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雪.倾城天下 作者:杨文慕
第158节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七星卫现世
陆珺琛讽刺的扬了扬眉：“是啊，那么多目光，可是还不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们痴痴的望着，人家轩辕境却望着别处，真是够无伤大雅的。”
“你今日是吃了鞭炮了？”
“不是，只是把一些事情看得更清了。”
上官玉忽然开口：“沂王他看着我们这边！他是不是看见我了？”
杨珏心中顿时一凛，感觉整个脊背都挺直了，手中摇晃酒杯的动作都下意识的停住了。他也不知自己现在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又不敢抬眼去看。
陆珺琛一边剥桔子，一边冷冷的说：“他看你大哥呢。”
这一提醒，杨珏顿时就如释重负的泄了气，但是心头涌上怒火，这才抬眼去看。果不其然，沐稳确实将目光投向这边，但是目光是放在杨翎身上。
即使隔着那么远，但是杨珏也可以感受到沐稳眼中的杀意。
杨翎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也不敢有太过出阁的举动，只能目光躲闪的端坐在那里。不过沐稳的目光让他如同芒刺在背，他再怎么伪装也坐不住了。
“皇上，微臣身体不适，请皇上恩准微臣先行退下。”
杨珏明眸一转：“大哥只是连日奔波有些累了，朕面前的清茶正好缓解疲劳，大哥坐到朕身边来吧，饮了清茶再休息片刻，应该就会无碍。”
摆明了不想让杨翎离开，更是让杨翎惊出了一身汗。
无法离开的杨翎只能坐到杨珏身侧去，饮了清茶，继续如坐针毡的坐在那里。
铛！擂台上铜锣一响！炎国武士胜出！
上官玉凑到杨珏身边：“师傅，我们玄国可不能丢面子，听闻杨大人也是武中英豪，不如让杨大人上场去替我们玄国争光。”
“大哥意下如何？”杨珏这话问的意味深长。
这一下大家都惊了，上官玉一个孩子绝没有针对杨翎的理由，只怕是杨珏授意。一旦将杨翎放下擂台，到时候炎国在沐稳的授意之下，只怕非要杀了杨翎不可，最后也只会用一句失了分寸来搪塞。
“皇上，微臣武艺不精，只怕损了皇上的颜面，实在不敢争先。”
“哦，原来如此，可叹玄国竟然无人了，也罢，朕亲自上好了。”
杨翎一下子跪在地上：“万万不可，皇上万金之躯不能有一点闪失，皇上且安坐，微臣即使武艺不精，也要为玄国争回一点颜面。”
待杨翎上擂台之后，钱承敬有些不解的看向杨珏：“皇上？这？”
“钱先生稍安勿躁，朕自有安排，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炎国大帐席座下，一个英武的身影飞身而出，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是宋梓犀。本来杨翎出场就已经让大家惊叹了，没想到却将宋梓犀引了出来。
杨翎手持长剑，恭敬的拱手：“宋小侯爷，咱们点到为止就好。”
“去你奶奶的点到为止，小爷我今日就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你想想自己在辰国做出的那些事情，免得下了地狱之后阎王爷问你话你答不上来。”宋梓犀手持□□朝杨翎攻来，手下不留一点情面。
炎国席座上，轩辕境意味深长的看了身侧的沐稳一眼，当初首阳公主逃到炎国，就是拿着暮云归的信物去找沐稳。后来沐稳让首阳公主和宋梓犀完婚，让宋梓犀欠了沐稳恩情，也卷进了为暮云归报仇的风波里。
擂台上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宋梓犀满身杀意，杨翎却依旧一头雾水。
“小宋侯爷，我与你从未有过恩怨，你何不说清楚？”
“哼！小爷懒得跟你说，反正杀了你，她会开心就行。她嫁给我时，我对他发誓，一定会取了你的狗命，你就纳命来吧！”
宋梓犀已经丧失了章法，只知道不要命的进攻，而杨翎却进退有度的应对。
铛！宋梓犀手中兵器被打落！
杨翎的剑指在宋梓犀喉前：“小侯爷，你输了。”
“杨翎！纳命来！”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所有人都抬头望去。
一个俊俏的黑色身影破空而来，手中厉印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是谢凭！
眼看长剑就要刺入杨翎身子，所有人的呼吸近乎停止。
铛！一把宛若游蛇的剑将谢凭的剑给挑开了，紧接着一场雪花席卷了擂台，将所有人迷得睁不开眼。过了一会之后，只见擂台上凭空多出了七个人，为首的沉夙白衣翩跹，其余六人也是深不可测。
杨翎已经被这七人护在身后，想要越过他们七人伤人几乎不可能。
沉夙冷声开口：“这比武是有规矩的，还没轮到你。”
谢凭冷眼看着沉夙：“不想死的全都让开，否则，我的剑不长眼。”
“那你可以试试是否能够赢了我们七人。”
“一群废物，再多也一样！”长剑凌冽破风而出。
轩辕境眼睛一眯：“白墨，这七个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杨珏弄这么一群牛鬼蛇神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想想谢凭是何人。”
“皇上，沉夙和段陨是帝呈宫余孽，沈灵雾是杨珏原先暗卫，另外四个人，看身形手法，应该也是出自帝呈宫。沉夙武功高强不必说，他们七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即使是谢凭这样的高手，未必能赢。”
“哼，可笑，凭七个人就想保住他那个大哥吗，取朕的白龙枪来。”
白墨立刻跪地：“皇上，万万使不得，您想亲自挫一挫玄国的锐气也不能犯险啊，卑职立刻去相助，只要有一个突破口，他们困不住谢凭。”
“朕今日就是手痒了，难不成还怕七个乌合之众吗。”
温采宁暗中拉了沐稳一把，这种时候再不劝着就要出大事了，轩辕境摆明了是心中有火气没处发，现在可以揪着杨珏的小辫子，轩辕境自然要将火气都发出去。不管是为国家还是为私人，轩辕境这样做都不妥。
沐稳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摆明了随便轩辕境，他不会劝一句。他相信轩辕境也好，故意要轩辕境去吃亏也罢，反正他不会多说一句话。
坐在一旁的古君弋终于也坐不住了，看来这七个人绝不是乌合之众，七个人利用彼此之间的配合，让人应接不暇，谢凭已经见落下风。
“皇上，让我去吧，他们以多欺少本来就该教训。”古君弋站了出来。
沐稳这才起身：“师傅，我去。”
白衣飞影，翩然而至，所有人都看向擂台上。
谢凭身上已经受了伤，看到沐稳来，心中有些不悦，他不需要别人帮忙，他会亲手帮暮云归报仇。沐稳搀扶起谢凭，冷眼看着为首的沉夙。
“帝呈宫的拿手好戏就是以多欺少？”
沉夙眼眸半闭：“帝呈宫早已被沂王亲手覆灭，如今站在沂王面前的是玄王的七星卫，凡是玄王的旨意，我们七星卫都会同心协力办好。擂台比武，本来就是有规矩的，有人破坏规矩，我们只好矫正规矩。”
“他破坏规矩是该被制止，眼下他已受伤，你们也该收手，比武也该继续。”
“沂王殿下似乎没有搞清楚，这个人不仅仅是破坏规矩的人，也是刺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捉拿刺客，等拿下刺客之后，自然可以继续安心比武。”
沐稳看了谢凭一眼，低声说：“离开吧，师兄的仇我会报，我会牵制他们。”
谢凭眼中浸满水光：“小师傅，仇人就站在眼前，你要我离开？别说现在他们七个人挡在这里，就算是七百人，七千人，我拼死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绝不会放任仇人逍遥法外！”
“我知道，你拼死一搏，你与他们七人均会玉石俱焚，你也可能杀了杨翎，但是师兄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相信我，师兄绝不会枉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八章 划伤
玄国席座上，杨珏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擂台上，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识七星卫的本领，可是这些都还不是实力，仅是试一试身手。
而墨国席座上，张灵御意味深长的向杨珏投来目光，孩子长大了，可真的一件让人欣慰，但是又让人头疼的事情。
谢凭狠狠一咬牙：“我，我相信你，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师兄的忌辰之前，杨翎一定去地下向师兄赔罪。”
谢凭飞身离去，沉夙立刻飞身要去追，可是沐稳却挡在了他面前。
“沂王殿下，请不要挡着路。”
“你若是有本事，打败我，否则凭什么请我给你让路。”
“你！”沉夙愤恨的咬着皓齿。
杨珏起身，威声开口：“给朕退回来，不得对沂王无礼。沂王殿下，这些下属失了礼数，多有冒犯，还请沂王殿下见谅，以后定当好好管教。”
“玄王，赔罪也该有赔罪的样子，空口白话未免太过苍白。”
这是分开重逢之后，他重新与自己说话，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确实跟自己说话了，而且，似乎是让自己有机会可以与他私下见面。
“沂王殿下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朕今晚备下薄酒，请沂王殿下过来小酌几杯，就当是赔罪，也可以叙叙旧，不知沂王殿下肯不肯赏光？”
“恭敬不如从命。”
在场的每一个明白人听见这一席话之后都笑得意味深长，谁不知道当年杨珏到炎国为质时与沐稳的那一段往事，虽然最后沐稳成亲抛弃了杨珏，但是这段往事里的恩怨情仇，那可是牵扯到不少人，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本以为当初被抛弃的小质子如今变成三主之一，重逢之后自然该做出一些洗刷耻辱的事情，至少有一番报复的快感。
但是现下看来，报复之说没有，反倒有再续前缘之意。不管如何，今晚二人的私下相会，也够其他人做一番桃色猜想了，单是写话本的，就能够洋洋洒洒的写出几千字来吧，只怕又是一番洛阳纸贵。
待沐稳回到轩辕境身侧时，轩辕境冷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全都看到了，还能有什么意思。”沐稳不理会轩辕境愤恨的目光，坐下之后就安静品茶，他不会跟轩辕境多解释一句。
“你别逼我先拿玄国开刀。”
沐稳起身离开，私下里他都不屑跟轩辕境争吵，更别说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轩辕境丢得起这个人，他丢不起。
啪！轩辕境将小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
玄国下榻的别馆里，杨珏居住的庭院已经被团团护卫好，得知沐稳要来此饮宴之后，杨珏立刻就对别馆里的很多地方做出了改动。全都换上白纱素幔，将熏香全都撤了，又亲自吩咐了御厨菜式……
水雾缭绕，杨珏在小温泉池里焚香沐浴，冷冽深沉的紫色眼眸璀璨流光。
陆珺琛轻轻走了进来，然后在池水边坐下：“皇上，微臣想说一句实话，可不可以先恕微臣的罪，否则微臣只怕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你说的难听话，朕听的也不少了，还在乎多这一句？”
“那微臣可就说了，皇上，微臣这辈子就没见过像您这么贱的人。”
正在擦拭身体的杨珏一怔，随即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与谢凭交手时，沉夙受伤了，只是他一直藏着，所以没有人发现，手腕下面，很深的伤口，是被剑气震伤的。微臣本来就是想得开的人，皇上要怎么做，微臣不在乎，但是沉夙，皇上您自己掂量吧。”
“朕会差人将药送过去，明日会去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话可说。”陆珺琛走了出去。
傍晚，沐稳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沐浴更衣之后准备出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见轩辕境早就在庭院里等着他了，轩辕境的脚边还散落着几个酒坛子。
啪！“不准去。”轩辕境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
“这是微臣的私事，皇上管不着吧。”
“私事？”轩辕境起身走到沐稳面前：“你都要当着全天下打我的脸了，我还要忍气吞声吗，你现在是不是要告诉全天下，你沐稳扶持我登基你后悔了？早知道，你还不如选杨珏呢？是不是？”
“皇上，你喝醉了，回去吧。”
“呵呵呵……我都已经跟你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吗？你心心念念的只有苏郢，为了一个苏郢，你就要一辈子跟我陌路吗？”轩辕境近乎跪在沐稳面前了，声音里满是绝望。
“皇上，我们还是君臣，谈何陌路，以前的关系不太适合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是分得清一些对彼此都好，免得束缚太多，让彼此都窒息。”
“延沂，别去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什么敌人都不怕，就怕杨珏，他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可是我在他面前就是一直输，我已经输过你一次了，不想再输第二次。你别去见他，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沐稳静默了一会：“我见他是有正事，很快就回来。”
“滚！你给我滚！说到底你就是要去见他，我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是要见他！你滚啊，滚去找他，我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有杀了他的权力，我要他像在炎国监牢时一样跪在我脚下，对我卑躬屈膝！任我折磨！”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有几分痛心的看着轩辕境：“那么多年，你对他做的许多事情我全都知道，可是我还是选择亏欠他。”
“如今我想我该扪心自问一句，你毫无悔意的变本加厉，是否还值得我一味偏心？不止是我欠他的，你欠他的又如何算。”
轩辕境仰天大笑：“哈哈哈……亏欠？你想怎么算？来算啊！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都别活了，我们欠他那么多，干脆我们一起死了算了，我们死在一起，对！我们死在一起好了，这样就不欠他什么了，来，一起死吧。”
轩辕境捡起地上的瓷片残渣，就要往自己的脖颈上划去。
沐稳急忙去抢，可是瓷片锋利，轩辕境又是下了死心，瓷片猛的在沐稳手掌中划过，刺啦一声，鲜血顿时飞溅出来。
这一下轩辕境才如梦初醒的丢开了手中的瓷片，大喊：“御医！宣御医！”
暖意融融的屋舍里，轻纱白幔，杨珏坐在桌案后，手执朱砂笔批阅奏折。朝中是杨之陵在监国，江阙带领大军驻扎在辰国边境上，军国大事却依旧要送到杨珏手上来请示，杨珏一边等着沐稳，一边就批阅奏折。
……
“你以前的先生死的早吧。”
“你怎么知道，是换过几个。”
“不然还能把你教成这样。”
“那也不能怪先生啊，我本来资质就不高，这才让你好好指点我一下嘛。”
“错字一堆，逻辑不通，词语匮乏，还有你的字，是用脚写的吧，街上卖艺的用脚写的都比你的好看。”
……
回想起往事，杨珏情不自禁的唇角一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指点功课的借口去接近沐稳一次，结果就被骂得体无完肤。想想那个时候，自己却是爱的小心翼翼，哪怕明知会被看不起，但是能够跟他说话就很开心。
哪怕多一个眼神，哪怕多一句话，自己都可以笑着做一个好梦。
如今把字练得有些模样了，他再看见，即使不夸，至少也不会嫌弃了吧。
回过神来之后，杨珏放下手中的朱砂笔，起身朝窗外望去，怎么还不来，可别不来了。虽说轩辕境必定不会轻易放沐稳来，但是沐稳也不是受威胁的人啊。
郑全慌忙跑了进来，看得杨珏心头一惊，可别真的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九章 闭眼沉沦
郑全跑进来跪下：“皇上，沂王来了！”
“快宣，不对，宣什么宣，朕亲自去迎接。”杨珏早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待杨珏走到庭院外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沐稳右手上包裹的纱布，眉眼一皱。杨珏清晰的记得，白天沐稳去擂台上扶谢凭时，手上根本没有伤，怎么回去一趟之后就用纱布包起来了，其中必有隐情。
还不等沐稳颔首行礼，杨珏立刻就冲到沐稳面前：“怎么才来，再不来的话就该让御厨重新热菜了，第二遍热锅可就不好吃了。”
“多谢玄王。”
这一声回谢，却好似浇了杨珏一盆冷水，让他只能安静下来。
两人进到屋内，杨珏让御厨将菜都上齐，然后就让众人退了下去，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打扰他们。两人静坐，直到众人都退了出去之后依旧未开口。
杨珏夹了一块紫衣到沐稳碗里：“以前在圣贤书院做过给你吃，当时你还猜错了，后来你也喜欢吃，我就想了好多种花样，但是滋味都不如最开始你猜错的。”
沐稳尝了一口：“不是你做的。”
“你尝得出来？”应该说，你一直记在心中，至今还记着？
“嗯。”
“我也许久没有下厨了，离开炎国之后就没有进过厨房了，今日你要过来，我怕做不好，就让御厨做了。御厨做的总比我做的好，你再尝一尝其他的。”
沐稳放下筷子：“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过的一点都不好，很痛，每天都想在刀尖上行走。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人，我也会恐惧，也会害怕，所以我不得不残忍的永绝后患，杀了无数或许不该死的人。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当以前那个每天无忧无虑靠在你怀里的人。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从未想过我可以走到今天，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只是可以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而不是孤独一人。
“我过的很好，曾经所有的痴人说梦变成了现实，当然好。”
即使我过的再不好，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绝不会因为我的痛苦就再一次的选择我。以前的我没有想明白，你会抛弃轩辕境，就会抛弃我。
我们任何人，在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只是当初自己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沐稳听到杨珏的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那就好。”
我骗你的，你听不出来吗，我怎么可能过得好，我不是要你释然的沉默，而是要你过来将我搂进怀中，戳穿我的谎言。我们忘记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
“延沂，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了一下。”
“我不信，给我看。”杨珏不由分说的坐到沐稳身边去，强行将沐稳手上的纱布给拆开，他知道沐稳一向最擅长隐藏伤口，所以不得不怀疑。
果不其然，不小心能被划成这样，倒像是故意的。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珏又心急又心疼。
“小伤，跟子弘起了一点争执，一时失手。”沐稳说着就要将纱布重新包起来。
“等一下，过来，去床上坐着。”将沐稳扶到床上坐着之后，杨珏立刻起身去柜子里取了小药箱过来，然后跪坐在床下，开始给沐稳清洗伤口。
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万滇圣池边的营帐里，他看到他的伤口之后，满眼泪光的质问他，然后在床榻下守了他一夜。
望着杨珏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清洗伤口，一如多年前年少时光，他认真的眼神，他温柔的心意，也许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也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伸出去，温柔的划过他俊美的脸颊。
杨珏本来在认真的清洗伤口，正想开口让沐稳别闹，但是一抬头，看到沐稳柔情似水的双眸，心中也是一怔，已经失去了任何理智。
“延沂。”嗓音竟然已经沙哑，胸口苦涩，泪滴似乎要滑出眼角。
纤薄的唇瓣预料中的压了下来，自己也只想闭眼沉沦。
杨翎在擂台上受了不少惊吓，谢凭那一剑，真的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回来之后，他自己也静默了许久。晚膳也没有用，只是等到了晚上才宣了人来伺候。
随侍的小太监给他端了饭食过来，笑的讳莫如深：“大人，那位沂王刚刚来了，皇上把伺候的人都遣走了，看样子，今晚是出不来了。”
杨翎喝完了肉粥：“主子的事情也是你可以猜度的？”
“奴才多嘴了，大人，听说那位陆大人下午的时候可跟皇上甩脸子了，眼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呢，照奴才看来，那位陆大人还真把自己当正主了。”
“下去吧。”杨翎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是。”小太监急忙收拾了东西离开。
红日初升，窗外的鸟雀叫个不停，杨翎本来就一夜未睡，现在更是被吵得不行，索性起身到院子里练剑去。昨日的事情一直压在他心上，他怎么可能安枕。
他不是因为谢凭的刺杀而耿耿于怀，而是因为杨珏的态度，昨日杨珏摆明了就是要将他推出去，莫不是杨珏表面上答应了父母要保全兄长，实际上却想讨好沐稳，而故意将自己推出去死得理所当然。
娴熟的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现在这个同胞弟弟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真是要把人折磨疯了。
小太监走过来恭敬行礼：“大人，皇上宣您过去。”
“可知所谓何事？”杨翎收剑而立。
“不知，不过陆大人刚刚从皇上那里出去，脸色很不好，一直叫嚷着让随从给他收拾行李，他要回玄国去，八成是因为昨晚那位而闹别扭，皇上想叫您过去说说话吧，您可是皇上的亲大哥，这些家事自然只能跟您说。”
“好，我们这便过去吧。”
待杨翎去到杨珏居住的院落时，杨珏面前已经空了一个酒壶了，杨珏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而且过来的路上，陆珺琛确实收拾行李离开了。
“微臣参。”
“参什么参，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大哥，快坐。”
“皇上，大清早就喝那么多酒伤身，别再喝了，心中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只管说出来，就像小时候那样。虽然如今我这个大哥也不能替你解决了，但是听你说说还是可以的，总比你闷在心里要好。”
杨珏给杨翎倒了一杯酒：“大哥，从小时候开始，会真心疼朕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其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时候连朕也不知他们为何会这样，会经常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皇上，世上的很多事，并没有对与错之分，只能说是命吧。父皇母后，以及我，我们都知道，给予你越多的宠爱，只会让你更被人嫉恨，可是没有这些宠爱，你又该如何生存。如果非要说错，也是所有人的命。”
“大哥，你觉得，现在的朕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呢？”
杨翎抿了一口杯中酒：“你若是能成功，那么你的错都是对的，若是你失败了，那么你所有的对也会变成错的，对与错，终究还是掌握在你手里。”
“大哥现在与朕说话，总是将分寸拿捏得那么好，看似回答了朕的问题，其实根本没回答一个字，完全将问题还给朕。”
“从古至今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也该恪守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子能够回答的，只有政务上的问题，而不是皇上内心的问题。”
“可是朕今日请大哥过来，就是只想跟大哥说说心里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三十章 外人
柳絮纷飞，春风和煦，正是一派草长莺飞的好景色。
古树下，小桌清酒，兄弟两人执杯静坐。身着赤红色龙袍的少年英姿飒爽，一旁身着丹色锦袍的少年深沉内敛，两个少年眉宇间有两分相似。
杨珏又给杨珏倒了一杯酒：“小时候，朕一直羡慕大哥跟父皇长得像，有英气，朕却随了母后，长了一双紫色的眼睛，总是多了几分柔弱之气。”
“皇上如今可改感谢自己随了母后，天下谁不说玄王一双美眸倾世风华，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而且只是小时候看上去女气一些，如今却是深不可测的凌冽。皇上，古籍里说，眼神会随心而变，如今皇上能够贵为三主之一，想必内心也如同这美眸一般凌冽，必能完成心中大志。”
“大哥就别取笑朕了，还大志了，英雄终究过不了美人关，别以为朕不知道现在私下里那些人怎么议论朕。也罢，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敢做也何惧别人说。”
杨翎笑笑：“此番皇上能够再续前缘，应该高兴，怎么还喝闷酒。”
“何谈什么再续前缘，不过是两个成年男人各取所需罢了，一响贪欢之后还是各走各的，也不会像年少时那样非要死缠烂打什么结果。说起这件事，朕确实生气，琛儿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大清早的过来惹人心烦。”
“这种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连做正事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说什么闲话，琛儿非要过来问朕有没有间接打听一些机密，或者套到了什么话。”
“朕就如实这样跟他说了，他就骂朕是不是没见过男人，还是从来没有上过床，这种大好的机会只顾着风流快活，完全把江山社稷抛在脑后。也是可笑，朕如何做事还要他来教吗，他愿意滚，朕就让他滚回去了。”
杨翎给杨珏倒了一杯酒：“皇上，这件事微臣就要说您一句了，您也清楚外人再好终究是一时欢愉，陆大人都是为了您和玄国好，您该善待他。咱们兄弟说一句家里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您至少要顾虑陆家。”
“朕何尝不知道，但是他有时候太过恃宠而骄，让朕觉得很累。”
“皇上，只要您进退有度，也许就不会那么累，反正该宠着哄着就顺着一点，多说几句好听话，都是空口白话，却能解决很多麻烦。”
“大哥言之有理，只是朕有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大哥以后还是该多提点一些。”
“微臣自当尽臣子本分。”
杨珏又给杨翎倒了一杯酒：“大哥，其实今日请你过来，还有另一件事。昨□□你上擂台，害你差点遇险，朕心中也很不安。朕怕你心中多想，所以请你过来。暗中早有人潜伏着刺杀你，与其被动的防范，不如主动全部引出来。”
“只有将蠢蠢欲动的人逼出来，咱们才能逐一击破，也能知道要防范哪些人。宋梓犀就是一个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不过朕派人探查过了，是因为辰国的首阳公主嫁给了宋梓犀，所以他才会视你为仇人。”
“虽然可能还有藏在暗中的人，但是经过昨日七星卫出手，没有足够把握的人也不敢轻易出手了，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
“小九。”杨翎眼中泪光涌现。
之前他还怀疑杨珏是要故意杀死他，但是经过杨珏这一番话，他终于明白，杨珏其实一直在为他考虑，完全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杨珏唇角轻扬：“大哥，咱们两个是亲兄弟，无论什么时候都血脉相连，你对朕的所有心意，朕全都记着，朕相信你，所以，你也相信朕。”
“皇上，微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朕知道，如今君臣有别，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了，只是，朕一直在尽力让我们的兄弟情分延续着，只要大哥明白朕的心意，那就足够了。”
杨翎立刻跪在地上：“微臣谨记在心。”
九州盛会第一天都是日出时君王祭天，然后各自回去安排，午后就是万众期待的比武，开场第一天的比武总是最精彩的，也是所有人最喜欢看的。凡是连胜几场的，都会在回国之后得到重用，更别说那些早就有威名的。
这是武士们成名最快的捷径，所以很多想要名利的江湖侠士都会参与进来，打着为国争光的名号一战成名者并不少，十年前沐稳和轩辕境也是因此扬名。
第二天又是比文，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各国文人雅士杰出俊杰都会大放异彩，有的人会从默默无名的穷酸书生一夜之间名满天下，变成大国手。当年的苏郢在九州盛会上以一手妙笔书法技压群雄，一夜成名。
第三天则是各国的勇士们骑射，摔跤，斗兽……
第四天会比各国士农工商上的一些工具和手法，连女红和酿酒都有，让那些手工艺人也能比试一番，也是颇为有趣的。
第五天是各国最娇艳的舞娘斗舞选美，也是大家饮宴寻欢的好机会，为了博得舞娘青睐，一掷千金也是轻而易举。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凡是看顺眼的，谁都不会问谁是哪一国的，一夜春宵，各自欢愉，第二天再无牵连。
第六天，君王们再次祭天，然后便算是散场了。
想要留下来的就继续多留几日，想要离开的，就回去。
经过第一天的比武之后，各国都有了出众的勇士。本来不少人还摩拳擦掌的想等着看沐稳出手，尤其是沐稳为了救谢凭而上台之后，大家都觉得可以看一场好戏，但是大家失望了。沐稳不止没出手，还中途就离开了。
这一日是比文，还是有不少人想请沐稳出手，毕竟当年那一场盲棋生死局可是名满天下，尤其是墨夷唯如今已死，沐稳的棋艺被传得天下第一。
可是还是婉拒了不少人的好意，如今的他，早已少了当年追名夺利年少轻狂的自负，不到必要，他根本不想再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比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现在他其实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
昨日张灵昭和轩辕境以及杨珏都上场去比试了几场，均是博得了满场欢呼，说到底，不管是原先的九国还是现在的三国，尚武是深入骨髓的，这种机会，三位君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不过在杨珏连胜三场之后，坐在下面休息的轩辕境却蠢蠢欲动了，即使沐稳已经离场，但是他想要挫败杨珏的欲望一点都没有削减。
还好温采宁一直拦着，否则昨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若是真的让轩辕境跟杨珏动手了，只怕不见血不罢休。
若是说比武的时候张灵昭还能大展风采，那么到了比文，只有轩辕境和杨珏还能继续出风头了。毕竟是古君弋和秦倾画教出来的人，自然是文武双全，但是他们各自擅长的却不一样。
轩辕境从小就是一手妙笔丹青，杨珏则是对象棋颇有心得，这一下总归谁也不妨碍谁了，免得温采宁随时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可是世事偏不如人愿，杨珏刚与潘瑄辰在象棋桌边落座，轩辕境就过来了。
“当年圣贤书院同窗时，朕与玄王从来没有在秦倾画先生的棋艺课上对弈过一局，那个时候朕其实就想与玄王切磋，但是无奈一直与朕结伴对弈的都是沂王，朕总不能丢开沂王与玄王去对弈吧。”轩辕境说的颇为惋惜，好像当年不是他压根看不起杨珏一样。
“幸好后来帮沂王重见光明之后，在圣国湖水草岸边，得蒙沂王成全，让朕与玄王下了一盘象棋，当时可还打了一个赌。不过侥幸让朕赢了，当时玄王为此事似乎还负气了。”轩辕境完全扭曲了事实，当时杨珏虽然输了，但是跟沐稳耍耍闹闹，高兴得不行，分明是他在一边冷脸。
“想不到如今有此机会，不知玄王可愿意一雪前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三十一章 他做的已经够多
如今陆珺琛不在身边劝着，杨珏自然是受不得轩辕境这番挑衅的，何况沐稳现在就站在轩辕境身边，他岂有退缩之理。其实昨日他也等着轩辕境上擂台挑事，那么他也可以趁机跟轩辕境大战一番，免得他心中满腔怨气没处发。
钱承敬在杨珏耳边低声说：“皇上，不必怕这等小人，即使真的有不妥，微臣也会给皇上使眼色，今日就当着全天下的面挫一挫他的锐气。”
杨珏起身，站到轩辕境面前，四目咫尺相对。
紫色眼眸深沉冷冽，他早已不是当年逆来顺受的小质子。
褐色眼眸邪魅凌人，他依旧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天宠。
沐稳一袭胜雪白衣孤清的站在他们身边，清风拂动他的白衣和墨黑发丝。清冷的茶色眼眸冷若冰霜，却没有泄露出一丝主人的情绪。
在场的人呼吸都快静止了，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戏啊，当初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就牵动了无数人的目光，想不到现在摆到了明面上，还是两大君王的对决，那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和野史闲话的一笔。
张灵昭一动不动的坐在席座上，小兽长大之后虽然让人头疼，但是偶尔看着小兽拼搏撕咬未尝不好，正好看看这个小兽究竟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张灵御平静的闭上了双眸，也许此刻，他早就预见。
杨珏冷冷开口：“一雪前耻不敢说，只是能够与炎王再切磋，朕也觉得很荣幸，何况，大家似乎也很寻一个答案，顺应民意的事情朕还是很愿意做的。”
“很好，但是既然要分出个胜负，就该有个赌注，玄王开得起什么赌注。”轩辕境步步紧逼，他本来就是冲着杨珏来的，自然挖好了陷阱。
杨珏轻轻侧首看了沐稳一眼，然后唇角一勾，即使明知是陷阱，他也绝不退却。延沂，我终于明白你曾教会我的选择，无法逃避的选择，现在全天下都看着我，我无法懦弱，只能一往直前。最重要的是，我不比他差。
“炎王开什么赌注，朕就跟什么赌注。”
轩辕境下意识的往沐稳身前站了一步，挡住了杨珏的目光：“玄王还是不要如此轻率吧，朕有的赌注，玄王未必有。”
“炎王，说句心里话，朕此生只羡慕炎国能有沂王这样经天纬地的俊才国士，更难能可贵的是沂王与炎王还有血脉亲缘。朕虽然兄弟众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与朕有炎王与沂王这般兄弟豪情，更没有一个及得上沂王一分才智武功。”
“朕说此话虽然有私心，毕竟当年沂王对朕有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但是有些事也是天下人心知肚明的。朕自问，朕唯一比炎王少的，就是一个沂王。”
轩辕境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玄王这意思，只有朕拿沂王当赌注，玄王才甘拜下风。朕觉得玄王想多了，沂王是朕的至亲，不是赌注。”
“沂王他经常跟朕说，身为君王就要体恤苍生黎民，所以虽然咱们都是国君，但是也不能因为一时雅兴而牵扯到社稷，所以朕绝不会拿江王黎民来做赌注。”
“赌注很简单，就赌一个资格吧，一个可以送沂王一件礼物的资格，但是沂王不能拒绝只能接受，并且接受一生一世的礼物。”无论想让延沂为后，还是让延沂一辈子只能留在身边相伴，那都是值得豁出性命的搏斗。
杨珏看了沐稳一眼：“此事还没问过沂王的意思。”
沐稳看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他，清冷开口：“本王随意。”其实沐稳是不想骂这两个幼稚的人丢脸丢到全天下面前来了，干脆让他们胡闹。
轩辕境看向沐稳：“延沂，这件礼物，我从小就想送给你，只是一直顾忌着你的心情才没有送出手，若是此番我赢了，你断不能拒绝。”
杨珏也轻笑：“延沂，这件礼物，也是我早就答应过要送给你，本想在今年你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如今看来，只能提早了。”
上官玉这个小鬼最会来事，直接蹦出来：“沂王殿下，这种时候你岂能一句随意就打发大家，听闻沂王琴艺也是一绝，只是天下几乎少有人有幸耳闻，今日此等盛况，两位国君对弈，不如就请沂王殿下弹琴相辅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鼓掌叫好，本来就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对决，如今有沐稳弹琴助兴，那更是千古绝唱。即使到了野史话本里，也是可以被浓墨重彩描绘的事情，何况众人确实想听沐稳弹琴，必定是绝响。
杨珏瞪了上官玉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上官玉有些惹他生气，以前他是爱拿沐稳炫耀卖弄，可是如今他终于明白沐稳当初说要把宝贝那铁笼子锁起来的言辞了。沐稳又不是卖艺了，凭什么要弹奏给天下人听，那些琴音，留给他私下里听就够了，别人怎配如此将目光流连在沐稳身上。
轩辕境也有些不高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听过沐稳的琴音几次，现在凭什么要大庭广众的弹奏，他跟杨珏下棋为什么要沐稳弹琴，又不是卖艺助兴的！
上官玉好像终于察觉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往人堆里退，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两道寒芒活剐了，他不就是玩心上来了闹一下嘛，罪不至死啊。
被轩辕境和杨珏的冷眼一扫，那些起哄的人也都胆寒的安静下来了。
沐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下棋对弈虽是方寸之间的厮杀，但是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九州天下，四海生灵涂炭，苍生黎民均是苦不堪言。”
“那些在战场上飘荡的英魂，终究还是没有回家。今日三国聚首，既是对过去的一个终结，也是对一个将来的开始。”
“我今日弹一曲，不为你们助兴，亦不为今日盛况欢庆，只为安抚那些英魂，指引他们回家的路，愿他们可以与家中等待的亲人团聚。”
原先那些起哄的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在过去一年的战争里，他们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一些身边的人，或者见到了哀鸿遍野，白骨遍地的惨景。经历过九州混战的人，绝对一辈子无法忘怀，那是每个活下来的人逃不过的梦魇。
即使是沐稳这个可以一直待在最安全地方的人，也免不得亲自上了战场，亲眼见到血流成河，山河破碎；即使是沐稳这个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之人的人，也免不得痛尝生离死别，师兄，挚友……
张灵昭遥坐在席位上冷冷一笑，低声说：“又要当□□，又要立牌坊，那副悲天悯地的样子装给谁看，好像他不是那个野心勃勃发起战争的人。”
张灵御豁然起身，声音冷冽：“为了长久的安宁，有些杀伐是无可避免的，但是这与同情那些无辜被卷入杀伐的人并不冲突。”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狭隘也罢，至少他没有让炎国的百姓遭到半点战火屠戮。强者渡人，弱者自渡，若是没有他，炎国会怎么样还不知。”
“在不断的苛责审判别人时，请你将人心的无底贪婪压抑一些，他做的已经够多，他所能做的，也已经够多。”
张灵昭怔住了，这么多年，张灵御从来没有一口气跟他说过这么多话，而且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是多了几分心痛和严厉。
等张灵昭平静了一会之后，冷冷的笑了：“若是如你所说，那么他做到的我也做到了，我也保护了墨国百姓，我也是为了长久的安宁才杀伐，对于一个这样的大哥，你就算不敬佩，也该多几分敬重，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指责我。”
“我从不抹杀你为墨国所做的一切，但是他做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原本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皇位，你又是为谁呢。”
“我敬不敬重你，与你是不是我的大哥无关。我虽然看透人心，也后事尽知，但不表示我心中真的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张灵御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张灵昭愤恨的坐在那里，恨不得把沐稳这个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的敌人活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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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猜心
三月春风吹拂大地，明朗的艳阳，却隐隐飘起了毛毛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场小雨来的正是好时候，让沉浸在这场乱世终结盛宴的人们暂时宁静片刻，接受这苍天对大地的洗礼。
原本在进行其他比试的人们也都纷纷停了比试，都围到最大的擂台这边来看轩辕境与杨珏的对局，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次由两国君王正面交锋的对局。一个个恨不得挤破了头，只期望不要看漏了一点一滴。
即使拼命挤，但是距离擂台还是几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擂台上三人的轻声细语，但是听不到也无妨，能够多看看也好。
四个棋师已经立于擂台下的四方，站立于棋牌之下，等着伺候在擂台上棋师将当场的落子送过来，由他们摆出来给大家看。
沐稳静坐在棋桌旁侧，一方古琴横在他面前，他双眸轻闭，修长白皙的十指搭在琴弦上。清风吹拂他胜雪的白衫，拂动他倾泻而下的三千墨丝。茸茸落下的毛毛细雨轻落在他的发丝眉宇，落在他纤薄唇瓣几许。
轩辕境和杨珏对面而坐，面前棋桌上的棋局已经蓄势待发。
“咱们来猜猜延沂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来定先手吧。”轩辕境说。
“行，好提议，我们两个各自写出来交给延沂，也不用延沂写，反正他看了之后自有决断，他觉得谁猜的对就让谁先。”杨珏对这个提议颇为满意。
两人都看向沐稳，只见沐稳压低了纤长的睫毛，根本不想多看他们两个一眼，又不能当众拂了他们两个的面子，干脆视而不见，任由他们胡闹。
他们两人对自己都很自信，因为他们自认他们对沐稳很了解，所以想要猜中沐稳此时的心思根本不难，也算是在互相较量某些主权。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沐稳绝对不会偏帮谁，退一步讲，就算要偏帮，也是帮自己，所以让沐稳决断。
侍从送了笔墨纸砚上来，两人都不屑偷看对方写了什么，埋头就写了起来。
很快两个折叠好的纸条就递到了沐稳面前，不过问题又来了，两个折叠好的纸条是同时递到沐稳面前的，所有人都看着沐稳究竟先拆哪个。大家觉得，这也可以看出沐稳的心意，他究竟想先看谁的。
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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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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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七章 七星卫现世
陆珺琛讽刺的扬了扬眉：“是啊，那么多目光，可是还不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们痴痴的望着，人家轩辕境却望着别处，真是够无伤大雅的。”
“你今日是吃了鞭炮了？”
“不是，只是把一些事情看得更清了。”
上官玉忽然开口：“沂王他看着我们这边！他是不是看见我了？”
杨珏心中顿时一凛，感觉整个脊背都挺直了，手中摇晃酒杯的动作都下意识的停住了。他也不知自己现在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又不敢抬眼去看。
陆珺琛一边剥桔子，一边冷冷的说：“他看你大哥呢。”
这一提醒，杨珏顿时就如释重负的泄了气，但是心头涌上怒火，这才抬眼去看。果不其然，沐稳确实将目光投向这边，但是目光是放在杨翎身上。
即使隔着那么远，但是杨珏也可以感受到沐稳眼中的杀意。
杨翎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也不敢有太过出阁的举动，只能目光躲闪的端坐在那里。不过沐稳的目光让他如同芒刺在背，他再怎么伪装也坐不住了。
“皇上，微臣身体不适，请皇上恩准微臣先行退下。”
杨珏明眸一转：“大哥只是连日奔波有些累了，朕面前的清茶正好缓解疲劳，大哥坐到朕身边来吧，饮了清茶再休息片刻，应该就会无碍。”
摆明了不想让杨翎离开，更是让杨翎惊出了一身汗。
无法离开的杨翎只能坐到杨珏身侧去，饮了清茶，继续如坐针毡的坐在那里。
铛！擂台上铜锣一响！炎国武士胜出！
上官玉凑到杨珏身边：“师傅，我们玄国可不能丢面子，听闻杨大人也是武中英豪，不如让杨大人上场去替我们玄国争光。”
“大哥意下如何？”杨珏这话问的意味深长。
这一下大家都惊了，上官玉一个孩子绝没有针对杨翎的理由，只怕是杨珏授意。一旦将杨翎放下擂台，到时候炎国在沐稳的授意之下，只怕非要杀了杨翎不可，最后也只会用一句失了分寸来搪塞。
“皇上，微臣武艺不精，只怕损了皇上的颜面，实在不敢争先。”
“哦，原来如此，可叹玄国竟然无人了，也罢，朕亲自上好了。”
杨翎一下子跪在地上：“万万不可，皇上万金之躯不能有一点闪失，皇上且安坐，微臣即使武艺不精，也要为玄国争回一点颜面。”
待杨翎上擂台之后，钱承敬有些不解的看向杨珏：“皇上？这？”
“钱先生稍安勿躁，朕自有安排，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炎国大帐席座下，一个英武的身影飞身而出，众人纷纷看去，只见是宋梓犀。本来杨翎出场就已经让大家惊叹了，没想到却将宋梓犀引了出来。
杨翎手持长剑，恭敬的拱手：“宋小侯爷，咱们点到为止就好。”
“去你奶奶的点到为止，小爷我今日就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你想想自己在辰国做出的那些事情，免得下了地狱之后阎王爷问你话你答不上来。”宋梓犀手持□□朝杨翎攻来，手下不留一点情面。
炎国席座上，轩辕境意味深长的看了身侧的沐稳一眼，当初首阳公主逃到炎国，就是拿着暮云归的信物去找沐稳。后来沐稳让首阳公主和宋梓犀完婚，让宋梓犀欠了沐稳恩情，也卷进了为暮云归报仇的风波里。
擂台上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宋梓犀满身杀意，杨翎却依旧一头雾水。
“小宋侯爷，我与你从未有过恩怨，你何不说清楚？”
“哼！小爷懒得跟你说，反正杀了你，她会开心就行。她嫁给我时，我对他发誓，一定会取了你的狗命，你就纳命来吧！”
宋梓犀已经丧失了章法，只知道不要命的进攻，而杨翎却进退有度的应对。
铛！宋梓犀手中兵器被打落！
杨翎的剑指在宋梓犀喉前：“小侯爷，你输了。”
“杨翎！纳命来！”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所有人都抬头望去。
一个俊俏的黑色身影破空而来，手中厉印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是谢凭！
眼看长剑就要刺入杨翎身子，所有人的呼吸近乎停止。
铛！一把宛若游蛇的剑将谢凭的剑给挑开了，紧接着一场雪花席卷了擂台，将所有人迷得睁不开眼。过了一会之后，只见擂台上凭空多出了七个人，为首的沉夙白衣翩跹，其余六人也是深不可测。
杨翎已经被这七人护在身后，想要越过他们七人伤人几乎不可能。
沉夙冷声开口：“这比武是有规矩的，还没轮到你。”
谢凭冷眼看着沉夙：“不想死的全都让开，否则，我的剑不长眼。”
“那你可以试试是否能够赢了我们七人。”
“一群废物，再多也一样！”长剑凌冽破风而出。
轩辕境眼睛一眯：“白墨，这七个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杨珏弄这么一群牛鬼蛇神出来丢人现眼，也不想想谢凭是何人。”
“皇上，沉夙和段陨是帝呈宫余孽，沈灵雾是杨珏原先暗卫，另外四个人，看身形手法，应该也是出自帝呈宫。沉夙武功高强不必说，他们七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即使是谢凭这样的高手，未必能赢。”
“哼，可笑，凭七个人就想保住他那个大哥吗，取朕的白龙枪来。”
白墨立刻跪地：“皇上，万万使不得，您想亲自挫一挫玄国的锐气也不能犯险啊，卑职立刻去相助，只要有一个突破口，他们困不住谢凭。”
“朕今日就是手痒了，难不成还怕七个乌合之众吗。”
温采宁暗中拉了沐稳一把，这种时候再不劝着就要出大事了，轩辕境摆明了是心中有火气没处发，现在可以揪着杨珏的小辫子，轩辕境自然要将火气都发出去。不管是为国家还是为私人，轩辕境这样做都不妥。
沐稳却装作没事人一样，摆明了随便轩辕境，他不会劝一句。他相信轩辕境也好，故意要轩辕境去吃亏也罢，反正他不会多说一句话。
坐在一旁的古君弋终于也坐不住了，看来这七个人绝不是乌合之众，七个人利用彼此之间的配合，让人应接不暇，谢凭已经见落下风。
“皇上，让我去吧，他们以多欺少本来就该教训。”古君弋站了出来。
沐稳这才起身：“师傅，我去。”
白衣飞影，翩然而至，所有人都看向擂台上。
谢凭身上已经受了伤，看到沐稳来，心中有些不悦，他不需要别人帮忙，他会亲手帮暮云归报仇。沐稳搀扶起谢凭，冷眼看着为首的沉夙。
“帝呈宫的拿手好戏就是以多欺少？”
沉夙眼眸半闭：“帝呈宫早已被沂王亲手覆灭，如今站在沂王面前的是玄王的七星卫，凡是玄王的旨意，我们七星卫都会同心协力办好。擂台比武，本来就是有规矩的，有人破坏规矩，我们只好矫正规矩。”
“他破坏规矩是该被制止，眼下他已受伤，你们也该收手，比武也该继续。”
“沂王殿下似乎没有搞清楚，这个人不仅仅是破坏规矩的人，也是刺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捉拿刺客，等拿下刺客之后，自然可以继续安心比武。”
沐稳看了谢凭一眼，低声说：“离开吧，师兄的仇我会报，我会牵制他们。”
谢凭眼中浸满水光：“小师傅，仇人就站在眼前，你要我离开？别说现在他们七个人挡在这里，就算是七百人，七千人，我拼死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绝不会放任仇人逍遥法外！”
“我知道，你拼死一搏，你与他们七人均会玉石俱焚，你也可能杀了杨翎，但是师兄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相信我，师兄绝不会枉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八章 划伤
玄国席座上，杨珏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擂台上，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识七星卫的本领，可是这些都还不是实力，仅是试一试身手。
而墨国席座上，张灵御意味深长的向杨珏投来目光，孩子长大了，可真的一件让人欣慰，但是又让人头疼的事情。
谢凭狠狠一咬牙：“我，我相信你，但是我不会放弃的。”
“师兄的忌辰之前，杨翎一定去地下向师兄赔罪。”
谢凭飞身离去，沉夙立刻飞身要去追，可是沐稳却挡在了他面前。
“沂王殿下，请不要挡着路。”
“你若是有本事，打败我，否则凭什么请我给你让路。”
“你！”沉夙愤恨的咬着皓齿。
杨珏起身，威声开口：“给朕退回来，不得对沂王无礼。沂王殿下，这些下属失了礼数，多有冒犯，还请沂王殿下见谅，以后定当好好管教。”
“玄王，赔罪也该有赔罪的样子，空口白话未免太过苍白。”
这是分开重逢之后，他重新与自己说话，不管他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确实跟自己说话了，而且，似乎是让自己有机会可以与他私下见面。
“沂王殿下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朕今晚备下薄酒，请沂王殿下过来小酌几杯，就当是赔罪，也可以叙叙旧，不知沂王殿下肯不肯赏光？”
“恭敬不如从命。”
在场的每一个明白人听见这一席话之后都笑得意味深长，谁不知道当年杨珏到炎国为质时与沐稳的那一段往事，虽然最后沐稳成亲抛弃了杨珏，但是这段往事里的恩怨情仇，那可是牵扯到不少人，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本以为当初被抛弃的小质子如今变成三主之一，重逢之后自然该做出一些洗刷耻辱的事情，至少有一番报复的快感。
但是现下看来，报复之说没有，反倒有再续前缘之意。不管如何，今晚二人的私下相会，也够其他人做一番桃色猜想了，单是写话本的，就能够洋洋洒洒的写出几千字来吧，只怕又是一番洛阳纸贵。
待沐稳回到轩辕境身侧时，轩辕境冷声开口：“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全都看到了，还能有什么意思。”沐稳不理会轩辕境愤恨的目光，坐下之后就安静品茶，他不会跟轩辕境多解释一句。
“你别逼我先拿玄国开刀。”
沐稳起身离开，私下里他都不屑跟轩辕境争吵，更别说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轩辕境丢得起这个人，他丢不起。
啪！轩辕境将小桌上的茶杯砸在地上！
玄国下榻的别馆里，杨珏居住的庭院已经被团团护卫好，得知沐稳要来此饮宴之后，杨珏立刻就对别馆里的很多地方做出了改动。全都换上白纱素幔，将熏香全都撤了，又亲自吩咐了御厨菜式……
水雾缭绕，杨珏在小温泉池里焚香沐浴，冷冽深沉的紫色眼眸璀璨流光。
陆珺琛轻轻走了进来，然后在池水边坐下：“皇上，微臣想说一句实话，可不可以先恕微臣的罪，否则微臣只怕见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你说的难听话，朕听的也不少了，还在乎多这一句？”
“那微臣可就说了，皇上，微臣这辈子就没见过像您这么贱的人。”
正在擦拭身体的杨珏一怔，随即冷冷的勾了勾唇角：“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与谢凭交手时，沉夙受伤了，只是他一直藏着，所以没有人发现，手腕下面，很深的伤口，是被剑气震伤的。微臣本来就是想得开的人，皇上要怎么做，微臣不在乎，但是沉夙，皇上您自己掂量吧。”
“朕会差人将药送过去，明日会去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话可说。”陆珺琛走了出去。
傍晚，沐稳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沐浴更衣之后准备出去。可是刚走到门口，就见轩辕境早就在庭院里等着他了，轩辕境的脚边还散落着几个酒坛子。
啪！“不准去。”轩辕境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
“这是微臣的私事，皇上管不着吧。”
“私事？”轩辕境起身走到沐稳面前：“你都要当着全天下打我的脸了，我还要忍气吞声吗，你现在是不是要告诉全天下，你沐稳扶持我登基你后悔了？早知道，你还不如选杨珏呢？是不是？”
“皇上，你喝醉了，回去吧。”
“呵呵呵……我都已经跟你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还要我跪下来求你吗？你心心念念的只有苏郢，为了一个苏郢，你就要一辈子跟我陌路吗？”轩辕境近乎跪在沐稳面前了，声音里满是绝望。
“皇上，我们还是君臣，谈何陌路，以前的关系不太适合我们以后要走的路，还是分得清一些对彼此都好，免得束缚太多，让彼此都窒息。”
“延沂，别去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什么敌人都不怕，就怕杨珏，他明明什么都不如我，可是我在他面前就是一直输，我已经输过你一次了，不想再输第二次。你别去见他，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好不好？”
沐稳静默了一会：“我见他是有正事，很快就回来。”
“滚！你给我滚！说到底你就是要去见他，我都已经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你了，你还是要见他！你滚啊，滚去找他，我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有杀了他的权力，我要他像在炎国监牢时一样跪在我脚下，对我卑躬屈膝！任我折磨！”
沐稳清冷的茶色眼眸有几分痛心的看着轩辕境：“那么多年，你对他做的许多事情我全都知道，可是我还是选择亏欠他。”
“如今我想我该扪心自问一句，你毫无悔意的变本加厉，是否还值得我一味偏心？不止是我欠他的，你欠他的又如何算。”
轩辕境仰天大笑：“哈哈哈……亏欠？你想怎么算？来算啊！我什么都不怕！”
“我们都别活了，我们欠他那么多，干脆我们一起死了算了，我们死在一起，对！我们死在一起好了，这样就不欠他什么了，来，一起死吧。”
轩辕境捡起地上的瓷片残渣，就要往自己的脖颈上划去。
沐稳急忙去抢，可是瓷片锋利，轩辕境又是下了死心，瓷片猛的在沐稳手掌中划过，刺啦一声，鲜血顿时飞溅出来。
这一下轩辕境才如梦初醒的丢开了手中的瓷片，大喊：“御医！宣御医！”
暖意融融的屋舍里，轻纱白幔，杨珏坐在桌案后，手执朱砂笔批阅奏折。朝中是杨之陵在监国，江阙带领大军驻扎在辰国边境上，军国大事却依旧要送到杨珏手上来请示，杨珏一边等着沐稳，一边就批阅奏折。
……
“你以前的先生死的早吧。”
“你怎么知道，是换过几个。”
“不然还能把你教成这样。”
“那也不能怪先生啊，我本来资质就不高，这才让你好好指点我一下嘛。”
“错字一堆，逻辑不通，词语匮乏，还有你的字，是用脚写的吧，街上卖艺的用脚写的都比你的好看。”
……
回想起往事，杨珏情不自禁的唇角一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用指点功课的借口去接近沐稳一次，结果就被骂得体无完肤。想想那个时候，自己却是爱的小心翼翼，哪怕明知会被看不起，但是能够跟他说话就很开心。
哪怕多一个眼神，哪怕多一句话，自己都可以笑着做一个好梦。
如今把字练得有些模样了，他再看见，即使不夸，至少也不会嫌弃了吧。
回过神来之后，杨珏放下手中的朱砂笔，起身朝窗外望去，怎么还不来，可别不来了。虽说轩辕境必定不会轻易放沐稳来，但是沐稳也不是受威胁的人啊。
郑全慌忙跑了进来，看得杨珏心头一惊，可别真的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二十九章 闭眼沉沦
郑全跑进来跪下：“皇上，沂王来了！”
“快宣，不对，宣什么宣，朕亲自去迎接。”杨珏早就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待杨珏走到庭院外时，第一眼就看见了沐稳右手上包裹的纱布，眉眼一皱。杨珏清晰的记得，白天沐稳去擂台上扶谢凭时，手上根本没有伤，怎么回去一趟之后就用纱布包起来了，其中必有隐情。
还不等沐稳颔首行礼，杨珏立刻就冲到沐稳面前：“怎么才来，再不来的话就该让御厨重新热菜了，第二遍热锅可就不好吃了。”
“多谢玄王。”
这一声回谢，却好似浇了杨珏一盆冷水，让他只能安静下来。
两人进到屋内，杨珏让御厨将菜都上齐，然后就让众人退了下去，没有他的命令，不可以打扰他们。两人静坐，直到众人都退了出去之后依旧未开口。
杨珏夹了一块紫衣到沐稳碗里：“以前在圣贤书院做过给你吃，当时你还猜错了，后来你也喜欢吃，我就想了好多种花样，但是滋味都不如最开始你猜错的。”
沐稳尝了一口：“不是你做的。”
“你尝得出来？”应该说，你一直记在心中，至今还记着？
“嗯。”
“我也许久没有下厨了，离开炎国之后就没有进过厨房了，今日你要过来，我怕做不好，就让御厨做了。御厨做的总比我做的好，你再尝一尝其他的。”
沐稳放下筷子：“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我过的一点都不好，很痛，每天都想在刀尖上行走。到处都是虎视眈眈的人，我也会恐惧，也会害怕，所以我不得不残忍的永绝后患，杀了无数或许不该死的人。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当以前那个每天无忧无虑靠在你怀里的人。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从未想过我可以走到今天，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只是可以跟心爱的人长相厮守，而不是孤独一人。
“我过的很好，曾经所有的痴人说梦变成了现实，当然好。”
即使我过的再不好，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绝不会因为我的痛苦就再一次的选择我。以前的我没有想明白，你会抛弃轩辕境，就会抛弃我。
我们任何人，在你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只是当初自己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沐稳听到杨珏的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那就好。”
我骗你的，你听不出来吗，我怎么可能过得好，我不是要你释然的沉默，而是要你过来将我搂进怀中，戳穿我的谎言。我们忘记曾经的一切，重新开始。
“延沂，你的手怎么回事？”
“不小心划了一下。”
“我不信，给我看。”杨珏不由分说的坐到沐稳身边去，强行将沐稳手上的纱布给拆开，他知道沐稳一向最擅长隐藏伤口，所以不得不怀疑。
果不其然，不小心能被划成这样，倒像是故意的。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珏又心急又心疼。
“小伤，跟子弘起了一点争执，一时失手。”沐稳说着就要将纱布重新包起来。
“等一下，过来，去床上坐着。”将沐稳扶到床上坐着之后，杨珏立刻起身去柜子里取了小药箱过来，然后跪坐在床下，开始给沐稳清洗伤口。
这一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万滇圣池边的营帐里，他看到他的伤口之后，满眼泪光的质问他，然后在床榻下守了他一夜。
望着杨珏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清洗伤口，一如多年前年少时光，他认真的眼神，他温柔的心意，也许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他也有了不一样的情愫。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伸出去，温柔的划过他俊美的脸颊。
杨珏本来在认真的清洗伤口，正想开口让沐稳别闹，但是一抬头，看到沐稳柔情似水的双眸，心中也是一怔，已经失去了任何理智。
“延沂。”嗓音竟然已经沙哑，胸口苦涩，泪滴似乎要滑出眼角。
纤薄的唇瓣预料中的压了下来，自己也只想闭眼沉沦。
杨翎在擂台上受了不少惊吓，谢凭那一剑，真的差一点要了他的命，回来之后，他自己也静默了许久。晚膳也没有用，只是等到了晚上才宣了人来伺候。
随侍的小太监给他端了饭食过来，笑的讳莫如深：“大人，那位沂王刚刚来了，皇上把伺候的人都遣走了，看样子，今晚是出不来了。”
杨翎喝完了肉粥：“主子的事情也是你可以猜度的？”
“奴才多嘴了，大人，听说那位陆大人下午的时候可跟皇上甩脸子了，眼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呢，照奴才看来，那位陆大人还真把自己当正主了。”
“下去吧。”杨翎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是。”小太监急忙收拾了东西离开。
红日初升，窗外的鸟雀叫个不停，杨翎本来就一夜未睡，现在更是被吵得不行，索性起身到院子里练剑去。昨日的事情一直压在他心上，他怎么可能安枕。
他不是因为谢凭的刺杀而耿耿于怀，而是因为杨珏的态度，昨日杨珏摆明了就是要将他推出去，莫不是杨珏表面上答应了父母要保全兄长，实际上却想讨好沐稳，而故意将自己推出去死得理所当然。
娴熟的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却还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现在这个同胞弟弟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真是要把人折磨疯了。
小太监走过来恭敬行礼：“大人，皇上宣您过去。”
“可知所谓何事？”杨翎收剑而立。
“不知，不过陆大人刚刚从皇上那里出去，脸色很不好，一直叫嚷着让随从给他收拾行李，他要回玄国去，八成是因为昨晚那位而闹别扭，皇上想叫您过去说说话吧，您可是皇上的亲大哥，这些家事自然只能跟您说。”
“好，我们这便过去吧。”
待杨翎去到杨珏居住的院落时，杨珏面前已经空了一个酒壶了，杨珏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而且过来的路上，陆珺琛确实收拾行李离开了。
“微臣参。”
“参什么参，自家兄弟，又没有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大哥，快坐。”
“皇上，大清早就喝那么多酒伤身，别再喝了，心中若是有什么不痛快，只管说出来，就像小时候那样。虽然如今我这个大哥也不能替你解决了，但是听你说说还是可以的，总比你闷在心里要好。”
杨珏给杨翎倒了一杯酒：“大哥，从小时候开始，会真心疼朕的，只有那么几个人，其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时候连朕也不知他们为何会这样，会经常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皇上，世上的很多事，并没有对与错之分，只能说是命吧。父皇母后，以及我，我们都知道，给予你越多的宠爱，只会让你更被人嫉恨，可是没有这些宠爱，你又该如何生存。如果非要说错，也是所有人的命。”
“大哥，你觉得，现在的朕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呢？”
杨翎抿了一口杯中酒：“你若是能成功，那么你的错都是对的，若是你失败了，那么你所有的对也会变成错的，对与错，终究还是掌握在你手里。”
“大哥现在与朕说话，总是将分寸拿捏得那么好，看似回答了朕的问题，其实根本没回答一个字，完全将问题还给朕。”
“从古至今伴君如伴虎，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也该恪守为人臣子的本分，臣子能够回答的，只有政务上的问题，而不是皇上内心的问题。”
“可是朕今日请大哥过来，就是只想跟大哥说说心里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三十章 外人
柳絮纷飞，春风和煦，正是一派草长莺飞的好景色。
古树下，小桌清酒，兄弟两人执杯静坐。身着赤红色龙袍的少年英姿飒爽，一旁身着丹色锦袍的少年深沉内敛，两个少年眉宇间有两分相似。
杨珏又给杨珏倒了一杯酒：“小时候，朕一直羡慕大哥跟父皇长得像，有英气，朕却随了母后，长了一双紫色的眼睛，总是多了几分柔弱之气。”
“皇上如今可改感谢自己随了母后，天下谁不说玄王一双美眸倾世风华，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而且只是小时候看上去女气一些，如今却是深不可测的凌冽。皇上，古籍里说，眼神会随心而变，如今皇上能够贵为三主之一，想必内心也如同这美眸一般凌冽，必能完成心中大志。”
“大哥就别取笑朕了，还大志了，英雄终究过不了美人关，别以为朕不知道现在私下里那些人怎么议论朕。也罢，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敢做也何惧别人说。”
杨翎笑笑：“此番皇上能够再续前缘，应该高兴，怎么还喝闷酒。”
“何谈什么再续前缘，不过是两个成年男人各取所需罢了，一响贪欢之后还是各走各的，也不会像年少时那样非要死缠烂打什么结果。说起这件事，朕确实生气，琛儿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大清早的过来惹人心烦。”
“这种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连做正事的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说什么闲话，琛儿非要过来问朕有没有间接打听一些机密，或者套到了什么话。”
“朕就如实这样跟他说了，他就骂朕是不是没见过男人，还是从来没有上过床，这种大好的机会只顾着风流快活，完全把江山社稷抛在脑后。也是可笑，朕如何做事还要他来教吗，他愿意滚，朕就让他滚回去了。”
杨翎给杨珏倒了一杯酒：“皇上，这件事微臣就要说您一句了，您也清楚外人再好终究是一时欢愉，陆大人都是为了您和玄国好，您该善待他。咱们兄弟说一句家里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您至少要顾虑陆家。”
“朕何尝不知道，但是他有时候太过恃宠而骄，让朕觉得很累。”
“皇上，只要您进退有度，也许就不会那么累，反正该宠着哄着就顺着一点，多说几句好听话，都是空口白话，却能解决很多麻烦。”
“大哥言之有理，只是朕有时候还是太年轻了，大哥以后还是该多提点一些。”
“微臣自当尽臣子本分。”
杨珏又给杨翎倒了一杯酒：“大哥，其实今日请你过来，还有另一件事。昨□□你上擂台，害你差点遇险，朕心中也很不安。朕怕你心中多想，所以请你过来。暗中早有人潜伏着刺杀你，与其被动的防范，不如主动全部引出来。”
“只有将蠢蠢欲动的人逼出来，咱们才能逐一击破，也能知道要防范哪些人。宋梓犀就是一个没有预料到的意外，不过朕派人探查过了，是因为辰国的首阳公主嫁给了宋梓犀，所以他才会视你为仇人。”
“虽然可能还有藏在暗中的人，但是经过昨日七星卫出手，没有足够把握的人也不敢轻易出手了，不用再像之前那样草木皆兵。”
“小九。”杨翎眼中泪光涌现。
之前他还怀疑杨珏是要故意杀死他，但是经过杨珏这一番话，他终于明白，杨珏其实一直在为他考虑，完全把他保护得严严实实。
杨珏唇角轻扬：“大哥，咱们两个是亲兄弟，无论什么时候都血脉相连，你对朕的所有心意，朕全都记着，朕相信你，所以，你也相信朕。”
“皇上，微臣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朕知道，如今君臣有别，再也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了，只是，朕一直在尽力让我们的兄弟情分延续着，只要大哥明白朕的心意，那就足够了。”
杨翎立刻跪在地上：“微臣谨记在心。”
九州盛会第一天都是日出时君王祭天，然后各自回去安排，午后就是万众期待的比武，开场第一天的比武总是最精彩的，也是所有人最喜欢看的。凡是连胜几场的，都会在回国之后得到重用，更别说那些早就有威名的。
这是武士们成名最快的捷径，所以很多想要名利的江湖侠士都会参与进来，打着为国争光的名号一战成名者并不少，十年前沐稳和轩辕境也是因此扬名。
第二天又是比文，从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各国文人雅士杰出俊杰都会大放异彩，有的人会从默默无名的穷酸书生一夜之间名满天下，变成大国手。当年的苏郢在九州盛会上以一手妙笔书法技压群雄，一夜成名。
第三天则是各国的勇士们骑射，摔跤，斗兽……
第四天会比各国士农工商上的一些工具和手法，连女红和酿酒都有，让那些手工艺人也能比试一番，也是颇为有趣的。
第五天是各国最娇艳的舞娘斗舞选美，也是大家饮宴寻欢的好机会，为了博得舞娘青睐，一掷千金也是轻而易举。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凡是看顺眼的，谁都不会问谁是哪一国的，一夜春宵，各自欢愉，第二天再无牵连。
第六天，君王们再次祭天，然后便算是散场了。
想要留下来的就继续多留几日，想要离开的，就回去。
经过第一天的比武之后，各国都有了出众的勇士。本来不少人还摩拳擦掌的想等着看沐稳出手，尤其是沐稳为了救谢凭而上台之后，大家都觉得可以看一场好戏，但是大家失望了。沐稳不止没出手，还中途就离开了。
这一日是比文，还是有不少人想请沐稳出手，毕竟当年那一场盲棋生死局可是名满天下，尤其是墨夷唯如今已死，沐稳的棋艺被传得天下第一。
可是还是婉拒了不少人的好意，如今的他，早已少了当年追名夺利年少轻狂的自负，不到必要，他根本不想再做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比起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现在他其实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待着。
昨日张灵昭和轩辕境以及杨珏都上场去比试了几场，均是博得了满场欢呼，说到底，不管是原先的九国还是现在的三国，尚武是深入骨髓的，这种机会，三位君王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不过在杨珏连胜三场之后，坐在下面休息的轩辕境却蠢蠢欲动了，即使沐稳已经离场，但是他想要挫败杨珏的欲望一点都没有削减。
还好温采宁一直拦着，否则昨日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乱子。若是真的让轩辕境跟杨珏动手了，只怕不见血不罢休。
若是说比武的时候张灵昭还能大展风采，那么到了比文，只有轩辕境和杨珏还能继续出风头了。毕竟是古君弋和秦倾画教出来的人，自然是文武双全，但是他们各自擅长的却不一样。
轩辕境从小就是一手妙笔丹青，杨珏则是对象棋颇有心得，这一下总归谁也不妨碍谁了，免得温采宁随时做好了死谏的准备。
可是世事偏不如人愿，杨珏刚与潘瑄辰在象棋桌边落座，轩辕境就过来了。
“当年圣贤书院同窗时，朕与玄王从来没有在秦倾画先生的棋艺课上对弈过一局，那个时候朕其实就想与玄王切磋，但是无奈一直与朕结伴对弈的都是沂王，朕总不能丢开沂王与玄王去对弈吧。”轩辕境说的颇为惋惜，好像当年不是他压根看不起杨珏一样。
“幸好后来帮沂王重见光明之后，在圣国湖水草岸边，得蒙沂王成全，让朕与玄王下了一盘象棋，当时可还打了一个赌。不过侥幸让朕赢了，当时玄王为此事似乎还负气了。”轩辕境完全扭曲了事实，当时杨珏虽然输了，但是跟沐稳耍耍闹闹，高兴得不行，分明是他在一边冷脸。
“想不到如今有此机会，不知玄王可愿意一雪前耻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三十一章 他做的已经够多
如今陆珺琛不在身边劝着，杨珏自然是受不得轩辕境这番挑衅的，何况沐稳现在就站在轩辕境身边，他岂有退缩之理。其实昨日他也等着轩辕境上擂台挑事，那么他也可以趁机跟轩辕境大战一番，免得他心中满腔怨气没处发。
钱承敬在杨珏耳边低声说：“皇上，不必怕这等小人，即使真的有不妥，微臣也会给皇上使眼色，今日就当着全天下的面挫一挫他的锐气。”
杨珏起身，站到轩辕境面前，四目咫尺相对。
紫色眼眸深沉冷冽，他早已不是当年逆来顺受的小质子。
褐色眼眸邪魅凌人，他依旧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天宠。
沐稳一袭胜雪白衣孤清的站在他们身边，清风拂动他的白衣和墨黑发丝。清冷的茶色眼眸冷若冰霜，却没有泄露出一丝主人的情绪。
在场的人呼吸都快静止了，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好戏啊，当初三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就牵动了无数人的目光，想不到现在摆到了明面上，还是两大君王的对决，那绝对是可以载入史册和野史闲话的一笔。
张灵昭一动不动的坐在席座上，小兽长大之后虽然让人头疼，但是偶尔看着小兽拼搏撕咬未尝不好，正好看看这个小兽究竟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张灵御平静的闭上了双眸，也许此刻，他早就预见。
杨珏冷冷开口：“一雪前耻不敢说，只是能够与炎王再切磋，朕也觉得很荣幸，何况，大家似乎也很寻一个答案，顺应民意的事情朕还是很愿意做的。”
“很好，但是既然要分出个胜负，就该有个赌注，玄王开得起什么赌注。”轩辕境步步紧逼，他本来就是冲着杨珏来的，自然挖好了陷阱。
杨珏轻轻侧首看了沐稳一眼，然后唇角一勾，即使明知是陷阱，他也绝不退却。延沂，我终于明白你曾教会我的选择，无法逃避的选择，现在全天下都看着我，我无法懦弱，只能一往直前。最重要的是，我不比他差。
“炎王开什么赌注，朕就跟什么赌注。”
轩辕境下意识的往沐稳身前站了一步，挡住了杨珏的目光：“玄王还是不要如此轻率吧，朕有的赌注，玄王未必有。”
“炎王，说句心里话，朕此生只羡慕炎国能有沂王这样经天纬地的俊才国士，更难能可贵的是沂王与炎王还有血脉亲缘。朕虽然兄弟众多，但是却没有一个与朕有炎王与沂王这般兄弟豪情，更没有一个及得上沂王一分才智武功。”
“朕说此话虽然有私心，毕竟当年沂王对朕有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但是有些事也是天下人心知肚明的。朕自问，朕唯一比炎王少的，就是一个沂王。”
轩辕境冷冷的勾了勾唇角：“玄王这意思，只有朕拿沂王当赌注，玄王才甘拜下风。朕觉得玄王想多了，沂王是朕的至亲，不是赌注。”
“沂王他经常跟朕说，身为君王就要体恤苍生黎民，所以虽然咱们都是国君，但是也不能因为一时雅兴而牵扯到社稷，所以朕绝不会拿江王黎民来做赌注。”
“赌注很简单，就赌一个资格吧，一个可以送沂王一件礼物的资格，但是沂王不能拒绝只能接受，并且接受一生一世的礼物。”无论想让延沂为后，还是让延沂一辈子只能留在身边相伴，那都是值得豁出性命的搏斗。
杨珏看了沐稳一眼：“此事还没问过沂王的意思。”
沐稳看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他，清冷开口：“本王随意。”其实沐稳是不想骂这两个幼稚的人丢脸丢到全天下面前来了，干脆让他们胡闹。
轩辕境看向沐稳：“延沂，这件礼物，我从小就想送给你，只是一直顾忌着你的心情才没有送出手，若是此番我赢了，你断不能拒绝。”
杨珏也轻笑：“延沂，这件礼物，也是我早就答应过要送给你，本想在今年你生辰的时候送给你，如今看来，只能提早了。”
上官玉这个小鬼最会来事，直接蹦出来：“沂王殿下，这种时候你岂能一句随意就打发大家，听闻沂王琴艺也是一绝，只是天下几乎少有人有幸耳闻，今日此等盛况，两位国君对弈，不如就请沂王殿下弹琴相辅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鼓掌叫好，本来就是会被载入史册的对决，如今有沐稳弹琴助兴，那更是千古绝唱。即使到了野史话本里，也是可以被浓墨重彩描绘的事情，何况众人确实想听沐稳弹琴，必定是绝响。
杨珏瞪了上官玉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觉得上官玉有些惹他生气，以前他是爱拿沐稳炫耀卖弄，可是如今他终于明白沐稳当初说要把宝贝那铁笼子锁起来的言辞了。沐稳又不是卖艺了，凭什么要弹奏给天下人听，那些琴音，留给他私下里听就够了，别人怎配如此将目光流连在沐稳身上。
轩辕境也有些不高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听过沐稳的琴音几次，现在凭什么要大庭广众的弹奏，他跟杨珏下棋为什么要沐稳弹琴，又不是卖艺助兴的！
上官玉好像终于察觉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往人堆里退，生怕慢一步就会被两道寒芒活剐了，他不就是玩心上来了闹一下嘛，罪不至死啊。
被轩辕境和杨珏的冷眼一扫，那些起哄的人也都胆寒的安静下来了。
沐稳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下棋对弈虽是方寸之间的厮杀，但是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九州天下，四海生灵涂炭，苍生黎民均是苦不堪言。”
“那些在战场上飘荡的英魂，终究还是没有回家。今日三国聚首，既是对过去的一个终结，也是对一个将来的开始。”
“我今日弹一曲，不为你们助兴，亦不为今日盛况欢庆，只为安抚那些英魂，指引他们回家的路，愿他们可以与家中等待的亲人团聚。”
原先那些起哄的人一个个都低下了头，在过去一年的战争里，他们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一些身边的人，或者见到了哀鸿遍野，白骨遍地的惨景。经历过九州混战的人，绝对一辈子无法忘怀，那是每个活下来的人逃不过的梦魇。
即使是沐稳这个可以一直待在最安全地方的人，也免不得亲自上了战场，亲眼见到血流成河，山河破碎；即使是沐稳这个强大到可以保护身边之人的人，也免不得痛尝生离死别，师兄，挚友……
张灵昭遥坐在席位上冷冷一笑，低声说：“又要当□□，又要立牌坊，那副悲天悯地的样子装给谁看，好像他不是那个野心勃勃发起战争的人。”
张灵御豁然起身，声音冷冽：“为了长久的安宁，有些杀伐是无可避免的，但是这与同情那些无辜被卷入杀伐的人并不冲突。”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狭隘也罢，至少他没有让炎国的百姓遭到半点战火屠戮。强者渡人，弱者自渡，若是没有他，炎国会怎么样还不知。”
“在不断的苛责审判别人时，请你将人心的无底贪婪压抑一些，他做的已经够多，他所能做的，也已经够多。”
张灵昭怔住了，这么多年，张灵御从来没有一口气跟他说过这么多话，而且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是多了几分心痛和严厉。
等张灵昭平静了一会之后，冷冷的笑了：“若是如你所说，那么他做到的我也做到了，我也保护了墨国百姓，我也是为了长久的安宁才杀伐，对于一个这样的大哥，你就算不敬佩，也该多几分敬重，而不是为了一个外人指责我。”
“我从不抹杀你为墨国所做的一切，但是他做这一切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原本就可以轻而易举得到的皇位，你又是为谁呢。”
“我敬不敬重你，与你是不是我的大哥无关。我虽然看透人心，也后事尽知，但不表示我心中真的没有所谓的是非对错。”张灵御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张灵昭愤恨的坐在那里，恨不得把沐稳这个离间他们兄弟感情的敌人活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百三十二章 猜心
三月春风吹拂大地，明朗的艳阳，却隐隐飘起了毛毛细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场小雨来的正是好时候，让沉浸在这场乱世终结盛宴的人们暂时宁静片刻，接受这苍天对大地的洗礼。
原本在进行其他比试的人们也都纷纷停了比试，都围到最大的擂台这边来看轩辕境与杨珏的对局，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次由两国君王正面交锋的对局。一个个恨不得挤破了头，只期望不要看漏了一点一滴。
即使拼命挤，但是距离擂台还是几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擂台上三人的轻声细语，但是听不到也无妨，能够多看看也好。
四个棋师已经立于擂台下的四方，站立于棋牌之下，等着伺候在擂台上棋师将当场的落子送过来，由他们摆出来给大家看。
沐稳静坐在棋桌旁侧，一方古琴横在他面前，他双眸轻闭，修长白皙的十指搭在琴弦上。清风吹拂他胜雪的白衫，拂动他倾泻而下的三千墨丝。茸茸落下的毛毛细雨轻落在他的发丝眉宇，落在他纤薄唇瓣几许。
轩辕境和杨珏对面而坐，面前棋桌上的棋局已经蓄势待发。
“咱们来猜猜延沂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来定先手吧。”轩辕境说。
“行，好提议，我们两个各自写出来交给延沂，也不用延沂写，反正他看了之后自有决断，他觉得谁猜的对就让谁先。”杨珏对这个提议颇为满意。
两人都看向沐稳，只见沐稳压低了纤长的睫毛，根本不想多看他们两个一眼，又不能当众拂了他们两个的面子，干脆视而不见，任由他们胡闹。
他们两人对自己都很自信，因为他们自认他们对沐稳很了解，所以想要猜中沐稳此时的心思根本不难，也算是在互相较量某些主权。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沐稳绝对不会偏帮谁，退一步讲，就算要偏帮，也是帮自己，所以让沐稳决断。
侍从送了笔墨纸砚上来，两人都不屑偷看对方写了什么，埋头就写了起来。
很快两个折叠好的纸条就递到了沐稳面前，不过问题又来了，两个折叠好的纸条是同时递到沐稳面前的，所有人都看着沐稳究竟先拆哪个。大家觉得，这也可以看出沐稳的心意，他究竟想先看谁的。
第15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