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和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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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老太太震怒，侯夫人也彻底生了气，要对此事严查。</p>
沐雪也不拦着，她提出想回江家住一段时间，虽相信穆楚寒，但还是免不了每日为他担心，加上身子越来越重，她根本没精力去防备小人。</p>
相信府里有老太太和侯夫人，必定会将歹人揪出来。如今她最主要的是，要平安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她暂时是不打算在穆府住了。</p>
只是不能亲手将那人揪出来，不免心里愤恨。</p>
穆老太太细问了温御医，知道发现的早，喝几副药便可清除毒素。</p>
“好孩子，只是要委屈你受罪了，你放心，祖母绝不会放过他，不论是谁，必定杀而后快。”</p>
侯夫人咬着牙，觉得她应该把管家权收回来。</p>
穆老太太和侯夫人本不愿同意沐雪回江府去，但穆侯府如今朝政紧张，左相他们卯足了劲儿要定穆楚寒死罪，见皇帝迟迟不松口定会审时间，故以想从内宅动手吗？</p>
毕竟如今全盛京谁都知道穆家老九把这位新娘子当成了眼珠子，又怀着孩子，若她出了事，怕穆家老九在大理寺就不那么老实了吧！</p>
穆老太太眼光毒辣，心思也转的快，瞬间就想到了这次下手的应该是府里被人安排的探子干的，虽府里人员复杂，但真要查，查出来是早晚的事，但穆老太太不敢拿沐雪肚里的孩子做赌，便同意了。</p>
江家尚书府，大太太见沐雪突然带着珠儿等人回来，惊喜了一番，好一番忙乱，两人才去了沐雪原来的房间说话。</p>
“怎得突然回来了？也不使个人来通知一声？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太太问。</p>
沐雪也不瞒着，将自己在穆府给人下毒都事儿说了。大太太脸上浮出怒气：</p>
“穆家简直欺人太甚，竟要谋害你的性命？”</p>
沐雪摇头：“或许并不是穆家的人，母亲，太多人想要九爷死了，只看家里有老太太坐镇，却也没法子保证府里每一个都干净。”</p>
且，盛京这些老狐狸忍耐力强大，或许是某个不起眼的丫鬟，或许是个婆子，小厮，可能早一二十年就潜伏在府里了，关键时刻才发力。</p>
实在让人防不胜防。</p>
大太太明白过来，谁家都不敢保证府里的人个个干净，在盛京，往别府安插探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看个人的手段高明不高明。</p>
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穆家才同意雪儿回来住的。大太太拉着沐雪的手：</p>
“你回来住也好，相比穆家，咱们家人口简单，府里的人娘差不多都整治了一遍，也更安生些。”</p>
两人说了会话，又歇了歇，却不得不去拜见江老太太，大太太听说沐雪中了毒，心里后怕，便亲自领了她去老太太屋里。</p>
江氏嫡女怀胎六月嫁做新妇，此事成了全盛京的笑话，所有名门贵族全部避江氏女为洪水猛兽，就连三太太家七小姐江心琴定的亲都给退了回来。</p>
沐雪去到江老太太屋里，见之前给一直关着的二小姐江心柔在跟前说着趣儿话，逗得老太太连连大笑。</p>
沐雪进门，江心柔的眼睛便落在她的大肚子上。</p>
“给祖母请安。”沐雪喊了一声，便给大太太扶着坐到了一边。</p>
江老太太脸上淡淡的：</p>
“回来了？打算住几天呐？”</p>
“你既然已经嫁了人，没事儿就别老往娘家跑，顶着这么个大肚子，也不嫌麻烦。”</p>
如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加上穆楚寒入狱，九死一生，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沐雪，连面子也懒得装了，说话异常的尖酸刻薄。</p>
江心柔冲着沐雪抿嘴笑，眼中隐藏不住幸灾乐祸，之前她与江心婉有仇，如今江心婉儿给送去了庄子，她没了对手，又因为沐雪让江氏丢尽了脸面，连累得她的亲事也艰难，可不是把沐雪恨上了。</p>
只是沐雪一直在侯府，江心柔也只能在心里恨恨罢了，如今听说她嫁的那位九爷马上就要给定罪杀头了，她自然心中暗爽了。</p>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大太太带了一脸怒气，沐雪反而安慰她：</p>
“母亲别放在心上，女儿有母亲疼就够了，老太太向来都看不惯我，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动怒，没得伤了身子。”</p>
晚间，大老爷回来，沐雪又去见了他，大老爷知道沐雪去大理寺见过穆楚寒，便问起了穆楚寒在大理寺的情况，沐雪如实说了。</p>
大老爷若有所思，竟是把穆家老九关押到了专门羁押待罪王爷皇子们的牢狱？也算给足了他脸面。</p>
也没有对他用刑，看来皇帝还是顾着大公主的面子，对穆家颇为忌惮。</p>
大太太如今是草木皆兵，把沐雪的院子盯得紧紧的，因为受沐雪的连累，有意和二太太家六小姐江心霖议亲的几户人家全都找了借口推了。</p>
二太太气不过，跑到老太太跟前去抱怨，又当着大太太的面挤兑讽刺，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大太太如今一颗心都在沐雪肚里的孩子身上，也不与她分辨，直接拿出江家主母，长嫂的气势来，将二太太呵斥了回去。</p>
江心霖自己倒是不着急，自从那次和沐雪深谈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情投意合的，不愿连面都没见过就匆匆嫁了人。</p>
知道沐雪回来，她第二天就溜去沐雪的屋子寻她说话，正巧沐雪心里郁结，见了性子直爽的江心霖，两人聊得颇为开心。</p>
听说沐雪还进了皇宫，见过皇上，江心霖颇为羡慕，缠着她讲讲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两人正说得高兴，二太太就黑着脸找上门来了，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木榻上抱着大肚子的沐雪，二话不说就将江心霖给拽走了。</p>
“你是不是傻？还和那个扫把星搅合在一起？还嫌咱们江家的名声不够坏，以后是不是不想嫁人了？”二太太恨铁不成钢，把江心霖好一顿臭骂。</p>
江心霖胆从心生，涨得满脸通红反驳：“三姐姐和穆九爷两情相悦，碍着谁了，母亲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p>
二太太气得在江心霖身上狠狠拧了一把：</p>
“你给我闭嘴，这些话谁告诉你的，你贵女的脸面不要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两情相悦，简直不要脸。”</p>
“还没出阁就与男子私通，还珠胎暗结，如今咱们江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她的名声比老鼠还臭，还挺着个大肚子到处张扬，你给我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再不许去找她，听到没有？！”</p>
江心霖从没被二太太如此严厉的责骂，又羞又怒，咬着唇：</p>
“既母亲觉得女儿和三姐姐说两句话就坏了名声，那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人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p>
二太太扬手啪的一声扇了江心霖一巴掌：</p>
“冤孽，你要气死我吗？”</p>
江心霖捂着脸扑倒床上大哭起来。</p>
二太太有些后悔，想安慰两句，又怕她又和大房那个臭不要脸的搅合在一起，一狠心，出去寻了把大锁，把江心霖锁在了屋里。</p>
又过了几日，青烟突然来了江府，还将弥生也一并带了来。</p>
大太太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沐雪院子。</p>
沐雪瞧着弥生瘦了一圈，只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没有变化，她至今左手都还带着弥生送的那串佛珠。</p>
青烟大太太是认识的，只是见他带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进内院来，皱了眉，实在不妥。</p>
沐雪却看着弥生十分亲切，彼时在金陵，她几次危险，弥生都不日不夜给她诵经祈福，便是穆楚寒对他这般残忍，弥生跟在她院子里，也从没有对她起过坏心思。</p>
“弥生什么时候到的？一路还顺畅？”</p>
弥生笑了一下，青烟代他回答：</p>
“是和青云姐姐她们一起到的，原本一直在穆府院里，知道夫人怀着小公子辛苦，故而没让上来见。”</p>
“只是爷吩咐了，须得将他放在夫人近旁，也好时时给夫人和夫人肚里的小公子祈福。”</p>
“这几日，府里管得严，不让进出，今日才开了门，小的这就将弥生给夫人带来了。”</p>
沐雪听了，心中一跳，问：“可是查出来了？”</p>
青烟点头。</p>
“红湖，带弥生下去，给他收拾间干净的屋子住下。”</p>
大太太听了拦着不同意：“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住在你院子里，不如让他和你守院儿的小幺儿们住一起去。”</p>
沐雪心里着急，想细问青烟穆府的情况，笑着说：“母亲，弥生是出家人，无所谓男女，在金陵，他也是住在我院里的，不碍事。”</p>
大太太想着沐雪院子里住着外男，有碍名声，转念一想，如今她家雪儿在盛京哪里还有名声可言。</p>
红湖笑着说：“大太太，您放宽心吧，弥生住在夫人院子里，九爷也是许了的呢！”</p>
如此，大太太便也点头。红湖带着弥生下去了。</p>
大太太瞧着弥生纤瘦的身影，突然问：“雪儿，他是那间寺的和尚，怎得你问话都不应答？”</p>
一旁的珠儿和青烟抬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大太太，赶紧挪开眼去，沐雪轻声说：</p>
“因为爷拔了他的舌头。”</p>
大太太给唬了一跳，心惊肉跳的，张大看嘴巴，不可置信。</p>
沐雪不愿提这个话题，看着青烟有些急切的问：</p>
“是府里害我的人找到了？是谁？”</p>
青烟条理清晰的说起了这件事。</p>
自从沐雪离开穆家，穆老太太就让人关了府门，一应人等皆不可进出。</p>
由侯夫人亲自出面，拉了穆家大太太一房一房的查，查了三四天，最终却是五爷房里一个庶女院子里的丫鬟使得坏。</p>
青烟说：</p>
“自她交代，那日她晓得花房要给夫人送花，便把药撒进没有开花的花苞里，等到第二日花开了，夫人便是隔着近处闻了闻，也能中招。”</p>
“那药无色无味，对旁人倒是无碍，可是夫人怀了小公子，吸入了药，最多一天便会滑胎大出血。”</p>
沐雪越听脸越冷，大太太揪着手中的帕子。</p>
“倒是大手笔，为了对付我，连如此神奇的药都能寻到！”沐雪冷哼，更加确定这事有其他府插手。</p>
青烟继续说：“老太太喊了温御医来认，说是在宫里见过这种药，可那丫鬟打得浑身是血却只咬着青玉的老子娘不放！并不承认是伙同了外面的人！”</p>
“青玉？”</p>
青烟点头：“正是金陵和青云姐姐一起的青玉姐姐。”</p>
“那丫鬟交代说，因着青玉爱慕爷，又得罪了夫人，爷才杖杀了她，青玉的老子娘听了对夫人怀恨在心，这才找上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她，让她对夫人和小公子下手，为青玉报仇。”</p>
沐雪问：“青玉她娘怎么说？”</p>
青烟回道：“当年我们几个跟着九爷去金陵，家里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都是要去老太太院子伺候的，青玉的老子娘当然喊冤，只说那丫鬟血口喷人。”</p>
沐雪也是不信，当年穆楚寒身边是有个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俏丫鬟，可他们家在穆府为奴好几辈儿，不可能不明白谋害主子的下场。</p>
即便是青玉老子娘怨恨上了她，也不可能冒着全家人的生命危险，来为她报仇。</p>
“最后怎么样呢？”沐雪还是觉得那丫鬟在说谎。</p>
“那丫鬟倒死都不改口，如今已经拉到乱坟岗去了。”青烟说：</p>
“老太太她们又查了两日，却出了这个丫鬟，再没有疑点，如此青玉他们家的人全给送到庄子里去了。”</p>
青烟顿了顿，看了一眼沐雪：</p>
“倒是连累了青云姐姐，因为青玉死这件事是青云姐姐告诉她老子娘的，依着青云姐姐的话，本是好心劝慰青玉的家里人，不想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p>
“老太太是真怒了，虽念着青云姐姐是打小服侍九爷的，也喊人来重重责打了二十个板子，如今青云姐姐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呢！”</p>
大太太上辈子和蓝姨娘争斗的不可谓不激烈，私下也用了好些手段，可如今听起来，却完全没有给她家雪儿下毒这件事做的干净漂亮。</p>
说起来，不过是找了替罪羊，真正的凶手随着那个小丫鬟的死，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p>
穆府当真水深得很啊！</p>
大太太一脸担忧的看着沐雪，拉了她的手：</p>
“雪儿，你别回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养胎，娘听着都怪害怕的，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p>
沐雪也明白，如今再想追究怕是不能了，连老太太亲自出手都查不出来。但，左不过就是盛京左相他们那几家，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p>
七月二十，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在御花园摔了一跤，见了血，差点早产，还是没躲过去，接管了宫务的贵妃娘娘给皇帝狠狠申斥了一番。</p>
第二日，七月二十一，在朝堂上，终于如了左相他们的愿，拖了近十天，皇上开口定七月二十八开三司，共同会审穆家第九子穆楚寒。</p>
消息传来，沐雪心中不安更甚，虽还是相信他，可总免不得终日惶惶。</p>
这一会审又是七八日，穆侯爷争取到了旁听的资格，诚王爷和左相也去旁听，双方在会审大堂上几欲大打出手。</p>
几乎每天都能给穆楚寒安上新得罪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据说穆家老九在会审堂上对所有罪名都认的干脆，除了谋逆这一条。</p>
可即便除开莫须有的谋逆，其余十七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p>
穆侯爷费劲脑筋为穆楚寒周璇，却不想他什么都认，气得到皇帝面前喊冤，说大理寺在牢狱中对他九儿子用了非常手段，以至使穆楚寒精神失常，脑子坏掉了，要求严查大理寺一干人等。</p>
皇帝听了穆侯爷的借口，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穆侯爷是病急乱投医，简直荒唐至极。本不愿理会，再不住穆侯爷日日喊冤。</p>
遂皇帝下旨派了宫里十来个御医集体去给穆楚寒验伤，每个人回来都说穆家九公子身子好得很，没得一处伤痕。</p>
左相等人冷笑着，在一旁看穆侯爷演大戏。</p>
穆侯爷没法子，又当着满朝文武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指着推波助澜的国师百里破风，说是国师对自家小九用了邪术，以至于给他按什么罪名都认。</p>
百里破风嗤笑不已，也不反驳，就连跟穆家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众位大人，都觉得穆侯爷这招棋臭得很，完全没有说服力。</p>
大公主几次进宫请求面圣，皆被拒绝。</p>
眼瞧着三司主事给穆楚寒身上按得罪名越来越多，竟达三十四条之多，偏偏穆楚寒在会审堂上，冷眼邪笑，十分狂妄，来者不拒，全部认下。</p>
反而搞得左相几人心里不免怀疑，心中忐忑。</p>
是夜，御史大夫、刑部侍郎与左相密谋，皆觉得会审穆楚寒这事似乎顺畅的过了头。</p>
左相握紧茶杯，双眼狠戾：“老夫不管他穆楚寒耍什么花招，速审速决，必须定他死罪，三司定罪，绝无翻案。”</p>
满朝御史见穆楚寒自己也认了罪，便开始纷纷讨伐起来，穆侯爷这边颓败之势尽显。</p>
又一日，有御史弹劾穆家五爷，利用户部职位之便，贪赃一百四十余万两白银，国法难容，请求皇上即刻下旨，捉拿穆家五爷，收监待审。</p>
穆侯爷这日回去，一进门就扇了穆五爷一个响亮的耳光，咬牙切齿：</p>
“逆子，要做事也不做干净，如今让人逮着了，看你如何脱身！”</p>
穆五爷给穆侯爷扇得发懵，咬咬牙：</p>
“父亲，户部何人不贪，为何独独抓住我不放？儿子不服！”</p>
穆侯爷回头，狠狠瞪着穆五爷：</p>
“你不服？难道我侯府还缺你吃穿？往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劝过让你收敛一些，你可有把话听到耳朵里？”</p>
“如今，左相他们要的可不单单是一个小九，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p>
穆五爷捂着自己的脸，回去生了一肚子闷气。</p>
再一日，这边穆五爷正在抓紧时间销账，那边又有人说手握兵权的穆家大爷利用职务之便，大开方便之门，安排人窥探帝居，实为大逆不道，包藏祸心，理应问罪。</p>
穆家一连三子皆成大罪，穆侯爷等人在朝堂上给左相等人逼得节节后退。</p>
终于八月初一，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共同呈上会审结果，皇帝拿着厚厚的一叠结案之稿，里面全是穆楚寒的罪状，越看越是生气，直接把供稿扔到穆侯爷身上：</p>
“侯爷养得好儿子，自己看看吧，便是杀他一百次都不足以谢天下。”</p>
左相听了皇帝这一句杀，不免得意。</p>
穆侯爷一双鹰眼赤红，跪在地上大哭先帝，哭先帝对穆楚寒的宠爱，哭穆楚寒在金陵十几年的凄惨，哭大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受的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烈…。</p>
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本不欲杀了穆楚寒，如今听穆侯爷提起先帝来，顿时杀心四起。</p>
这时，身为穆楚寒岳父的吏部江尚书出来了，左相狠狠的盯着他，心道江尚书要是敢求情，他便回去把江家的名声彻底给搞臭，让江家的贵女一个也嫁不出去。</p>
不料，江尚书不急不慢清了清嗓子，对皇帝说：</p>
“皇上，既然罪犯穆楚寒已然认罪，不如今日便将罪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惹得朝政动荡不安。”</p>
穆侯爷猛得抬头，眼睛似要把江尚书生吞了。</p>
皇帝愕然，满朝文武也是愕然，虽能猜想这江尚书怨恨穆家，可好歹他家女儿是嫁过去了，且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他这是大义灭亲？</p>
难道就不怕穆家报复在她女儿身上吗？</p>
如今既然连穆家老九的岳父都口口声声要求皇帝定罪，其他人更是附和得起劲。</p>
终于，皇帝下旨，十日后，斩立决。</p>
此话一出，穆侯爷当即面如死灰。</p>
消息传来，穆家老太太即刻收拾了行李，头上缠着白布，一路奔跑，跑去皇陵哭祖宗去了。</p>
皇帝听了此事，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碎成无数块。</p>
姑祖母这是要骂他不孝，要去祖先面前告状去了吗？</p>
实在可恨！</p>
消息传到江府，沐雪一下就懵了。</p>
大老爷亲自来看她。</p>
“雪儿，此事已成定局，十日后，穆家老九必死无疑，你什么也别想，好好养着把孩子生下来。”</p>
沐雪呆了，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穆楚寒说过要信他，可如今却判了斩立决，竟等不到秋后，那么着急，不过十日就要将他处死了吗？</p>
沐雪完全听不到大老爷在说些什么，觉得整个脑子一时空白一时又塞满了东西，思考不动。</p>
这一夜，沐雪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肚子里的宝宝感受到她的不安，也动得厉害。</p>
珠儿给她守夜，也是一夜不敢睡。</p>
第二日，蓝家来人，蓝老太太带着蓝大太太忧心忡忡的，与大太太说了一会子话，便携手到沐雪院子里来。</p>
不过一夜，大太太看沐雪眼下有着点点青色，十分心疼。赶紧走过去。</p>
“雪儿。”</p>
沐雪心中不安，早起练了会子大字，还是无法抚平心中烦躁，叫了弥生来，瞧他使丹墨绘菊。</p>
屋里桌上摆了一盆吊蓝菊，淡粉清新，洁白素净，不艳丽不惹眼，十分可爱。</p>
弥生的画极好，以前在金陵沐雪无事之时，除了喜欢与他纸上谈佛之外，还让他画了许多花草。</p>
许是他六根清净，整个人特别纯洁干净，他作出来的画破有一股与世无争的超然。</p>
之前沐雪还调笑他说：弥生，若你不当和尚，去做个画师如何？便是你一月画上几幅也够养活了。</p>
弥生连忙摆手，急急在纸上写：弥生此生已然皈依佛祖，丹墨不过是净心所练，娘子千万不要开玩笑。</p>
沐雪只觉得心思纯净，眼神干净的弥生特别能让人心安，每每穆楚寒不再，她便寻他来说话，或是静静的瞧着他一笔一划，认真绘画，心里也便宁静下来。</p>
如今噩耗传来，沐雪几乎一夜未眠，精神却足得很，紧绷的神经根本无法放松，一边在心里劝慰自己一定要相信穆楚寒，一边却心烦意燥，连饭都吃不下去，引得肚里的宝宝频频乱动。</p>
早起吃了半碗粥，沐雪便喊了弥生过来。</p>
蓝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见沐雪房里有个小和尚，皆是愣了一下。</p>
沐雪看见三人，赶紧起来见礼。</p>
蓝老太太瞧着沐雪的脸，总有一种瞧着年幼时自己的女儿一般，赶紧让她坐下。</p>
弥生看来了人，便停了手中的笔，站起来。</p>
“他是？”蓝大太太指着弥生。</p>
沐雪脸上笑了一下：“外祖母，舅妈，他是金陵明镜寺的一个小和尚，爷送到我身边来的。”</p>
蓝家老太太皱了眉，都说穆家老九荒唐，果真，竟将个外男送给自己的妻子。</p>
“如何将个和尚送给你，这也太不合规矩了，要是让人瞧着，可不得又是一篇闲话？”</p>
弥生脸上没有什么悲喜，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p>
红湖听了上来说：“老太太不知道，弥生的作用大着呢，爷说他得佛祖喜欢，带着福祉，夫人在金陵两次生病，昏迷不醒，都是弥生给夫人祈福才醒来呢！”</p>
大太太本来就是信佛之人，加之重生了一世，对这些事儿便更加相信，听红湖一说，便让弥生把头抬起来。</p>
弥生依言抬头，蓝家老太太几个顿时就给他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给吸引了，却是个有佛缘的人呢！</p>
又看他面前作了一半的画，只觉得那吊蓝菊，给描得特别出众，带着悠闲淡然之色，也对他放了心。</p>
沐雪知道蓝老太太上门肯定有话说，便让红湖带着弥生下去，改日再绘。</p>
大太太将沐雪牵到里屋去，又挥退了一干伺候的丫鬟。</p>
“想来你已经听到穆家九爷判罪的消息了？”大太太心疼的开口。</p>
沐雪点头。</p>
蓝老太太便说：</p>
“三司会审，这样的事情几十年没见过了，皇帝亲自下了旨，这事儿已然是没有变数了，如今你还是为你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打算。”</p>
蓝大太太跟着点头，只听蓝老太太继续说：</p>
“你在内宅，很多事儿不明白，如今皇帝要整治的可不止一个穆家老九，穆家大爷和五爷的事儿也在查了，今日听说皇帝又训斥了贵妃娘娘。”</p>
沐雪默默的听着，没支声。</p>
“好孩子，你就是太软弱了，给穆家那混账欺负的这般惨，如今外祖母的意思是，穆府眼瞧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便是渡过这一劫，怕也该渐渐衰败。”</p>
“你还年轻，可不兴说什么要跟穆老九守着的胡话，不如寻个日子，由你父亲出面，与那穆家老九和离了。”</p>
蓝老太太满脸慈爱，这是她想出来最好的办法，如此才能将她这外孙女从穆家的泥塘拉出来。</p>
“这件事，有你父亲，你外租和几个舅舅也会帮忙，虽面子上难看了些，也免不得会让人说几句闲话，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p>
蓝大太太点头称是，见沐雪咬着唇不说话，也跟着劝：</p>
“雪儿，如今你才十七呢，往后还有多少日子，穆家老九死了，可有的日子熬了，便是拼着给世人叫骂一阵，也好过日后痛苦啊！”</p>
沐雪知道两人是好意，只是她心里认定了穆楚寒；</p>
“多谢外祖母和舅妈操心，雪儿肚里的孩子是九爷的骨肉，这辈子便跟他一人了，若他真如此不幸，雪儿愿尽心把孩儿养大…。”</p>
大太太听出沐雪话中的拒绝，急忙打断：</p>
“雪儿，你糊涂呀，他那样的男人还有何留恋，他的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能这般就死了，对大家都好…。”</p>
“母亲！”沐雪爷明白大太太的意思，眼神坚决：</p>
“爷不会就这样死掉的。”</p>
“母亲，知道爷不会的，对吗？”沐雪认真的望着大太太，大太太浑身打了激灵，想起命中的定数，穆家这个混账可是要谋反的人呢！</p>
蓝家老太太和蓝太太不知道沐雪母女说的什么，还是苦口婆心的对沐雪劝说。</p>
沐雪只是听着，并不应答。</p>
蓝家老太太走后，沐雪走到桌边，看着弥生描了一半的吊蓝菊，拿起旁边的笔，珠儿悄声走过来，默默给她研磨。</p>
上辈子被逼着上过几年国学兴趣班，在江府也跟着女夫子学了一个多月，但她的画，始终带着投机取巧的功利浮躁之色。</p>
与弥生的画，完全不能比。</p>
红湖进来，瞧着沐雪手中执笔，极其认真的在完成弥生的画，她脸上浮现着一股坚毅决然。</p>
红湖不敢说话，悄悄收拾了蓝老太太几人的茶杯，掀开帘子出去。</p>
人人都在传，这次九爷死定了，但红湖各雨竹几人心中却觉得很不真实，九爷那样的人物，怎会轻易就死了？</p>
沐雪画完，看着画中的吊蓝菊截然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她将弥生的画毁了。</p>
蓝老太太不是个寻常的内宅妇人，这日她将从蓝老太爷那儿听来的朝堂之事，掰碎了讲给沐雪听，左相那边是多么咄咄逼人，国师又是如何在这件事中起着关键作用，最后便是他一句话，才让皇帝下了这道要命的圣旨。</p>
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如今的穆家老太太去了皇陵哭先祖，皇帝却是个铁石心肠，也没派人去劝慰。</p>
权贵们纷纷避着，拉开与穆家的距离，生怕受牵连。</p>
看来外祖蓝家和他们江家也是要与穆家划清界限了，只看今日便知，两家已经在私下商量好了，让她和穆楚寒和离，脱离穆家，即便不惜背上背弃信义之名，为世人唾弃，也在所不惜。</p>
沐雪丢掉手中的笔，将桌子上的画吹了吹，对珠儿说：</p>
“把画收起来，让红湖、雨竹她们都进来。”</p>
自穆楚寒被定罪的消息传来，跟着沐雪的丫鬟全都静了声，脸上再没有笑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p>
红湖几人进来，看沐雪抱着肚子坐在木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们进来，异常平静的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说：</p>
“去把东西收拾起来，让明路去叫人套车，我们回穆侯府去。”</p>
红湖应下，去收拾不提。</p>
晚间，大太太还是不放心沐雪，吃过饭又到她院子来，却见满院子的丫鬟都在忙碌。</p>
“这是怎么了，收拾东西做甚？”大太太吃惊。</p>
沐雪撑着腰走过去，给大太太行礼，大太太连忙扶住。</p>
“母亲，女儿正要派人去只会你呢，我这就准备回穆侯府去了。”</p>
大太太吓了一跳：</p>
“乖乖，你好不容易出来，回去做甚啊？休再提了。”大太太又转头对收拾东西的红湖几个说：</p>
“快放下，别收拾了，你们夫人哪儿也不去。”</p>
沐雪笑：</p>
“母亲，女儿已经嫁了人，回来住了好几日了，再不回去，侯夫人该不高兴了。”</p>
大太太张嘴，沐雪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开口堵住她：</p>
“母亲，害我的小人已经抓住了，您别担心，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日后等我生下孩儿，母亲可记得来瞧我。”</p>
大太太拉着沐雪，瞧着她脸上勉强的笑容，知道她是不愿意听话与穆家老九和离，这才要回穆府去。</p>
“雪儿，你这是何苦啊！”</p>
说着大太太眼中又起了泪花：</p>
“这是一条绝路啊，你怎么就忍心丢下爹爹和娘，一路走到底啊！天下好男人多的事，你快别钻牛角尖了，听娘的话，将他忘了吧！”</p>
见着大太太如此哀伤，沐雪不可能不动容，但如今还有十日，她怎么也要试一试，一切都还有变数，穆楚寒那个王八蛋可是要造反的，怎能如今就死了？</p>
“母亲别说了，女儿心意已决。”</p>
大太太拦不住沐雪，一路泪雨涟涟，送到了大门口。</p>
沐雪登上马车，后面跟着红湖等人，弥生也是跟着的。</p>
天已经黑下来了，但还没到宵禁的时刻，马车在大街上哒哒哒的走，沐雪掀开车帘，感觉笼罩在黑暗中整个盛京都有种紧张的气息。</p>
刑部尚书江府到穆侯府要穿过三条大街，绕五个巷子，近小半个时辰，刚走了一半路程，沐雪突然喊住了车夫。</p>
“停下，掉头，去国师府。”</p>
</p>
穆老太太震怒，侯夫人也彻底生了气，要对此事严查。</p>
沐雪也不拦着，她提出想回江家住一段时间，虽相信穆楚寒，但还是免不了每日为他担心，加上身子越来越重，她根本没精力去防备小人。</p>
相信府里有老太太和侯夫人，必定会将歹人揪出来。如今她最主要的是，要平安将肚子里的孩子给生下来，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她暂时是不打算在穆府住了。</p>
只是不能亲手将那人揪出来，不免心里愤恨。</p>
穆老太太细问了温御医，知道发现的早，喝几副药便可清除毒素。</p>
“好孩子，只是要委屈你受罪了，你放心，祖母绝不会放过他，不论是谁，必定杀而后快。”</p>
侯夫人咬着牙，觉得她应该把管家权收回来。</p>
穆老太太和侯夫人本不愿同意沐雪回江府去，但穆侯府如今朝政紧张，左相他们卯足了劲儿要定穆楚寒死罪，见皇帝迟迟不松口定会审时间，故以想从内宅动手吗？</p>
毕竟如今全盛京谁都知道穆家老九把这位新娘子当成了眼珠子，又怀着孩子，若她出了事，怕穆家老九在大理寺就不那么老实了吧！</p>
穆老太太眼光毒辣，心思也转的快，瞬间就想到了这次下手的应该是府里被人安排的探子干的，虽府里人员复杂，但真要查，查出来是早晚的事，但穆老太太不敢拿沐雪肚里的孩子做赌，便同意了。</p>
江家尚书府，大太太见沐雪突然带着珠儿等人回来，惊喜了一番，好一番忙乱，两人才去了沐雪原来的房间说话。</p>
“怎得突然回来了？也不使个人来通知一声？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太太问。</p>
沐雪也不瞒着，将自己在穆府给人下毒都事儿说了。大太太脸上浮出怒气：</p>
“穆家简直欺人太甚，竟要谋害你的性命？”</p>
沐雪摇头：“或许并不是穆家的人，母亲，太多人想要九爷死了，只看家里有老太太坐镇，却也没法子保证府里每一个都干净。”</p>
且，盛京这些老狐狸忍耐力强大，或许是某个不起眼的丫鬟，或许是个婆子，小厮，可能早一二十年就潜伏在府里了，关键时刻才发力。</p>
实在让人防不胜防。</p>
大太太明白过来，谁家都不敢保证府里的人个个干净，在盛京，往别府安插探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只看个人的手段高明不高明。</p>
想来，就是因为这个，穆家才同意雪儿回来住的。大太太拉着沐雪的手：</p>
“你回来住也好，相比穆家，咱们家人口简单，府里的人娘差不多都整治了一遍，也更安生些。”</p>
两人说了会话，又歇了歇，却不得不去拜见江老太太，大太太听说沐雪中了毒，心里后怕，便亲自领了她去老太太屋里。</p>
江氏嫡女怀胎六月嫁做新妇，此事成了全盛京的笑话，所有名门贵族全部避江氏女为洪水猛兽，就连三太太家七小姐江心琴定的亲都给退了回来。</p>
沐雪去到江老太太屋里，见之前给一直关着的二小姐江心柔在跟前说着趣儿话，逗得老太太连连大笑。</p>
沐雪进门，江心柔的眼睛便落在她的大肚子上。</p>
“给祖母请安。”沐雪喊了一声，便给大太太扶着坐到了一边。</p>
江老太太脸上淡淡的：</p>
“回来了？打算住几天呐？”</p>
“你既然已经嫁了人，没事儿就别老往娘家跑，顶着这么个大肚子，也不嫌麻烦。”</p>
如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加上穆楚寒入狱，九死一生，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沐雪，连面子也懒得装了，说话异常的尖酸刻薄。</p>
江心柔冲着沐雪抿嘴笑，眼中隐藏不住幸灾乐祸，之前她与江心婉有仇，如今江心婉儿给送去了庄子，她没了对手，又因为沐雪让江氏丢尽了脸面，连累得她的亲事也艰难，可不是把沐雪恨上了。</p>
只是沐雪一直在侯府，江心柔也只能在心里恨恨罢了，如今听说她嫁的那位九爷马上就要给定罪杀头了，她自然心中暗爽了。</p>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大太太带了一脸怒气，沐雪反而安慰她：</p>
“母亲别放在心上，女儿有母亲疼就够了，老太太向来都看不惯我，何必为不相干的人动怒，没得伤了身子。”</p>
晚间，大老爷回来，沐雪又去见了他，大老爷知道沐雪去大理寺见过穆楚寒，便问起了穆楚寒在大理寺的情况，沐雪如实说了。</p>
大老爷若有所思，竟是把穆家老九关押到了专门羁押待罪王爷皇子们的牢狱？也算给足了他脸面。</p>
也没有对他用刑，看来皇帝还是顾着大公主的面子，对穆家颇为忌惮。</p>
大太太如今是草木皆兵，把沐雪的院子盯得紧紧的，因为受沐雪的连累，有意和二太太家六小姐江心霖议亲的几户人家全都找了借口推了。</p>
二太太气不过，跑到老太太跟前去抱怨，又当着大太太的面挤兑讽刺，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大太太如今一颗心都在沐雪肚里的孩子身上，也不与她分辨，直接拿出江家主母，长嫂的气势来，将二太太呵斥了回去。</p>
江心霖自己倒是不着急，自从那次和沐雪深谈之后，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情投意合的，不愿连面都没见过就匆匆嫁了人。</p>
知道沐雪回来，她第二天就溜去沐雪的屋子寻她说话，正巧沐雪心里郁结，见了性子直爽的江心霖，两人聊得颇为开心。</p>
听说沐雪还进了皇宫，见过皇上，江心霖颇为羡慕，缠着她讲讲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两人正说得高兴，二太太就黑着脸找上门来了，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木榻上抱着大肚子的沐雪，二话不说就将江心霖给拽走了。</p>
“你是不是傻？还和那个扫把星搅合在一起？还嫌咱们江家的名声不够坏，以后是不是不想嫁人了？”二太太恨铁不成钢，把江心霖好一顿臭骂。</p>
江心霖胆从心生，涨得满脸通红反驳：“三姐姐和穆九爷两情相悦，碍着谁了，母亲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p>
二太太气得在江心霖身上狠狠拧了一把：</p>
“你给我闭嘴，这些话谁告诉你的，你贵女的脸面不要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两情相悦，简直不要脸。”</p>
“还没出阁就与男子私通，还珠胎暗结，如今咱们江家的脸都给她丢尽了，她的名声比老鼠还臭，还挺着个大肚子到处张扬，你给我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呆着，再不许去找她，听到没有？！”</p>
江心霖从没被二太太如此严厉的责骂，又羞又怒，咬着唇：</p>
“既母亲觉得女儿和三姐姐说两句话就坏了名声，那女儿一辈子都不嫁人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p>
二太太扬手啪的一声扇了江心霖一巴掌：</p>
“冤孽，你要气死我吗？”</p>
江心霖捂着脸扑倒床上大哭起来。</p>
二太太有些后悔，想安慰两句，又怕她又和大房那个臭不要脸的搅合在一起，一狠心，出去寻了把大锁，把江心霖锁在了屋里。</p>
又过了几日，青烟突然来了江府，还将弥生也一并带了来。</p>
大太太不放心，跟着一起去了沐雪院子。</p>
沐雪瞧着弥生瘦了一圈，只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没有变化，她至今左手都还带着弥生送的那串佛珠。</p>
青烟大太太是认识的，只是见他带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进内院来，皱了眉，实在不妥。</p>
沐雪却看着弥生十分亲切，彼时在金陵，她几次危险，弥生都不日不夜给她诵经祈福，便是穆楚寒对他这般残忍，弥生跟在她院子里，也从没有对她起过坏心思。</p>
“弥生什么时候到的？一路还顺畅？”</p>
弥生笑了一下，青烟代他回答：</p>
“是和青云姐姐她们一起到的，原本一直在穆府院里，知道夫人怀着小公子辛苦，故而没让上来见。”</p>
“只是爷吩咐了，须得将他放在夫人近旁，也好时时给夫人和夫人肚里的小公子祈福。”</p>
“这几日，府里管得严，不让进出，今日才开了门，小的这就将弥生给夫人带来了。”</p>
沐雪听了，心中一跳，问：“可是查出来了？”</p>
青烟点头。</p>
“红湖，带弥生下去，给他收拾间干净的屋子住下。”</p>
大太太听了拦着不同意：“毕竟男女有别，他不好住在你院子里，不如让他和你守院儿的小幺儿们住一起去。”</p>
沐雪心里着急，想细问青烟穆府的情况，笑着说：“母亲，弥生是出家人，无所谓男女，在金陵，他也是住在我院里的，不碍事。”</p>
大太太想着沐雪院子里住着外男，有碍名声，转念一想，如今她家雪儿在盛京哪里还有名声可言。</p>
红湖笑着说：“大太太，您放宽心吧，弥生住在夫人院子里，九爷也是许了的呢！”</p>
如此，大太太便也点头。红湖带着弥生下去了。</p>
大太太瞧着弥生纤瘦的身影，突然问：“雪儿，他是那间寺的和尚，怎得你问话都不应答？”</p>
一旁的珠儿和青烟抬头看了一眼疑惑的大太太，赶紧挪开眼去，沐雪轻声说：</p>
“因为爷拔了他的舌头。”</p>
大太太给唬了一跳，心惊肉跳的，张大看嘴巴，不可置信。</p>
沐雪不愿提这个话题，看着青烟有些急切的问：</p>
“是府里害我的人找到了？是谁？”</p>
青烟条理清晰的说起了这件事。</p>
自从沐雪离开穆家，穆老太太就让人关了府门，一应人等皆不可进出。</p>
由侯夫人亲自出面，拉了穆家大太太一房一房的查，查了三四天，最终却是五爷房里一个庶女院子里的丫鬟使得坏。</p>
青烟说：</p>
“自她交代，那日她晓得花房要给夫人送花，便把药撒进没有开花的花苞里，等到第二日花开了，夫人便是隔着近处闻了闻，也能中招。”</p>
“那药无色无味，对旁人倒是无碍，可是夫人怀了小公子，吸入了药，最多一天便会滑胎大出血。”</p>
沐雪越听脸越冷，大太太揪着手中的帕子。</p>
“倒是大手笔，为了对付我，连如此神奇的药都能寻到！”沐雪冷哼，更加确定这事有其他府插手。</p>
青烟继续说：“老太太喊了温御医来认，说是在宫里见过这种药，可那丫鬟打得浑身是血却只咬着青玉的老子娘不放！并不承认是伙同了外面的人！”</p>
“青玉？”</p>
青烟点头：“正是金陵和青云姐姐一起的青玉姐姐。”</p>
“那丫鬟交代说，因着青玉爱慕爷，又得罪了夫人，爷才杖杀了她，青玉的老子娘听了对夫人怀恨在心，这才找上了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她，让她对夫人和小公子下手，为青玉报仇。”</p>
沐雪问：“青玉她娘怎么说？”</p>
青烟回道：“当年我们几个跟着九爷去金陵，家里的老子娘和兄弟姐妹，都是要去老太太院子伺候的，青玉的老子娘当然喊冤，只说那丫鬟血口喷人。”</p>
沐雪也是不信，当年穆楚寒身边是有个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俏丫鬟，可他们家在穆府为奴好几辈儿，不可能不明白谋害主子的下场。</p>
即便是青玉老子娘怨恨上了她，也不可能冒着全家人的生命危险，来为她报仇。</p>
“最后怎么样呢？”沐雪还是觉得那丫鬟在说谎。</p>
“那丫鬟倒死都不改口，如今已经拉到乱坟岗去了。”青烟说：</p>
“老太太她们又查了两日，却出了这个丫鬟，再没有疑点，如此青玉他们家的人全给送到庄子里去了。”</p>
青烟顿了顿，看了一眼沐雪：</p>
“倒是连累了青云姐姐，因为青玉死这件事是青云姐姐告诉她老子娘的，依着青云姐姐的话，本是好心劝慰青玉的家里人，不想这次出了那么大的事儿。”</p>
“老太太是真怒了，虽念着青云姐姐是打小服侍九爷的，也喊人来重重责打了二十个板子，如今青云姐姐还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呢！”</p>
大太太上辈子和蓝姨娘争斗的不可谓不激烈，私下也用了好些手段，可如今听起来，却完全没有给她家雪儿下毒这件事做的干净漂亮。</p>
说起来，不过是找了替罪羊，真正的凶手随着那个小丫鬟的死，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p>
穆府当真水深得很啊！</p>
大太太一脸担忧的看着沐雪，拉了她的手：</p>
“雪儿，你别回去了，就在家里好好养胎，娘听着都怪害怕的，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p>
沐雪也明白，如今再想追究怕是不能了，连老太太亲自出手都查不出来。但，左不过就是盛京左相他们那几家，就是不晓得到底是谁。</p>
七月二十，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在御花园摔了一跤，见了血，差点早产，还是没躲过去，接管了宫务的贵妃娘娘给皇帝狠狠申斥了一番。</p>
第二日，七月二十一，在朝堂上，终于如了左相他们的愿，拖了近十天，皇上开口定七月二十八开三司，共同会审穆家第九子穆楚寒。</p>
消息传来，沐雪心中不安更甚，虽还是相信他，可总免不得终日惶惶。</p>
这一会审又是七八日，穆侯爷争取到了旁听的资格，诚王爷和左相也去旁听，双方在会审大堂上几欲大打出手。</p>
几乎每天都能给穆楚寒安上新得罪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据说穆家老九在会审堂上对所有罪名都认的干脆，除了谋逆这一条。</p>
可即便除开莫须有的谋逆，其余十七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p>
穆侯爷费劲脑筋为穆楚寒周璇，却不想他什么都认，气得到皇帝面前喊冤，说大理寺在牢狱中对他九儿子用了非常手段，以至使穆楚寒精神失常，脑子坏掉了，要求严查大理寺一干人等。</p>
皇帝听了穆侯爷的借口，嘴角抽搐了几下，觉得穆侯爷是病急乱投医，简直荒唐至极。本不愿理会，再不住穆侯爷日日喊冤。</p>
遂皇帝下旨派了宫里十来个御医集体去给穆楚寒验伤，每个人回来都说穆家九公子身子好得很，没得一处伤痕。</p>
左相等人冷笑着，在一旁看穆侯爷演大戏。</p>
穆侯爷没法子，又当着满朝文武哭的鼻涕眼泪一把，指着推波助澜的国师百里破风，说是国师对自家小九用了邪术，以至于给他按什么罪名都认。</p>
百里破风嗤笑不已，也不反驳，就连跟穆家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众位大人，都觉得穆侯爷这招棋臭得很，完全没有说服力。</p>
大公主几次进宫请求面圣，皆被拒绝。</p>
眼瞧着三司主事给穆楚寒身上按得罪名越来越多，竟达三十四条之多，偏偏穆楚寒在会审堂上，冷眼邪笑，十分狂妄，来者不拒，全部认下。</p>
反而搞得左相几人心里不免怀疑，心中忐忑。</p>
是夜，御史大夫、刑部侍郎与左相密谋，皆觉得会审穆楚寒这事似乎顺畅的过了头。</p>
左相握紧茶杯，双眼狠戾：“老夫不管他穆楚寒耍什么花招，速审速决，必须定他死罪，三司定罪，绝无翻案。”</p>
满朝御史见穆楚寒自己也认了罪，便开始纷纷讨伐起来，穆侯爷这边颓败之势尽显。</p>
又一日，有御史弹劾穆家五爷，利用户部职位之便，贪赃一百四十余万两白银，国法难容，请求皇上即刻下旨，捉拿穆家五爷，收监待审。</p>
穆侯爷这日回去，一进门就扇了穆五爷一个响亮的耳光，咬牙切齿：</p>
“逆子，要做事也不做干净，如今让人逮着了，看你如何脱身！”</p>
穆五爷给穆侯爷扇得发懵，咬咬牙：</p>
“父亲，户部何人不贪，为何独独抓住我不放？儿子不服！”</p>
穆侯爷回头，狠狠瞪着穆五爷：</p>
“你不服？难道我侯府还缺你吃穿？往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劝过让你收敛一些，你可有把话听到耳朵里？”</p>
“如今，左相他们要的可不单单是一个小九，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解决！”</p>
穆五爷捂着自己的脸，回去生了一肚子闷气。</p>
再一日，这边穆五爷正在抓紧时间销账，那边又有人说手握兵权的穆家大爷利用职务之便，大开方便之门，安排人窥探帝居，实为大逆不道，包藏祸心，理应问罪。</p>
穆家一连三子皆成大罪，穆侯爷等人在朝堂上给左相等人逼得节节后退。</p>
终于八月初一，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共同呈上会审结果，皇帝拿着厚厚的一叠结案之稿，里面全是穆楚寒的罪状，越看越是生气，直接把供稿扔到穆侯爷身上：</p>
“侯爷养得好儿子，自己看看吧，便是杀他一百次都不足以谢天下。”</p>
左相听了皇帝这一句杀，不免得意。</p>
穆侯爷一双鹰眼赤红，跪在地上大哭先帝，哭先帝对穆楚寒的宠爱，哭穆楚寒在金陵十几年的凄惨，哭大公主千金之躯，怎能受的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烈…。</p>
皇帝高高坐在龙椅上，本不欲杀了穆楚寒，如今听穆侯爷提起先帝来，顿时杀心四起。</p>
这时，身为穆楚寒岳父的吏部江尚书出来了，左相狠狠的盯着他，心道江尚书要是敢求情，他便回去把江家的名声彻底给搞臭，让江家的贵女一个也嫁不出去。</p>
不料，江尚书不急不慢清了清嗓子，对皇帝说：</p>
“皇上，既然罪犯穆楚寒已然认罪，不如今日便将罪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惹得朝政动荡不安。”</p>
穆侯爷猛得抬头，眼睛似要把江尚书生吞了。</p>
皇帝愕然，满朝文武也是愕然，虽能猜想这江尚书怨恨穆家，可好歹他家女儿是嫁过去了，且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他这是大义灭亲？</p>
难道就不怕穆家报复在她女儿身上吗？</p>
如今既然连穆家老九的岳父都口口声声要求皇帝定罪，其他人更是附和得起劲。</p>
终于，皇帝下旨，十日后，斩立决。</p>
此话一出，穆侯爷当即面如死灰。</p>
消息传来，穆家老太太即刻收拾了行李，头上缠着白布，一路奔跑，跑去皇陵哭祖宗去了。</p>
皇帝听了此事，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碎成无数块。</p>
姑祖母这是要骂他不孝，要去祖先面前告状去了吗？</p>
实在可恨！</p>
消息传到江府，沐雪一下就懵了。</p>
大老爷亲自来看她。</p>
“雪儿，此事已成定局，十日后，穆家老九必死无疑，你什么也别想，好好养着把孩子生下来。”</p>
沐雪呆了，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穆楚寒说过要信他，可如今却判了斩立决，竟等不到秋后，那么着急，不过十日就要将他处死了吗？</p>
沐雪完全听不到大老爷在说些什么，觉得整个脑子一时空白一时又塞满了东西，思考不动。</p>
这一夜，沐雪辗转反侧，如何都睡不着，肚子里的宝宝感受到她的不安，也动得厉害。</p>
珠儿给她守夜，也是一夜不敢睡。</p>
第二日，蓝家来人，蓝老太太带着蓝大太太忧心忡忡的，与大太太说了一会子话，便携手到沐雪院子里来。</p>
不过一夜，大太太看沐雪眼下有着点点青色，十分心疼。赶紧走过去。</p>
“雪儿。”</p>
沐雪心中不安，早起练了会子大字，还是无法抚平心中烦躁，叫了弥生来，瞧他使丹墨绘菊。</p>
屋里桌上摆了一盆吊蓝菊，淡粉清新，洁白素净，不艳丽不惹眼，十分可爱。</p>
弥生的画极好，以前在金陵沐雪无事之时，除了喜欢与他纸上谈佛之外，还让他画了许多花草。</p>
许是他六根清净，整个人特别纯洁干净，他作出来的画破有一股与世无争的超然。</p>
之前沐雪还调笑他说：弥生，若你不当和尚，去做个画师如何？便是你一月画上几幅也够养活了。</p>
弥生连忙摆手，急急在纸上写：弥生此生已然皈依佛祖，丹墨不过是净心所练，娘子千万不要开玩笑。</p>
沐雪只觉得心思纯净，眼神干净的弥生特别能让人心安，每每穆楚寒不再，她便寻他来说话，或是静静的瞧着他一笔一划，认真绘画，心里也便宁静下来。</p>
如今噩耗传来，沐雪几乎一夜未眠，精神却足得很，紧绷的神经根本无法放松，一边在心里劝慰自己一定要相信穆楚寒，一边却心烦意燥，连饭都吃不下去，引得肚里的宝宝频频乱动。</p>
早起吃了半碗粥，沐雪便喊了弥生过来。</p>
蓝家老太太和大太太见沐雪房里有个小和尚，皆是愣了一下。</p>
沐雪看见三人，赶紧起来见礼。</p>
蓝老太太瞧着沐雪的脸，总有一种瞧着年幼时自己的女儿一般，赶紧让她坐下。</p>
弥生看来了人，便停了手中的笔，站起来。</p>
“他是？”蓝大太太指着弥生。</p>
沐雪脸上笑了一下：“外祖母，舅妈，他是金陵明镜寺的一个小和尚，爷送到我身边来的。”</p>
蓝家老太太皱了眉，都说穆家老九荒唐，果真，竟将个外男送给自己的妻子。</p>
“如何将个和尚送给你，这也太不合规矩了，要是让人瞧着，可不得又是一篇闲话？”</p>
弥生脸上没有什么悲喜，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的。</p>
红湖听了上来说：“老太太不知道，弥生的作用大着呢，爷说他得佛祖喜欢，带着福祉，夫人在金陵两次生病，昏迷不醒，都是弥生给夫人祈福才醒来呢！”</p>
大太太本来就是信佛之人，加之重生了一世，对这些事儿便更加相信，听红湖一说，便让弥生把头抬起来。</p>
弥生依言抬头，蓝家老太太几个顿时就给他那双干净透彻的眼睛给吸引了，却是个有佛缘的人呢！</p>
又看他面前作了一半的画，只觉得那吊蓝菊，给描得特别出众，带着悠闲淡然之色，也对他放了心。</p>
沐雪知道蓝老太太上门肯定有话说，便让红湖带着弥生下去，改日再绘。</p>
大太太将沐雪牵到里屋去，又挥退了一干伺候的丫鬟。</p>
“想来你已经听到穆家九爷判罪的消息了？”大太太心疼的开口。</p>
沐雪点头。</p>
蓝老太太便说：</p>
“三司会审，这样的事情几十年没见过了，皇帝亲自下了旨，这事儿已然是没有变数了，如今你还是为你自己和肚里的孩子打算。”</p>
蓝大太太跟着点头，只听蓝老太太继续说：</p>
“你在内宅，很多事儿不明白，如今皇帝要整治的可不止一个穆家老九，穆家大爷和五爷的事儿也在查了，今日听说皇帝又训斥了贵妃娘娘。”</p>
沐雪默默的听着，没支声。</p>
“好孩子，你就是太软弱了，给穆家那混账欺负的这般惨，如今外祖母的意思是，穆府眼瞧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便是渡过这一劫，怕也该渐渐衰败。”</p>
“你还年轻，可不兴说什么要跟穆老九守着的胡话，不如寻个日子，由你父亲出面，与那穆家老九和离了。”</p>
蓝老太太满脸慈爱，这是她想出来最好的办法，如此才能将她这外孙女从穆家的泥塘拉出来。</p>
“这件事，有你父亲，你外租和几个舅舅也会帮忙，虽面子上难看了些，也免不得会让人说几句闲话，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p>
蓝大太太点头称是，见沐雪咬着唇不说话，也跟着劝：</p>
“雪儿，如今你才十七呢，往后还有多少日子，穆家老九死了，可有的日子熬了，便是拼着给世人叫骂一阵，也好过日后痛苦啊！”</p>
沐雪知道两人是好意，只是她心里认定了穆楚寒；</p>
“多谢外祖母和舅妈操心，雪儿肚里的孩子是九爷的骨肉，这辈子便跟他一人了，若他真如此不幸，雪儿愿尽心把孩儿养大…。”</p>
大太太听出沐雪话中的拒绝，急忙打断：</p>
“雪儿，你糊涂呀，他那样的男人还有何留恋，他的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他能这般就死了，对大家都好…。”</p>
“母亲！”沐雪爷明白大太太的意思，眼神坚决：</p>
“爷不会就这样死掉的。”</p>
“母亲，知道爷不会的，对吗？”沐雪认真的望着大太太，大太太浑身打了激灵，想起命中的定数，穆家这个混账可是要谋反的人呢！</p>
蓝家老太太和蓝太太不知道沐雪母女说的什么，还是苦口婆心的对沐雪劝说。</p>
沐雪只是听着，并不应答。</p>
蓝家老太太走后，沐雪走到桌边，看着弥生描了一半的吊蓝菊，拿起旁边的笔，珠儿悄声走过来，默默给她研磨。</p>
上辈子被逼着上过几年国学兴趣班，在江府也跟着女夫子学了一个多月，但她的画，始终带着投机取巧的功利浮躁之色。</p>
与弥生的画，完全不能比。</p>
红湖进来，瞧着沐雪手中执笔，极其认真的在完成弥生的画，她脸上浮现着一股坚毅决然。</p>
红湖不敢说话，悄悄收拾了蓝老太太几人的茶杯，掀开帘子出去。</p>
人人都在传，这次九爷死定了，但红湖各雨竹几人心中却觉得很不真实，九爷那样的人物，怎会轻易就死了？</p>
沐雪画完，看着画中的吊蓝菊截然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她将弥生的画毁了。</p>
蓝老太太不是个寻常的内宅妇人，这日她将从蓝老太爷那儿听来的朝堂之事，掰碎了讲给沐雪听，左相那边是多么咄咄逼人，国师又是如何在这件事中起着关键作用，最后便是他一句话，才让皇帝下了这道要命的圣旨。</p>
可谓是墙倒众人推，如今的穆家老太太去了皇陵哭先祖，皇帝却是个铁石心肠，也没派人去劝慰。</p>
权贵们纷纷避着，拉开与穆家的距离，生怕受牵连。</p>
看来外祖蓝家和他们江家也是要与穆家划清界限了，只看今日便知，两家已经在私下商量好了，让她和穆楚寒和离，脱离穆家，即便不惜背上背弃信义之名，为世人唾弃，也在所不惜。</p>
沐雪丢掉手中的笔，将桌子上的画吹了吹，对珠儿说：</p>
“把画收起来，让红湖、雨竹她们都进来。”</p>
自穆楚寒被定罪的消息传来，跟着沐雪的丫鬟全都静了声，脸上再没有笑意，做什么都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p>
红湖几人进来，看沐雪抱着肚子坐在木榻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她们进来，异常平静的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说：</p>
“去把东西收拾起来，让明路去叫人套车，我们回穆侯府去。”</p>
红湖应下，去收拾不提。</p>
晚间，大太太还是不放心沐雪，吃过饭又到她院子来，却见满院子的丫鬟都在忙碌。</p>
“这是怎么了，收拾东西做甚？”大太太吃惊。</p>
沐雪撑着腰走过去，给大太太行礼，大太太连忙扶住。</p>
“母亲，女儿正要派人去只会你呢，我这就准备回穆侯府去了。”</p>
大太太吓了一跳：</p>
“乖乖，你好不容易出来，回去做甚啊？休再提了。”大太太又转头对收拾东西的红湖几个说：</p>
“快放下，别收拾了，你们夫人哪儿也不去。”</p>
沐雪笑：</p>
“母亲，女儿已经嫁了人，回来住了好几日了，再不回去，侯夫人该不高兴了。”</p>
大太太张嘴，沐雪知道她要说什么，先开口堵住她：</p>
“母亲，害我的小人已经抓住了，您别担心，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日后等我生下孩儿，母亲可记得来瞧我。”</p>
大太太拉着沐雪，瞧着她脸上勉强的笑容，知道她是不愿意听话与穆家老九和离，这才要回穆府去。</p>
“雪儿，你这是何苦啊！”</p>
说着大太太眼中又起了泪花：</p>
“这是一条绝路啊，你怎么就忍心丢下爹爹和娘，一路走到底啊！天下好男人多的事，你快别钻牛角尖了，听娘的话，将他忘了吧！”</p>
见着大太太如此哀伤，沐雪不可能不动容，但如今还有十日，她怎么也要试一试，一切都还有变数，穆楚寒那个王八蛋可是要造反的，怎能如今就死了？</p>
“母亲别说了，女儿心意已决。”</p>
大太太拦不住沐雪，一路泪雨涟涟，送到了大门口。</p>
沐雪登上马车，后面跟着红湖等人，弥生也是跟着的。</p>
天已经黑下来了，但还没到宵禁的时刻，马车在大街上哒哒哒的走，沐雪掀开车帘，感觉笼罩在黑暗中整个盛京都有种紧张的气息。</p>
刑部尚书江府到穆侯府要穿过三条大街，绕五个巷子，近小半个时辰，刚走了一半路程，沐雪突然喊住了车夫。</p>
“停下，掉头，去国师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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