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149节

    “师傅,怎么了?”杨珏去到桌边将东西放下。

    “他走了,亏得我们师徒还在这里想着让人家来寻找我们,结果人家早就离开了。他说他回夏夙城去了,让我送走你之后自己选择,最好是回凌音谷去等他,不然就回夏夙城与他会合。赤巠啊,我们师徒有时候真的挺可怜的。”秦倾画无力的闭上的双眸。

    “师傅,那就不要低头,我们回凌音谷去吧。”杨珏也没想到古君弋会这么冷漠绝情,竟然说出这种最好回凌音谷去等的话来,这摆明了就是赶人。

    秦倾画点点头:“赤巠,我们走吧。”

    赶了一天一夜路快马加鞭的沐稳三人终于回到了夏夙城,然后三人在城外客栈先行休息。古君弋在空中放起一只白色风筝,这是与暮云归相约好的。等天黑之后他就会带着谢凭赶来相会,不过他并不知古君弋也在。

    夜里阴沉沉的,没有月光,让人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沐稳一个人坐在屋中等着暮云归来,丑时正刻的时候,暮云归才和谢凭披着斗篷而来。一进到屋中,两人确认是沐稳之后立刻结下斗篷。

    暮云归一看见沐稳,温润的眼眸中涌起千般情绪,想要立刻冲上来更亲近一些,但是却被身后的谢凭拉了一把,这才回过心神来。他现在与沈酥棠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又岂能再对不起沈酥棠,往事终究只是往事了。

    而且沐稳就是这种自私决绝的人,他可以与你情义缠绵,你也可以与其他人欢愉纠缠,但是心里只能有他,这一点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心里有别人,那么即使你再爱他,他对你有多少情义,他都绝不会给你一个好脸色和一点希望。

    即使你们之间已经到了生死相依的地步,可是你只要心意上有了一丁点背叛,他就绝不可能再给你一点机会,他不会留你,你们之间亦走到尽头。

    对于沈酥棠,沐稳没有一点私心的敌意,对于暮云归,沐稳没有一丝怨恨。

    这些多年,他知道暮云归为他付出了多少,他对暮云归却远远没有到那一步,于他来说,身边许多有了深情厚谊关系的人,其实心意里都没有到那一步。只是常年的相守相伴和各自需要,在其余的情感里,他们也可以相依相偎。

    之所以没有敌意和怨恨,只是因为沐稳心中的感情不是那种感情吧。

    这么多年,他自知亏欠暮云归许多,所以一直都希望他能找到一个真正给予他完完全全感情真心的人。所以得知暮云归与沈酥棠在一起时,沐稳心里真的为暮云归和沈酥棠感到高兴,他们在一起很相配。

    只是啊,感情不是相互的,沐稳注定就是沈酥棠心上一辈子的刺。

    既然已经渭泾分明,若是暮云归再有半分越矩,那么沐稳不仅会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会看轻暮云归,甚至连最后的这些师兄弟情分都没有。

    暮云归关切的说:“怎么只有你,子弘呢?这一路上吃了很多苦吧,我们进城回皇宫去,有什么事情再慢慢商议,在这里也不方便说话。”

    “子弘太累,先睡了。”沐稳清冷的声线一如往昔。

    谢凭坐到了沐稳身边:“怎么忽然改了主意偷偷摸摸的在外面见面,我们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害得我们还要防着酥棠,跟做贼似的。”

    暮云归笑笑:“无妨,其中必定是有延沂的道理。”

    这么多年暮云归早就习惯偏帮着沐稳了,即使明知沐稳是在故意防着沈酥棠,可是暮云归还是要维护沐稳。他爱沈酥棠,可是也宠沐稳,这并不冲突。好比轩辕境和轩辕映于沐稳,只要轩辕境和轩辕映有所冲突,沐稳偏帮的绝对是轩辕映。

    “时间匆忙,我们就不多留了,师兄,我要你把瓶子借给我。”

    “你打算怎么做?”暮云归觉得一个谢凭怎么够,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借兵给沐稳,就没有兵权夺不回来的权力。他们虽然不知轩辕境与轩辕策真实的情况,但是都觉得轩辕境犯错才被贬谪。

    沐稳看了谢凭一眼:“瓶子,你出去查看一下四周有没有异常。”

    对于沐稳支开谢凭,暮云归并没有异议,谢凭也没有异议。

    等谢凭离开之后,沐稳才开口:“师兄,我只问你一句,我还信得过你吗。”

    暮云归一怔:“延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么多年对你如何你很清楚,哪怕眼下情势,我也毫无保留的帮你,只是因为我们曾经约定好的不问不疑。如今你说这种话,可是疑心我了?”

    “以前你从来不会疑心我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们现在不是过去的关系之后你就对我有戒心了吗。延沂,小时候我们也没有那些关系,但是我对你如何你也很清楚。”暮云归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一直不问不疑,所以我连你对杨珏几次三番的下杀手的事情都没有问一句,更没有疑心一下。”清冷的声线却带着妖冶的沉重。

    暮云归完全愣住了,久久的没有回过神来。

    灯烛摇曳,两人静默,没有谁开口打破这安宁的寂静。

    许久之后,暮云归才开口:“你什么之后知道的?”

    “在孤鸿关,第一次救杨珏的时候,我们两个交手,我就知道是你了。那段时日大雪封疆,本就不是采药的好时候,可是你却一意孤行要去采大雪天才有的药草,还要自己一个人去。”

    “我本无意跟你去采药,只是想与你去游玩赏雪。可是你却以我体质阴寒出去又要受苦为由,让我不要去了。你会拒绝我本来就是稀奇事,何况还是拒绝我跟你单独出去玩。我这心性本来就警觉,又喜欢反着来,所以就与你去了。”

    “可是你却以找草药为名,让两人分开行动,我怎能不怀疑。我早就跟着你了,救杨珏并不是天命巧合,而是我一直伺机而动,我实在找不到你要杀他一个小小质子的理由,甚至还暗中召集了那么多杀手。”

    “我们交手的时候你并没有下重手,我更加确定是你,所以让你离开,否则以我的性子,早就杀了。我一直接近杨珏,就是想找出你对他下手的理由,却依旧没有找到。他从滇国回来遇袭也是你做的吧,包括他去墨国遇袭。”

    “在他去墨国之前,我就知道你一定还会下手,所以提点过他。我没想到你下手那么狠,那个时候若是你受命去了墨国,杨珏绝无活路。”

    暮云归冷冷一笑:“你早就知道我对杨珏的居心,也知道是我下手,可是却一直冷眼看着我在杨珏面前虚情假意亲和善良,你都觉得恶心吧。那个时候,你一定要亲自去墨国,就是为了杨珏去的吧,原来你早就……”

    沐稳摇摇头:“只是顺便。这些事我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提过,杨珏一次次遭人暗算,几番生死,我都没有提一句。我想着,你迟早会告诉我为什么,上一次来贺你登基之喜,你却依旧没说,到今日都没说。”

    “杨珏的事情在你心上重要,在我心上却可有可无,你若是想知道,你开口问我啊!你问我的事情,我有什么不告诉你!”

    “你却要因为杨珏的事情就疑心我吗?杨珏就那么重要吗?”

    “延沂,不怪子弘一再为难杨珏,我忽然也好想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七十七章 上天的木偶

    沐稳不解的看着暮云归:“时到今日,你还是不准备说实话吗?”

    暮云归更是不解:“你究竟要我说什么?”

    “这么多年,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无心名利,你却一直对杨珏下杀手,我更是找不到理由。直到我跟杨珏在陵川的事情被大肆宣扬,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诋毁杨珏,我过了许久才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幕后黑手竟然与玄国有关,杨珏在玄国颇受宠爱,有人嫉恨不足为怪,可是竟然查到了你头上,与你有牵连。”

    “将以前你几次三番对杨珏痛下杀手的事情和后来玄国幕后黑手诋毁造谣杨珏的事情联系起来,我只能想到,玄国有皇子要杨珏死。而你早就跟那个皇子勾结在一起了,明明淡泊名利的你却早早的跟一个争权夺位的皇子勾结在一起,还为了他亲自下杀手,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之间有利益勾结。”

    “只有你和师傅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么多年你一直以思念故乡为名跑回辰国去,你结交了多少朋友,又暗中培养了多少势力,你心里清楚。”

    “从前我只以为你是为了江湖依靠,不过后来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恐怕是你早就有所打算了。以至于我都怀疑,当初听到我让你来辰国潜伏的时候,你是不是心里笑得得意忘形了。”

    “若是你早就有争权夺利之心,那么此次你会放我和子弘回去吗?趁机削弱炎国,减除两个强大的敌人。你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冷眼旁观作故作无辜的让沈酥棠动手就好。”

    暮云归低沉又自嘲的笑了两声,然后看着沐稳:“我师弟多聪明啊,前事尽知后事尽料,可恨别人都像白痴一样自娱自乐。你可曾对谁毫无保留过,你一直放纵子弘再让他亲尝苦果,你一直冷眼看我的野心笑话,你一直看着杨珏身陷险境却让他不明不白。延沂,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可笑啊?”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在夜光烛火里美得让人窒息:“并非我对人有所保留,只是我不对别人抱太大希望而已,免得最后误了别人又伤了自己。两个再亲近的人,两颗心之间都隔着两层皮肉。”

    “我的师弟从来都是这样呢,所以,即使今日得知我的野心,你也并不伤心和惊讶,我于你来说,也不过是心中早就预料到的变数之一。”

    “我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要争权夺利就去做,你要逍遥淡薄就离开,这都是我们每个人的自由,没有好坏对错,也没有伤心怨恨。”

    “无论你是那个逍遥淡泊的暮云归,还是今日位高权重的楚颂彤,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只是你是否要因为你的利益而侵犯我的利益。”沐稳清冷的声线在这夜色烛火里总是分外明澈人的心神。

    “延沂,若是我就是要留下你们呢,你是否会对我拔剑?”

    “你非要苦苦相逼,我也无可奈何。只是我们两个动手,伤心的是师傅。”

    暮云归苦涩的牵动了唇角:“延沂啊,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怀疑我到如此地步,你就不想知道我究竟为何要勾结别人几次三番对杨珏下毒手吗?难道在你眼中,从很久以前我就是那样一个机关算尽争权夺利的小人吗。”

    “我说过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我只问你今日如何抉择。”

    “好,好得很!”暮云归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你既然不想知道,那么我就不说了,只是杨珏未必斗得过那个人,别看杨珏现在嚣张得意,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杨珏一定会死在那个人手里。”

    “杨珏自有他自己的命数,谁也不能护他一辈子,得之他幸,失之他命。”沐稳的语气很平静,这不是他对杨珏的自信,而是真心看得淡漠。

    “延沂,告诉我,你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你也不是一定要将子弘扶上皇位,只是顺着他的心意去做事情,就好像你会顺着我的心意让我争权夺利,又好像你会顺着杨珏的心意让他嚣张报复,不管别人在做什么,你都那么淡漠,那么你心里究竟在乎什么?”

    沐稳摇摇头:“这就是拥有天书传人血脉的悲哀,看透尘世,同时也淡漠尘世,明明拥有篡改天命的力量,却只想看天下自行变幻。我也想去真心的执着在乎一点什么,可是也仅仅是尽力而为而已,真的失去也不会太过在乎。”

    连即将到头的生命都可以抛之脑后,再也不想去改变什么的沐稳,这个苍茫尘世,他怎么还会去真的在乎什么呢。一路都凭着心意尽力去做,然后看天意是否成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若不是这天命里的血脉悲哀,这天下恐怕早就是他们这些拥有天书传人血脉之人的天下了。不说张灵御会做些什么,单凭沐稳,只怕早就将几个国家攥入手中了。可是他真的没有半分名利之心,哪怕轩辕境心甘情愿拱手送上,他也只觉得麻烦,只想静坐清梦别院闲潭落花。

    他不怕麻烦,可是也从不会去招惹麻烦,因为他心底真的很怕麻烦。

    天下那么大,百姓那么多,光想想就麻烦。

    所以很多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轩辕境为何对江山和皇位那么执着,可是他又反问自己为何不喜欢掌控天下人命运的权势,然后他想通了。

    他把自己性情里的冷漠都归罪于自己的血脉,就好比怀有长生不老肉躯的人却是清心寡欲的得道高僧,不能吃自己的肉。上天其实早就在心里精打细算了一番,环环扣扣精细无比,你玩不过命,更玩不过性格里的悲哀。

    暮云归冷冷的笑笑:“换言之,就算我真的留下了你们,害得你计划破灭,你也不会恨我,对不对?”

    “嗯,我不会恨你,却会杀你。有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很多时候,我对一个人好,并不是因为你们所说的什么感情,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而已,就像我有很多时候杀人,不是因为我恨,只是不得不杀,心里却没有太过情绪。”

    “延沂,这么多年,我好像第一次懂你。”

    “也觉得我很可悲吧,就像上天精心造出来的一个精致木偶,无真喜,无真悲,莫说对别人的淡漠,就连对自己的一切都随缘。”

    暮云归的眼里涌起了莫名的讽刺,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玉兵符:“你不在乎我是怎样的人,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这就是我的答案。为了不让棠儿起疑,我故意指使他出城去做事,然后拿了兵符出来。你要就拿走,不要就算了。”

    这么多年,也许这是暮云归第一次对沐稳说重话和甩脸色,他即使机关算尽,但是却也没有想过要谋害沐稳一分一毫。

    得知沐稳有难需要帮助,他唯一想的只有立刻见到沐稳。

    想不到却换来沐稳的一场质疑,以及这么多年冷眼旁观的欺骗和疑心。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与沐稳是否真的有那么多年的情义,怀疑过去的点点滴滴是否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这一支签说的不单是沈酥棠,亦不是沐稳,说的其实只是暮云归一生的命。早在那时,就已经注定,别看如今还算大好,只怕最后的结局就是如此。

    即使眼前的答案如此伤人,可是沐稳不是那种会道歉的人,你别奢望他来一句对不起他错了,在这里欠你的,他会在其他地方补偿回来。

    只是,人心寒了,如何再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七十八章 真正长大

    沐稳起身往外走:“兵符我不用,只要瓶子跟我离开一段时间,等我那边的事情结束之后,会让瓶子回来的。只想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帮我保守秘密。”

    “瓶子的离开或许瞒不住沈酥棠,你就跟他说瓶子护送师傅去滇国找我了,即使等以后真相揭开,我相信你也能把他哄好的。”

    暮云归低着头冷峻的说:“延沂,辰国江山我不会给你了。”

    “无妨,若是我此番失败了,你可高枕无忧,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即使我此番得逞,我也会把辰国留在最后。只是我不想让师傅伤心,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两个私下比一场吧,输的人放手离开。”

    “比什么,若是比纵横剑法,只怕我不如你。在鬼谷派这个凭九分天资和一分努力争霸的地方,你早就超越了我一层。每一层的差距都是天与地的差距,我最多把你脱得伤痕累累,自己却必死无疑。”

    沐稳停下了脚步:“那就比猜中指吧,这个我从来没有赢过你。”

    “你这是故意让我吗?”

    “我喜欢在最后来一点奇迹,无怨无悔。”

    暮云归绝望的闭上的双眼:“好,我等你,我们把彼此留到最后。”

    ……

    “猜吧,哪个是中指。”

    “就是这个。”

    “哈哈哈……猜错啦,这个是食指。”

    ……

    “你离开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好好保重。让你多写信是假的,但是偶尔想起来就写一点吧,至少让我知道你还记着我这个师兄。”

    “嗯。”

    ……

    “你以为有时候不回头是因为怕身后没有自己期待的目光吗,恰恰错了,就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就在身后,所以,不回头。”

    ……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以我这心性一辈子不可能给你的完整和自由,那么我们之间是爱是恨也都无关紧要了。

    我已经时日无多,等你在我坟前时,大概就会明白当初忘川寺上那一支签的意义,也会明白为何会由最初的两小无猜变成最后的万劫不复。

    早已在另一边等候着的轩辕境和古君弋终于等来了沐稳,也把谢凭带来了,虽然到现在沐稳也没有说下一步究竟要怎么办,但是沐稳一定要谢凭相助,就说明谢凭不可或缺。

    其实沐稳心里想说的,需要谢凭顶上的这个位置以前一直都是暮云归的,只是如今暮云归已经是一国之君,又岂能再像以前一样任他差遣。想来想去,唯一能够靠得住的,还是只有谢凭。

    他们四个接下来都是在拼命赶路,沐稳一路上也将计划与他们说了。

    等他们悄悄靠进陵川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了,沐稳却带着他们去了玉庄,距离陵川有一个时辰的路程,既可退散又可以进攻。不过沐稳并未带着大家直接去玉庄里住,而是悄无声息的绕过了玉庄的零散守卫去到玉湖。

    沐家今时不同往日,沐稳担心这里也安□□了轩辕策的人,所以沐稳只能出此下策。他们要与沐唐他们相会,却又不能让人知道他与轩辕境回来了。

    沐稳夜里独自潜到玉庄里面,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养在后院的鸽笼,这里有沐家专门驯养的各种鸽子,除了驯养师和沐家的人,别人也不会驱使这些鸽子。

    将事先写好的密语字符绑到了信鸽身上,然后将三只信鸽带了出去。

    重新回到玉湖边的小树林里与轩辕境他们会合,放飞了三只信鸽,再趁着夜色四人划船去玉湖中心的小岛上。小岛上有专门修建的眺望台,在上面可以看到玉湖四周的一切动静,方便有情况之后立刻撤退。

    四人来到玉湖小岛上之后,就跟着沐稳前去小岛上的竹屋,哪怕是夜色中,他们也不得不惊叹沐家对于这里的修建,真是一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若是沐稳小时候没有去鬼谷,只怕也要被逼着来这里清心寡欲的读文习武吧。

    来到竹屋前之后,沐稳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没有特意吩咐,不过还好玉庄里的下人过来这里把那些红绸囍字给清理干净了,里面也肯定没有痕迹了。上一次为了帮杨珏过生辰,还是废了不少心思,如今却仿若隔世。

    其实沐稳心里一开始也有些担忧,万一那些下人没有过来整理打扫,那么他们四个过来之后看到的肯定就是那些洞房花烛的红绸囍字。不过沐稳本来就是撒谎不脸红的人,他可以面不改色的说一句是跟轩辕倾成亲的时候家里布置的。

    倒不是他怕说出真相之后惹轩辕境不高兴,只是已经是前尘往事,再提也没什么意思,少一个人知道也就少一分无奈而已。

    “只有沐家有人要过来之前,还有过来之后,玉庄里的下人才会过来这里清查打扫,我们可以暂时在这里住下。今夜大家可以放心休息,明日师傅和瓶子先去眺望台那里观察,明晚换我跟子弘。”

    “爷爷他们若是来,小船上会挂一面白色旌旗,除此之外,一旦发现有人靠进小岛,我们立刻撤退,不能留下半点痕迹。”沐稳一向都是当安排的人。

    这里好几间竹屋,不过沐稳和轩辕境当然是住在一起。将古君弋和瓶子安排在一件竹屋里之后,沐稳才和轩辕境回到那间主屋里。这里对于外人来说是禁地,可是轩辕境也早就轻车熟路了,累得进屋就想睡。

    轩辕境倒在了床上,可是却好像被什么硌了一下,有些不悦的起身下来去掀开床单软絮。立刻就从下面拿出来一颗栗子,虽然不新鲜,可是也没有发霉。

    “这里怎么会有栗子,这不是大婚的时候压在床榻下面的吗,是不是你跟倾儿成亲的时候,连这里也布置了,可是你们都没用过。”

    沐稳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那些下人打扫也太不仔细了,竟然遗漏了一颗在床上,还好轩辕境自圆其说了,否则自己现在对轩辕境撒个谎,等将来万一碰上杨珏,那么自己就算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早点睡吧,这一路已经很累了,真正的危险在后面呢。”

    “你先别睡,可以先眯一下,我去烧水,至少清洗一下。”

    虽然还没有下雪,可是确实冷,无法直接用溪水清洗。何况他们一路赶来都尽量不引人瞩目,所以只穿一些寻常百姓的素衣袄袍,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走到哪里都是锦衣华服,厚绒锦裘。

    沐稳一把准备离开床的轩辕境拉了回来:“你先休息吧,我去烧,正好烧一点给师傅他们送去。你原来旧伤就没好全,这些小事让我来就好。”

    “这么心疼媳妇啊,行,给你个机会,去吧,拎热水回来给媳妇洗白白,媳妇慰劳你啊。”轩辕境故意娇笑着躲进了被窝里。

    沐稳抬手捏了一下轩辕境的脸颊:“你小声点,竹屋不隔音。”

    “嗯,快去快回,我要是睡着了就不要叫我啊。”轩辕境一脸贤妻相。

    沐稳去到竹屋搭建成的小厨房里,然后从小溪里拎了两桶水去锅里烧水。

    等水烧好了之后,拎去给古君弋和谢凭。谢凭满眼惊奇,将沐稳拉到一边去,低声询问沐稳怎么转了性子了,在谢凭的印象里,小时候一直是暮云归照顾沐稳,倒不是沐稳不会照顾人,只是他乐得暮云归惯着他。

    这个半夜里烧热水送给别人的沐稳,简直让谢凭大吃一惊。

    不过沐稳倒是没觉得怎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在生活里长大了吧,他心智年龄一直太过早熟,可是生活年龄却是跟真实年龄一样的。

    如今的他,也学会了照顾别人,甚至觉得这些理所当然由他来做,他不仅该在危险时保护在乎的人,更应该在平常细节里照顾在乎的人。这也许就是他真正长大了所明白的责任与担当,少了孤傲清冷,却多了几分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七十九章 重回凌音谷

    再美好的男人,也许都要他真正成熟之后才会有最让人心动的魅力。

    少年心性的沐稳固然绝世无双,可是也伴随着任性和自以为是,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经历的磨砺之后,虽然心性依旧淡薄,可是言行举止已经会体贴照顾人了。

    等沐稳拎着两桶热水回屋的时候,轩辕境已经睡着了。这个主屋里床后面有屏风和浴桶,沐稳就将两桶热水倒进了浴桶里,然后又去拎了一桶溪水来兑在里面。试了水温,正好,就走回床边去帮轩辕境宽衣解带。

    虽然沐稳以前就对情人很温柔,可是也仅限于床事之前和之后,平素生活小事都不放在心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过现在他却更喜欢从生活点滴上去帮对方做一些事情,比对方多操劳一点,看着对方高兴,自己心里似乎也高兴。

    帮轩辕境把衣服都脱完之后,就抱着轩辕境去后面浴桶沐浴。水不是很多,但是也差不多了,将轩辕境慢慢放进去靠好之后,沐稳快速的帮轩辕境清洗,一路赶来,大家都是风尘仆仆的,尤其是进了炎国之后,不在大城逗留,只有到了小村镇之后才会偶尔住客栈,与逃命无异。

    等把轩辕境全身清洗好之后,去柜子里找了一条锦被过来,把轩辕境裹好抱回床上去。又去柜子里找了几套轻便换洗的衣物,沐家就是喜欢做一些有备无患的事情,连这些东西都备着。将一套给轩辕境的放在床边,另外两套明早再送过去,自己拿了一套往后面浴桶走去。

    浴桶里的水已经不热了,沐稳也不在乎,解了衣物之后就入水清洗。不过他本来就畏寒,所以只能简单的清洗了。可是等他清洗完的时候,天边似乎都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也是困得不行。

    躺到床上之后,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从被子里搂上轩辕境的腰,贴着轩辕境温热的身子就睡过去了,这个时候的他真的没有一丝警觉性了。

    杨珏与秦倾画带着沉夙和沈灵雾也是连夜赶路,终于赶到了凌音谷。

    路还是那条路,仅够一人走的小路上还分布着很多小石头,路的右边是陡峭不齐的山崖,一眼看不到头,抬头仰望都会被高耸山崖的陡峻所镇压,彷如下一刻就会被高崖所埋没。左边却是看不到尽头的悬崖峭壁,就像万丈深渊一样,一旦掉下去就会万劫不复。

    初入凌音谷那年,还是凤绯陌背着自己来的,如今却已经各自天涯。

    进了凌音谷已是夕阳西下,万里天空被夕阳染成美轮美奂的橘红色,夕晖的霞光丝丝缕缕的从天际中倾泻而下,整个凌音谷就像是被赋予了魔力般,霞光滟滟,如梦似幻,仿佛身临仙境中一般。

    谷中方圆千里,主楼呈一个不规则的古弦式形状,周围斜上方两座精美细致的小楼犹如两只白玉纤指在弦间上翻飞浮动,同时两座小楼上面,还散布着大小不依的小楼,小楼皆十分的小巧精致,仿若九天之上的天宫玉宇点缀在山涧,有的灵秀,有的逶迤,在一片夕晖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灵秀。

    因为是冬日,所以谷中花木凋零了,但是却有一种萧瑟的壮美。

    进入谷中之后,一众弟子便拥了上来,有弟子急忙去谷中通报。听闻杨珏回来了,朔青最先迎了出来,然后就是伍子期和罗闾。不得不说,他看见杨珏,他们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凌音谷可是出了一个太子啊。

    虽然凌音谷从不插手外面的凡尘琐事,但是偶尔弟子去外面采买东西的时候就能听到外面的事情,杨珏册封太子乃是九州大事,恐怕九州中一半人都会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初那个被抛弃送到炎国为质的小质子,竟然有今日。

    伍子期本来想要冲上来跟杨珏嬉戏打闹,可是却在看见雍容沉稳的杨珏之后放下了轻快的脚步,随即笑眯眯的说:“这是衣锦还乡呢。”

    杨珏唇角一勾:“只怕接下来还要麻烦大家呢,朔青师兄,师伯现在何处?”

    “师傅就在大殿里等着你们呢,可是赤巠你不是应该在滇国迎亲吗,怎么会跟着师叔回凌音谷的,可把我们惊喜坏了。”

    “此番我回凌音谷乃是秘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其中有些曲折,稍后会跟大家解释的。”杨珏现在还是有了疑心,总担心有小人混杂其中,所以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说一些什么。

    去到大殿拜见了陆执念,秦倾画让杨珏先去与师兄弟们见见面,他有些话要单独与陆执念说,等再晚一些的时候,再与陆执念说这次回来的目的。

    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若是大家都发达了自然好,可是王权阴谋里,谁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又有几个可以熬得过去。一旦追随杨珏的人出了事,杨珏如何面对凌音谷,凌音谷又该如何给杨珏的位置。

    罗闾还是闷着头跟着伍子期走,只是听着师兄弟跟杨珏打趣,却一句话都不说。大家问杨珏是如何接受百官朝拜,又享用了多少美人,都问到杨珏的儿子可不可爱了,反正一个个都好奇的不行,感觉好像第一次见杨珏一样。

    杨珏却注意到了罗闾,随即说:“罗闾,蒋毅和刘成鞅可还好?”

    “他们出谷采药去了。”罗闾还是闷着头。

    “怪不得今日没见到他们,蒋毅也该长大一些了。”

    朔青端了茶上来:“这是今年的新茶,赤巠快尝尝。我已经让弟子去收拾你跟绯陌以前居住的梦溪园里的房间了,不过师兄弟这么闹腾,恐怕你今晚想睡的话,只能醉个一塌糊涂了。”

    “师兄,不用收拾那里了,我今晚在师傅那边休息就好。”杨珏真的不想再回去那里,那里全都是和凤绯陌点点滴滴的回忆。他虽然恨凤绯陌,但是心还是不够狠,他怕自己回去那里之后,会动摇一些已经坚定的决心。

    聪颖如朔青,自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彼此心里明白就好,于是说:“好吧,厨房那边可是忙开了,做了好多菜,师兄弟们可是托了你的福才能好好吃一顿。你就等着被大家灌醉吧,我们可是想看看太子殿下醉了之后是怎样。”

    “无妨,师兄弟们高兴就好,可是别是我把大家灌醉了,那么大家可要多多海涵了,我可不是以前的小醉虫了。”杨珏也随着大家开怀的笑。

    伍子期最闹腾了,立刻拍桌子大喊:“来呀!来呀!谁怕谁?醉成一滩肉泥的人到时候可就任由我们处置了,脱光了给大家唱几曲如何呀!”

    “好好好!……”一大片的叫好声!

    罗闾暗中拉了伍子期一把:“你别闹,赤巠如今身份贵重,哪能跟你瞎闹。”

    杨珏却勾唇笑笑:“大家可不要顾忌什么,在凌音谷里就是师兄弟,没有什么身份,若是大家拘束了,那么就是把我当外人了。今晚不醉不归,谁敢逃跑或者不尽兴,就丢到水潭里洗个冷水澡。”

    “好好好!……”又是一大片的叫好声!

    这时一个有些小笨拙的小弟子跑了过来,看样子才七八岁,却生的粉雕玉琢的,样子可爱极了。“太子师兄,师傅和师伯商议完了,请你过去。”

    朔青笑笑:“这是师傅新收的小徒弟,月龄,跟着师傅姓,陆月龄。师傅可宠他了,他呀就是一个小馋虫和小懒虫,最会可怜兮兮的黏人了。”说着就抬手去捏了一下陆月龄的小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八十章 看你敢不敢闯

    陆月龄却机灵的躲开了,躲到了杨珏身后抓着杨珏的衣衫:“师兄最坏了,老是喜欢捏人家的脸,都捏胖了,以后找不到媳妇就赖师兄,让师兄给我当媳妇。”

    众师兄弟都笑开了,朔青却一张俊脸涨红了,恨不得把陆月龄拉过来打一顿。

    “小馋虫,以后别想再让我从外面给你带好吃的了。”朔青干脆威胁人。

    陆月龄一下子就跳出来蹭到朔青身上:“师兄最好了,师兄随便捏吧。”

    杨珏却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只能先离开。

    大殿依旧雄伟庄严,华美壮丽,高而空旷。

    层层叠叠明紫色的华幔如丝如缕的垂下,四角都燃着贵重的沉香。几人才能合抱住的白色柱子上镶嵌着八角形檀色的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经点燃。

    地上铺着湛清色的地砖,给人以厚重庄严肃穆的感觉。

    陆执念一袭黑衣高挑威严,眸子深邃黯然,面容上却依然平淡无波,没有多余的表情:“赤巠,你此番回来的目的,你师傅已经跟我说了。”

    “请师伯成全,赤巠虽是有私心想请各位师兄弟相助,可是也盼望着师兄弟们扬名富贵。赤巠深知凌音谷师兄弟都是俊杰英豪,不比天下那些人差,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赤巠想让凌音谷扬名立万。”

    “你师姐轩辕倾天生富贵,你就不想想,她为何没有你的想法。”

    “女流之辈,一辈子的归宿也不过是嫁人,她用不着图谋其他东西。”

    陆执念冷冷一笑:“是吗,赤巠,权力让人变得真快啊,越往上爬只会想要更多,除非死了,否则无法收手。外面的尘世是如何肮脏污浊你心里明白,何况还是掌控天下的王权皇宫,你明知那是大染缸,还是要把师兄弟往里面拉。”

    “嘴上说的好听想让师兄弟富贵,想让凌音谷扬名立万,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你的野心!你已经位高权重,却还要蓄养凌音谷这么强大的力量,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天下吧,你要掀起这天下的战火!”

    “师伯,这天下的战火,即使赤巠不掀,也会有别人掀。凌音谷是世外桃源,即使外面一塌糊涂,这里照样平静安乐。可是只要天下九州一日不统一,就会有永无终止的战争。既然天下一定要有一个人来统一,为何赤巠不能做这个人呢。”

    陆执念轻声说:“你要做什么样的人你尽管去做就好,凌音谷又不会阻拦你,可是,凌音谷也绝不会与你为伍。”

    “看在师傅的情面上也不行吗。”

    “就是因为你师傅才是凌音谷的掌门,而他又偏宠你,完全被你蒙蔽,所以我才要清醒,不能让凌音谷毁在你师傅和你的手里。当年真是没有看出你竟有如此野心和本事,若是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杀了你。”

    杨珏不屑的勾了勾唇角:“就是因为你这种顾前怕后畏畏缩缩的心性,才会一辈子只能躲在凌音谷看着师傅受苦受伤,你若是有一份胆气,就该一直追着师傅去。为了心中所想奋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而不是像这样只会苦等。”

    “你!”陆执念被杨珏气得不轻,真想出手教训杨珏。

    慢慢收敛了心神的陆执念冷冷的看了杨珏一眼:“是吗,那么太子殿下不择手段又得到了什么呢?只怕太子殿下的下场还不如我呢。”

    杨珏转身离去,走出了大殿。

    看见等在外面的秦倾画便立刻委屈的走上去:“师傅,师伯他要顾念着凌音谷大局,不希望谷中弟子受到伤害,外面万分凶险,赤巠只想着让大家施展拳脚,却忘了大家的安危才最重要。师傅,算了吧,就让师兄弟们在谷中平静安乐吧,明日我就离开。”

    “你师伯那人说话就是有些严肃冷漠,你别在意,让为师进去劝劝他。”秦倾画安抚了杨珏之后就往大殿里走去。

    杨珏站在外面栏杆边,看着天边渐渐升起的明月,心中怒火越发旺盛。陆执念未必是针对他,可是却阻碍了他的大计,若是秦倾画真的劝服不了陆执念,杨珏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过了许久之后,秦倾画也出来了,不过秦倾画的脸色也很差,看来也是不欢而散。陆执念这性子还真是应了他的名字,软硬不吃,到底该怎么办。

    秦倾画过来说:“赤巠,我们不用管他,现在去饭堂,你将心中所想告诉师兄弟们,想追随你的,便跟着你离开,想留在凌音谷的,便留下。”

    “师傅,师伯很生气吧。”

    “再生气又如何,我就是看不上他这一辈子刻板执拗的性子,没有半分胆气和风情,就跟一块木头一样。我们走,说到底我才是凌音谷的掌门,话是我说了算,何况真有弟子要走,他能留得住人吗。”

    饭堂里,弟子们都在里面闹腾开了,听闻秦倾画回来,陆执念就同意大家饮酒了,所以现在一个个都欢呼雀跃。一道道菜肴也端上了桌,全是好吃的。有酒有肉又有相亲相爱的师兄弟,大家别提多高兴了。

    秦倾画和杨珏进来,大家依旧没有安静下来,而是将秦倾画和杨珏簇拥着带到了上座,今晚非要好好灌他们一顿。

    陆月龄却是早早的坐在了朔青的大腿上,等着朔青待会给他夹菜喂饭。朔青嘴上说着陆执念宠溺陆月龄,实际上,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别人说起此事,他还要说陆月龄小,拿筷子不稳,吃东西慢,放在一边的话肯定饿肚子。

    秦倾画示意大家安静:“喝酒之前,赤巠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一下,请大家认真听,这或许决定了大家一生的命运。”

    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究竟是什么大事啊?

    杨珏站起身来:“各位师兄弟,我此次回凌音谷,实则是有件事想与大家商议。眼下九州分裂,各国之间战争不断,谷中的有很多师兄弟也会在战争中才失去亲人的,我想大家都不喜欢看到战争。”

    “有很多师兄弟都知道,我擅长医术,早年也希望可以尽绵力医治需要帮忙的人,可是经过许多事情之后,我才忽然明白,要想解救世人,不是凭医术,而是凭王权。我有王权,有解救无辜百姓的心,却没有人可以帮我。”

    “凌音谷一直隐居世外,可是我都知道,师兄弟们都是大有可为的俊杰英豪,大家少年血性,又有着一身本领,难道真的可以眼睁睁看着天下无辜百姓遭到战火屠戮?难道真的甘心将一身本事隐没在凌音谷一辈子?”

    “我想给天下百姓一个安稳的家,可是没有国哪有家,所以我想要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如果师兄弟们帮我做到了那一步,那么天下将不再有百姓受到战火的屠戮,也能安居乐业,就连凌音谷也会跟着扬名立万,各位师兄弟也能扬名立万,这才不辜负大好年华和一身本领。”

    “我杨珏保证,只要是跟着我杨珏去做的,绝不会有亏待,只要有本事有决心,封侯拜相有何不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个天下就是给有心有本事的人去闯的,就看你敢不敢闯!”

    “敢!”一个弟子率先站了起来!“我早就想着去外面闯出一番本事了,可是我势单力微,又不知从何做起,杨师弟,有你这些话,我有什么不敢的。”

    “对!我也敢!”

    “我也敢!”

    ……

    饭堂里顿时就站起了一片人,一个个都是热血男儿,谁肯一辈子缩在凌音谷里练剑耕种,虽然是世外桃源,可是长久过着,却是真的乏味无聊。

    伍子期没有站起来,坐在那里笑笑:“赤巠啊,若是我跟你去了,你让我做什么,我可不服管教,万一到时候闯了祸,岂不是自寻死路。凌音谷的师兄弟们都是逍遥自在惯了,不一定会遵守你的那些宫廷礼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八十一张章 每个人选择的路

    被伍子期这么一提醒,好些准备站起来的人都沉默了。

    罗闾私下拉了伍子期一把:“你真要去?”

    “问问而已。”伍子期还是笑眯眯的。

    杨珏唇角一勾:“各位师兄弟所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自然要逐一安排,至于宫廷礼仪那些,师兄你就不必太担心了,师兄弟们本领高强,若是放在宫中那就大材小用了。我给师兄弟们的安排,不会牵扯太多宫廷。”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该不是让我去当小兵小卒吧?”伍子期调笑。

    杨珏笑笑:“以各位师兄弟的本事,即使真的从小兵小卒做起,在战场上随便立一次功劳,就可以降伏人心威名远播。”

    “我就让各位师兄弟自己选择好了,可以选择自己从小兵小卒做起,以后不敢有人说一句闲话,而且在军中自由,又可以结交朋友快意恩仇,自己立功。”

    “也可以选择跟着我做事,一来就身居高位,但是大多是文官之职,身边都是些酸酸腐腐又狗眼看人低的官员,还会诟病是因为我才有官位。”

    本来在伍子期调笑杨珏的时候,秦倾画不悦了,这摆明了眼高手低,以为凭着杨珏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不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可是秦倾画也高兴,杨珏这么几句话就把尴尬和困境都化解了。

    杨珏看着很多人眼中又燃起了希望,继续说:“可以清楚的告诉大家,我也许会将愿意跟随的最出众的一批师兄弟编成最精锐的一小支队伍,这一支队伍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闻风丧胆,而且都会知道他们是凌音谷的弟子,还会深深恐惧他们当中某些最出类拔萃的人。”

    “等有了名气和本事之后,名利和富贵都会滚滚而来,天下人都敬畏你,同时又要仰仗你。总归一句话,有心,有本事,敢闯,天下就是你的。”

    ……

    这一晚杨珏成功的煽动了很多人,上百名弟子都要跟着杨珏离开。

    夜深之后,杨珏却孤身去找朔青,似乎是早就知道杨珏会来,朔青一直等在院子里,还让杨珏跟他走远一些说,别把陆月龄给吵醒了。

    朔青早就想回玄国去,可是师傅对他多年恩德,他不能说走就走。他不为名利,只想报效国家,想为无辜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从今晚陆执念没有过来,他就能知道陆执念的看法了,他不想让陆执念为难。

    杨珏说朔青若是一直留在凌音谷,那么最多将来成为掌门,一辈子守在凌音谷。可是眼下玄国在九国中太过羸弱,一旦别国侵犯,即使他有心力挽狂澜,终究也是螳臂当车,即使支撑一时,只怕也会让百姓遭逢厄运。

    别的人朔青不了解,可是朔青了解杨珏,他知道杨珏是怎样的人,别的军队踏过之处均是海鸿遍野,而且其他野心君王大多是从小养尊处优,或者残忍暴力,不像杨珏这样少年尝过民间疾苦,体味过山野磨砺,更不会像杨珏这样心性纯良,只会真心为天下着想,所以他心底还是选择了杨珏。

    谈话陷入了一个僵局,杨珏和朔青都骑虎难下。于杨珏来说,朔青绝对是一个不可缺少的人才,可是朔青太过仁孝,这一点杨珏无法劝服他。

    陆月龄半夜醒了,就喊朔青,杨珏只能结束跟朔青的谈话,然后让朔青再仔细考虑清楚,他最多再留两天,否则就赶不回去玄国完成大婚了。

    半路上,沉夙从廊檐上轻功跃下,双手环胸走到杨珏身旁:“像朔青这种性子,必须给他下一剂猛药才行,否则他一直举棋不定。”

    “我知道,可是我在捉摸要怎么下猛药,陆执念是个人精,朔青又避不开这道门槛,若是弄巧成拙只会反受其害。朔青的实力我很清楚,他在排兵布阵上颇有天赋,又有大将风范,若是能够磨砺一番,必成大器。”

    “哪有那么厉害,我陪你在凌音谷的那两年也看了不少人,朔青只是性子好一些,有长兄风范,可以与师兄弟们都相处好。他武功高强也只是因为入门早,资质好一些,他自己又勤勉。若要让我说实话,无论是武功还是文采的资质,他都不如凤绯陌,你当初将凤绯陌拉入麾下岂不更好。”

    杨珏抬手摸了摸沉夙的发丝:“我的沉夙就是单纯的可爱啊,为人君,为人臣,虽然必须有大智大勇,可是更重要的是要有大心。”

    “一个人可以多成功,并不在于他多聪明和勇猛,而是在于他的心性如何。天资可以让你站得高,心性才能让你飞得远。”

    “世上聪明和勇猛之人很多,可是多不过是昙花一现,又有几人能万古长青安乐结局。绯陌天纵奇才,放在哪里都可以大放异彩,但是就如烟花,转眼即逝而已。沉夙,我给你看了那么多话本,你觉得在你所读的那些书里,最聪明和最勇猛的一定就是名气最大,又或者就是书写者全文描写的吗?”

    沉夙摇摇头:“不是,所以很多时候我会觉得那些真正聪明勇猛的人很委屈,明明都是一些不如他们的人在兴风作浪,却可以荣耀满身。不过,那些大放异彩的人,没有几个善终,就如你所说,很多都是昙花一现。”

    “沉夙,每个人心性不同,所以选择也不同,有的人喜欢昙花一现美得惊艳,至少过得壮烈过,有的人喜欢细水长流安乐逍遥,平平淡淡才是真。”

    “并无一定的对与错,也并无聪明与愚蠢。可是不管你走了哪条路,决定你究竟能走多长的,都是你这个人的心性。绯陌太过聪明,又生的好相貌,得宠便是盛宠,遭人嫉恨是注定的,一旦失势,便无路可退。”

    沉夙还是不懂:“陆珺琛与他有何不同?”

    “绯陌的聪明是小聪明,琛儿是大智,这么跟你说吧,绯陌若是不聪明,只放在床上玩玩,那么他的恩宠会更久更多,但是琛儿却只有放在朝堂上出谋划策才会万古长青。每个人都有他适合的路,陪伴帝王,你要么就有大智,可以与君王指划江山,要么就温柔聪慧,只要风花雪夜。”

    “绯陌虽聪明,却没有大智,无法成气候,最多就是盛极一时的宠臣。琛儿心如明镜知进退,他一辈子不会成为什么艳名远播的帝宠,却最与君王心意相通,可以一辈子细水长流。”

    沉夙明眸一转:“那么我呢?”

    “你啊,你猜猜。”杨珏说完之后就后悔了,沉夙心思本来就敏感,必定胡思乱想,完全把自己跟沐稳联系在一起。

    “沉夙,你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你是与众不同的。”

    沉夙却没有再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第二日一早,杨珏端了早茶和糕点来向陆执念请安,可是陆执念压根不见他,他也就一直在殿前跪着,好几个师兄弟来劝他都无用。最后还是秦倾画来了,说要是陆执念再为难杨珏,那么他这个掌门也去跪着好了,才劝得陆执念松口。

    见了杨珏陆执念也没好气:“太子殿下还真是不择手段的人啊,为了见我一个小小平民也要惊动得凌音谷上下皆知,倒像是我冷酷无情。”

    “师伯还在生气呢,赤巠昨日口不择言冒犯了,今日特意来给您请罪的。若是师伯觉得这道歉请罪不能解气,就打赤巠一顿,师伯不想脏了自己手的话,赤巠自己动手,一定打到师伯满意。”

    “可别,小小平民可不敢得罪太子殿下,到时候你师傅又要以我是我故意为难你了,我不生气,你离我远远的我就当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杨珏唇角一勾:“师伯何必拒我于千里之外呢,师伯为凌音谷着想,我与师傅都明白,可以师伯有自己的坚持,赤巠自然不会再强求。今日赤巠过来,是想跟师伯闲话几句的,等赤巠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师傅和师伯了。”

    “什么?你师傅要留在凌音谷?”陆执念颇为不解。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百八十二章 软硬不吃的石头

    “师伯,我就知道师傅未必会将真相告诉你,甚至不想让你为难,会跟着我离开。我虽然很想师傅陪伴在身边,却不想让师傅随我出生入死。”

    陆执念眉头一皱:“他为何要追随你?或者说为何要留在凌音谷?他与古君弋不是应该在一起吗,总不会是因为你跟沐稳两个徒弟的事情而牵连他们。”

    “师伯,沐稳与我之间的事没有牵扯师傅和古先生,师傅的事是师傅的事,徒弟的事事徒弟的事。沐稳与我之间错综复杂无法说清,可是古先生却有些对不起师傅,就因为师傅闹了脾气,他就自己离开,让师傅最好回凌音谷待着。”

    看着陆执念满目的惊疑和心痛,杨珏继续说:“师傅是一贯好性子,即使受了委屈也藏在心里,可是我心疼师傅,却也无法做什么。我一直以为师伯会顾念师傅,可是师伯却也不管不问,我昨日才一气之下说了重话。”

    “其实说到底,都是我太心疼师傅,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眼下也无法给他安乐富贵,却又无法照顾他。我想要努力的开创一个安乐盛世,也是希望将来可以给师傅一个安乐平静,护着师傅,让谁都不敢欺负他。”

    陆执念听完之后久久的沉默了,然后才说:“你昨晚不是已经在饭堂煽动了那么多人与你生死相随了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来说这些话劝我做什么,难不成要我命令整个凌音谷为你卖命?”

    “就如师伯所说,我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哪怕师伯不同意,师傅身为真正的掌门,也可以下命令。我来说这些话,不是为了算计师伯什么,只是想以后让师伯好好照顾师傅,免得师傅总是藏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这些话不用你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你愿意做什么就去做,我全当看不见,只是,将来若是你真的有所为,别忘了你说的要善待你师傅。”陆执念已经被杨珏的话给劝服了,完全改了态度。

    “师伯与师傅师兄弟多年,其中情义自是深厚,也不用我来教,只是昨日师伯的态度还是让师傅也颇为伤心。今日午饭就请师伯去饭堂跟大家一起用饭,也鼓励一下那些愿意追随的人,免得让他们觉得对不起凌音谷。他们跟赤巠一样,虽然大部分是为了自己名利,但是最终何尝不是将荣耀算在凌音谷命上。”

    陆执念冷哼一声:“还荣耀呢,我只盼不要出几个大奸大恶之人就庆幸了,就怕他们得了名利富贵之后做出辱骂凌音谷名声的事情。”

    “师伯放心,我会看好他们,敢有异动者,我一定让他在行事之前以死谢罪,绝不会放任有人损毁凌音谷的名声。”

    “是吗,可是只怕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头目。”

    “赤巠不敢,赤巠时刻顾念着师傅呢。”

    “你先回去吧,午饭时,我会去饭堂的。”陆执念摆摆手。

    从大殿退出来的时候,杨珏心里已经把陆执念骂了一万遍了,简直是茅厕里的鹅暖石,又臭又硬。这种软硬不吃又自以为是的人精,可以把人逼疯。

    当初杨珏得知沐家会收受贿赂的时候,还惊疑了一晚上,当时也是似懂非懂的想了一点点,如今自己办起事情来才是真的明白其中真意了。

    一个无欲无求的上司是无法让属下亲近的,别说送礼了,就算你说两句好听的,他也要觉得你没安好心,久而久之,属下哪里会觉得与你亲近。你收他们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真的要帮他们办什么大事,而是让他们心安。

    至于君王,更不必说,一个软硬不吃的臣子让他怎么可能放心,你没有半点把柄,没有半点嗜好,简直跟圣人一样了,他放心给你兵权或者政权吗。

    君王找你办点什么你不赞成的事情,你软硬不吃,他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下属找你半点什么你不喜欢事情,你软硬不吃,他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久而久之,上失君心下失民心,你再高风亮节也不过是自困孤地。

    你不一定是真的要贪婪什么,但是一定要有让人可钻的缝,至少让人觉得你是一个可以有转圜余地的人,而不是一开始就绝无活路。在你的缝里,你自己可以把握好你的度,给人一种虽然有缝,可是不是谁都钻的过去的感觉。

    要不是陆执念有秦倾画这个微乎其微的缝,还是因为杨珏与沐稳的事情才让这个缝打开了一点,那么杨珏只能偃旗息鼓了。

    午饭的时候,陆执念果然去了,他并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只是说,身为凌音谷弟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忘初心。若是敢愧对凌音谷,愧对天地,那么此生再不是凌音谷弟子,再不是天地之人。而且,他最后还泼了一大盆冷水,归结到底就是一句话,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也很危险,生死难料。

    第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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