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血泪史:血色黄昏 作者:老鬼

    第 17 章

    就在爬一个大坡的时候,因路面被大雪埋住,我不小心把车赶到了路边二尺深 的沟里,4匹马乱拉了一气后,就再也不动弹。

    白毛风漫天飞舞,刮得呼吸都困难。只见王连富的马车走过来,他缩在皮得勒 里,装作没看见我。吼着骂着,从我车旁过去(可能生怕自己的车也误住)。好啊, 刮白毛风,上大坡就这样见死不救!我没求他,知道求也没用,这人身上同情心很 少。想想吧,为着白捞点下水,每次杀牛他都抢着干。一回,他见要杀的牛总流眼 泪,用刀子生生把牛的眼珠给挖了出来。完了,还笑嘻嘻地拿着血淋淋的牛眼珠吓 唬女的。

    求这样一个屠夫帮忙,还不如靠自己两只手。

    荒凉的山坡上,只剩下我。狂风暴雪越发肆虐,寒威笼罩,久呆此地,冻死没 跑儿。但相信自己离冻死还差得远呢,滚蛋吧!没他王连富,我照样能活着回七连。

    把皮袄脱下,开始卸煤,顶着扑朔迷离的风雪,把煤一块块抱到路上。

    这时一辆大车从风雪中钻了出来, 定睛一看, 原来是老姬头。他向我喊道: “别卸了,把前面的三个梢子解下来。”

    嘿,老姬头还挺仗义,自从和他打架以后,我们见面不说话,真不爱答理这脏 污污的家伙。下流话一串一串,没事就爱讲搞破鞋的故事,荤的俏皮话张口就来, 特恶心。文化革命前,还吹嘘乌兰夫是他舅舅的舅舅的一个什么亲戚。

    他把自己的3匹马套在我大车上, 他在前面打着梢马,我坐在车辕子上打着大 黑辕马,一阵紧张凶猛的吆喝,终于把车赶上了路。大黑辕马似乎明白我们处境不 好,挺着胸膛,特卖劲儿拉,鼻孔跟风箱一样邪响!

    寒风刺骨,棉裤裤裆扯裂了一大口子,冷风嗖嗖地往里钻,把老二冻得好疼。 我把一个皮手套塞进裤裆,立竿见影,相当管事。

    严寒,好可怕的严寒!难怪老姬头说尿哪能冻成冰棍,得准备一根棒子敲。

    大黑马这回彻底老实了,别说摸尾巴,用大鞭杆扎屁眼儿都没事。它伸长脖子, 弓着腰,真卖力拉,全身上下的毛被冻成了一道一道铠甲,瘦了一大圈儿。

    回到连里,知青们像小燕子一样欢呼着,热情地帮我卸煤,拉我进屋烤火。他 们激动地诉说,怎么挨冻,怎么四处偷煤,偷牛粪……埋怨指导员计划不周,不提 早拉煤。

    我心里甜丝丝的,体会到了被大家所盼望,所欢迎的美妙感觉。我掏出了从西 乌旗买来的月饼,分给雷厦、金刚吃,很希望我们的关系能恢复成学校时那样密切。

    雷厦微笑着问:“你那儿冻坏了没有?”

    “哪儿呀?”没听明白。

    “关系到后代的地儿。”

    我忙说:“没事,没事。”

    雷厦笑道:“王连富回连后就对人讲,路上刮白毛风,把林胡的雀儿给冻坏了, 疼得直哭。”

    “我根本没哭!操他姥姥的,我的雀儿好好的呢,不信你看!”

    他们全捧腹大笑。

    年底临近,我暗暗希望自己能评上五好战士,让妈妈高兴高兴。在学校时学习 差,当不上三好生,现在当个五好战士总还是没问题吧?尽量努力工作,干活儿不 遗余力。30多匹大车马晚上的添草,早上的饮水,全是我和另外一个知青的事。挑 草很累,因草压得特别紧,又有雪,一叉子根本挑不起来,得用二齿捯。每添一次 草,所流的汗能把内衣全湿透……而且在马厩里干,黑咕隆咚的,干多辛苦也没人 看见。反正咬牙干呗,只要能当上五好战士,受点累也认了。

    这时,王连富正叼着烟卷,眯着小眼睛听老姬头讲搞破鞋的故事。暖和和的屋 子烟雾腾腾,不时传来咯咯笑声。真不明白,知识青年接受这样人再教育,能被教 育好吗?整天谈论的就是挣钱、吃肉、大姑娘、搞东西,再也没别的。

    中央广播电台每天的开始曲是“东方红”。我们马车班每天早上的开始曲是山 西汾阳小调儿。

    咬着牙,闭住气,忍挨几下,为的是四尺洋布,二斤棉花……

    这首流氓民歌他百哼不腻。

    全连人都知道王连富爱半夜三更赤条条爬起来煮肉,补充一顿夜宵。为了吃肉, 什么都干得出来。炊事班对他够照顾的了,还三天两头地跟食堂吵,指责发菜的知 青狂,不老老实实接受再教育,一碗土豆菜就给那么两片肉。

    他吃手扒肉老是嫌骨头上没肉,总骂:“娘的,谁剔得这么干净?比狗啃的还 光溜,让老百姓活不活了?”

    新年前夕,王连富的脾气特别不好,动不动就火,除了指导员,谁都骂。听说 是他未婚妻要彩礼,否则就要散伙,把他给气糊涂了。那些日子,他天天喝酒吃肉, 白天蒙头睡大觉。让他出车就胃疼,想想他一顿吃18个大包子也可以理解。但只要 有肉吃,胃病立时就好,往往还要吃双份。

    一天晚上,我从马厩添完草回屋,经过王连富门前,听见他在里面大叫:“哼! 念十多年书最后是这,扯球蛋!还不如我呢,四十三块五毛七!”

    “唉呀,连富,你可别小瞧这帮知识青年,不好对付哪!说话一不注意让他们 抓住,就跟你辩个没完没了。”

    “再难揍儿,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干活。”

    “雷厦、林胡他俩最灰了,在背后说什么逮亏这帮复员兵只是个班排长,鸡巴 大一点的官儿,要不老百姓真没法活了!”

    “砍球吊哩!娘的,非好好收拾这几个!”

    声音越来越低。

    此时正是1969年冬,报纸、广播、刊物,大张旗鼓地宣传知识青年接受工农兵 再教育。这样的形势自然助长了王连富之类复员大兵的自豪感。他们以工农兵自居, 视知青为劳改分子,吹毛求疵,放个屁都要管一管……他们嘻皮笑脸地向知青索要 衣物;一本正经禁止兵团战士谈恋爱,自己却整天整天泡在女生宿舍。知青家里寄 来的糕点糖果,要首先向他们进贡,否则就要批评你:“对工农兵缺少感情。”

    伟大的文化大革命把这些农村小兵推到了社会最上层。运动中四处支左军管, 领导一切。哪把小小的知青放在眼里?王连富常对人说:“哈!军管那阵,年轻的 大姑娘,八、九级高干,全山西有名的造反派头头,哪一个不对咱笑脸迎,笑脸送?”

    蒋宝富则老对人吹:“一·二三事件,全仗着我们军区摩托连,要不刘格平早 上西大了!”

    每逢套车时,王连富不无感慨叹道:“唉,我在独立师跟机要,出门就是伏尔 加,”

    其实不是踩乎他们,这批复员兵素质并不很高,只小学的文化水平。军事技能 极差, 有的当了3年兵连靶也没打过,除了钻到女生宿舍神吹海哨,卖嘴皮子行, 正经的本事实在有限。

    第十章  血的较量

    1970年1月7日晨,寒风刺骨。王连长通知,马车全部上山拉石头。王连富的胃 又疼了。真羡慕他这个病,天一冷就犯,舒舒服服躺在炕上,人不挨冻,马又养膘 儿。

    老姬头的车先走了,我的车因不好套,比他晚走半个小时。等赶到山上,老姬 头已装完石头往回返。我忙拣大块石头装,装好就下山,一路猛赶,想追上老姬头。

    大黑马宽大的屁股上鼓着一道道肌纹, 渗透出来的汗珠晶莹闪光;前面3匹马 也都紧紧绷着套绳;大车无声地在压得光滑的雪路上疾驰。很快出了山口,等快过 河时, 老姬头的大车已依稀可见。我盯着前面3匹马,紧握大鞭,哪个套绳稍稍弯 了点,就敲它一鞭子,自信我这车马力不比老姬头小。

    道很好走, 雪被压得又硬又平,4匹大马一溜小跑,满载石头的大车飞速平稳 地前进。

    离老姬头的大车就一里多地了,突然车猛地一震,好像撞上一堵墙,我被弹飞 了二尺,重重摔在了石头上。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听见轮胎跑气的尖锐呼啸,跟 火车头放汽一样。我赶忙勒马,待马完全停住,已离现场50多米远。下车一看,外 手轮胎完全瘪了,是路上的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把轮胎划破。没别的法子,只好把 石头全卸在道边,空车回去。这时老姬头的车早就没了影,沮丧之至。

    到连部已经快黑了。老姬头见我问:“你怎么空车回来?”我告他轮胎被石头 扎破。连饭也没顾上吃,就去连部汇报此事。当时指导员上师部开会,家里只剩下 王连长。 我正向连长说着, 门被人推开,大门把我挡住。王连富气势汹汹嚷道: “连长,林胡又把轮胎弄坏了,他没来汇报吧?哼,他说是石头扎破的,扯球蛋哩! 大车外胎用刀捅都捅不破。”

    我怒火中烧,恶狠狠说:“你怎么知道扎不破?”王连富一进门就冲到连长跟 前,没料到我站在门后面。嗓门顿时低了:“哼,今天套断了,明天轴承坏了。这 你看轮胎又扎了。哼,砍球吊哩!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赶球车?吊儿门没有!” 说完,气冲冲走了。

    我咬着嘴唇,恨得说不出话,脑子里什么词也没有。妈的,让寒风冻了一大, 颠簸了一天,回到家还要被这个装病的小子汇报,竟还怀疑我编瞎话骗领导,真能 想得出来。

    王连长拍拍我肩膀:“林胡,还没吃饭吧,先回去吃饭。有事慢慢说,你放心, 是不是石头扎破的,我们可以请专家鉴定,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领导会搞清楚的。”

    到了食堂, 山顶说晚饭是牛肉包子,男的一人5个,我那份王连富已经打回去 了。只好返回马车班,找遍了各处也找不着包子。一想起王连富见了肉,饿虎般的 胃口,就明白恐怕进了他肚里。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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