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7节

    不过,结果是好的,这就足够了。

    棠落瑾想罢,便板着脸对宁珍儿道:“父皇说,立储一事已定。吉日也已然选好,定在八月初六,母后虽不肯见我,我却也该告知母后一声。那一日,是我的好日子,也是母后的好日子。”

    宁珍儿知晓棠落瑾素来就不爱笑,倒也没说甚么,只微微福身,道:“殿下安心,我会日日告诉二姐,让二姐早些好起来,参加立太子的大礼。”

    棠落瑾闻言,却是难得勾了勾唇角。

    “如此,还请四姨,万万做到。”

    他旁的事情,如今做不得也不能做,但是这样日日刺激皇后,让她的病慢些好,还是做得的。

    天元十年八月初六,立储大礼成。

    皇七子棠落瑾,册封皇太子,当日迁居东宫。

    设东宫三师三少,太子宾客四人,设詹事府,作为东宫的宰相府和尚书府;设左右春坊,其职能与门下省和中书省类似;设十率府,掌独立兵权。

    虽然皇太子年仅三岁,然,天元帝喜其聪慧孝顺,将东宫官职和士兵,全部派齐了人,东宫三师三少,所选者皆是品行俱佳之人。

    皇后闻得此事,病情越重。

    天元十年,腊月。

    皇后收到长姐第十封信,心情终于慢慢转好,起身坐着肩舆,打算往太液池边散步。

    她刚刚落轿,就看到了正挺着肚子、一脸笑容的馨妃。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感谢小天使们的继续支持,捧脸,么么哒~~~以及,下一章,小七就会长大啦~~面无表情棠小七:长大几岁?

    无与伦比蠢作者:啊?神马?风太大,听不清——小七来给我抱一下,再说别哒!

    东宫太子棠小七:……来人,拖出去,斩了!

    第28章 难产

    太液池上,正结了一层薄冰,干净如许,平静无波。

    皇后原本平复下的心情,现下却又起了波澜。

    ——那一日,棠落瑾回宫,馨妃有孕,这个对他们母子来说的大好日子,却是由她的一双女儿的死换来的!

    皇后明明记得长姐信中所说,凡事三思,不可轻易为之。可是现下看着馨妃和善快活的笑容,再想一想她的两个没了的小女儿,还有待在庵堂里的五公主,她便怎么也按捺不下又起波澜的心情。

    “娘娘!”抚桂一见皇后如此,立刻用力托了一下皇后的手臂,“这会子这太液池上没甚好看的,咱们不若去梅园一观。奴婢听说,那些腊梅,现在开得正好呢!”

    皇后又盯了馨妃片刻,才垂眸道:“也好。”转身看向红杏,“说来,你自从跟了本宫,少有去见你的旧主。本宫现下身边不需要你,你便去给你的旧主请个安罢。”

    红杏身上抖了一下,忙屈膝道:“奴婢斗胆,敢问、敢问娘娘,奴婢除了给馨妃娘娘请安,还需要做什么么?”

    抚桂斥道:“大胆!娘娘是一国之母,贤良淑德,让你回去给你的旧主子请安,自是好心给你们主仆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你不知感恩,竟还怀疑娘娘好意?好一个大胆的奴才!”

    红杏不顾腊月天寒,慌忙跪地道:“奴婢该死!是奴婢心思不正,误会了娘娘,奴婢该死!”

    皇后咳嗽了一声,轻笑道:“该死?背主之人,本就不该活。本宫留了你这些日子,你也该回去给你旧主子道个恼。若是你旧主肯原谅你,你便回来,接着为本宫做事。若是你旧主子不肯……那你便不必回来了。”

    红杏再抬起头时,皇后的肩舆已然走远了。

    她跪在寒冬里,茫然了好一会,才起身小跑着往馨妃处去。

    馨妃正披了白色的狐裘,远远看着太液池一池的冰,唇角还挂着笑。

    可惜那笑容,在看到背叛她的红杏时,倏地就落了下来,根本不愿搭理红杏。

    红杏却是一直跟在馨妃三步远的地方,不停地开口说着道歉的话。

    馨妃的一等宫女紫烟恼道:“你若要道歉,便在这大冷天儿里,跪上个一天一夜,要是明日这个时候,你还能好好地给娘娘磕头请安,那娘娘必会饶了你!你既觉得这样对不起娘娘,还不立刻跪下,等着跪到明天此时,也就能得了娘娘的原谅。”

    红杏嘴唇开始发白。

    紫烟不肯饶她:“还不跪?”

    红杏果然跪下了。

    馨妃柳眉轻蹙,道:“背主之人,无人敢重用。紫烟不必管她。”

    紫烟唯恐馨妃不高兴,立时道:“那咱们就不管她。娘娘您也走了一段路了,不若上肩舆,回罢。”

    红杏跪在后面,想着馨妃方才的话,咬了咬唇,就向着馨妃的肩舆冲了过去。

    小跑三步,便是一跪,还要高呼“奴婢知错”四个字。

    馨妃不胜其扰,奈何红杏已经不是她的人了,她亦知晓她的皇后表姐就是为了惹恼她,才会使出这么一招。馨妃虽恼,亦是无可奈何。

    她以为会这么一路被红杏吵着回去,孰料抬肩舆的一个太监脚下忽的一滑,馨妃“啊”的叫了一声,身下已然见红。

    崇文馆。

    棠落瑾今日课程少,不到午时就学完了。

    他看自己已经能将李首相教的东西都学会了,背了三遍,写了三十遍,大字也写好了,便起身要求早退。

    李首相:“……”他忍了又忍,劝道,“业精于勤荒于嬉。太子既比旁人聪慧,自当更加勤勉,学得更多方好。”

    棠落瑾道:“首相错了。正因孤比旁人聪慧,才不需勤勉。”

    李首相严肃了面容,肃手而立:“殿下此言何解?”

    棠落瑾的四个伴读亦齐刷刷地看向棠落瑾。

    里面还有他的四舅舅宁君榆。

    棠落瑾板着包子似的小脸,理直气壮道:“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孤愿效仿君子,惠爱旁人。嬉戏为主,课业为辅。如此既可令孤的诸多伴读,不因无法跟上孤的功课而彻夜苦读,忐忑不安;又可满足孤的心愿,多留首相几年,省的孤早早学完了首相一身学问,首相闲暇时日,无事可做。如此,以孤的过目不忘,若要勤勉,如何能效仿君子,惠爱旁人?”

    “……”面对这样厚脸皮的太子殿下,李首相很是无语了一会,才沉声劝到:“……学海无涯,殿下学有余力,尽可越尽宫中藏书。书中自有黄金屋,岂不比嬉戏玩耍要有意义?”

    棠落瑾:“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庄子说,道在屎溺。子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可见学问无所不在,嬉戏之中,亦可见道。如何能拘泥于书本之中?”

    李首相深深看了棠落瑾一眼,见劝服不得,又深知以棠落瑾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本事,能忍到此时才提这个要求,已是不易。

    只得叹道:“殿下随意。”

    宁君榆几个眼看着棠落瑾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辩驳过了李首相,就这么走了,眼睛都给看直了。

    若要宁君榆练武,他尚且肯吃苦。可是若要他做学问,他就不太能熬得住了。

    只是想要从李首相眼皮子底下溜走也不容易,他小声问身边的叶临影道:“刚刚小七说的,前面和后面那句我懂,中间那句什么道在屎溺,何解?我若说出了那句话的意思,你说李首相能放我跟着殿下去么?”

    嘴角抽搐的叶临影:“这句话就是其字面意思。道无处不在,即便是低贱如茅坑里的……咳咳,里面也有‘道’。殿下的意思,是书本里虽有学问,可是他在外面嬉戏游玩,亦可学得学问。”

    虽有些歪理,但想到小殿下还不到四岁,就能说出这番话来。小殿下本身又是过目不忘,皇上还肆无忌惮的宠着小殿下,小殿下会“早退”,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只是他们……

    瞪大眼睛的宁君榆:“我原就听着小七说的是屎,还当我听错了。原来真是这个啊!嘿,小七瞧着不爱说话的样子,一张口就屎来屎去的,太过粗俗!还真是需要我这个舅舅好好教上一教!”

    叶临影:“……”谢谢,庄子不粗俗,殿下更不粗俗,粗俗的是你好不好?他听得都开始犯恶心了。

    棠落瑾出了崇文馆,却觉心中一阵不舒服。

    他心里微微有些烦躁,便站住不动。

    小太监小径、长渠忙忙问道:“殿下打算去哪里玩?这个时候,梅园的梅花可都开了呢。奴才们见到梅园里有不少宫女在采雪,不若咱们也去瞧瞧?”

    棠落瑾摇了摇头,闷头往东宫外走去。

    大棠朝的东宫,在皇宫北面,本身就是一个小皇宫,里面各种皇宫里有的东西都有。只一点,东宫虽比不得皇宫,却也面积略大,棠落瑾走了一会,腿就有些发酸。

    小径机灵,立刻招了方才叫的肩舆,道:“地上有冰,殿下上肩舆吧?”

    棠落瑾这才上了肩舆,随意让肩舆抬着他走。

    走了也不知多久,他微微眯了眯眼,道:“长渠,前面那个瘸腿的宫女是怎么回事?这宫里,还有瘸了腿的宫女当值么?”

    长渠虽然才八岁,长得颇为机灵可靠,内里却八卦的很,好在嘴巴甜,棠落瑾给他的打赏又多,讨好宫人手段驾轻就熟,对宫里诸多事情都知道那么一点,闻言朝那宫女看了一眼,就道:“回殿下,那宫女是长信宫馨妃的宫女。奴才听说,”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奴才听说,天元七年那会儿,那宫女犯了错处,要被皇后杖毙。馨妃拼死护着那个宫女,那个宫女才只被打瘸了腿,被馨妃送出宫去。这些日子,馨妃娘娘快要临产,馨妃娘娘娘家,怕是为着这个,才又把这个宫女给送了进来。”

    棠落瑾眼瞧着那宫女一瘸一拐,越走越近,漫不经心道:“她叫甚么名儿?”

    “回殿下,她叫香炉。”

    棠落瑾手指微动。

    这个名字,他记得的。

    香炉虽瘸了腿,因为着急,走得倒也不满,一眼看到太子肩舆,忙忙避让开来。

    太子肩舆却突然停下了。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是要往哪儿去?”

    香炉不意太子竟会和她说话,呆了片刻,立时回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奴婢是长信宫馨妃娘娘的宫女。奴婢这是要往石翠殿去,馨妃娘娘刚刚坐肩舆时,太监滑了脚,娘娘只得就近到玥修仪的石翠殿去生产。旁的人都去了,只奴婢的脚程慢,这才落在了后面。”

    棠落瑾听到是馨妃出事,唇角抿了一下,挥手道:“快去罢。孤的礼,随后就到。”

    香炉磕了个头,一瘸一拐的就往远处去了。

    小径见棠落瑾竟也不说走,伸出胳膊撞了撞长渠。

    长渠瞪他一眼,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殿下,那现在,咱们是去哪儿?还是随意转转么?”

    “自然要转。”棠落瑾声音不高不低的道,“不过,孤既说了要送礼,小径便回去一趟,让石媚拿了百年参,给馨妃……生得弟弟或妹妹送去。告诉石媚,她的医术,切莫落下了才好。”

    小径把棠落瑾的话重复了一遍,就立刻小跑着走了。

    一面跑,心里还在想,石媚姑姑可是一直在研究医术啊,甚么时候也没有落下过啊?小径挠了挠头,见自己实在想不通,便也不再为难自己,一径往东宫跑去。

    棠落瑾当真由人抬着随便走了走。

    长渠忖度棠落瑾的意思,就把棠落瑾抬去了梅园,摘了几枝梅花,回去了。

    回去时,正是吃下午的点心的时候。

    棠落瑾一进门,四个伴读都在围着河柳姐姐长姐姐短的讨好,妄图在他来之前就能吃到点心。

    棠落瑾:“……”天元帝太厉害,一眼就认出好几个吃货,还统统都给他配做伴读了!

    他显然已经忘了,叶临影和宁君榆都是他自个儿挑的……

    “殿下回来啦。”河柳行了礼,蹙眉道,“殿下这衣裳可是凉透了,还是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去换身衣服罢。”

    棠落瑾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正生无可恋地盯着桌上点心的四人——“你们先吃。”

    宁君榆率先欢呼道:“我就知道,小七最心疼你四舅舅我了!来来来,咱们先吃!等咱们吃完,小七换好了衣裳,小七的厨子肯定又做好新点心啦!”

    这倒是真的。

    皇宫的主子是天元帝,而东宫现下,唯一的主子就是棠落瑾。

    东宫的人,自然是千方百计地讨好棠落瑾。

    棠落瑾不置可否,等河柳为他换衣裳时,才问:“石媚回来了?”

    河柳低声道:“没有。泽兰见媚儿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回,才派了小宫女去寻人。小宫女刚刚回来,说是馨妃娘娘难产,媚儿医术或许不如太医,但却是女子身份,已经入了内室,为馨妃诊治。”

    棠落瑾听了,“嗯”了一声,伸着手臂,任由河柳给他换了衣裳。

    “她回来了,让她来见孤。”

    河柳自是答应不提。

    棠落瑾这才去见了他的四个伴读。

    宁君榆是宁家人,身上又有承恩公世子的爵位,虽说他的长辈,却知比他大四岁,生性活泼好动,格外好武。

    虽然宁君榆是皇后宁氏嫡亲的弟弟,可是棠落瑾会主动选他做伴读,看上的就是宁君榆的身份,赌的正是宁家的忠心。——至善大师说,皇后要三十五岁后才有子,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一直活着,就比皇后的儿子始终大上十一岁。这十一岁的差距,足够他把皇后的儿子彻底打压下去。

    当然,或许也足够他将宁家用忠君之道,拉在他这边。

    不过,这样还不算保险。

    棠落瑾眉心拧了拧,只盼宁君迟或宁君远快些成亲,最好能生出个和皇后完全不同的女儿来。如此,纵使皇后将来不管不顾亮出他非嫡子的身份,他也不会失去宁家这个助力。

    棠落瑾这样想着,就发现叶临影正穿了一身锦衣,端坐煮茶。

    煮的还是前几日下雪,梅树枝上的雪水。

    棠落瑾压抑住嘴角抽抽地冲动,端坐主位。

    桌上重新放了点心,是他最喜欢吃的水晶虾饺、吉祥如意卷,还有一小碟玫瑰酥,一碗枸杞核桃粥。

    六岁的小胖子严青松不禁眼馋道:“河柳姐姐好偏心,方才太子没来,只给咱们上干巴巴的点心,现在太子来了,粥有了,水晶虾饺也有了。可见是真真的偏心了。”

    宁君榆和九岁的朱克善亦冲河柳撒娇,不肯只吃干巴巴的点心,也要吃虾饺,吃粥。

    正严肃着一张脸的叶临影闻言,不禁恼道:“方才是谁让我烹茶来着?现在一个个的,都冲着河柳姐姐要了虾饺和粥,那我烹的这茶,谁来吃?这可是殿下的好茶,若是浪费了,岂不可惜?”

    朱克善是太皇太后和太后母家人,最是狡猾,闻言反驳道:“你用那雪水烹茶,本就可惜了。殿下最不喜欢用那些奇奇怪怪地水烹茶,偏你还要拿雪水来煮,瞧,煮了不也是白煮?”

    几人争论不休,河柳亦不插话,笑着屈膝行了个礼,就把另外几盘子虾饺和几碗枸杞核桃粥端了上来。

    严青松最是好吃好饮,连吃了几个虾饺,见叶临影还在可惜他的那一壶好茶,忙道:“临影哥莫愁,我生得胖,肚子大。等吃完了这些,还能灌下去一壶好茶呢。那茶可不会白煮!”

    叶临影气得脸都绿了。

    他好心烹的茶,自是希望寻个知茶人,偏偏这唯一肯捧场的严青松,还不懂如何吃茶,只知牛饮,他脸色能好就怪了。

    几人说说笑笑,棠落瑾原本板着的小脸也微微自然了几分,总算不在那么记挂馨妃之事。

    几人说笑间,严青松忽然就叹起了气,一面叹气,一面还不忘摸自己又鼓起来的肚子,模样尤为滑稽。

    饶是棠落瑾,见他如此,也不禁问一句:“青松因何叹气?”

    严青松苦着一张胖脸道:“我来东宫也有几个月了,每次见我爹,我爹都会说我胖了,回家就要吃素。等这次回去,我爹见我比上次还胖,估计连素菜都不肯给我吃了。”

    众人想到几个月前,头一次见到严青松时,严青松和他爹不但长相一模一样,就连身形也是一样的瘦竹竿儿模样。可是再看几个月过去后,严青松如今胖乎乎的模样……众人登时笑了出来。

    棠落瑾亦扬了扬唇角:“青松回去告诉严大人,待下个月,父皇选的武师傅就来了。到时候,青松想胖也不容易了。”

    严青松闻言,眼睛都亮了:“那殿下能不能再下道旨意,让我爹以后都克扣我吃肉了?”

    棠落瑾面无表情道:“孤从不下旨,令和尚还俗。”尔后瞥了严青松肥嘟嘟的身子一眼,“不过,若是为青松,破例下旨,令俗家人做和尚,却是使得的。”

    众人大笑。

    严青松郁闷半晌,也只得认了。

    毕竟,就他爹那个抠门的御史,为了供养老家人,勉勉强强受着皇上接济才养活的了他。就算是殿下下旨让他每天吃肉,他爹也买不起那么多肉。

    棠落瑾看他顶着一张大胖脸唉声叹气,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脸——说来他才三四岁大,胖点也就胖点了,胖了还好看,既能得到太皇太后和太后这样的老年人的喜欢,还能让皇后有个骂他的地方,免得无处发泄,做出些甚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棠落瑾想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凝——减肥的事情暂且搁置,他还是往清宁宫一趟,瞧瞧他的母后在做甚么吧。

    因棠落瑾的过目不忘,虽然他的四个伴读每个都比他年纪大,可是功课却是落了一大截,因此棠落瑾能跑去清宁宫,他的四个伴读,却只能继续去苦读。

    宁君榆慢了三人一步,小声道:“你先去找珍儿,让她带着你去找二姐,这样二姐,必是肯见你的。”

    皇后现在慢慢恢复了理智,心知让她真的像是慈母那样对待棠落瑾,她也做不得,倒不如就趁着外头说她是厌恶棠落瑾“克死”了两个妹妹,才不肯给棠落瑾的话头,就势认了。

    如此,就算天元帝、太皇太后、太后对她不满,却也无话可说。

    而棠落瑾,为人子者,本就该孝顺父母。孝顺孝顺,既要孝,又要顺,她便是真的不肯对他有好颜色了,那又如何?

    皇后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做了。

    棠落瑾倒是觉得现下正好,反正他看宁氏的“慈母”模样也看的厌烦了。

    不过,他这次去,却是要单独去见皇后。

    到了清宁宫里,棠落瑾原以为他要在院子里站上许久,皇后才肯见他,未料到皇后今日心情极好,他来请安的消息一传过来,皇后便让他进去了。

    除了这一点,皇后与平日并无不同。

    可是棠落瑾却发现,皇后身边的红杏不在。

    且皇后今日也太高兴了些。

    “殿下,奴才去打听过了,今个儿皇后的确去过太液池了。只是今日寒冷,皇后大病初愈,受不得冻,就先回来了。”长渠说到,“至于红杏,奴才听人说,红杏在太液池边远远瞧见馨妃,便求着皇后,去求馨妃原谅,皇后仁慈,便应了。”

    棠落瑾原本就怀疑馨妃今日突然生产的事情,现下听长渠如此一说,哪里还能不懂,皇后定是在太液池边遇到了馨妃,心生厌恶,便令红杏去恶心馨妃。

    至于馨妃太监如何会滑了脚,如何又正巧去了得势却无子嗣的玥修仪那里……

    棠落瑾回到东宫,和往日一样作息。

    只是翌日晨起的时候,精神不算太好。

    河柳不明就里,一面伺候棠落瑾洗漱,一面道:“殿下,馨妃娘娘今个儿寅初生了,是位公主。只是馨妃娘娘昨个儿摔了一跤,且是难产,生小公主生了将近十个时辰,生产后,又有血崩之像,好在媚儿在,帮馨妃及时止了血,救回了性命。只是太医诊治后说,馨妃虽活下来了,然而身子怕是大有损伤,将来不但不能再生产,和普通人相比,身子也会弱很多。”

    棠落瑾面无表情地听着,末了才道:“小公主呢?”

    “媚儿说,小公主生得极好,皇上见了,很是喜欢呢。”

    棠落瑾半晌才“嗯”了一声,蓦地开口道:“河柳,你说我学画如何?”

    河柳一怔。

    棠落瑾兀自接着道:“画遍京城美人儿,亦是一桩风流事。”

    河柳噗嗤一笑,只当棠落瑾再说笑。

    天元十四年,三月底,天元帝下了朝,就招了徐有为。

    “去,瞧瞧太子在作甚?若是又逃课了,就把他叫来朕这给朕读折子。”

    徐有为却是连紫宸殿的大门都没出,小太监就告诉了他太子的去处。

    徐有为只得神色古怪的去回禀了。

    “回圣上,太子殿下画兴大发,正找了宫里所有长相漂亮的宫女,打算选出最漂亮的三个,配着百花园的花儿,来作画呢。”徐有为觑着天元帝不像生气的模样,接着道,“太子殿下选美之前,还派了小太监来,说是美色宜人,圣上下了朝后,若是有闲暇,不如也去瞧瞧。”

    天元帝果然没有生气,笑骂道:“这个小滑头!还美色宜人?他这般小,哪里懂得何为美色?”朝上诸事带来的烦恼暂时消散,天元帝道,“替朕更衣,顺便把那几本参他的折子,都给朕带上,让他在百花园里,读给朕听。”

    第29章 缠足

    百花园里,棠落瑾正带着他的四个伴读开始选美。

    棠落瑾的伴读里,年纪最大的朱克善,如今才十三岁,他本身又是朱家人,和皇室沾着亲,因此这时候和棠落瑾一起出现在百花园里“赏”宫女,倒也没甚么妨碍。

    严青松、叶临影、宁君榆几个,也才十岁、十一岁,就更加没有妨碍了。

    只是宫中虽然美人儿如云,但只那么干巴巴的选人,倒也没趣儿。

    好在这时候的纨绔少年,想要找乐子也容易。

    棠落瑾听了朱克善的“建议”,就摆了五张桌椅,放了遮阳打伞,五人吃着茶点,赏着美人儿,手边还放着“甲、乙、丙、丁”的木牌,没人分别给这些宫女打分,最后看谁得的甲最多,然后再行比拼,最后再决出最美的十个,让棠落瑾给她们作画。

    天元帝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宫女在百花园里映衬着百花,翩翩起舞,他的太子则带着伴读,边吃边聊边赏美人儿,端的是一个惬意!

    甚至惬意的连他这个当皇帝都开始嫉妒了!

    于是天元帝心中嫉妒心起,便故意板着脸往前走去。

    徐有为忖度着天元帝的意思,立时就高声报了一声。

    朱克善几个伴读,偷偷瞄了天元帝一眼,便是纳头便拜,心中颇为忐忑——皇上怎的这样来者不善的模样?要知道前个儿太子殿下往花楼跑了一趟,朝上折子满天飞,皇上都只是意思意思地训斥了太子几句而已,怎的现在就是在宫里玩玩,皇上脸色就黑成这样?

    朱克善心眼最多,蓦地想到他昨日请太子出面的事情,心中一突,最为忐忑。

    棠落瑾却并不怕,板着脸行礼。

    天元帝舍得让别人的儿子跪久一些,可是却舍不得自己儿子跪太久,见状冷哼一声,道:“起罢。”然后就指着徐有为道,“你自己瞧瞧那折子!擅闯臣子家中,无故打骂臣子奴仆,这是太子该做的事情么?”

    棠落瑾板着脸,起身接着折子,面无表情地扶着天元帝往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走去:“父皇要骂儿臣,也要坐好了,吃着茶,赏着美人和花,一道骂儿子,这样才是人间美事不是?”

    天元帝忍不住抽了下唇角,抬起一手,就往棠落瑾额头上敲了一下:“臭小子!”

    可还是任由棠落瑾伺候着他坐下吃茶赏美人儿了。

    宁君榆三个都起了身,侍立在一旁,朱克善却不敢起身,高声道:“圣上英明,臣有话说。”

    天元帝看他一眼,没说话。

    朱克善再看棠落瑾,棠落瑾点了下头,朱克善这才再次开口:“臣虽未看那参殿下的折子,但臣想来,那折子上所写的‘臣子家中’,应当就是臣的家里。只是擅长臣子家中一事,根本无从谈起。昨日天气极好,臣又得了一只厉害的蛐蛐儿,说给殿下听后,臣见殿下好奇,便主动邀请了殿下去臣的家中。孰料殿下到臣的家里时,正巧碰上臣的庶妹为躲避家中奴仆为她缠足,正跑到了臣的院子里。殿下不堪其扰,这才打发了他们。”

    朱克善道:“臣虽不知那些因此事参殿下的御史大人心中是如何想的,折子又是如何写的,但,殿下虽到了臣的家中,的的确确是因臣的邀请;殿下处置臣家中奴仆,本就是因奴仆犯错,殿下的处罚,理所应当。况,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殿下是圣上之子,处置奴仆,本就是应有之意,何来被参的道理?”

    饶是朱克善说得有理有据,天元帝却也轻信,将手中茶杯放下,轻哼一声:“倒也是巧,太子昨个儿下午往你府里去,你庶妹就昨个儿下午被缠足,小小女子,竟也能闯过那些奴仆,径自跑到你的院子里?”

    天元帝做了十年皇帝,如何能看不穿朱克善的小计谋?又如何不猜不到?且,他猜到的还不知如此,譬如那些御史今个儿递的只是试探他的折子而已。等到明个儿,那些人要递的,就是棠落瑾干涉臣子家中女眷缠足这等事情,实不该为太子当为之事云云。

    饶是朱克善素来机警,闻得龙颜微怒,额头上的冷汗,倏地就冒了出来。

    “臣……”

    不等朱克善请罪,棠落瑾便开口了:“父皇莫怪他,是儿子让他这般说的。克善表哥的庶妹,自然也是儿子表姐。表姐可怜,已有九岁年纪,却被家里的婆子逼着缠足。表姐九岁,双足自然已经长大,如此年纪,想要缠足,必要折了脚骨,缠了蹭蹭的布,让其活生生地变得畸形丑陋,而表姐在这其中,却也受尽折磨。表姐何辜?既不曾作奸犯科,亦不曾不孝不忠不守妇道,为何要受此等断骨之痛?女子要受十月怀胎之苦,三从四德束缚,已然辛苦,为何还要受这等无用的折磨?”

    天元帝闻言,心下叹一口气,赏美人儿的心情也没有了,当下挥了挥手,那些宫人就下去了大半,棠落瑾的伴读也恭敬地离开,也就是徐有为这些贴身伺候的宫人,才留了下来。

    缠足陋习,天元帝如何不知?

    若让天元帝从男子角度来看,三寸金莲,盈盈一握,自是美不可收。

    可是天元帝却不只是男子,还是皇帝,且是一位志向远大的皇帝。

    大棠虽然看似安定,可若掀开舆图来看,北有突厥,西有吐蕃,东有东瀛、高丽等小国,那些国家,突厥、吐蕃势强,与大棠诸多征战,高丽、东瀛势弱,同时却也狡猾,见大棠有力气收拾他们时,就乖乖缴纳岁贡,见大棠没精力搭理他们时,就会侵扰大棠边境。

    如此困境,天元帝自是想要狠狠打上几仗,若能将其收服或驱赶,自然更好。

    可是,若要打仗,就需要大量的男丁、粮食、布匹棉花、银钱。

    朝廷若是征兵,那么百姓家里剩下的就大多是女子。女子虽较男子力弱,但乡野村妇,种田收粮,亦不在话下,堪为大棠打仗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然而,就是这么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民间、士族间,竟是生起了“缠足风”,令女子裹起双足,从此变得弱不禁风,走路摇曳多姿,然而相对的,这部分女子,却更加的不惯行走,就更别说担起男丁当兵后,种田种粮这样的事情了。

    若只是士族富贵人家的女子缠足,天元帝倒也不觉得有异,可是眼见这股子缠足风越刮越歪,不仅四五岁幼女要缠足,那些八、九岁脚骨已经长得足够大的女孩也要被缠足,而且缠足的女子,还夸大到民间,村庄,天元帝就不大能接受了。

    “朝廷本就是用人之际,若是打起仗来,莫说男子,就是身子强壮的女子,朕都要把她们拉去战场,就是不去战场,也需要在家里种粮,充足战需。若是都裹了小脚,走路都走不稳当,如何给朕上战场,种粮食?”

    天元帝眉间隐有怒气:“官宦人家、富贵人家,他们自己令家中女眷缠足便罢了,可是如此却还不知足,竟使民间传出‘大脚女子嫁不出去’这等传闻,令民间缠足之风更盛!突厥、吐蕃女子,最是喜欢骑马,有些贵族女子,甚至还有一身好箭术。可大棠女子,虽温婉纤细是好,但若人人如此,百姓女眷亦如此,国家岂非要无人可用?”

    棠落瑾:“……”他爹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使用双重标准,着实令他大开眼界。

    不过,谁让他爹是皇帝老子呢?天元帝为百姓殚精竭虑,为大棠日夜操劳,不嗜酒,不好色,不随心所欲罔顾朝政,这样的皇帝,已经算是明君了。

    偶尔有些双重标准,棠落瑾私心里觉得,这倒也无碍。

    只是,天元帝这次的双重标准,却是建立在很多女子的痛苦之上的。

    但身份有别,观念有差,棠落瑾没有再继续为那些缠足女子说话,而是道:“父皇所言甚是。虽是女子应尊三从四德,大家闺秀更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露容颜,然而纵观古今,田地之中,总少不了健妇把锄犁;普通百姓之家,必然有女子操持家务,洗衣做饭,孝顺公婆,哄带孩童;市井之中,中年女子抛头露面,赚钱养家的亦不在少数……这些女子,原是天足,身子健壮,自是什么都做得,可若是现下的女童半数被缠了足,那么十年、二十年后,原本天足女子可以做得事情,小脚女子因身子不便,如何能做得?她们若做不得,莫说是父皇所说的代替男子耕田之事,就是普通的补贴家里的事情,她们都做不得了。如此一来,岂非令我大棠税赋大减,负担增加?若有夫君离世或残疾者,那小脚女子,又该如何养育儿女?”

    天元帝本就在烦忧这件事情,闻得棠落瑾这样一说,亦惊觉普通女子缠足,果然危害甚大,甚至比他所想的还要大。

    棠落瑾继续道:“还有一事,方才儿子在赏宫女时,亦发现了几个宫女双足与旁人不同。儿细问之,才知晓这几个宫女幼年时家里亦令其缠足,以求得好人家。然而正巧碰上宫中采选宫女,这便来了宫里伺候。宫婢做得是伺候人的活儿,首先便是能站得久,站得直,其次则是能走路快且稳,这几个宫女原先缠足,如何能做到这些?这才放了脚,慢慢恢复过来,虽和寻常人差不多,但自家事自家知,那几个宫女依旧说,不如旁的宫女干活儿轻快。”

    天元帝眉眼间隐有松动。

    “可见女子缠足,除却令少数男子心悦之外,并无其余好处。缠足之风,请父皇务必禁之!”棠落瑾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然跪在地上,神色很是严肃,“我大棠女子,可温婉动人,可飒爽英姿,可一担挑起将士上战场后的那个家,却唯独不能,一双小脚,困于家中,任事都做不得,反而成为国家负担!”

    这样一番话说了下来,天元帝亦严肃起来,打量一番棠落瑾后,见棠落瑾说话有理有据,可是他的人,却还是只有那么一点大——七岁幼龄,能有如此见识,能为国为民,如此劝谏于他,天元帝心底忍不住想,想来武帝当年,也就是如此了。

    “这件事父皇会放在心上。”天元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又道,“倒也罢了,若有人再用此事参小七,小七便自己上朝,和那些御史自己吵去!如此也生得朕为着你头疼了。”

    棠落瑾:“……”自来皇子都是成亲后,才能上朝站班。他是太子,本就有二把手的尴尬身份,怎么能这会子就上朝呢?

    他刚要反对,就见天元帝亲自把他拉了起来,还摸了摸他的脑袋,叹道:“说来朕的小七,若论聪明,自是可与武帝相比;可是论起武功……武帝七岁射一虎,力能举巨石,武功更是出神入化,怎的朕的小七,竟在武功上格外不出色呢?”

    棠落瑾面无表情道:“武帝是我朝开国皇帝,生而有异,正是应当之事。儿臣是武帝子孙,能托武帝之福,过目不忘,已是万幸,如何能在其他方面还和武帝比肩?且,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儿臣,只是这些不够十全十美的人里的其中一个而已,自不敢和武帝相提并论。”

    天元帝其实心中大约也有数,知晓转世一事,或许只是巧合。不过,无论是不是巧合,棠落瑾天资聪颖,孝顺恭谨,友悌手足,有君子之气量,这样的棠落瑾,只要以后不长歪,就一定能得到他最大的信任,坐稳储君的位置。

    “这些倒也罢了。”天元帝朗声一笑,“说来君迟说你上次的骑射课,又逃课了。读书的课程就罢了,那些你既学会了,逃也就逃了,这骑射上,小七可没太多天赋,所以以后,绝对不可以逃课了,记住了么?”

    棠落瑾:“……记住了。”

    他也不想逃来着,只是那骑射课着实无趣的很,再加上那几日他觉得宁君迟身边的小厮不太对劲,他心里总觉得是皇后看到她在他身边安插不了人,就把人安插在宁君迟旁边来监视或害他,所以才不肯去。

    现在宁君迟说那小厮犯了错,被打发了,那他也就能继续好好上课了。

    父子二人又说了许多话,天元帝就把棠落瑾带到了紫宸殿,让棠落瑾拿着笔,自己去批那几张参他的折子。

    棠落瑾顿觉心中舒爽,好生在奏折里将参他的那几人给骂了一通。

    末了天元帝拿着折子看,大笑一番,就给棠落瑾又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他回去了。

    棠落瑾见那一大堆东西里有不少金子,登时心满意足,小脸板的越发严肃,高兴地往外往紫宸殿外走去。

    可怜小太监不知道棠落瑾因为装了一年傻,慢慢练就的这项“越高兴越严肃越冷若冰霜”的高级技能,哆嗦着身子,冒着一头冷汗,度日如年的走了大半晌,才把棠落瑾给送到了紫宸殿殿门口。

    殿门口正有一位穿着紫色宫装的纤细女子,背对着殿门口站着。

    棠落瑾只消一眼,就认出了这女子身份。

    他顿住脚步。

    那女子正巧也转了身,露出一张温柔似水地芙蓉面。

    “原来是太子。”馨妃微微屈膝行礼,见棠落瑾侧过身,避开她,微微一笑。

    棠落瑾行过半个晚辈礼,冷着脸道:“馨母妃可是等了许久了?”

    他记得他和天元帝说了好半晌的话来着。

    馨妃虽然很少见到这位太子殿下,心里也厌恶皇后表姐用红杏恶心她的那些事情,可是对着棠落瑾,她却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甚至连棠落瑾这样冷着脸说话的模样,馨妃都觉得可爱极了。

    当然,就算心里这样觉得,馨妃也不会表现出来,只温婉一笑:“并没有多久。我来这,也并无大事。只是想提醒皇上一声,莫要忘了去把我的五公主接回来。”

    棠落瑾和五公主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棠落瑾如今七岁了,五公主也是七岁,正好在庵堂里“修行”了七年,正是该接回来的时候。

    棠落瑾看着馨妃面上的慈母之色,神色微微一顿,道:“既如此,那便先恭喜馨母妃和五公主了。”

    馨妃笑得格外和煦:“多谢太子。”

    紫宸殿外,人多眼杂,棠落瑾告辞道:“如今天还有些凉,馨母妃多保重身子,也多看顾九妹妹,落瑾告辞了。”

    馨妃看着棠落瑾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转过身来,往紫宸殿走去。

    五公主到了年纪,该回来的事情,除了馨妃会记挂着,剩下的也就是皇后会记挂着了。

    棠落瑾回到自己的东宫,发了会呆,就挑了两幅自己今日画的美人图,令河柳、长渠送到清宁宫里去。

    二人回来后,倒没有说旁的,只道皇后那里,的确在准备七八岁女孩要用的东西;除此之外,皇后那里,还迎来了一位客人。

    棠落瑾沉默了一会,道:“越侯夫人来了。”

    长渠微微惊道:“殿下怎的猜到的?可不正是越侯夫人来了。越侯虽然还在岭南,可是越侯夫人听说是格外惦记弟妹,就先启程,来了长安。”

    棠落瑾“嗯”了一声,就让人下去了。

    越侯夫人,正是宁家长女,皇后宁氏、宁君迟、宁君榆几个的长姐。

    比起旁人来,皇后自是信任这位年长她四岁的姐姐更多一些。

    而越侯夫人,也是出了名的精明能干。

    棠落瑾叹气,好不容易皇后因连失两女乱了心智,最近几年,虽然明显不太喜欢他,但也没有做出太过出格的举动。但是越侯夫人来了,五公主也该回宫,事情会如何发展,棠落瑾也不知道。

    清宁宫。

    越侯夫人相貌并不如何出色,可是却有一股子英气在,衬得她丝毫不逊色旁人。

    她原先在岭南时,接到皇后的信,就微微察觉不妥,后来见了皇后派去的侍女,才知晓皇后做了甚么好事。

    可惜那时候越侯身边离不开她,她的几个子女年纪也小,离不开亲生母亲,她这才回不得长安。

    眼看现在越侯即将回京述职,她的儿女也渐渐长大,越侯夫人这才提前动身,好尽力劝住她这个糊涂的二妹。

    “你好生糊涂!”越侯夫人恨铁不成钢道,“我从前在信里,不好明说。可是现在,你我见了面,有些话,我却不能不说了。”

    皇后身边没了于姑姑,母亲又早早不在,抚桂几个又只会伺候人,有些出谋划策的事情,她们却是做不来的。

    眼见长姐肯教她,皇后忙道:“大姐有话,尽管说便好。我这几年,”皇后微露苦涩,“我这几年,总觉得自己不像从前的自己,常常就忍不住想着我的小六、小七哭,恨不得立时杀了馨妃母子三个报仇才好!大姐要教教我,我上次利用玥儿,也只是让玥儿落了个被贬的结局,可是馨妃却还是活下来了。我总要让他们过得不好,我心中才会不那么难受。”

    越侯夫人是知晓四年前馨妃生产的那件事的。

    “那件事情,你做得便极好。”越侯夫人握住皇后的手道,“祸水东引,撇清干系,这不就很好么?只是巧就巧在,你没想到竟有女子也会医术,恰好救了馨妃一命而已。不过,也就是那一次了。她是妃,你是后,你要拿捏她,还不是手到擒来?总能找到她的错处的。就算你顾忌着皇上不好出手,想法子引湘贵妃或者蒋德妃出手,亦不难。”

    皇后咬碎了银牙道:“我总要她尝了我连失两女的痛楚,才甘心让她去死。若不是她生的那一儿一女,又如何会克死我的两个嫡女?”

    越侯夫人道:“环儿,馨妃不成气候,又没有太皇太后、太后看护,想要动她,总会有法子的。难就难在太子身上。现在,环儿,你要做的,是从今以后,放下对太子的成见,重新做一位慈母。”

    “太子如今才七岁,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且,唯有慈母,才能令孩子,最不设防,相信你的每一句话,愿意为你的每一个想要的东西而努力,不是么?”

    第30章 上朝

    越侯夫人苦心劝诱,心中未尝没有私心。

    至善大师曾说皇后要生三个比棠落瑾小的公主后,三十五岁后,才能得到一子。

    可是眼瞧着皇后的两个公主都没了,身子虽养好了,第三个公主也没来,最后的幼子更是不知还在何处。

    而皇室男子,本就多数短命,皇帝更是如此。自古以来,能活到六十岁以上的皇帝都是少数。

    皇后若三十五岁后得子,那么这个孩子出生后,皇帝就已经是三十八岁往上了。

    如果天元帝足够长寿,能活个六七十岁,那么皇后的真正嫡子那时正值大好年华,正是继承皇位的好时候。

    可是,天元帝当真能长寿么?

    越侯夫人和天元帝年岁相当,自然记得当年天元帝和数位皇子夺嫡时,曾经身受重伤,伤了心脉,幸而得至善大师相救,才终于活了下来,夺得皇位。

    虽然这些年并没有天元帝身子不好的传闻传出来,可是皇室秘辛本就隐秘,越侯夫人甚是担忧天元帝寿元不足够长,至少长不到她妹妹的亲生子长大的事情。

    况且,环儿连失两女后,对馨妃母子的痛恨遮掩了她的理智。环儿只看到棠落瑾对自己将来亲生子的威胁,却没有看到有着首相李家做靠山的已经十五岁的大皇子,还有有着家世清贵、整个江南书院做靠山的十四岁的二皇子。

    这二人比起棠落瑾,更是胜在年长。甚至,今岁时候,湘贵妃和蒋德妃已然再为二人挑选王妃侧妃,二人一旦成亲,便能比其余皇子早一步踏入朝堂。

    越侯夫人心中叹气。若是环儿不糊涂,早早就收服了棠落瑾,哪怕棠落瑾不是环儿亲生,至少明面上和私底下,棠落瑾却会始终把环儿视为亲生母亲,必然对亲生母亲完全信任。如此一来,若天元帝活得足够长,等到棠落瑾斗败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其余皇子都老实了,到时她们再想法子把棠落瑾弄没,让环儿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亦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若是天元帝寿元不够长,那么,就算真的是棠落瑾做了皇帝,只要她们把秘密捂得死死地,以棠落瑾意外和环儿有一两分相似的容貌,谁人又能怀疑棠落瑾不是环儿的儿子?如此一来,宁家也好,环儿也好,她也好,自然也能得到其中的好处。

    若是环儿到时依旧不死心,想要让自己儿子做皇帝,越侯夫人心中也不是没有法子。

    只是这一切的打算,在越侯夫人看到变得越来越不对劲的皇后时,越侯夫人生生忍住了这些要出口的话,变成了先前的劝解。

    罢罢罢,总要先把环儿先安稳下来。

    然后……再想想法子,从宫外弄了老大夫来,给环儿好好诊治诊治。

    后宫多龌龊,环儿和从前如此大相径庭,她总觉得,环儿是遭了小人的毒手。

    皇后并不止长姐所思所想,听到长姐劝说她的一番话后,沉默了好半晌,才咬牙道:“罢罢罢。这几年,我冷落着他,皇上也冷落着我。就算每月初一十五来我这,也很少再碰我。”皇后顿了顿,才道,“皇上的宠爱,我并不是那么在乎。可是,我总要再把我最后的一子一女,给一一生下来才好。”

    越侯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听皇后又道:“可是大姐,旁的便罢了,报复馨妃的事情……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冬日里,有大半时间都躺在床上,天气暖和了也常常生病……她身子弱成这样,让她多熬几年,也算是折磨。只是本宫的五公主……大姐,我想要将五公主接到我身边来教养。”

    越侯夫人一下子就顿住了。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环儿可是担心五公主会和馨妃亲近?这你何必去怕?五公主离开宫里七载,如今已有七岁年纪,自然知道讨好嫡母对她的好处,只要环儿稍稍示意,她便不会和馨妃亲近。且五公主已经七岁,按照宫中规矩,该去公主院住着了,本就不该和生母住在一起。环儿若是勉强为之,怕是会让太皇太后和太后心生疑惑。”

    皇后看向越侯夫人。

    越侯夫人点到为止:“五公主和太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且,都是早产。”

    这样的巧合,原本早该令人生疑。

    第7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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