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婚姻 作者:墨玉飞蝗

    他压下来,很绝望、很沉重。

    朱南彻底崩溃,身体擦着门板滑下,跪在地上。

    叶廷眉头皱起,看着朱南的摸样,也很心痛。她不理解朱南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简宁变成这样。同住的这几个月,她真的看不出简宁哪里爱朱南,全是朱南子一味付出,他怎么……这么傻。

    朱南时不时砸门,大叫着简宁简宁,最后大概是没力气了,便跪在那里不动。

    他害怕极了,就在刚才听到简宁也许会死的时候。

    十五岁时父亲的死给他的感觉是浓重的悲伤和遗憾,但一想到简宁马上也会死,他就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深深的恐惧。他不能接受简宁就此消失于世界上永远不再出现,坚决不能!

    过了许久,钟声响起,朱南翻腕看表,夜里十二点,是真灵一族灵力最弱的时候。

    手机一直在响,这会儿他冷静多了,接起电话“嗯”了几声,然后说马上就到。

    起身去洗手间冲了头和脸,他回来站在叶廷背后,压力袭来,叶廷不由地一震。

    “妈,我这就去做我该做的事。”

    叶廷沉默不语,朱南又道:“妈,简宁必须活着。”

    他扭身走了,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声声轻响,叶廷第一次意识到,她似乎管不了这个儿子了。

    第二天快中午朱南才忙完,一身疲惫,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

    打电话给叶廷,他哑着嗓子问:“妈,简宁呢?”

    “孩子生下来了,他现在在加护病房。”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朱南沉默,感觉整颗心一点点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整个晚上,他拼命做事,拼命暂时将简宁放在一边,他只求事情赶紧尘埃落定,他只求这个时候,能静下心来问一问简宁。

    “孩子在育婴室,你去看看吧。”

    “知道了。”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大体都结束了,现在我暂代家主行使权力,等可仪葬礼结束,就举行继任仪式。”

    “这段时间尤为关键……”

    “我明白,”朱南打断母亲的话,“这段时间,我还有许多私人的事情要了结。”

    挂了电话,朱南又用冷水冲了把脸,开车前往医院。

    加护病房的病人不允许探视,问医生护士,收到的也是些模棱两可的答案。四十八小时观察期,朱南就守在门外,直到医生确定简宁安全,朱南亲眼看过之后,才想起来也该去看看孩子了。

    小家伙早产,出生时又受了点儿伤,现在被特殊保护。

    出生两天多,总算有亲人来看他了。

    很小、很黑、皮肤也很皱,朱南隔着玻璃静静站着,越看越觉得丑。更不明白怎么简宁肚子那么大,生出来的孩子却只这么小一点儿。而且孩子的头发是暗红色的,想必眼睛也是,一眼就能看出跟他不同。这是因为,孩子身上也流着简宁的血,便带上了他的印记。

    他听说父亲见到新生儿子都会很激动,甚至会哭,可他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他不仅不欣喜若狂,反而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评价小说人物,应该根据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成长经历和性格来说,所谓“知人论世,以意逆志”。这个文从开始到现在的情节从来没表达过“朱南是忠厚老实人”这个意思。

    关于简宁的有些评论我觉得很可笑,这段情节结束了吗?简宁要怎么做、后面会发生什么你们知道吗?明明只看到冰山一角却好像看到了所有真相,到底谁是作者?

    再说简宁圣母,什么叫圣母?我真不懂圣母的评判标准是什么。那些动不动觉得别人圣母

    的人,大概是那种“特别能战斗”的类型吧。

    再说情节,小说情节不能割裂开来单独看某一部分,更不能只看原因结果而忽略过程。举个例子,“朱南做错了,简宁原谅了”和“朱南做错了,但因为……和……以及……加上……又因为……还有……一大堆之后,简宁终于原谅了”,这两种情况一样吗?能一样吗?!大声嚎叫的妹子们懂人情世故吗?!生活中的事从来不是1+1=2这种直接绝对的真理。对就对,错就错,对的应该学习,错的坚决反对,这才儿童读物吧?不过,儿童读物这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写的,至少我写不了。

    人物也好、情节也好,难道不是应该从通篇来评价的吗?文没完,人物形象就是不完整的。可总有些人只看了一半不到就以为看到了他最后是怎么死的,我真是……不知道能说什么。所谓情理,是小说的情理,而不是某人自己的情理。旁观者可以随随便便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完全无所谓,因为你不是当事人。说句不好听的,真有一天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很可能做得还不如他。类似“我一定不上xx学校,结果由于各种原因最后我上了”的事情每个人都经历过吧?说话千万别说得太满。

    以上所有都无关剧情无关剧透,只是我看到这两天来的评论的一点想法。

    关于文章和人物怎么评价对我不会造成任何影响,我这个人最缺的就是blx,但请不要趾高气昂地把自己的想法凌驾于文中人物或者其他读者身上。

    同样的话反反复复说那么多遍没意思,看不下去可以走,我没啥名气,死揪着我不放也没意思。

    最后,既然大家都不是读儿童读物的,那么,说话就好好说话,请?不?要?人?身?攻?击。

    45、终极清醒

    每次大事件、大吵闹之后,朱南都会见识到一个新的简宁,上次是冷暴力,这次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醒来后什么都没问,乖乖检查、乖乖打针、乖乖吃饭、乖乖休息,情绪稳定,非常配合。

    朱南忙得焦头烂额,每天只来医院两个小时。简宁这摸样让他心乱如麻,他很想跟简宁好好解释一下,但又非常害怕开口。

    诸如“饿不饿”、“哪里不舒服”之类的问题简宁都好好回答,看来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但他知道,这是更深的绝望。能想象吗?几天来,简宁甚至没问过一句孩子怎么样了。

    那是事发一周后的中午,简宁靠在病床上吃饭,朱南坐在一旁端着饭盒,心不在焉。

    简宁很快吃完了,漠然的目光盯着朱南,“我们谈谈吧。”

    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袭来,朱南几乎立刻就双手发抖,甚至不敢直视简宁的目光。

    “能不能先别说?什么都别说,至少过一段时间再……”

    简宁叹了口气,“你以为不说,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朱南一怔,把饭盒放下,眼神有些犹豫,“简宁,我知道你很恨我、怪我,但我请求你,稍微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从我父亲开始,背负了那么多年的责任和压力,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这是仅有的、唯一的机会,只要我行动慢一丁点儿就不是我的了,所以我真的……不能迟疑,不能心软,更不能放弃。我对不起你,整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求求你,再理解我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能让朱南说出“求求你”,简宁知道他真的很重视自己,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要看见朱南,就会回想起可仪临终前的情景,那片笼罩在心头的阴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散去。

    “朱南,你看我现在像是恨你、怪你的样子吗?”

    朱南抬头对上简宁的眼,他愣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觉,简宁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而明亮,比他那双复杂的、深邃的、浑浊的所谓贵族的眼睛漂亮多了。

    简宁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心里的结究竟是什么,是因为你对我做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吗?最后我想明白了,答案并非如此。我的结,从跟你结婚、走入贵族圈子,甚至是从我认识你那天起就存在了。你所做的一切,在你们的观念、领域中都是对的,换做别人,可能手段比你更多更狠,你们早已见怪不怪。而我却因为没经历过,所以反应比较大,对不起。”

    朱南茫然,简宁居然跟他说对不起?!

    “如果是个聪明点儿、灵活点儿的人,他跟你在一起,可能慢慢就接受、适应。但我不行,我很笨、很固执,我……就像你说的,是个愣头青,我想了这么久却一点儿都想不通,我无法跨越那些障碍,我……不能再跟你继续下去了。”

    朱南心中猛地一缩,痛得几乎落下泪来。

    简宁再次解释道:“我试过接受,但是不行。”

    “那……”朱南声音颤抖,“能不能再试试?这才一个礼拜,或者时间再久一点儿,就好了呢?”

    朱南也觉得这么说很不要脸,可为了留住简宁,他什么都不顾了。

    简宁摇摇头,“你还想继续折磨我吗?真的不行了。”

    朱南讶然,简宁为他付出过,他很高兴、很感动,然而结果却让人痛彻心扉。

    “我们离婚吧,我说真的。”

    简宁淡淡开口,一瞬间朱南就懵了,那句话反反复复,声音很不真实,像在梦里。朱南开始头痛头晕,近在咫尺的简宁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要这么快就判我死刑,再等等,再考虑考虑好吗?”

    简宁摇头,“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勉强在一起,也会痛苦不断。这种情况以后更会不停地出现,有意义吗?”他仰头叹了口气,“早知道那次就该坚决离婚……”

    “简宁……”朱南手足无措,真得快哭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也有过许多快乐的日子,你难道没有一点儿留恋?还有孩子,你都不为孩子想想吗?”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也就一年半的时间,能有多深的感情?至于孩子……我始终觉得,两个爸爸一个是贵族一个是平民,他会很尴尬的。现在这个问题也能解决,就最好了。”

    “一年半能有多深的感情?简宁,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朱南彻底不淡定了,“你是故意这么说还是真这么想的?利用了你还想让你原谅,我知道我很贪心,可是你、你……你也得就事论事,不能张开嘴就胡说,否定我们的一切啊!”

    简宁低头沉默不语,朱南吸了口气,“我对你如何你很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也知道,你觉得我会不顾你的安危把你推进火坑里吗?如果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绝对不会那么做。”朱南语气笃定,“可仪的事对你打击很大,可是她去世了,总有一个人要站出来,那个人不是我就是朱林,如果是朱林,那紧接着我们就都完蛋了,你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吗?”

    “你想想,玫瑰令是可仪亲手交给你的,她什么都明白,她是自愿的。人和人交往靠的是感情,你为她付出的感情是假的吗?她那么大个人难道连这都分不出吗?我真觉得自己不如她,如果你能像对她那样对我,让我死我也愿意。”

    朱南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简宁叹口气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怪你、更不恨你,我也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这跟离婚根本没关系,我理解,并不代表我能接受。”

    简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要跟你离婚,我决定了,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改变。”

    “简宁你……”朱南气得七窍生烟,在病房里来回转圈圈,最后急了,就口不择言,“你决定了一定要跟我离婚?”

    简宁点点头,“嗯。”

    朱南双手叉腰眯起红眸,静了片刻,突然赌气往床脚一坐,背对简宁愤愤地说:“那你先还钱。”

    简宁眉毛一抽,彻底无语。

    “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还不清就别想离婚。”

    简宁一脸黑线,朱南现在完全是小孩子输了游戏就耍赖的做法。

    “朱南,”简宁淡淡地开口,“那些钱我无论如何是还不起了,我能还的,只有我的命。”

    朱南顿时汗毛倒竖,回头惊恐地看着他。

    “只要你答应我,不为难我父亲和弟弟,我这就把命还给你。”

    “简宁!”朱南大吼一声站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一脸平静的简宁,“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懂我的意思吗?我们不能离婚、不能离婚!”

    朱南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可简宁却丝毫不受影响。

    “我们为什么不能离婚?这个世界上任何两个人都能在一起,任何在一起的两个人也都能分开。我们主观上不认同,客观上也有很多限制条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更何况我根本不想坚持。朱南,我们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错了这么久,该清醒了。”

    朱南呆滞地跟简宁对望,他想看到他的迟疑和不舍,然而现实很残酷,简宁那双清澈漂亮的黑眸中,只有坦然和坚定。

    朱南麻木了,这一刻才明白,为了实现家族的理想,为了成为整个朱家的主人,为了登上帝国权力的最高点,他究竟付出了什么。

    看一个人是否真心实意,必须看他的眼睛,简宁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离婚,那就去死,这种觉悟太可怕了。

    两人茫然相望,终于不知道还能再解释什么、再挽回什么。

    简宁看看表,说:“你该走了。”

    朱南一愣,简宁说:“平常中午都是这个时候走,最近很忙吧?别耽误了。”

    朱南低下头坐在一边,很委屈,很凄凉。

    呆呆地又坐了十来分钟,他疲惫了叹口气,跟简宁说要走了。简宁说好,看着他的摸样和他走出去的身影,觉得他似乎……也已经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侠女tracy和乐法景两位亲扔的地雷!

    46、婚姻终结

    可仪葬礼,尚未被允许出院的简宁执意要去,朱南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下床时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连路都不会走了。他很感慨,一场巨大的阴谋从真正实施到最终结束,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甚至只是几分、几秒钟。

    他走出病房,走出医院,天地还是那个天地,可这天地间,已经有太多东西变了。

    可仪的葬礼非常隆重,五大贵族里叫得上名字的人悉数到场,简宁总算不那么笨了,他看得出来,这些人表面上是为可仪送行,实际上则是为了看看朱南这位推翻了宗家的下任家主有多少本事,从而确定本家族今后的行动策略。

    好可怕,他居然一下就想到了这么多――越是如此,他就越想从这里逃离。

    他只想过简单的生活,那也是可仪的梦想。

    现在,朱南是代家主,他是代家主的伴侣。

    他们走在为可仪开路护灵的位置,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他唯一的好友、妹妹,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可仪没有遗言,一切按常规程序进行,瞻仰遗容后是火化仪式,再用一副木棺下葬,做衣冠冢。到时……她将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也没人能再看到她。

    简宁很想哭,永远忘不了可仪最后看着他的眼神、把玫瑰令交给他时的表情,和那只细弱纤长的手从他掌中滑落时的惶然和恐惧。

    她……会原谅自己吗?

    葬礼进行了一项又一项,简宁呆呆站在队伍里,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家来到朱家宗家的墓园,看着衣冠冢落成,然后众人排着队上前献花。

    墓碑照片上的可仪年轻漂亮,温柔地笑着,一下子两人相处的每个细节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简宁出神地看,甚至有种冲上去把她拉回来的冲动。

    然而结果却是他被朱南拉走了。

    葬礼让简宁接连几天都失魂落魄,弄得朱南也跟着心烦,心想早知道就坚决不让他去。

    大局已定,朱南的继任仪式在一周后举行,可他却一点儿都不高兴,因为简宁马上就要出院了,出院后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用,离婚已经是既定事实。

    上午十点,朱南与简宁相对而坐,准备签署离婚协议,下午两点继任仪式正式开始,朱南现在身着礼服收拾得妥妥当当,真是讽刺。

    “你送给我的东西都放在卧室桌子上,这是清单。”简宁递上一张单子,朱南一看,从结婚戒指、订婚戒指、衣服、手表到护肤品,条分缕析,一样没漏。

    “这些东西用过肯定都有损耗,折价什么的……”

    “简宁你够了。”朱南不悦地打断他,眉头皱起。

    “我的意思是,这是婚内财产纠纷,就像你说的,算不清楚。所以我就简单地把实物还给你,当做表明态度。”简宁沉了口气,“还有一个,就是我爸爸住的那套房子……”

    “那是用你的名字买的。”

    “是,但那是你送的,现在既然离婚了,我就应该还给你。”

    “我不会收。”朱南语气坚决。

    “离婚了我爸爸和弟弟也不可能再在那里住下去。”

    “反正我不收。”

    简宁顿了顿,“那我把它卖掉,钱打到你账户。”

    “简宁你……”

    简宁低头道:“既然离婚了,我们就不要再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

    “你好绝情,”朱南眯着眼,“就算离婚了,我们难道不能做朋友?”

    “我不认为还有任何做朋友的必要,而且我希望,我能完全消失在你和你周围人的记忆里,你也不愿以后别人拿你曾经和平民结婚的事当话题吧?”

    朱南抱臂皱眉,简宁在这时候为什么这么清醒?!

    “还有,我希望你能隐瞒孩子的身世。”

    “这怎么可能?!”朱南急了,“我们结婚生孩子,多少人看着……”

    “只要你愿意,就一定能做到。”简宁语气坚决,“既然连我们的联系都断了,孩子就更没必要知道这些事,他不能因为我们的事烦恼,他应该轻松快乐地活着。”

    “孩子……”朱南苦笑,“你生了他,却没看过他一眼。”

    “那你呢?”简宁反问,“你又看过他几次?”

    朱南一怔,是啊,他们俩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度蜜月时还曾就孩子的问题讨论过,现在看来他们俩都不称职,孩子真可怜。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不断被指指点点,现在离婚了,却还要继续被议论,我受不了,所以请你答应我。”简宁顿了顿,“暂时就这么多,现在……签协议吧。”

    简宁打开协议,看了朱南一眼,发现他表情平静,明明是红眸,却没有火热的光芒,反而透着阴冷,那明显是失望至极的眼神。

    也许目的已经达到了。

    朱南不动,简宁就伸手帮他把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甚至把笔打开放在他手边。

    半晌后朱南问:“简宁,说句实话,你爱过我吗?”

    简宁低头冷笑,“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逼我的?我从一开始非常讨厌你,到后来消极接受,这已经是奇迹了,你还希望我爱你,怎么可能?”

    朱南不为所动,“那你看着我说,别绕圈子。”

    简宁先是一愣,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朱南的眼睛,残忍地摇头道:“我不爱你。”

    朱南脑中嗡地一声,仿佛天塌了。

    嘴里发苦,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猜也许现在张嘴就能喷出一口血来。努力抑制住抖个不停的手,抓起笔,看也不看便快速签下名字,然后把笔一扔,转身走了。

    居然是他先签了……

    简宁也懵了,心里顿时有种古怪的感觉,浑身反应都不正常,很难受,但却描述不出来。

    “朱南!”

    他下意识叫了一声,朱南身体一僵,却没回头。

    “你……”简宁慌张地左思右想,“恭喜你实现了目标。”

    朱南顿了一下,然后低声说:“谢谢。”

    那声“谢谢”不带任何语气和感情,就像他俩根本不认识。朱南拉开门走了出去,简宁呆呆望着,直到那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他出神地坐着,过了很久很久才反应过来。艰难地抬手,指节竟是僵硬的,笔几次从手中掉落,他不得不用上浑身的力气,才能将就握住。

    协议一式两份,朱南的名字龙飞凤舞,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最后双眼刺痛溢出泪水,才终于放弃。紧挨着那人的笔迹签下自己的名字,合上文件,起身,出门。

    老绅士管家站在门口,向他躬身行礼。

    简宁道:“都签好了。”

    管家道:“南少现在尚未继任,我们还算是分家,分家的婚姻要由宗家理事会批准通过,通过之后,我会把文件寄给您。”

    “嗯,”简宁点点头,“到时麻烦您打个电话给我,因为我现在也不确定自己的地址。”

    “好的,不客气。”

    “那……再见。”简宁也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简先生!”

    管家突然叫住他,简宁惊讶地回头,“还有事吗?”

    管家认真地说:“祝愿您以后一切顺利。”

    “谢谢,我也祝愿您……身体健康,祝愿朱家一切都好。”

    管家微笑,“我要为南少的继任典礼做准备,先告辞了。”

    简宁点点头,出了朱家大门,两手空空,既轻松又沉重。

    本想跟叶廷道个别,毕竟是长辈,又是名义上的母亲,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从出事那天起就没见过她,想必她现在一定很高兴,自己还是不要打扰她的好心情了。

    此时整个朱家上下都在忙朱南继任的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这很好,就这样默默走掉吧,就像他根本没来过一样。

    47、所谓亲情

    第二天中午,简家父子三口坐在客厅里,地上放着一个大包。

    沉默良久,简宁问:“东西收拾好了吧,还有没有什么忘了的?”

    简竞边整理背包边小声说:“除了衣服和证件,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们的,怎么会忘。”

    简宁眉头一蹙,简竞连忙低头,简父也沉默不语一脸心烦。

    最初听说他跟有钱人交往,虽然觉得不妥,但心想只要他们相爱、相互理解也没什么;后来又听说那是个贵族,他吓坏了,可真正见到朱南本人时就放了心,觉得简宁跟着他是撞了大运。

    本以为结婚后就稳定了,因为贵族很少有婚姻破裂的情况,可现在……

    前阵子他和简竞轮番打电话简宁的身体状况,简宁每次都用同样的话敷衍他们:“还没生,生了会通知你们。”简父心里很难受,简竞也很郁闷,难道他一点儿听不出亲人的关心吗?

    电话里简宁情绪不太高,像是有烦心事,他和简竞想问却无从问起,就算问了,简宁也不会说。一天天担心中,突然就听到孩子生了的消息,可简宁又说他因为难产要住院,等出院了再说。

    简父一时放心,一时又更加担心,只好自我安慰,心想现在医疗条件好,有朱南看着肯定没问题。结果万万没想到,昨天中午简宁一个电话打来,连给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就那么直截了当地说他离婚了,孩子归朱南,顿时一记晴天霹雳砸下来,他整个人都懵了!

    简宁从小懂事独立,一点儿不让他操心,谁料长大了,固执和自作主张的毛病却变本加厉,弄得跟最亲的亲人都很生疏。身为父亲他此刻心乱如麻,简宁这个当事人却出奇的冷静。

    他一定很难过,却拼命压抑着情绪。就像小时候,看到别人吃好吃的,明明自己也想吃,但为了省钱,他绝不会把真正的心意说出来,即使你告诉他可以买没关系,他还是坚持说不要。

    简父自责起来,如果自己以前能让孩子们过上轻松宽裕的日子,简宁就不会变成这样。

    简宁问:“简竞,你把售房信息发了吗?”

    简竞点点头,“发了,当时就有人回帖说有意向,不过我准备再等等,多对比一下。”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你跟爸爸商量,觉得合适就卖掉,别拖太久。”

    “知道了。”简竞抱着背包欲言又止,看完简宁看父亲,然后再看简宁,鼓起勇气问:“哥,你跟朱南哥……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简宁道:“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这种回答让简竞非常生气,“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跟老爸有权知道!如果是他对不起你,即使他是贵族我们也要为你讨回公道!你别怕,别逃避!”

    简宁一怔,看着简竞义正言辞要为他出头的摸样,很感动。

    他摇摇头,“他没有对不起我,他不想离婚,是我非要离的。”

    简父和简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简宁道:“不是你们想的出轨什么的,没有这种事。事情很复杂,简单说,就是我们观念不同,差距太大,真的没法在一起。”

    简竞一脸凄然,不再言语,简父额头的皱纹更深。

    “让你们担心了,而且以后的生活肯定不如现在,对不起。”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简竞不满地反驳,“我们是那种贪图富贵的人吗?老爸现在身体好多了,前阵子还说要出去做事,正好我学校餐厅有窗口要转让,老爸和我就想接下来,那里只赚不赔。我只要不上课就过去帮忙,到时候老爸住员工宿舍,我住学生宿舍,可以时时照应,倒是你……”简竞担心地看着他,“你要怎么办?”

    “住的地方差不多找好了,然后再找工作,肯定能养活自己。”

    “不如你住到我们学校附近,这样就能经常见面了。”

    简宁摇摇头,“你们附近房价贵,我有分寸,你不用管。”

    简竞一副“你看吧”的表情对着父亲,简宁又问:“盘下那个窗口要多少钱?”

    “钱基本够的,学校每月还给补贴,这你不用担心。而且办手续很快,现在申请,三天后就能领到员工宿舍钥匙。”

    “那就好,你尽快办,办好了就搬。”

    “这……”简竞挠挠头看着父亲,“不如等你找到住处再搬吧,否则这几天你怎么办?”

    简宁坚决摇头,“我找的地方也随时能搬,而且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呆。”

    简宁态度如此,简父和简竞面面相觑,都没辙了。

    简宁安顿好父亲和弟弟,硬把自己的存款塞了大部分给他们――盘下学校餐厅的窗口基本就把之前的积蓄花光了,店面刚起步,难免问题多多,他们生活也需要钱。

    接着,他又过上了只有背包和电脑包的生活。

    自从打定主意离婚那天起他就开始搜索租房信息,最后确定了一个,地段偏,条件也差,是那种比较老旧狭小的单元房,但贵在价钱便宜,还附带家具。

    简宁苦笑,兜兜转转一圈,他居然回到了原点。

    怀孕时出过事,后来又难产,孕囊严重受损,虽然病情控制住了,但还需要长期用药。房租、生活费、医药费、如果能找到个差不多的工作还行,找不到的话……

    联系过毕业时要签他的医院,结果不出所料,已经有人填补了空缺。虽然对方表明对他有兴趣,保证有需要一定会联系他,但简宁却没时间空等。

    接着又向一些相关单位投了简历,做完这些,随手一摘眼镜,刚要揉眼睛就愣住了。朱南曾无数次劝过、警告过、甚至骂过,叫他不许再揉眼睛。

    他叹了口气,放下抬到半空的手,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又把眼镜戴上。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消息,他觉得浑身无力,生活也好无趣。

    环顾四周,租的单间面积不大,但家具很少,看上去空荡荡的。好在有独立卫生间,虽然设备老旧,但至少能避免跟别人共用的尴尬,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现在根本打不起一点儿精神,饭都懒得做、更懒得吃,想到渺茫的未来,想到可能庸庸碌碌的以后,他又烦躁又痛苦,心里有个东西一直躁动着,说不清那是什么。

    他想也许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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