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银锁金铃记 作者:黄连苦寒

    第122节

    我趴着继续听,却总听他说什么‘女剑客’,我本以为那就是小姑姑,可听名字,却又不是。我听了半天觉得无聊,正要走开,就在这时,听见我娘小声问了一句‘小姑可还好’?

    我爹本来骂骂咧咧的,听了这句话,竟然安静下来,低声回答说‘她都要玩疯了,没见她有丁点害怕’。娘听了之后,竟然笑出声来,还夸了小姑姑一句。

    我爹恨恨摔了手上的书本,小声骂了一句‘有伤风化’。我娘却像是来了兴致,问他‘小姑又变成了以前的样子,想来这女剑客对她是很好的了’?”

    金铃忽地愣住了,却不料王妃早就在注意她,因此连她微小的僵硬,也感觉得清清楚楚。

    金铃不露声色地抬起头来,问道:“如此说来……”

    王妃缓缓点头,道:“不错,和她私奔的,是个女剑客。”

    金铃恍然点头,还没等她说话,王妃又切切道:“金铃,你……你同你那小师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金铃又是一愣,淡淡道:“娘怕是有什么误会,这说法有些荒唐。”

    王妃避开她的眼神,低声道:“这里面哪里还会有误会呢……你平日严肃正经,府上的小姑娘看见你,都要避着走。可银锁半点不怕你,只因你见了她,就跟太阳照在了冰上一般,你对旁人,当真还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吗?”

    “我对娘亦是这般。”

    王妃摇摇头,苦笑道:“我爹说到女剑客的时候,我已差不多明白了。小姑姑私奔那日,我看见了她,她同那个女子手拉着手,那种笑容,是不会说谎的……”

    金铃头皮发麻,强颜辩解道:“我和银锁……并不是这样。”

    “如若不是这样,她为何对我一个不相干的老太婆这么上心?如若不是这样,你二人相处起来,为何又……又是那样一副甜蜜光景?”

    金铃淡淡道:“娘后来也知道了吧,她对你上心,是因为她接到任务要找你,要让你心甘情愿跟她走。而我和她这般那般,不过是斗法的手段罢了。”

    王妃叹了口气,道:“娘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也不会和我爹我爷爷一样,阻止你们来往,你还有什么值得瞒着娘的?”

    “我们……我们……当真并非娘说的那样。”

    “斗什么样的法,还需你二人净讲些暧昧的话?”

    金铃叹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的,我和她有时为敌,有时又要相互仰仗,她本是胡人,天生就是那副多情的样子,我……我只是顺着她罢了。”

    王妃微微笑道:“何人对我女儿有非分之想,我还看不出吗?她对你……是不一样的。我只是……只是你为何要骗我,说你没有七情六欲,还说你一旦生出这等感情,内功便要受损?你为何要骗我……”

    金铃灵光一闪,她自己都已快忘了有这回事,“不错,是以我根本生不出这等感情,娘多虑了,我只是不想与她处得太尴尬,陪她玩罢了。”

    王妃盯着她,见她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无懈可击,又叹了口气。

    时间一颗一颗地流逝。

    金铃忽地动了一动,像是一个雕像活了过来,“娘莫要去和师父核实……说不定会坏了我们脆弱的合作。”

    南平王妃叹道:“傻孩子,轻重缓急,我当然清楚。我很喜欢她,常常带她回家吃糖,别担心。”

    金铃实不知该摆怎样的表情,只得道:“多谢娘亲照顾师父,我有事和师父商议,要叨扰几日——”

    “你这孩子,回家是回家,怎地说是叨扰?我□□姐给你准备……银锁呢?她和你住吗?”

    金铃简直忍不住要脸红,咬着下唇道:“娘,她自己有地方住,怎会和我住?”

    南平王妃瞟了她一眼,道:“我们住过她家,她来住住也理所应当。”

    “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是以金铃这是与狼共舞?”

    金铃闭嘴不言,半晌方道:“娘,这等玩笑话莫要在旁人面前说。”

    “所以今晚她来吗?”

    金铃不置可否,“娘若是这么喜欢她,再收个义女又何妨。”

    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金铃到底是个女儿家,不论平日里如何冷漠,说起情人来,还是能看出一丝丝羞涩与甜蜜来。如此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向碎玉像是思考了一整天,金铃不见他传唤,只得陪着王妃在家里消遣。王妃抱怨萧荀成日不着家,连消息也是时断时续。

    “你和荀儿的消息,还是辋川居士捎回来的,你二人从不知给我写信,好似我没养一儿一女一样。”

    她说着,暼了金铃一眼

    “……娘,义兄闲暇时或可想起来,在外征战,多半杀着杀着就忘了。”

    “那蛮牛也就算了,你呢?”

    金铃一时语塞。

    “我又不盼着你给我写长信,知你只有对着你那小师妹才话多,只字片语也够了。”

    “我从不给她……娘,绝无此事。”

    王妃笑得十分诡谲,似乎认定了她和银锁的私情千真万确。

    金铃心道这可千万不能让师父听去半分。这时有人走过来,金铃不再接话,指望没人搭腔时王妃自己住口。

    像是闻风而来一般,来者是为向碎玉传话,叫金铃过去找他的,金铃告辞王妃,叹了口气,随着这名侍女一道去找向碎玉。

    近日日头颇好,向碎玉依旧在院中晒太阳,老黑猫趴在他膝头,王操琴坐在他对面,两人正对着一盘棋斗法。

    向碎玉落下一子,接着动手从棋盘上提出一大把来,王操琴叹道:“输了输了,少主来了,行主说事吧。”

    王操琴站起来掸掸衣摆,走了出去。金陵微微欠身,向碎玉把轮椅转过半圈,不料惊了那老猫。

    老猫老实不客气地起来一爪子拍在向碎玉身上,向碎玉一把揪在它脖子后面的皮肉上,拎起来一颗爆栗打在脑门上,笑骂道:”孽畜,造反了不成?”

    黑猫本来不停地扭动,揍过之后老实下来,被向碎玉按回膝头,不一会儿又打了个呵欠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向碎玉和老猫闹完,抬起头来又是一脸淡漠:”给你三日,你能找到你二师叔吗?”

    金铃皱眉道:”师父可是想要求……雇佣明教吗?”

    向碎玉微微点头。

    ☆、第470章 皮里阳秋十四

    ”二师叔不在江陵,也不在义阳。”

    向碎玉奇道:”你如何得知?那他目下人在何处?”

    金铃道:”只打听到不在这一片。”

    向碎玉皱起了眉头,”这个老混蛋……要找他的时候偏偏不在。明教之中还有谁人……”

    金铃叹气道:”银锁。”

    见向碎玉抬头看她,便续道:”荆襄地区,目下是银锁在负责。”

    ”她目下又在何处,你可找得到她?你此次带上她,胜算几何?”

    金铃心中突突跳个不停,答道:”师父是怕银锁不若二师叔眼光毒辣么?我倒觉得比之二师叔,带上银锁要好些。”

    ”说来听听。”

    ”明教大事,仍是由二师叔做主,若他亲至,说不定走两步便又生出几个一石三鸟的大计划。小师妹虽能运筹帷幄,但多半只是执行。她没那么大的野心,自然也生不出那么大的目标,此其一。”

    向碎玉点了点头,”不错,银锁没有那么大野心……”

    ”恕弟子直言……请二师叔亲来,确乎有点引狼入室。”

    向碎玉心道此事在理,只得点头,”还有其二?”

    ”有。听闻能参与此次行动的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我斗胆猜测,其中大多数都已有些年岁了。那么多半参与过金刚台那一场战斗……他们都有可能见过二师叔,此其二。”

    ”不错,还有吗?”

    金铃淡淡道:”我与一个小娘子一同出行,自然是方便一些。”

    向碎玉只得又点头,”此事在理,是我疏忽……方才觉得你推荐银锁,似乎热切过了头,却未想到此节。”

    金铃顿感后怕,不料向碎玉敏锐至此。

    ”弟子只做自己认为最好的判断。”

    ”不过银锁在乌山当着众人之面杀了竟陵鬼鲛,难道就没有人认识她吗?”

    金铃顿了一顿,道:”她不露武功,自然不会认出来。师父,当日她是蒙面的。”

    向碎玉经她一说,便觉此行已无太大问题,遂道:”联络到银锁,你又需几日?”

    金铃自然不能说最多半个时辰,只得道:”我去闯他们分舵,自会有人将消息传到她耳朵里,若她愿见我,三日足够。”

    ”去吧。”

    ”是。”

    金铃从向碎玉处退出来,飞身翻上房顶,寻着记忆找到了贫民窟深处的明教分舵。银锁没躲,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太阳,手里拿着块穿着麻线的小石头把玩不止,小石块在她长指间纷飞,金铃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就为了在这个能看到她但尚且离了六丈的地方,偷偷多看她两眼。

    银锁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见金铃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忽然红了脸,手上一抓,把那小石块收进袖子里,嗔怪道:“大师姐做什么,又偷偷摸摸跑来我的地盘。”

    金铃落下来,坐在了她面前的石几上,道:“说动了师父,叫你和我一起去。”

    银锁抬头支着下巴,笑道:“你干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师父知道?我偷偷跟着你便可,你还不信我藏匿的本事吗?”

    金铃随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得绝了师父亲自去的念头,说不得只好把通天彻地的小少主抬出来了。”

    银锁大眼闪闪,“我在你心里有通天彻地之能吗?”

    “嗯——”金铃并未立刻点头,“差不多。”

    银锁开心地笑起来,笑的时候先轻轻皱起鼻子,俄而笑弯了一双眼睛。金铃忍不住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明日出发,我需得给你改改装束,免得你露出马脚。”

    银锁打趣道:“小郡主这回想怎么弄?”

    金铃挑眉道:“跟我去王府。”

    她捏在银锁腕子上,忽地微微一顿,道:“石头自是越把玩,越透亮。”

    银锁顿足道:“大师姐,休要磨磨蹭蹭!”

    金铃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回到了王府。银锁死活不走正门,定要保持自己来去无影的神秘感,金铃也只得陪她翻墙。

    她站在房顶上,回头看到金铃正在不远的地方跟着,出声招呼道:“大师姐,你快些!”

    金铃低低道:“方才是谁说要保持神秘感?你这么叫唤,家将们都该知道你来了。”

    银锁笑道:“这猫儿一般的动静,也只有大师姐狗耳朵听得到。”

    她冲着金铃招招手,正要伸手去拉她,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这杀气一闪即逝,银锁生出警觉,偷偷探头一瞧,竟看到向碎玉。

    向碎玉一脸淡漠,像是谁落在屋角的一座雕像,刚才的杀气好像和他毫无关系,一只黑猫团在他膝头,忽地动了动尾巴。

    “大……大师伯,别来无恙?”

    向碎玉睁开眼睛,道:“别来无恙。”

    金铃听到银锁叫大师伯,头皮一麻,跳下地来,唤道:“师父,我将小师妹找来了。”

    向碎玉点点头,对着银锁道:“随我来,我有些事情交代你。”

    银锁硬着头皮跟上去,金铃跟在后面,内心忐忑非常,不断回想着方才的场景里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似乎没有什么亲昵的称呼,亦连手也没有牵一下,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罢了。只是师父昨日便觉得我对银锁一同出行一事稍显上心,银锁又来得这么快,师父的心玲珑通透,会不会已经起了疑心呢……

    金铃撒谎许多年,深谙扯谎第一要诣乃是平常心,切莫自乱阵脚,是以心中虽然忐忑,面上却仍是一派冷漠。

    金铃推着向碎玉,回了王府角落里的小院子。老猫跳到地上,摆摆尾钻到不知什么角落里。金铃难免想到银锁,便偷偷冲着银锁使了个眼色。

    银锁瞪了她一眼。

    金铃把向碎玉的轮椅转过来,正对着银锁,没等他开口,银锁便嬉皮笑脸地说道:“听说大师伯一个人跑到前线去,师父很担心呢。”

    向碎玉似是忍不住哼笑一声,随即敛起表情,“陆亢龙呢?”

    银锁做了个鬼脸:“师父所在乃是机密,当然不能告诉大师伯知晓。”

    “他还怕我把他揪出来不成?”

    银锁笑道:“那倒不至于,师父人在千里之外,只怕师父是不忍心大师伯受舟车劳顿,才不准我说的呢!”

    向碎玉微微一笑,不以为忤:“陆亢龙满口花花,倒叫你学了个十成十足。”

    “师父教的事情我都学得不错,师父时长担心大师伯,我自然也要照顾一下大师伯啦。”

    向碎玉微笑着扭开头去,道:“事情金铃应该都和你说了,别的也都谈妥了吗?”

    “自然妥了,否则我可不来。”

    “那好,我知你师徒都是审时度势的大行家,可这等千载难逢的良机只有一次,因此,现下我要告诉你其中关键之处。你过来。”

    本是平常一句话,金铃却整个人都张紧了,怕向碎玉察觉出什么,借口将银锁骗过去下手。

    随即又觉得自己实是妄想。向碎玉自持身份,断断不会对小辈使这等阴谋诡计,更加不会因此和陆亢龙撕破脸。

    更何况,他若真有此心,喻黛子必定能未卜先知。

    饶是如此,她仍暗自戒备,以致向碎玉有所察觉,误会她担心银锁会对他不利,是以伸出手来拍拍她,示意她稍安勿躁。

    银锁恭顺地靠过来。

    向碎玉支开金铃,小声交代。他的声音含混且轻,金铃不运功则听不真切。而银锁时不时轻嗯一声,想来并未有什么危险,金铃这才稍稍放心。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便听见银锁走出来。在向碎玉眼皮子底下,金铃不敢妄动,只以眼神示意银锁跟上。

    银锁初初还显得拘谨,想来是向碎玉面前不敢造次,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蹦蹦跳跳起来。

    “好个严师孝徒、谆谆教诲,若是不知以前的事,当以为师父不过是你大师伯。”

    “刚才可吓死我了呢!”

    “怎么,是师父说了什么吗?”

    银锁两步绕到她面前,弯下腰凑到她脸颊边,神神秘秘的样子让金铃也忍不住凑了过去。

    “他说……再打乌山小少主的主意,就打断我的狗腿……!”

    金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叱道:“放肆,隔墙有耳,当心师父真的追出来打断你我的腿。”

    “那我拉着他,你快点跑。”

    金铃拉起她的手,捏着手腕往后面的小园子走去,淡淡说道:“那可不行。”

    银锁反倒红了脸,挣脱不得,小声抗议道:“给你师父追出来看见怎么办?”

    “他不会做这等无意之事。”

    “那!那要是被旁人看去怎么办……”

    正说着,金铃拉着她推开院门,王妃正在院中画画,两旁侍女侍立,听见此处有动静,都一起望过来。

    王妃掩嘴一笑,擦了擦手,挥退两旁侍女,招呼两人过来。

    金铃仍旧攥着银锁的手腕,黑色的皮手套在她的抓握下发出细小的摩擦声。目视她拉着银锁走到跟前,王妃促狭地问道:“金铃,你拉着人家小娘子做什么?”

    金铃脸色丝毫不变,不若昨日还冒出一丝羞涩。

    “我怕这小混蛋在家里捣乱,旁人抓不住她,还多半不免被她捉弄。”

    ☆、第471章 皮里阳秋十五

    王妃看不出金铃的破绽,就去看银锁,银锁不服道:“我若是诚心捣乱,你拦得住我?若不是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你以为你抓得住我吗?”

    金铃浅笑道:“你乖乖坐着,我要给你装扮一番。”

    银锁被她推到池边坐着,她自己却走进了屋里。银锁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听见王妃低声问道:“你和她……和好了?”

    银锁笑道:“我和她什么时候吵架了?”

    “从建业回来的时候。”

    银锁眼珠转了转,“我什么时候认真跟她生过气?不对,有是有,那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

    她的视线忍不住飘回金铃身上,金铃正从屋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小匣子。

    王妃奇道:”金铃,你怎知我东西放在何处?”

    金铃稍稍抬手,道:”娘折腾我的这些危险东西放在哪里,我怎么会不知道?只要听到这东西响动,必然是我要遭殃,须得未雨绸缪,早早脚底抹油。”

    王妃瞪了她一眼,却忍不住笑道:”女儿家这么不爱打扮,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金铃指指银锁,道:”你问问这个小混蛋,给她画画脸画画眉,她干不干。”

    王妃瞧着银锁,银锁摆手道:”我可不,身上有味道则不容易藏,你不知柔然蛮子的鼻子有多灵呢……”

    金铃按住她的肩膀,道:“此番不需要你藏,乖乖坐着便是。”

    银锁只得乖乖坐好。金铃拿出一把小刮刀来将她的眉毛刮掉一点,不时地捧着她的脸端详,看得银锁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闭上眼睛。

    金铃道:“睁开。”

    银锁恨道:“不睁!”

    金铃只得由着她,边往她鼻梁上揉粉,边喃喃念叨:“也不知睡着醒着看了多少次了,怎地还这么容易脸红……你们西域的小娘子都是这样吗?”

    银锁睁开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无声地警告:要不是你娘在此,我就立刻让你看看谁爱脸红。

    金铃知她色厉内荏,更仗着银锁面皮薄,看见有人绝不敢乱来,微微冷笑一声,显然是并不相信。

    胆敢如此挑衅之人多已被乱刀砍死,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之人普天之下只有金铃一个,银锁感觉得到王妃就在不远处,正从金铃背后伸出半个身子看着自己,心里不免存着双重羞愤,睁眼看见金铃一点朱唇在面前晃来晃去,却不能狠狠咬上一口杀杀她的锐气,心头还添了一把怒火。

    她越想越是不忿,脸皮渐渐红得似泼了胭脂上去,浅琉璃色的大眼睛里也像是有眼泪打转。

    就在此时,金铃忽地对她浅浅一笑。

    金铃虽然沉默寡言,却绝不木讷,早早就知道自己对银锁有如何的吸引力。

    银锁咬着下唇,霍然起身。金铃眼疾手快,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按住她的大腿,又把她固定在了原地。

    不但如此,她仗着自己背对王妃,还轻轻地刷过她的唇瓣。

    银锁愣住了,没料到金铃竟然如此大胆。

    金铃温声道:“不逗你了,你别动。”

    银锁又鼓着脸坐下。

    她低声道:“你小时候……”

    银锁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下文,追问道:“我小时候怎么了?”

    “……还没有这么……这么锋利。”

    银锁笑道:“大师姐喜欢那时候的?”

    金铃轻轻摇头,“怎么样都挺好……只不过现下要给你……给你画一画。”

    她的手指温柔地划过银锁的眼角眉梢,

    这两人间的无字暗语,王妃大半不懂,只看两人不停地打哑谜。但这小胡儿脸色红了又红,瞎子才看不到。

    她初初觉得小女儿家真情流露,纯真青涩,十分养眼,可随即想起了小姑姑,想起金铃暧昧不明的态度,不由得开始忧心忡忡。

    正在此时,金铃转过身来,捧着银锁的脸问她:“娘,像不像?”

    王妃一怔,道:“像什么?”

    金铃轻笑一声,“像小猫儿。”

    银锁白了她一眼。

    金铃正色道:“娘问的是‘像什么’,又不是‘像谁’,我只好答像小猫儿……娘。”

    王妃接道:“像谁?”

    金铃道:“义兄带来的那个小胡奴。”

    王妃心中一跳,隐隐像是知悉了什么秘密,紧紧抿住嘴唇。

    金铃讶然回头看了银锁一眼,又回过头来,“不像吗?”

    王妃微有犹豫,心道那小胡奴和这小胡儿,只怕总有一个是另一个的替代品,但愿不要是银锁……

    金铃端详着银锁的脸,道:“我感觉已经很像了……最多他们只会当你长大了……你自己看看?”

    银锁瞧了瞧镜子里,笑道:“大师姐,当年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副模样?”

    “唔,你现下长大了,我又不能让时光倒流,是以最多就是这副模样啦,莫要强求。”

    金铃摘了她所有的头饰,辫子也散了下来,松松地束在脑后,末端以一颗银扣坠着。

    银锁不置可否,道:“那身高怎么办?你打算再比我穿得高一些?”

    她说着就站起来,挺直了脊背要与金铃比高低,比着比着便道:“大师姐,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

    “咦?我不是一直比你高吗?”

    银锁啐道:“大师姐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光明顶的时候,可是你踩着我的脚……”

    她话未说完便已吃吃笑起来,金铃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此时不便反驳,只是直直挺起脊背。

    王妃拉着两人转过身,温声道:“你二人背靠背比比便是。”

    两人这时生了小儿心性,都把脊背挺得笔直。她二人甚少这样背靠背地站着,无人之处更多的是相互搂着,此时肩背相抵,都觉得甚为新奇。银锁蹭了蹭金铃的脊背,被她轻轻地打了一下手。

    王妃却像是很认真地在比较她二人的身高。

    银锁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我比她高多少?”

    王妃比出一个长度,看来看去不过一指宽,银锁撅嘴道:“真的?我还道我比大师姐高很多呢……不过高就是高,你现下还有什么可抵赖的?”

    金铃眨眨眼睛:“我抵赖做什么?你比我高便比我高,你是个小胡儿,胡儿长大了自然要比我高大。”

    银锁听了觉得十分有理,唯一见过她的“脸”的只有许笑寒一个,而见过她在乌山杀人的高手们虽然有可能从身手上认出她来,却绝不可能从脸上认出来。

    见她点头,金铃满意道:“好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王妃奇道:“出发?回去乌山了吗?”

    金铃指了指银锁,笑道:“带她出去玩。”

    王妃笑道:“带人家出去玩,还偏要将人扮作个小侍女。总见你欺负人家,将人欺负跑了,你上哪去找?”

    不料金铃皱眉思量半晌,犹豫地看着银锁,试探道:“凉州?于阗?光明顶?”

    银锁哈哈大笑,“大师姐别想了,我不跑。王妃,照你所想,她该将我扮作个什么,我才不跑?”

    王妃掩嘴笑道:“扮作个小公子,你二人扮作逃难的小夫妻,自是没人怀疑。”

    银锁面色一僵,想是王妃暗中刺探,道:“这等玩笑开不得,开不得……”

    王妃道:“我听人都是这么讲的,女人家出门在外容易遭人觊觎,哪里都是危险,扮作个男人要安全许多。一个妇道人家有个男人跟着,便没什么人打她的主意了。”

    银锁听她如此解释,暗中松了口气,也顺着她的话继续胡扯:“胡人身在南朝,多半是卖身为奴的,我扮个男人,道理上说不过去。不若叫大师姐来扮,那我就是她买来的女奴……”

    金铃打断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本来我一个人走在官道上,和谁都相安无事,带了你这祸国妖姬,就被人罗织了个罪名抓起来,不为别的,就为把你抢走。”

    王妃见金铃说得认真,只觉得有趣,回头看着银锁,银锁道:“接着发现你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非要娶你,我这边将人乱刀砍死之后还得赶去救你。”

    金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话等你真的打赢我之后再说。”

    银锁笑着扑过来便打,王妃的话题被人岔开,只好又默默退到一边,看着这两个小娘子打闹。

    她心中记挂着金铃,自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上心。金铃与银锁在一起之时,总是格外的鲜活。她又看了看银锁,这小胡儿多情爱笑,像一颗小太阳,任是铁石心肠也要融化,无怪金铃倾心。

    人总是羡慕自己没有的东西……王妃恍然想起金铃还在蹒跚学步时的样子。圆圆的小脸上总挂着笑,刚会走便要来扑阿娘,她每后退一步,小铃铛就往前走一步,铁了心要扑在她怀里,扑中了便笑,扑不中便哭,喜怒随心。

    那时的金铃还是小小一个团子,不若现在不苟言笑的乌山少主,却似乎和正冲着银锁微笑的少女重叠了起来。

    王妃歪着头欣然微笑,心里又念起小姑姑来——女儿家总想着与一个人长相厮守,白头偕老,男人则多想着三妻四妾……若是两个小姑娘,不正好遂了彼此的心愿吗?

    那边厢银锁最终被金铃安抚下来,只听金铃问道:“你是明早来找我,还是今晚就留下?”

    那小胡儿飞快地往王妃这边看了一眼,恨道:“不留!”

    金铃微微愣了一下,“为何不留?”

    只见那胡儿飞快地说了什么,趁金铃还在愣神的时候,忽地扭头跑掉了。

    王妃问道:“你还不追?”

    金铃微微笑道:“她还会回来的。”

    王妃走过来,伸手抚着金铃的头发,问道:“你要去哪,也不和娘说吗?这回又要有危险可如何是好?荀儿不在,谁来救你?”

    金铃道:“我带她出去玩,岂会有危险?”

    王妃做了个鬼脸,“你当娘是傻子吗?你们乌山除了辋川居士,就是他那近随王操琴管事。他二人都不在,乌山就只有你一个,连你都出来了,该当是什么形势,娘还不知道吗?你不爱说我就不问,可你得保证活着回来。”

    金铃笑道:“有她在。”

    王妃嗔道:“你同这胡儿感情不浅,你不当我是傻子,原是先当我瞎了,还在我面前说瞎话。”

    金铃摇摇头:“只是逗逗她特别有意思罢了。”

    王妃见她笑得温柔如水,心想方才那些金铃做起来有点惊世骇俗的动作,也许只是她无声的应答罢了。

    这事她到晚间金铃领着银锁来向她请安时才彻底确定。那洒脱不羁的胡儿打扮成个寻常人家的侍女,老老实实跟在金铃身后,低声说着今晚来叨扰。金铃则又是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叫人再看不出半点端倪。春姐机灵地要去准备房间,被王妃一把拉住。

    “她二人久不相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今晚多半是要秉烛夜谈,春姐多准备些蜡烛吧。”

    银锁强自镇定,脸却无法控制地红起来,脚下飘飘忽忽,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

    等二人走了之后,春姐抚了抚胸口,道:“王妃,方才来的那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是摩勒吗?怎地她认不出我了?”

    王妃想起白日之事,笑道:“春姐是不是也觉得摩勒长大了?”

    春姐疑惑地点头,见王妃没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只得把满腹疑问压了下去。

    ☆、第472章 皮里阳秋十六

    两人夜谈时当然没有秉烛,银锁支吾半晌,终于趁着夜色掩映,问了一句:“你今天在你娘面前可有点过分了,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怕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金铃不答反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银锁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在她怀中扭了半圈,凑到她脸颊边,追问道:“什么秘密?”

    金铃道:“我娘姓殷。”

    银锁失声笑道:“这算什么秘密?府中稍微打听一下便知。”

    金铃续道:“小太师叔也姓殷,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

    “小太师叔叫絮凝……殷絮凝?”

    “不错。”

    “汝南殷氏是世家大族,旁枝侧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难道觉得她二人有什么姻亲关系吗?”

    “奇就奇在娘也有个跟人私奔了的小姑姑。”

    银锁也觉得甚为巧合,却仍是要拆金铃的台,辩驳道:“跟人私奔也不是什么奇事,我见得多啦。”

    “哦?”金铃撑起半身,好看清楚银锁的脸,“你可能从中找出第二个与‘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剑客’私奔的少女来?”

    银锁睁大了眼睛,蓦地想起从建业奔出那夜王妃莫名其妙提起小姑姑的那一幕。

    “她——”她心下了然,翻身捏住金铃的腰身,笑道:“那必然都怪大师姐,若不是大师姐不知收敛,她怎么会——”

    金铃低头堵了她的嘴,待到她气喘吁吁地失去了战斗力,才好整以暇地续道:“我方才——就在让你闭嘴的方才,回忆了一下当晚情景,一路上和娘在一起的人,似乎只有你一个,我可是在钟山才上的车,你同她说了什么,以至她这么快地就察觉了……”

    银锁烦恼地抓抓头发,“可惜又不能杀她灭口……为今之计只好希望她不要跟你师父说……”

    金铃失声笑道:“你真敢想。”

    她注视着银锁,渐渐觉得她的眼神闪烁,当是又做了什么坏事,捏着她的小脸追问道:“你当真说了什么?是什么?”

    银锁在她的威压下渐渐地撑不住了,只得坦白道:“我问她……我问她‘我嫁到你们王府好不好’……”

    金铃听了,但笑不语。

    银锁斜眼道:“大师姐,你师父那只老黑猫偷到了鱼吃,也是你这般表情。”

    金铃奇道:“我师父的猫偷鱼,你怎么会看见?”

    银锁哼道:“你能离开乌山吗?你师父有没有事,还不是得我去看着?”

    金铃料想她才没这等闲心,便问道:“是二师叔让你去看的吧?二师叔不是人在千里之外,他盯着我师父做什么?”

    问完她便哑然失笑,续道:“二师叔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乌山了,建业到乌山不过八百里,师父连建业都去不得,更不要说去干扰二师叔的计划了。”

    银锁不欲再谈这个话题,只得道:“睡觉睡觉。想这么多做什么?大师姐该当知道有些事情不单你一个无能为力,我也毫无办法。譬如说你娘一眼看穿……那你怎么说?她问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自然抵死不认。”

    银锁笑道:“干嘛不认?简直是抵死赖皮。”

    金铃摇摇头:“不能开这个头……只怕我告诉了谷外第一个人,就更忍不住告诉第二个第三个,忍不住告诉天下人……”

    “你千万忍住,大小太师叔尚且不行。大师姐若昭告天下,当心白道少侠做不成,反而被人污蔑成邪魔外道。”

    金铃叹了口气,道:“别人怎么想,又与我何干?”

    银锁笑道:“你若想继续在乌山,替这大好江山放哨,就不免要在乎别人怎么想。而你们白道武林呢,喜欢把和自己一样的人算作一边,稍有不一样,便要算作‘亦正亦邪的狂士’,离经叛道的,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瞧若不是天下已乱,哪里轮得到许笑寒和陈七寸说话?”

    金铃只好承认银锁说得不假。五十年歌舞升平,江南武林说得上话的往往是大家大族大社,牢靠的是姻亲关系,只要行事没有大差池,便算得白道武林之内的人物。否则单打独斗,就像是许笑寒一般的义士,也不过是绿林好汉,是“亦正亦邪的狂士”。

    银锁收了收手臂,将金铃牢牢固定在怀里,满足地叹息了一声,仿佛一辈子的愿望都实现了一样。

    只是怀中金铃仍绷着,她忍不住抚着金铃的腰身,劝道:“大师姐,别想了,什么也不说总是最好的选择,你瞧你成日绷着脸抿着嘴,声威便比我高到不知哪里去……”

    “我怎会有你声威高?乌山之中瞧不起女子之人不知有多少,你明教教徒提起你来,哪一个不将你当做光耀柱摆渡人?”

    “你上哪学的这两个词?”银锁扑哧一笑,“他们说你端庄冷艳,对谁都不假辞色。说我生性浪荡,不知检点,你说说这哪里是好话?”

    金铃忽地回身捂住她的嘴巴,“别说了。”

    银锁奇道:“怎么了?”

    “男人诋毁女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话……你明明不是那样,我不想听。”

    她虽然从不放在心上,但金铃认真替她说话,纵然只是在无人之处,她也是极高兴的。

    眼见银锁越说越喜,金铃只得道:“我困了,你若高兴得睡不着,也别来吵我。明日起早,别让师父看出端倪。”

    银锁这才悻悻地钻进金铃怀中,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又睡到了鸡鸣五鼓之时,春姐在院外敲门,金铃才惊醒过来,推醒了银锁,各自穿衣起床。

    王妃是个早睡早起之人,平日里操持家务,金铃一来一去,她更是早起张罗。她不知金铃要去何处,只是从昨天起就没见她二人收拾行李,照理说并不会去很远的地方。但两人说话之间,又像是要去什么极其危险的地界。她惶惶然不知该给两人准备什么,只得叫厨房做些好带难坏的东西,让她们带在路上吃。

    向碎玉大早上独自一人推着轮椅来到金铃住处时,王妃只带了春姐一人拉着金铃叮嘱,银锁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穿得就像寻常有钱人家买来的北方女奴。时下里本流行蓄养鲜卑少年少女,堂堂王府之中有这样一个女奴本是再寻常不过,向碎玉却一眼认出这是银锁,赶上两步,道:“金铃这法子不错。”

    银锁单手触肩,口称师伯。金铃转过身来,道:“是。”

    向碎玉略一思索,点头道:“好,甚好。不要有失,快去快回。”

    金铃立着不走,低低道:“师父这回不给锦囊了?”

    向碎玉道:“你已比我有主意了,我哪还有锦囊给你呢?”

    “师父……!”

    向碎玉温声道:“为师并非责怪你。若说有甚嘱托,那便是一个‘走’字。”

    金铃思量半晌,仍是没一声应答,王妃看着着急,靠过来轻轻推了一下金铃,小声道:“何以师父的吩咐也不听?”

    第1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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