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 作者:溯痕

    却从不抗拒的沈清轩。

    哪怕繁忙一天,疲惫到无法睁开眼,也尽量打开身体包容他的沈清轩。

    在股间磨蹭的硬物让季玖噤了声,最后挣扎了一次仍是徒劳,他就知道身上人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季玖几乎都能感觉到从自己毛孔里外溢的寒气,散着轻若云霞的白雾,将他从内到外彻底冻僵。

    季玖脑袋以一种无力的姿势歪在枕上,最后喃喃了一句:“别逼我。”便闭上了眼。

    伊墨怔了怔,垂下眼帘,吻咬着他的颈项,仿佛安慰般道:“别怕。”

    季玖没有回应他。

    最后伊墨放弃了,没有像以前一样强行要了他,而是用自己的根部磨蹭着他的腿间,在臀缝与双腿内侧磨蹭着,却不知道这样的动作对季玖来说,并不比直接侵入好多少,反而更添三分猥亵。

    结束后伊墨覆在他身上,头埋在季玖的颈窝里,用嘴唇在那片肌肤上制造着痕印,一个又一个,连缀不绝,深深浅浅。但是这样的吻痕,很快就会褪去的。就像欢好,无论过程多么缠绵或激烈,最后随着精水泻出一切都会戛然而止,如水流滑过身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热起的温度会消退,留下的吻痕会失踪,陪伴的人会死去。

    伊墨不知道自己还能留得住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吭声的季玖终于在他的一个疏忽间翻身而起,将背上趴着的男人掀翻在一侧。

    这个夜里季玖的眼睛像一只悲愤欲绝的兽,蕴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绝望。

    所以当他的巴掌抽过来时,伊墨盯着那样的眼睛,竟忘了躲。

    季玖的手是杀过人的。挽起长弓,可百步穿杨。

    他用杀人的力道,抽了伊墨一巴掌。

    伊墨的头偏向一边,等他再转过脸来,他看到季玖灰暗的眸子,听到季玖说:“你让我恶心了。”

    第57章 第二卷?二十五

    这个晚上,沈珏躺在床上已经睡着,是被一道巴掌声惊醒的。

    这么多年,沈珏第一次憎恶起自己敏锐的听力,他听见了那道巴掌,脆生生的穿过墙壁,穿过院落,穿过木板,传进了他的耳朵。

    然后是季玖那句:你让我恶心了。

    沈珏无法形容自己心情。更无法想象,伊墨听到这句,是怎样的心情。

    这就是妖。一旦涉足情爱,就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资格,在红尘里辗转,寻找自己的爱人,结果往往是凄惨的。人的一生不过数十年,妖却要活那么久,久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珏不想当妖了。

    如果能寻一个相守相爱的人,就恬静过完一生,而后陪他一起死去。下辈子的事,不再操心。也不再去寻。

    一切就像季玖曾说过的,人死了,就是死了。再也无法挽回。就算去找,找到的也是假象。

    镜花水月一般,触手成空。

    沈珏知道,那种空荡荡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断的有声音从隔壁传过来,不断的争执,不断的厮打,沈珏捂住耳朵,将自己埋进深深的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心中梦想的断裂――温柔的爹爹,寡语却深情的父亲,美好的一家人。

    最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沈珏坐起身,知道伊墨走了。也知道,这一回,伊墨是真正伤心了。

    这么久,这么长时间,以为还能寻回的那人,那样的轻怜蜜爱,最后,一切希翼都被摧毁在一句“恶心”里。

    沈珏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绞痛起来。

    第二日清晨,季玖收拾好自己,打开屋门。房门刚被打开,本该洒进来的光线却被一道身影遮挡了,那微蓝的明光,便传不进来,落不到他身上,印不进他的眼里。他依然站在黑暗中。

    门外站着的是沈珏。

    季玖回身取了长剑,绕开他走到院中站了片刻,似乎是要练剑,最后却坐在那架竹椅上,闭上了眼。

    沈珏在门口站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大步走了过去,站在季玖身前,高大的身影又一次将季玖罩进黑暗里,不容逃脱。

    季玖说:“让开。”

    沈珏一动不动。

    他的坚持,令季玖连观看清晨的第一道阳光,都变成了奢侈。

    沈珏说:“你怎么能那么对他?!”

    季玖垂下眼,淡淡道:“你在指责我吗?”

    沈珏道:“你太狠了!为什么不能替他想一想,为什么要这么对他?找你这么多年,就该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他的指责是激烈的,愤懑的,甚至失去理智的。

    季玖却一直耐心听着,甚至接下来更过分的言辞,季玖也没有辩驳。他就静静坐在竹椅上,以罕见的耐心听着另一个人,指责自己对妖怪的冷血薄情。

    他的冷漠,让沈珏感到伤心,甚至悲愤。

    沈珏指着他,气极怒道:“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我爹!”

    话刚落地,一直沉默的季玖有了动作,他猛地掀翻了面前的石桌,拔出剑来,刺向了沈珏。

    沈珏登时躲开,刚刚躲掉,迎面又刺来第二剑,伴随着呼啸的尾音,是极大的杀气。

    沈珏躲了三剑,第四剑刺向心窝时,沈珏也拔出佩剑来,迎面相向。

    刀戈声骤起,响起在小小的庭院里,角落里的木桶被劈成两半,前夜挑水的水缸裂了豁口,哗哗的往外倾泻水流。

    他们曾经都以为会彼此善待,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站在对立的位置,用兵器刺向对方的心窝。

    但是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临了,并且他们接受的很快,没有迟疑。

    住了数月的庭院,成了废墟,连门窗都有了剑痕,烂成碎木,满目疮痍。

    他们彼此的剑锋,抵住了对方的咽喉。直到这时,打斗才停歇下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季玖举着剑,认真而仔细的端详一剑距离的那张年青且生气蓬勃的脸。那张脸上充斥着愤怒与杀机。

    季玖忽而笑了,挽起唇角,一道讽刺的弧度,淡淡道:“若我是沈清轩,你会用剑对着我吗?”

    沈珏一直沉稳有力握着剑柄的手,就在这句话里颤了一下。锋利的剑刃,在季玖咽喉处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口,没多久,便流出一丝红色的血来。

    那道血丝不可谓不触目惊心,沈珏猛地抛开长剑,喊了一声:“爹。”

    季玖始终保持的平静,就在这一声呼唤里,化成齑粉。他一把抓住沈珏衣襟,将他抵到了墙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愤怒的问:“我是谁?!”

    沈珏不答,季玖的剑锋便压紧一分,同样的血痕,出现在沈珏的咽喉上。沈珏道:“是季玖。”

    季玖冷笑一声,继续问:“你爹是谁?”

    沈珏迟疑了一下,脖子上的压力又加重一分,沈珏道:“是沈清轩。”

    ――是沈清轩。

    季玖握着剑柄,朝他刺去。沈珏心中一凛,却闭上了眼。

    长剑刺入他脸侧的黄土墙里,季玖的眼睛是红色的,一句一句道:“你们说寻了我一百多年,要依恋,要依赖,季玖认了这笔账,给你们所有能给的。”

    “我冷血?”季玖笑了一声,声音倏然冷寂下来:“你可以去找一个陌不相识的男人去干你,当着你妻子的面去试。”

    “你会知道什么叫噩梦,什么是生不如死。而我却必须压抑住所有的恶心,告诉自己这是找了我一百多年的情人,他再不好我也不能杀他,否则季玖就是畜生!”

    “季玖待你们还不够好吗?”

    他说,几乎是喊,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因为你们的依恋,季玖将多年付出的妻子舍到一边。因为你们这一百多年的辛苦,季玖就必须接受前世所遗留的养子和情人,与你们日夜相对,还要好生相待。”

    “你们对着季玖予取予求,却不断要求沈清轩重生!”

    “季玖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一副沈清轩的皮囊,任你们为所欲为,还要始终怀有感恩,感谢你们一百多年的苦苦寻觅是不是?!”

    “凭什么?”季玖说:“凭什么我要对你们好?明知道你们想要的那个人是沈清轩,我却还要替他照顾你们?”

    “你来告诉我,凭什么?”

    季玖说,红着眼眶,面色肃杀。

    “你遇到两个乞丐,给一个一两,给另一个二两银子,拿了一两的那个不但不会感激你,反而会转过身骂你吝啬。这是人心。”

    “墙壁倒了不去扶,反而骂邻居不帮忙。这是人心。

    “生了儿子宴请四邻,邻居家生不出儿子的人吃着你家的饭,一边咒着你家儿子早死,这才是人心!”

    “你们父子,无出其类!”

    沈珏在长久的愣怔中回了神,一时无话可辩,只哀哀唤了一声:“爹。”

    季玖盯着他,目光冰冷而锋利,在沈珏脸上若刀一般,切割开他的血肉,直逼灵魂,“你唤的是谁?沈清轩还是季玖?”

    沈珏沉默了。

    “回答我,沈清轩还是季玖。”神情冷酷的季玖,威慑迫人,如压在他面前的冷峻山峦,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沈珏望着他,许久,才缓缓道:“是沈清轩。”

    话说出口,沈珏闭上眼,低声道:“对不起。”

    季玖放开了他。

    扔了剑鞘缓缓走回竹椅坐下,重新阖上眼,季玖说:“走吧。”

    沈珏弯身,拾起自己的佩剑,回房收拾了包袱,重新在他面前站了站,最后一句话都无有,静悄悄的走了。

    季玖一动不动的坐在椅上,随着头顶阳光斜移,仿佛化作了一塑石像。

    他知道他们会走,就像他们突兀出现一样,将他生活撕扯成碎布,再悄然退场。

    可他们是妖,无上法力,本领高超,他自己不过是个渺小凡人,只能任其摆布。

    不然,还能如何?

    在他们心里,季玖这个活生生的人,都是不存在的。

    连这样,季玖也不能有怨言,否则便是冷血无情。而季玖,也累到不想再有埋怨。

    就这样吧。

    第58章 第二卷?二十六

    用了三天时间,季玖才将院子恢复到曾经的整洁。烂掉的门窗、碎裂的水缸、翻倒的石桌、坑坑洼洼的土墙……安静的将一切恢复如初,季玖坐在阳光下晒太阳。阳光温暖,微风传递着花香,他饮着茶,神态安详。仿佛世态静美,无可挑剔。

    那些绝望与悲哀,伤心与开怀,都是一场幻觉。

    去年江南大旱,前年西北又有蝗灾,大前年暴雨滂沱,涝了不知多少粮田。这样的年景,当地乡绅们同官府一起开仓赈灾,才勉强度过,直到今年,才风调雨顺起来。这样的年月,大军出征,是劳财伤民的。而军队开拔,粮草先行,没有粮食就不能动。所以,皇帝与季玖都在等,等一个好年月,等钱粮再充裕些,以应对一场旷世之战。

    季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起身回到房里,坐在案前打开堆在一旁的书信阅览。

    有几封已经拆开过的,季玖又重新取出里面的纸张,大多数无非是些军情,书信里寥寥几行字,都是寻常琐事,只有其中一封,季玖看了许久,里面也只两行字,所述之事却非寻常,信上说的是,匈奴军队近日异动。

    季玖想了很久,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尚未去寻敌,敌人自己来了。接着,他也可以确定,既然连他都能收到这封信息,皇帝也必定收到了。最后,季玖不能确定皇帝的意图――究竟是想让他隐在这里,等最后一战来临再让他复出,还是……根本就不想让他去打这一战?

    如果是前者,匈奴若是来犯,季玖确信自己这一次能领兵迎战,如是后者……季玖想来想去,也不太明白为何会如此?

    不是说好了吗?他当皇帝,他当他的大将军。

    不是说好了吗?他坐拥天下,他为他安邦四海。

    不是说好了吗。

    季玖扔开书信,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可以相信一回。

    只能等待,等待圣旨来临。其实并不急躁,季玖总是感觉,如果匈奴来袭,这一战还是要他亲自去迎的。冷眼看朝野上下,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匈奴人了。

    黄沙里的两年,不是白走一趟。

    天色渐渐黑了,房门被叩响,季玖起身去开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提着油腻腻的包裹,和一坛刚打来的酒递给了他。

    季玖笑了一下,道:“谢谢哑伯,最近烦劳您了。”

    被唤哑伯的老人连忙摆手,张着嘴“啊啊”的叫,却说不出完整的话。

    季玖将饭食摆上桌,哑伯打着手势表示去干活,掩好门,退回院里。

    将油灯拨亮了些,季玖坐在桌前,默默吃着自己的晚饭,农家自己做的煎饼,应是给他做,油就放的多了些,还夹了不少肉丁,铺开在桌上,油渍顺着荷叶的脉络流淌。季玖没有什么食欲,却不想辜负了哑伯一家子的心意,大口大口吃着,就着水酒往下咽,也吞了大半块。

    剩下小半怎样也吃不下了,便放在一旁,自己往茶盏里倒满了酒,仰头喝下去。

    酒是凉的,喝在胃里却是暖的,接着会暖遍全身。他的酒量一向很好,轻易不会醉。

    自斟自饮喝到夜深,门窗紧闭的屋内有了风声,季玖端着酒碗的手顿了一下,洒出几滴酒花来,落在青袍上。

    伊墨同样拿着一坛酒,放在他的酒坛旁边,一坛并着一坛,仿佛并着肩。

    季玖缓缓放下茶盏,看着桌上并肩而立的两坛酒,等了会才道:“没有下酒菜。”

    伊墨坐在他对面,取了一个倒扣的茶碗,放好后给自己斟了酒,道:“不用。”

    季玖笑了一下,点头说好,又说:“有事?”

    “我来告辞。”伊墨说。

    季玖的眼底似乎闪过什么,然而太快了,连伊墨都捕捉不住。恐怕只有季玖自己才知道那一刻,他心中究竟想些什么。

    但季玖却不会说,只是举起酒盏来,淡淡道:“既然如此,这杯酒就当为你践行。”

    伊墨喝了。

    他们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各自自斟自饮,偶尔目光交汇,却又很快分离。总是季玖的目光先移开,看向一边,或另一边,总是不愿意与他对视,或许是不想,也或许是不敢。

    季玖先时就饮了不少,所以他的酒坛先亮了底。

    摇了摇空酒坛,季玖道:“没了。”

    伊墨将自己的酒给他斟满,又给自己斟上,放下同样所剩不多的坛子,道:“分了。”

    季玖自持酒量很好,并不在意他给自己斟的酒是什么酒,但是连饮三盏过后,季玖便觉得有些恍惚,同时心跳得特别快,甚至能听见血管里血液极速流动的噪音。季玖揉着额头,问:“这是什么酒?这么厉害。”

    “春酒。”伊墨说,又道:“也叫女儿红。我偷来的,那家女人长得丑又是个瘸子,没人要。她爹给她酿的春酒,已经埋了四十多年。反正不会有人喝,我就拿来了。”

    季玖扶着额头,先时还瞪他,后来听着,便忍不住“扑哧”一声,低低笑了。

    这一笑,气血更是翻涌,头就有些晕的厉害。

    季玖说:“还有吗?”

    伊墨拎起酒坛又摇了摇,“还剩一点。”

    “都给我。”季玖抢着说,一把将酒坛抱进了怀里。

    伊墨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叹道:“要不要我再去挖一坛?”

    这个问题放在往常,季玖一定会立刻拒绝,无需考虑。但是今夜,像是突然变复杂了似地,季玖想来想去,想了很久最后道:“她爹酿了很多吗?”

    伊墨说:“三坛。”

    季玖“哦”了一声,而后道:“那我再要一坛。”略顿,像是良心不安似地,问他:“反正她不会再嫁人了,是不是?”

    伊墨思考了一下,最后很坚决:“以她的情况,嫁出去很难。”

    季玖就安定了。

    喝完最后一点酒,季玖伏在桌上,脸上通红,呼吸有些急,是醉酒人的表现。眼睛亦是茫然的,同时有一种湿漉漉的色泽。

    趴了一会,季玖嘟囔着说:“沈清轩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醉的厉害,有些口齿不清。伊墨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在问什么。

    想了想,伊墨道:“坏人。”

    季玖趴在桌上,吭哧吭哧笑起来。也不知想到什么,一直笑一直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还是抑不住。

    伊墨凑过去看了他一会,“喝多了?”

    “没。”季玖立刻说。通常喝多的,都说自己没喝多,伊墨默了。

    和醉酒人谈话,通常最是吃力,因为他们的思绪是飘着的,忽而东,忽而西,忽而南,忽而北,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句会说什么。

    伊墨就遇上了这个问题。

    前一刻季玖还在申明没喝醉,下一瞬,季玖问:“你做什么要强囗我?”

    伊墨理了理思绪,正要回答,季玖又跳到另一个问题里去了,问:“你要我当谁?”

    因他喝醉了,伊墨也坦诚,这回没思考,直接道:“自然是沈清轩。”

    季玖抬起眼,呆呆看了他一会,而后用一种特别无辜的口气问他:“那季玖怎么办呢?”

    伊墨为难了一会,老实道:“不知道。”

    季玖闻言猛地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那架势像是要破口大骂似地,伊墨往后仰了仰,本能的要躲,结果季玖指了他片刻,自己收了手,毫不留情的奚落一句:“白痴。”

    “……”伊墨不知道他的思维,又流窜到哪里去了。

    季玖用刚刚指着他的那只手撑着头,醉醺醺的闭着眼问:“你找沈清轩之前,想过会遇到季玖这样的人吗?”

    伊墨说:“想过。”

    “那你想过怎么解决吗?”

    伊墨说:“想过,但是没有办法。”

    季玖“嘿嘿”地笑了起来,像是很好笑似地,嘿嘿笑个不停,等笑够了,又是一句:“白痴。”伊墨眨了一下眼,就听季玖念叨:“你都想不清楚,就盲目的找。找到了又怎么样?做事毫无谋略,白痴。”

    “……”伊墨大度的不和他辩解。

    “季玖当了沈清轩,季玖怎么办呢?”没有再看他,季玖撑着头,用已经开始打结的脑筋苦苦思考这个问题,喃喃道:“季玖九岁入宫,十六岁和陈铭把老皇帝逼下去了,一家百十条性命全背在肩上,后来又在军营里当了将军,娶了妻生了子,嗯……还答应陈铭要当他的兵马大将军去打匈奴,”顿了顿,季玖猛地一拍桌子,骂道:“皇帝是个骗子!”

    伊墨呆了一下,“怎么骗你了?”这个话题,又飘了。

    “他说让我去打匈奴。”季玖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案前,拿了一叠书信扔给他,狠狠地道:“你看匈奴人都快到家门口了,他还让我在这里窝着!”

    伊墨展开书信正要看,却又被季玖一把夺了过来,面色严肃的对着他道:“你偷窥军情!”又喊:“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他是细作!”

    伊墨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起身一把抓住季玖的肩,伊墨摇了摇他,提声道:“看清楚我是谁。”

    季玖停下了喊人,看了他一会,突然蹦出三个字:“老妖蛇!”

    伊墨:“……”还好,还认得。

    季玖一把推开他,因为是突然发力,伊墨没有提防,就被推开了,季玖站在那处,微有些晃,看了他一会,道:“你早些年干什么去了?我刚进宫的时候做什么不来找我?那些皇子想着法子折腾我们的时候,也不见你来。现在找来有什么用?”

    伊墨说:“早些找你就有用了吗?”

    季玖呵呵笑了一声:“也比你现在找来好。那时候我要做纨绔还来得及。”

    “伊墨。”季玖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喊了一句:“季玖来不及回头做纨绔子弟了,你来晚了!”

    安静的院落,因为他这一声突然厉喝而不再平静,甚至惊动了不远处农户家的狗,顿时传来一阵狗吠。

    伊墨却站了片刻,道:“你当不了纨绔。”又道:“因为你是季家独子。”

    季玖呆了呆,反问一句:“是吗?”见伊墨点头,又呆了呆,才道:“也是。”

    伊墨说:“嗯。”

    季玖却等了一会,说:“反正你找的是沈清轩,季玖当不当纨绔,与你何干?”这话题,又突然绕到这里了,季玖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理,连忙又补充一句:“就是,与你何干?”

    伊墨顿了顿,道:“于我来说,并无不同。”

    “胡扯。”季玖立时反驳,振振有词:“那我让你成仙,你怎么不去?”

    “可是……”沈清轩让我去,我也没去啊。这话没说出来,被季玖挥了挥袖,一言以蔽之:“你想拿我当沈清轩,可从来没听过我的话,我说不,你就说要。你对沈清轩也这样?说来说去,你不过拿我当个念想的工具。”

    这一回,他尽管思维跳得很快,伊墨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立刻道:“沈清轩从没说过‘不’。”

    季玖眨了眨眼,说:“可我不是沈清轩啊。”又是一种无辜的神态。

    “你是。”伊墨说。

    “不是。”季玖说。

    “是。”

    “不是。”

    “是。”

    “可我十年前根本就不认识你!我的记忆只有三十年!”

    “但……我却有两百年的记忆,和前世的你。”

    季玖像泄了气的皮球,萎靡的蹲下身,而后捂着脸,坐在了地上。

    许久,才听他道:“那季玖怎么办?以后的王玖、陈玖、李玖又怎么办?他们要是还不如季玖对你,你又怎么办?一直找吗?”

    伊墨静了片刻,走过去随他一起坐在地上,回答道:“我不知道。”

    “你要想好。”季玖低着头呢喃着说:“沈清轩死了,没了,只剩骨头了。你要陪他去死,你就去。你要不愿意,就去成仙。只有这两条路可走,你不能一直一直找下去,就算找到,也要面对不同的沈清轩,或许讨厌你,或许畏惧你,或许漠视你,你根本没准备好去面对会对你说‘不’的沈清轩。”

    伊墨垂下眼,轻声道:“没有别的可能了吗?”

    “没有了。”季玖同样轻声回答:“我想了很久,没有。就算某一世你找到他,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你们又在一起。可也不过数十年而已,你又会失去。接着要继续周而复始。”

    “伊墨,”季玖说:“我的日子也没多少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就信我。去成仙吧。”

    伊墨望着他,先是随意的一瞥,而后目光严肃起来,有了审视的意味。看了他很久,伊墨道:“真要我走?”

    季玖说:“你留着有意义吗?”

    又是沉默。

    伊墨说:“再陪我一晚。”

    季玖说:“滚。”

    伊墨说:“是季玖陪。”

    季玖沉默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昨天抽风以及最近各方争论的说明:写《遇蛇》并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行为,写之初,我就是要画一个弧,从开始到结束,磨去所有棱角,付出血与泪,而后两个人才能真正在一起。所以才是三部。

    但是写的过程中,也引发我自己之前的一些理不清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会爱,既然爱为什么会放弃,既然喜欢为什么从来不说。等等等等。

    那么爱是什么,爱是宽容,爱是忍耐,爱是妥协――甚至把自己的刺鲜血淋漓一个个拔下来的妥协。

    有人爱沈清轩的疯狂,因为他将爱的自私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人爱伊墨,爱他的追寻,因为他表现了他的执着。也有人爱季玖,因为他从恨开始转变,从摆在台面上的恻隐,到藏在深处的悄然心动――并且始终清醒,知道自己只能是季玖。

    每个人有不同的喜好,有不一样的三观,所以你们都是对的,没有错。

    但是,他们都是有刺的。有的刺长在皮肤表面,我们一眼就能看到,比如季玖。有些刺以爱的名义被掩盖,比如伊墨。有些刺同样以爱的名义被深藏――比如沈清轩。

    这些刺让他们强大,也同样,让他们弱小,因为所爱之人,不能真正靠近,他们也就没有真正的解脱,也就始终‘仿若有所失’,不能圆满。

    我要的是这样一个鲜血淋漓的过程,要他们体味痛并快活着的人生,要他们知道,要得到,必须付出,不是表面的付出,而是真正的挖出自己的心来,把它剖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这颗心又想要的是什么。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童话。

    他们也不相信童话。――这是这篇文写到今天的原因:人妖殊途,想要同归,就要付出代价,要学会面对现实,要学会对这个世界妥协。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残酷,但是我们都知道,残酷过后的温暖宁谧,是心之所向。

    ――――

    所以,很多人主观上在意的,比如:季玖不是沈清轩、第二部换人了、大蛇太可怜、还是沈清轩好等等等等。

    与我,都是虚妄。我所在意的,只是这样的一人一妖,如何从殊途,披荆斩棘的同归。

    过程当然是惨烈的。同样当然我已经非常克制,小心下笔,避开这样的惨烈。

    所以,不要争吵了。愿意看这样一个惨烈故事的,静下心,陪我一起,走下去。

    不愿意的,江湖再见。

    第59章 第二卷?二十七

    季玖沉默了,他的沉默令伊墨怀疑,他的醉,究竟醉到了什么地步。这人的酒量一向很好,虽是四十年的陈酿,灌倒他也不该这么容易才是。

    可是,顷刻间季玖就抬起头来,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问:“怎么陪?”又站起身,摇晃着去桌案取了一把匕首来,凶神恶煞的威胁:“若是去床上,今晚我就骟了你。”

    伊墨的表情复杂的转换了一下,出言提醒,“该是阉。”

    “你是蛇,禽畜猛兽不是人的都该叫骟。”季玖抓着匕首,神态端肃,像一个老学究在与弟子争论问题。

    伊墨这下确定,这人真的喝醉了。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不是醉才有鬼了。

    季玖握着匕首,因刚刚起身太快,眼前又晕眩起来,看伊墨,怎么看都是两个,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他摇晃着匕首说:“我好像喝多了。”

    伊墨笑了,问:“为什么这么说?”

    季玖指了指左边,又指了指右边:“现在两个你。”

    伊墨只好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腕,轻易取走了那摇来晃去的匕首,将武器卸下,才问道:“现在看,是几个?”

    季玖听懂了他的话,就认真凑近了看,只是脖子仿佛支撑不住脑袋,他的脑袋一会歪向左边,一会又歪向右边。

    伊墨捧了他的脸,问:“几个?”

    季玖努力瞪着一双泛满雾气的眼睛去看,看不清,就贴近一些。再看不清,就又贴近一些。等他看清了,却不说话了。

    伊墨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布着霞色,睁着略显迟钝的眼睛,呼吸里带着陈年的酒香,仿佛一瞬间回到一百五十多年前与沈清轩在一起的日子。

    只是沈清轩,从来没有真正醉过。

    季玖正在说话。明明在眼前,伊墨却觉得他的声音像是穿过了时光的间隙,越过了遥远的冰河世纪,透过了忘川河畔,才袅袅传入耳膜,耳膜又震动着,将他的声音放进了他的心脏里,辐射出强大的颤动。

    季玖说:“你……好看。”

    他的声音很轻,有着含糊不清的语音,是醉酒人的喃喃自语。

    伊墨却分明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他这句话落音,动荡的愈来愈疯狂。几乎是一个忍耐的姿势,伊墨前倾少许,嘴唇离对方只有一线之隔。

    “你……再说一遍。”

    季玖望着他,仿佛被酒精麻痹了理智后成为他的提线木偶,如他所愿的重复了一遍:“你,好看的很……”

    话还没有落音,最后一个字在空气里飘洒的时候,伊墨终于攫住了他的嘴唇。

    凶狠的,盲目的,激烈的,带着生吞活剥的疯狂。与此同时,还有巨大的酸楚的委屈,从仿佛皴裂的心里,汩汩流出来。

    季玖一动不动,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原地,只有些呆滞的看着他的眼睛。

    直到嘴唇被吮的麻痹,连舌尖都传达出痛楚来,季玖才眨了一下眼。

    唇分开,他们怔然相望。

    季玖哑着嗓子,说:“叫我的名字。”

    伊墨顿了顿,道:“季玖。”

    “再叫。”季玖加重音量。

    “季玖。”

    “再叫!”

    “季、玖――”

    季玖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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