价。”

    叶承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给你二十万。”

    陈封把自己的帐号写给叶承,叶承当场给他把钱转了过去。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陈封笑着把茶几上,那装着金沙的木匣子推给叶承后,随口问道:“然后,你们要用这金沙做什么?”

    “用来写玉坛上的经文。”秦飞道。

    “玉坛?坛中仙的玉坛?”陈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谁动笔?”

    “我动笔。”秦飞道。

    “我只在古卷上看到过描述封坛金笔的仪式,还没亲眼见到过,可以的话,能让我在现场旁观么?”

    陈封虽用的是征询的语气,但他对去现场旁观的决意是非常坚定的,就算顾寅让他滚,他最终还是死皮赖脸地跟着秦飞一行人去了现场——昨晚失火的那幢大楼,也就是沈汐澜魂魄消散的地方,顾寅需要从这个地方把沈汐澜的魂魄从亡人道引渡回来。

    午夜十分,六人跑进大楼的封锁区,由顾寅选了个位置,整理出一块空地,用咒符铺出一个圆,又在上面铺上一张白纸,旁边搁上调好的金沙和毛笔,然后把玉坛交给秦飞。

    “待会时机一到,你把玉坛上的经文,用金沙在那张白纸上写出来。”

    “不是直接写了玉坛上?”秦飞意外道。

    “嗯,写在白纸上就可以了,到时我会提醒你动笔。”

    “话说真的没问题么?”宋蒙凑上来,看着秦飞手上的玉坛,“这玉坛上的经文不是汉字啊!还有写地方模糊了,就算是抄也有难度啊!要不你先练习几遍,再动手?”

    “没那么个时间了。”顾寅道,“如果不成功,那就算叶承和沈汐澜倒霉。”

    宋蒙:“……”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秦飞拿着毛笔,一个人跪坐在咒符铺成的圆内,白纸铺在他身前,而白纸之前是沈汐澜那只玉坛。其余的人,包括顾寅在内,都退至离秦飞三丈开外的位置。

    “那么远,周围还黑漆漆的,都看不到了。”陈封抱怨了一句,但没人搭理他,周围陷入一片沉默。

    陈封没有继续开口,也没有非要上前看个清楚的意思,他不是宋蒙这些外行人,远离聚阵是为了不让太浓厚的生气影响魂魄的聚拢。

    不过,在聚拢魂魄前,首先得打开亡人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打开的东西,一般情况下只有那些引渡亡魂的死魂才能打开,而那些死魂,用阳世人的观念来看,便是可以定义承鬼差一样的存在。总之,活着的人,能够打开亡人道的,那绝对是很特别的存在。

    陈封扶了一下自己的单片镜,目光落在站在最前面的顾寅身上。

    夜色静谧而浓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似乎越来越低,直到最后,宋蒙这样一身脂肪的人都开始冷得打颤了。那种冷跟普通的寒冷不同,是一种刺痛骨髓的阴冷,那是阴气从地底蔓延上来的感觉。

    就在宋蒙忍不住想提出回车里时,顾寅动了,他上前了一步,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隐约地看到一条银光在夜色中划过,很快隐没不见。在这个动作之后,周围突然起了一阵邪风,不激烈,却叫人感觉异常难受,有种拼命呼吸却喘不上气的感觉。

    来了!

    宋蒙他们什么没看到,但陈封戴着单片镜的那只眼睛微微眯起,却看到秦飞位置上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荧光。

    秦飞仰头,看着上空越聚越多的点点荧光,原本有些紧张的情绪却在这时倏然消失,他平静地看着那些荧光。

    眼见着时机差不多,顾寅正要提示秦飞动手,却见秦飞已经拿起了毛笔,笔尖蘸取的金沙在墨黑的夜色中划过一道流光,随即在白纸上游走起来。笔尖在白纸上留下经文,泛着朦胧的光晕,随着经文逐字成行,秦飞身上也浮起金色的光晕,并逐渐扩大,直至笼罩了他所在他的那一方土地。

    “天……”陈封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秦飞。他知道封坛金笔的提笔人必然是有大功德之人,但普通大功德之人身上隐藏光晕并不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而秦飞身上浮现出来的光晕,即便他摘取那特制的单片镜,却已经能够看到——那该是有多大的功德才能出现这种现象!

    就在陈封目瞪口呆的这会功夫,那边秦飞已经收笔,白纸上的经文顿时从纸面上飞起,四散着飞舞到空中,将那属于魂魄的点点荧光包裹起来,随后化为一道金光冲入白纸前的玉坛之中。原本玉坛表面满是裂纹的经文,瞬间被修复完整。

    熟悉的红衣女子从玉坛中漂浮出来,秦飞看着她,眼中暗金色的光缓缓流转,穿透时空的画面展现在他眼前。

    失去自我的沈汐澜,被仇恨吞噬的厉鬼,那一世叶承的眼泪,以及他三跪九叩地到处请人救沈汐澜,历时三年找到那一世的秦飞,那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的绝决……

    “这是你化成厉鬼都记得要救叶承的原因吧……”秦飞低声道。

    沈汐澜微微颔首,远目看向叶承所在的方向,“是他求来了人救了我,但是却困住了他。他有家人,有爱他的人,所以后来我让他忘记了我,他才娶了其他女人做妻子,儿孙满堂,安乐一生。”

    让他忘了她的是她,但终归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甘心,所以才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去寻找他的转世,一次又一次想地想要多看他一眼,却不想这次因为那一丝的不甘心,差点害了他……

    “汐澜给恩公添麻烦了。”沈汐澜对着秦飞恭敬地揖了一礼,又朝着叶承那边看了一眼,垂眸低声道,“我今后不会再见他了。”

    第68章 不曾说出口的话01

    玉坛的再次封印成功了,一度进入魂魄溢散进入亡人道的沈汐澜,奇迹般地被救了回来。但沈汐澜先前差点被人炼化成鬼器,终究还是对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百年道行一朝尽毁,除却不沾阴阳,已与游魂无异。

    不过,没有道行的沈汐澜,由秦飞成功封坛之后,她依旧是那个被称为坛中仙的稀有存在。她不适合留在叶承家里,也不打算留在叶承那里,所以最终封印她的玉坛交给了顾寅处理。

    陈封对收集跟鬼有关的事物有着非比寻常的热情,玉坛一到顾寅手中,他便死皮赖脸地留在叶承家中,开始缠着顾寅,向他讨要坛中仙。

    封坛完成之后,顾寅又在叶承家滞留了三天,这三天中陈封变着法子跟顾寅要东西,顾寅走到他,他就跟到哪,那模样简直就像顾寅的狗腿的仆人。

    不过,一旦顾寅出门,陈封却是绝对不会跟出去的。

    秦飞觉得很奇怪,找机会问了陈封。

    “因为他是去任家。”陈封单手撑着脑袋坐在沙发上,缓缓说道。

    “任家?”秦飞在陈封身边坐下,却并不怎么明白陈封那句回话所要表达的意义。

    其他人都出门了,就秦飞和陈封留在叶承的别墅里。陈封觉得跟秦飞讲一些问鬼大家的琐碎小事,也无伤大雅。

    陈封的目光没有离开电视屏幕,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开口解释道:“走在阴阳界限上的,有四大家族——顾家、戚家、耿家和任家。这四大家族可以说是这个道上的权威,他们各自都有独特的传承。顾家擅咒术,戚家擅咒符,耿家擅御鬼术,而任家擅长的是阴尸之术——就是摆弄尸体的!任家的家主任少泽更是整日与尸体为伴,而且性子还极为难测,没事最好对他绕道走,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秦飞明白了陈封为什么不跟着顾寅去任家了,他显然是已经在任家那位家主手中吃过亏了。不过——任少泽这个名字,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那顾寅是为了什么去任家的呢?”秦飞看着陈封,接着问道。

    “顾寅大概是想追查炼化鬼器的那人。炼化鬼器的事情发现在这b市,而这b市——它是属于任家的地界。有些事情,顾寅不清楚,他们却可能知道点什么。”陈封说着懒洋洋地打了哈欠,“不过以任少泽那谲异难测的性格,顾寅未必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

    “是吗?”但是——为什么他觉得如果顾寅什么都没问到,原因多半会是因为他本身那刻薄的性子?

    秦飞的思绪在顾寅身上打了转,又重新回到任少泽这个让他觉得耳熟的名字上。很快,秦飞便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了——那是在年初时,他陪侄子在外面玩,遇到的那个用银环束着长发的男子,当时他自我介绍时说的便是任少泽这个名字。至于那任少泽是否就是陈封口中所说的任少泽,这就不得而知了。

    顾寅去找任少泽的结果,跟陈封推测的差不多,并没有得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但顾寅并不打算一直滞留在b市,任家手上可能有那人的线索是一回事,但同时任家也他怀疑那人所在对象,秦飞就跟在他身边,他不愿冒险长时间停留在b市去试探任家的底细。

    三天转眼就过去了,秦飞一行人准备动身回s市,不过同行与来时相比有了出入。除了要留在b市投入工作的叶承不算,宋蒙在前天被他大哥抓回家去了,不在回程名单上。

    于是,回s市的同行人员就成了秦飞、顾寅、周峻三人。

    至于陈封,他是非常地想把那玉坛弄得手,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挺想跟着秦飞他们一起回b市,磨得顾寅把那玉坛交给他。只是b市这段时间会有一场地下古董交易会,他之所以会在顾寅问他要金沙的当天把东西送到,就是因为他为了参加这场交易会,人正巧在b市。

    陈封并不想错过那场据说会有奇珍异宝出现的古董交易会,但也不愿失去拿到玉坛的机会。玉坛和古董交易会,陈封一样都不想错过,如此一来,要离开b市的玉坛,便跟他期待的交易会构成了冲突。

    顾寅整理好自己简单的行李物品后,站在叶承家门口等着秦飞和周峻下来,陈封面上一派镇静,心底却已经急上火了。但很显然,他急不急,顾寅根本不在意。

    “那玉坛你真不能给我?”陈封吐了口气,无奈地看着顾寅问道。

    第18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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