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 作者:颜凉雨

    妙的出声,更是因为他话里的内容:“温浅有病?什么病?你哪儿瞧出来的?严重吗?”

    勾三愣愣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弄懂老白压根没明白自己说的话。只好重新说了遍:“你不说这是病嘛,所以我觉得温浅也有,他得了和你一样的病。”

    “怎么可能……”老白觉得勾小钩的话像是天方夜谭。

    “怎么不可能,”勾小钩目光炯炯,“如果这真是病,那就不可能光你一个人得,又不是你白家祖传的。”

    勾氏歪理又出现了,老白应对无能。

    勾小钩继续道:“之前我一直想不通,总觉得温浅哪里别扭,按理说他和言是非都是你朋友,可看你的眼神儿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就像你提到言是非和温浅时,表情也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老白是真诚的对此非常好奇。

    “反正就是不一样。”勾少侠说了等于没说。

    老白没好气的敲了下勾小钩的头:“得,你要么好好刷碗,要么回屋睡觉。”

    “我真觉得他对你特别,你不去问问吗,”勾小钩颇为不甘心的扁扁嘴,“万一呢,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别守着这座臭山了。”

    “嫌臭你别住啊。”老白故意恶声恶气的调侃。

    哪知勾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闷闷道:“我就要走了。”

    虽然明知这家伙总归要走,可真正听见,却真的舍不得了。就像勾三曾经说过的那样,很舍不得很舍不得。人还未走,寂寞已至。

    三天后,勾三收拾完毕,启程下山。老白一直把他送到了白家镇外。

    “这回又准备让哪家墓地遭殃啊?”老白打趣着,希望能冲淡些心里的难过。

    “不知道,摸到哪儿算哪儿,”勾三咧嘴笑,“要摸着好东西,我一准儿拿回来给你。”

    “呃,你自己留着就成。”老白敬谢不敏,他可不想往家里摆上尊铜鼎或者死人嘴里的夜明珠之类,想想都寒。

    “啊,对,还要去找言是非。”勾三忽然道。

    “找言是非干嘛?”老白不解。

    勾小钩叹口气:“笨,让他去找李大牛呗。”

    老白眨眨眼:“那你找李大牛又准备干嘛?”

    “我想他了啊!”勾小钩直截了当,理所当然。

    老白一怔,忽然乐了。可不是,找人还有什么理由,无非就是思念了。思念,不如相见。

    春末夏初,白家山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勾小钩满载而归,倒没带什么铜鼎夜明珠,可一包袱珠宝足以照亮整间院子。据他所言这只是一小部分,怕送多了老白不接受。

    第二,老白在勾小钩和珠宝的双重冲击下,脑袋晕晕乎乎的终于决定下山。目的地和勾小钩一样,直指言是非。差别,可能仅在于寻的人不同罢了。

    第三,就在老白和勾小钩准备启程的前一夜,白家山上飞回了言是非的信鸽。不过上面绑着的信不是言是非而是温浅写的,大红的纸,金色的字,再明白不过的喜帖。这下人不用寻了,时间地点,跃然纸上。

    勾三曾经说过,你窝在山里,思念根本传不出去。就像我明知道你肯定会想我,可时间一长,那种不确定就会慢慢出来,再长,就会以为你不想我了。

    现在,老白信了。

    第62章 浅伤(五)

    见到喜帖的瞬间,傻掉的不只是老白。勾三几乎是倾尽所能的终于鼓动成了让老白下山,且他真的觉得温浅对老白有些特别,于是这喜帖,就成了对他和老白最大的讽刺。

    勾小钩没经历过这个,只觉得一切都混乱起来,找不到出路。看着老白,不知怎的就忽然很想上前去抱抱:“你……要去吗?”

    “去,要去的。”老白把帖子在鸽笼上面轻轻铺开,一遍遍用手轻轻压着,直到那纸张上的皱痕几乎不见。这举动本身并没有意义的,可这会儿老白需要找件事情来做,只要别闲下。

    “够了,很平整了。”勾三上前握住了老白冰凉的手,一下下轻轻揉搓着希望能给予他一点热量,“这下,非下山不可了。”

    老白愣愣的看着勾三,半晌才露出个有些虚弱的笑:“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别下山呢。”

    “干嘛不下?”勾三想也没想,“起码要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死也死个明白。”

    “……”

    “呸呸呸,大吉大利!”

    “呵呵,”老白轻笑出声,手似乎真的暖和起来了,温度从指尖传递到了胸口,稍稍消融了那里的冰封,“那个人曾经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如今他要成亲,我于情于理都要去的。”

    “唯一的朋友吗……”勾三玩味着这几个字,半晌,轻叹道,“虽然很想打人骂人,可是好像没什么立场。”

    老白苦涩的扯扯嘴角,低声道:“嗯,我们都没这个立场。”

    “所以呢?”勾三等待老白指示。

    良久之后,老白绽开个飘渺的笑:“先买贺礼吧。”

    其实,并不是单纯想要去祝福的。老白总觉得心底的某个角落有个声音在说,你要去,你必须去,不然你怎么能甘心?对,就是不甘心,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对于他来说,这过于陌生。

    老白努力去想周小村要和伊贝琦成亲时,自己的心情。似乎,只有难过。虽然想拖,可却更像一种形式,其实心底是早就认命的。但现在,他认不下来。他觉得可能非要亲眼看着人家夫妻进了洞房,心才会真的死吧。与温浅之间,不知不觉就燃起了过多的希望。

    最终,老白用勾三给的那堆珠宝里一个小小物件,去当铺换了四百两银子,然后给温浅选了块吉祥如意的玉佩。

    两个人本来想去言是非家的,这会儿倒好,一并携手去了温宅。老白是去贺婚,勾三则是去寻言是非。因为老白说信鸽是言是非的,所以他肯定也受到了邀请。当着言是非的面给自己发请帖却不邀请言是非,这么无礼的事温浅绝对不会做。

    抵达温宅的时候,距离成亲之日仅剩两天。言是非果然在,若迎夏自然也跑不了,但老白没想到伊贝琦居然也在。

    被仆人带进大堂的时候,两个女人正围着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什么,待走近,老白才看清桌案上放着好些鲜艳布匹,而若迎夏正热心的拿着左一块右一块往被她和伊贝琦围在中间的女孩儿身上比划。而言是非则坐在一旁,偶尔出谋划策。岳琼儿。在婚贴上老白就知道温浅即将迎娶的是这位姑娘,现下,女孩儿脸上满是将为人妇的喜悦和羞涩。

    算下来,他们才认识多久呢,已经久到足以定月下之约了吗?老白不无苦涩的想,果然还是男女有别的,有些事,明知道没可能就不该奢望。

    “老白!你什么时候到的?”言是非第一个发现了大堂里的客人,赶紧起身应了过来,“怎么傻站着不出声儿?”

    “喂,这还一个呢。”勾小钩没好气道,“别装没看见啊。”

    “呃,抱歉。”言是非不好意思的笑笑。

    勾小钩撇撇嘴,心说你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伊姐姐,那我就选这块布了?”岳琼儿甜美的声音传了过来。之后似乎得到了肯定,女孩儿向老白和勾三微微颔首,拿着布迅速离开了。

    大堂里终于只剩下了熟人,伊贝琦和若迎夏显然也不再拘谨。只见伊婆娘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一把捏住老白的脸:“怎么又带着假皮儿来了,像谁没见过似的!”

    “疼!”倒吸口凉气,老白险险躲开魔爪,“几个月没见,力气倒涨了啊。”

    “有吗?呃,可能打人打多了。”伊贝琦笑得愉悦,老白却看的脊背发凉,脑袋里莫名陈列出韦利图的遗骸……咳,他应该还在世吧。

    “其他人呢?”勾小钩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四下张望着。

    言是非不解:“什么其他人?”

    “宾客啊,温浅成亲总不能只请了你们几个吧。”在勾小钩的脑袋里,成亲就该像言是非那般,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哪知言是非却直接点了头。

    老白微微有些惊讶,可实际上言是非比他还要迷糊。看向老白的眼神明显带着些许疑惑:“老白,他可是直接到我府上送的喜帖,还让我务必把你的那份送到,你说……咱们和他有这么熟么?”

    老白没法回答。他忽然发现,他与温浅的全部交往没有第三人能够证明。那些流水般的日子,那些嬉笑间的温情,不用他们刻意掩藏,哪怕就摊开在阳光下,却也只有山间的石水知道,只有林间的鸟兽曾闻。

    害怕的到来是这般的突如其然,老白想,倘若他和温浅不在了,那么世人眼里,他们或许没有一点瓜葛,与陌生人无异。这个结论,让心口莫名的疼,随着呼吸,一下下的恍若针刺。

    勾三看出老白脸色不好,事实上从得知温浅即将成亲,那人的脸色就没好过。带上假面一来是为安全,因为他们没想到只来了这么几个人,还当又是言府那般。二来,则是老白那张原本光滑透亮的脸皮儿,如今更是几乎看不见血色,白是白,可却白的吓人。

    “伊姐姐,你怎么也在这里?不是去找那个韦什么的换秘笈去了吗?”勾小钩把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身上,同时给老白倒了杯热茶。

    “秘笈换来了,”伊贝琦眉宇间满是洋洋得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铁定又占着什么便宜了,“我托言是非找人,结果找到后就约在言府见的。本来换完就想回去,可看着天没暖和,再加上若丫头闷得慌,我就又住了些日子,哪知就等来了喜帖。”

    若迎夏扁扁嘴:“其实我是不想来的,成亲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边说,还边若有若无的拿眼神儿瞟言是非。言是非则非常专注的仰头看房梁,似乎在努力观察那里藏没藏着刺客。

    老白莞尔。见到朋友总是开心的,听着他们打趣,心里就似乎没那么难受了。于是他打起精神,随口问着:“刚刚你们是在帮岳姑娘挑料子吗,怎么没见到温浅?”

    “我在这里。”

    男声从大堂里侧传出,顺着声音,老白终于见到了那张脸。明明在山顶的时候思念到不行,甚至梦里也是这个人,可这会儿见了,所有的情绪似乎都跑得光光,什么都想不了,只是看,就好像占用了力气的全部。

    男人笑得温和,一如既往,眸子里似乎闪着某种光,可藏得太深,看不真切:“老白兄,别来无恙。”

    老白知道自己该回一句别来无恙的,本就是寒暄,可他愣是说不出口。怎么可能,别来无恙呢。但有恙又如何,归根结底,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温浅没有任何责任。思绪来回的翻滚,确定了,又推翻,认了,又不甘心,想来想去手心都握疼了,却还是吐不出这四个字。

    在言是非等人看出端倪之前,勾小钩代为出了声:“别来有恙,特别有恙。你是不知道,老白生了场大病,险些没命。”

    “啊?”出声的却不是温浅,而是伊贝琦。只见她一下子凑到老白跟前,上下左右的仔细打量,“什么时候病的?那么严重吗?那怎么不养病还瞎跑什么!”

    老白半张着嘴,好半天才缓过来,哭笑不得的赶紧道:“什么病,别听他乱扯,我好得很,不信你把脉!”

    “我看也是。”温浅终于出声,似笑非笑的走过来,站在老白跟前,竟然托起了老白的手腕,半晌,道,“脉象蓬勃有力,看来真的没任何症疾。”

    老白从来不知道这人也会把脉,一时间怔住,竟忘了动作,直到男人出声,他才狼狈的抢回自己的胳膊。言是非和伊贝琦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摸不着头脑。

    “白兄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我先带你去客房休息吧,”温浅笑得和煦,“我俩也叙叙旧。”

    “不、不累的,”老白下意识的摇头,“我想再在这里和他们说说话。你忙你的吧,后天就大婚,事情一定很多。”

    温浅立在那儿,看着老白良久,终是敛了笑容。虽然嘴角扬着,可这会儿却真的有了丝落寞。最终,男人微微颔首:“那你们聊,我去后面继续跟喜娘学规矩。”

    “可不是,我以为光女人家要的,哪知道男人也跑不了,一个成亲,规矩多如牛毛。”言是非深有同感一般,对着温浅挤眉弄眼。

    男人笑笑,不再说话,转身又进了里面。

    之后过了很久,老白才想起,贺礼忘了送。

    是夜,温浅和岳琼儿在喜娘的指导下,终是记牢了所有的规矩。临近子时,方才被允许休息。喜娘一走,岳琼儿便夸张得倒在了桌子上,嚷嚷着这等不到成亲人就得累病。

    温浅低声的安慰:“快了,后天一过,就解脱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没办法。”

    岳琼儿扁扁嘴:“早知道成亲这么辛苦,我就……”

    “就怎么样?”温浅歪头,从容的看着。

    岳琼儿半眯起眼:“我要说不成了呢?”

    温浅愣了下,才淡淡苦笑:“人都给请来了。”

    “就这样?”岳琼儿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温浅,我怎么觉得终身大事在你这里,好像都无足轻重的。我敢说若后天我跑掉,你眼睛都不会眨。”

    “怎么会,”温浅哑然失笑,“成亲不是儿戏。”

    岳琼儿暧昧的扬起嘴角,勾出个漂亮的笑:“我知道。所以我很期待。”

    把岳琼儿送回了房,温浅才能静下心来想想,他到底做了什么。没错,他后天就要成亲了,这事似乎很不可思议,他温浅居然会成亲,对于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他甚至到现在都还没记清楚长相。尽管他们已经相处了小半年。

    离开言府之后,他就跟着岳琼儿去找那个所谓的仇人。其实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名不见经传。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岳琼儿也从未提及,人家不说,温浅也没心思问。可人杀了,生意成了,岳琼儿却没给银子,她用让温浅吃惊的直接说着,她喜欢他,想成为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一刻,温浅忽然起了某种心思。

    老白的淡然让他焦头烂额,让他束手无策,他甚至想过再这样下去,他也许真的会克制不住的直奔白家山。可话虽如此,他又觉得自己肯定做不来。这和害怕丢人或者别的什么都没有关系,一个人,一个性子,讲不清道理的,他就是做不来。

    原先的笃定早就烟消云散,剩下的是浓浓的不确定。自己对这个人而言重要吗?如果重要,真的就能近半年没一点音信吗?如果自己成亲,他会不会变了脸色?这念头一旦冒出,就如江河奔涌,根本克制不住。

    釜底抽薪是需要风险的,可与之相比,温浅更害怕长久的折磨。那种细小的,琐碎的,一点点的尖利,磨得人心力憔悴。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缺乏耐心的人,可他认输,他磨不过老白。所以他需要做些什么,来验证老白是对他在乎的,到了现在,他仍然想听老白亲口对他说,非你不可。这种念头来的是如此持久而猛烈,堵得他心疼。

    对,或者不对,在温浅这里是不要考虑的。杀手不需要所谓的是非观,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之外的事,这就是自私,他承认,他从不标榜自己是君子,他只为自己而活。

    老白客房的灯仍旧亮着。温浅没有抱多大希望,可真看见了那昏暗的光,还是觉得心头一热。几乎没有多加思考,温浅就叩响了房门。

    “请进。”老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隐约有些哑。

    温浅轻轻深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正坐在案前看书的老白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浅倒真没想过老白会如此开场,好笑之余,又有点不是滋味,遂半真半假的打趣道:“看来,我来错了……”

    “不是不是,”老白一脸被误解的慌乱,连忙摇头道,“我听言是非说跟喜婆学规矩要熬到后半夜呢,所以想着你这会儿该是在喜婆那里。”

    “我学的快啊,”温浅说着在老白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难得顽皮的扬起嘴角,“这和人聪不聪明有关。”

    老白莞尔:“几天不见,你都学会暗里揶揄人了。”

    温浅脸上虽是笑着,可心里却已经皱起了一潭水。老白太自然了,自然得,让他不知所措。他当然不知道这是老白的最擅长的,缩进自己的壳里便能刀枪不入,所以这会儿,温浅慌了。一慌,就乱了阵脚。

    “不是几天,是五个月。”脱口而出的瞬间,温浅自己都很惊讶,他真的没有刻意去记,却不想下意识里已经算得如此之清。

    老白先是一愣,然后尴尬的笑笑,一个劲儿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对,是五个月了。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你呢,你就来信了。”

    温浅抿紧嘴唇,他在努力思索着老白的那句“想着什么时候能见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应酬话,可惜,半天未果。戴着假面皮儿的老白,客气得像另外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温浅抬手就想撕去老白的面皮儿,可后者下意识的躲开了,瞪大的眸子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有惊讶,有害怕,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可睫毛一抖,转瞬又不见了。

    温浅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忘了放下。

    “哦对,我还给你带了东西,你看我这记性。”老白有些慌张的起身,走到柜子前拿出包袱,在里面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个红绸袋,小心翼翼的打开紧扎的袋口,一块温润的翠玉赫然出现,“给你的,贺礼。”

    见温浅没出声,老白低头把玉佩放回绸袋,重新扎好,然后想要递过去。可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手放下,这会儿,似乎没了接的意思。

    无措间,老白终于听见温浅说:“你帮我戴上吧。”

    这辈子,老白都没有如此笨手笨脚过。一块小小的腰佩,他快把人家腰带弄断了才勉强系好。待坐回椅子,已经满头大汗。

    温浅低头看着那份吉祥如意的祝福,心反而静了。他开始怀疑所有关于老白的臆想都是自己的错觉,也许,他会错意了。

    老白手心已经湿透,温浅垂着头,睫毛挡住了眼底的表情。安静像洪水一样蔓延开来,一点点攀上人的眼耳口鼻,几近窒息。

    “不喜欢吗?”老白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没,很喜欢。只是,我可能弄错了一些事情。”温浅总算抬起了头,淡淡笑着,哀而不伤。

    第63章 浅伤(六)

    那之后,老白再没见过温浅。整个温宅上下都在忙碌着,一派喜气洋洋。按规矩,岳琼儿在大婚头一天是不能出闺房的,于是第二天,言是非若迎夏和伊贝琦就在百无聊赖的闲扯中度过。

    老白不是新娘子,可这一天,他也没出门。勾小钩陪他在屋子里呆了一天。甚至还下了一盘棋。下棋的时候,勾小钩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你问了吗?”

    老白正要把颗黑子落下,听见勾三的问题,手腕抖了下,落偏了一格:“问什么?”

    “他是不是也有病。”勾小钩压根没看出老白的错招,继续随意又填充进一颗白子。

    老白哑然失笑:“有这样问的么……”

    “那就是压根没问喽。”勾小钩闷闷的,看着棋盘也愈发的头痛起来,最后索性丢下棋子,不玩了,转而全神贯注的盯着老白,“你就不觉得憋着难受?”

    老白抿了抿嘴唇,半晌才道“不难受是假的。但能忍住,过去就好了。”

    “真能好吗?”勾小钩不信。

    老白却意外的坚定点头:“放心,能的,我习惯了。”

    勾小钩忽然觉得眼底发热,他垂下眸子,轻声呢喃着:“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老白不解的微微歪头。

    勾小钩数着手指头,呐呐道:“怪我没帮你问。”

    心头一热,老白揉乱了勾小钩的头发:“怎么会!你做的对。”

    “我看那个岳琼儿挺好的姑娘,所以就……”勾小钩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

    老白了然的柔了眼神:“所以咱不能为了自己,而给无辜的人添麻烦。”

    “老白!”勾小钩忽然抬起头,眸子黑亮黑亮的,“你肯定能找到一个比温浅还好的病人!”

    老白哭笑不得,用力的刮了下勾小钩的鼻子:“我找病人干嘛!又不是准备做郎中!”

    “我就那个意思……”勾小钩嘟起嘴,隐隐的,仍旧有些闷闷不乐。

    大婚,如期举行。

    温浅站在堂中间,等待着自己的新娘,老白看着岳琼儿在喜娘的搀扶下进门,被凤冠上的珍珠刺痛了眼睛。

    可他依旧坚持着没有移开目光,因为这是个很重要的仪式,一个女人用它和自己的少女年华作别,一个男人用它和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情感分手。所以,他们都要全神贯注。

    “喝桂圆莲子茶,早生贵子――”

    “系夫妻结,永结同心――”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成亲都是这个模子,伊贝琦如此想着,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视线模糊的时候,身边忽然刮起一阵风,就当女人疑惑堂内怎么会起风时,却忽然发现高堂之上已乱作一团。老白抱着不知何故吐血不止的温浅,言是非则狠狠的扣住了岳琼儿胳膊,女孩手中的利刃泛着寒光。

    变故只在一瞬,她打了个哈欠,就错过了。

    对于伊贝琦来说,那只是一个哈欠的时间,可对于老白,在日后很长的岁月里,这短短的一瞬都像永恒那般长,生与死之间,冲出去与缩回来之间,原来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起初他的目光是随着岳琼儿在动的,可不知不觉,就挪到了温浅身上。一拜天地时,老白看见温浅微微皱起了眉,就像有感应般,老白的心狂跳起来。二拜天地时,温浅居然呕出了一大摊血!老白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要冲过去,可鬼使神差的他看到了岳琼儿,就在温浅呕血的瞬间,女人忽然从袖口抽出尖刀!

    这下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可想要冲过去已然来不及,没人有自信可以赶在岳琼儿的刀前面。电光火石间,老白只觉得气血攻心,脚下一动竟然瞬间飞到了岳琼儿的眼前,险险在她下刀之际推开了温浅,岳琼儿不罢休,还要再刺,却被随后赶到的言是非给制止。

    “你这是做什么!”老白扶起已经十分虚弱的温浅,不可置信的冲着岳琼儿大吼,说不清涌动在心里的是个什么情绪。震惊?害怕?伤心?不,这些都没办法形容,它们太过复杂,以至于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岳琼儿却安静了下来,似乎知道逃不开言是非的钳制,便不做无谓的挣扎。可眸子里闪烁的疯狂仇恨,与她勾起的冷笑,交织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温浅,别装死,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岳琼儿漂亮的眸子缓缓眯起,射出凛冽的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特别冤,特别不解?呵呵,我就好心不让你做个冤死鬼。”

    怀里的身体微微挣扎着要动,老白却死死搂着,好像一松开就会失去似的。掉落玄机老暗格的时候,温浅就是这么抱着他,现在,他来还了。

    胳膊被扣得生疼,岳琼儿索性丢掉了手里的刀,居高临下的冷眼看着温浅,幽幽道:“还记得岳道然么?”

    从岳琼儿口中说出的名字让老白一怔,是那个冬天,白山家上他第一次以真面目与温浅相识的那个冬天……

    “算了,你杀的人太多,恐怕根本不记得。”岳琼儿冷笑着,“不过我记得就够了。岳道然是我的父亲,我岳琼儿替父报仇,你死得不算冤吧。”

    “那你为何不去找雇佣温浅的人呢!”老白觉得嗓子眼发紧,“他只是在做生意。”

    岳琼儿笑得凄美:“放心,雇主我早结果了,温浅是最后一个。拿人命做生意,就该想到报应的。”

    “他为什么会吐血?”老白紧握着拳头,指甲刺破了手心。

    “笨,这都看不出来么,当然是中毒了呀。”岳琼儿歪着头,竟然显出几分少女的天真,“你真以为我会那么傻明着拿刀砍啊,刚刚我不过是想体验下把刀刺进他身体里会是什么感觉,不过可惜,被你破坏了。”

    “你给他下毒?”伊贝琦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已经给温浅把起了脉。

    岳琼儿张着漂亮的眸子,轻柔而舒缓的呢喃着:“九月黄泉,无药可解。”

    伊贝琦一脸不可置信:“你怎么会有九步草?”

    岳琼儿笑得灿烂:“我爹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吧。”

    伊贝琦还要说什么,胳膊却忽然被人紧紧攥住,回过头来,她就对上了老白焦急的眸子:“别扯那些没用的,快救人啊!”

    伊贝琦怔住,她从未见老白这样,就连被周小村捅一刀的时候都没有,她见过这个男人的伤心,隐忍,恬然,寂寞,却独独没见过激动。

    “不是我不想救,”伊贝琦别开眼,有些不忍心道,“九月黄泉由九步草熬制,九步草是苗疆的毒草,在苗疆都已绝迹多年,这九月黄泉的做法都已失传,更何况解药。”

    “不可能的……”老白失神的呢喃着,半晌,他忽然抬起头看向岳琼儿,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棵稻草般,“你有解药对不对?你既然有能下毒,就一定就解药。”

    岳琼儿微愣,随即勾起嘴角:“没错,我是有解药。不过你觉得我会白给吗?”

    “你想怎么样?”言是非不自觉的加重了手里的力气,虽然为父报仇这话到哪儿都说得过去,可此番做法,岳琼儿逃不开心如蛇蝎四个字。不是不能报仇,但这样报,让人心寒。

    “很简单,我父亲的尸体到现在都下落不明,这一切都是温浅害得。我要他在我父亲的灵位前磕三个头!”岳琼儿几乎是齿缝间挤出了这些字。

    老白动动嘴唇,刚要说话,却忽然听见勾小钩的声音:“她在撒谎!她根本没有解药!”

    老白吃惊的抬头望过去:“你怎么知道?”

    勾三目光炯炯,一字一句道:“老白,你要看她的眼睛。”

    岳琼儿的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老白看不出来,他也没有看的心思。他现在只希望能救温浅,这种急切的愿望让他疼得喘不过气。

    岳琼儿的笑声在此刻响起,凄厉而冷冽:“算了,不和你们玩儿了。我就是要他死,我处心积虑的想跟他成亲,无非也是想等毒药炼好,越亲近越容易下手不是么。不过幸好,赶在入洞房之前了,跟他成亲?哈,真是天底下最新鲜的事儿!”

    岳琼儿的说话间,伊贝琦已经用银针封住了温浅的几大穴道,见老白还傻愣着,便用力推了推他:“别耽误工夫了,快把人抬到厢房。”

    老白像大梦初醒般,就那么打横着把人抱了起来,也不知何处来的力气,居然就直直的把人抱进了后院厢房。

    伊贝琦和勾小钩紧随而去,言是非则把岳琼儿暂时关进了柴房,然后安抚起哭红了鼻子的若迎夏。

    “怎么人都这么坏呢。”小姑娘似乎完全没办法接受这变故。

    言是非轻轻给妻子擦去泪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这事儿没办法分清孰是孰非的,岳琼儿坏,温浅就一定好么。说不清的。

    伊贝琦在温浅身上忙碌,老白却只能看着。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门外。勾小钩跟了过来,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搂了搂他的肩膀。

    言是非和若迎夏走了过来,见面就问:“温浅如何?”

    勾小钩代为回答:“伊姐姐在里面用针,说能暂时压住毒性,可没有解药的话,拖不过一个月。”

    对于温浅的遭遇,说实话,言是非并没有特别伤心的感觉,难过总是有点的,可距离撕心裂肺差得太远。他觉得这不算冷血,顶多是有些漠然罢了。因为屋子里躺着的那个人,与他的交情可能只有一滴水。勾小钩他不了解,但老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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