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作者:西西弗斯

    第34节

    白深没说话,沉默地打量着他。

    “你不简单,”美人痣走近了些,“你的资料是假的,你的身份和经历,并不像我们猜测的那么单纯,不是吗?”

    “你想查我?”白深冷冷地开口。

    “不是想,”美人痣说,“是正在查。”

    “那你加油,”白深的一双眼如深潭一般沉静,“试试看。”

    美人痣越和白深相处多一会儿,就越觉得不对劲。比起驯鹿、木子、大大、迷雾,这位代号只有一个字的白深才是最危险、最不可捉摸的。

    美人痣也是刚刚才查到一个重要信息,十年前有一个大案子,解密的关键人物正好也叫做云。可十年前白深才16岁,对应到他的生平履历中,他还在读高中,怎么可能破译那么复杂的密码。

    还有他的学业,资料上说白深学的是密码学和应用心理学,曾经在墨尔本念过书。他的学历很高,按理说现在26岁的年纪,应该还在深造也不一定,可白深几年前就毕业了。这些,都未免太过蹊跷。

    这些事想不通也就算了,平时看起来温润的文艺青年,刚才竟然可以毫不犹疑地翻身跳窗,还毫发无损。

    他一定,非常不简单。

    美人痣是一个找情报的高手,其他所有人的家庭背景,别人查不到的,他都能查到。哪怕是路浔这样过往复杂的人,他能起码能查到一些。只有白深,除了打听到他的父母都是退休教师,其他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

    白深的背景非常干净,可问题就出在,实在太干净了。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关于白深单方面对外界给出的一切资料,什么都不要信。

    只有这样,这个神秘的人才能在他眼里合理地存在。

    他现在甚至都有些举棋不定,他们组织要白深,究竟是对还是错。

    “你一个人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美人痣问道。

    “为了躲一躲,”白深说,“你们这些人,既虚荣入骨,又实利成癖。”

    “你躲得了吗?”美人痣说,“你现在不还在我眼前。”

    “是吗?”白深笑了笑,“那要让你失望了。”

    白深朝他走来,一双眼平静无波,却又让人无端畏怯。再然后,美人痣的记忆断层,脑子一片空白。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自己靠在那颗百年老树旁,像是睡了很久。等到神智恢复清醒,他立即看了看表,只过去了十分钟。

    他抬头去看那扇窗,房间的灯已经关了,等他上了楼一把推开房门,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v⊙

    第54章 54

    房屋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敲门声,正在睡觉的肖枭一身恶气地掀开被子走到门前,重重敲在门上当做回应。

    “开。”门外传来声音。

    “叫爸爸!”肖枭怒火攻心。

    路浔后退一步,抬腿一脚蹬在门上,巨大的声响堪比拆迁:“开不开?”

    肖枭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喷薄欲出的十三丈火气,猛地一下推开门。路浔也正好使力拉开,雄赳赳气昂昂地闯了进来。

    “说。”肖枭抽出扔在沙发缝里的一根皮带,鞭在路浔身旁。

    路浔揪住皮带使劲一扯把肖枭按在沙发上:“我有点儿难过。”

    “你难过你你你……”肖枭没想到他竟然来说这个,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接话,“怎么了?”

    “我不知道,”路浔说,“反正想揍你。”

    “行吧,”肖枭的脸被挤压在沙发上,“打一架,就只打一架。”

    “你也受不住跟我打两架。”路浔无情地揭穿。

    “是这样的,”肖枭非常严肃,“我跟你打架这个事情,我们内部没有分出胜负,所以我也没在怕的。”

    路浔松开他,脱掉了外衣:“那来吧。”

    “不不不,”肖枭坐起来,叹了口气,“你这种情况的时候,我是不会和你打的。”

    “哪种情况?”路浔解开了衬衫的上面两颗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干些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现在这种情况,”肖枭看着他,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总之路浔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我有药。”

    “我不吃药。”路浔不假思索地拒绝。

    “你前几个月不是都有坚持吃吗?”肖枭不解地问。

    “我说我不,”路浔看着他,半晌才转身,“不打就走了。”

    “就因为是白深给的你就不吃?”肖枭起身一把拉住他,“你个傻逼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清醒不了,”路浔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漠然,“我要疯了。”

    肖枭沉默了,拉着路浔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他怕他一松手路浔就跑了。

    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以前路浔有什么不好的情绪从来不会求助,但这次竟然来找他了。也不知道白深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大能耐,可以让他主动寻求帮助。

    肖枭现在只恨自己对ji,ng神疾病没能略懂个八九十的,路浔现在确实来找他了,但是……然后呢?

    他应该怎么办?难道告诉他先疯着过两天就好了?还是真的跟他干架?或者,把他揍晕然后强行塞药?

    狗白深,杳无音信是在干他妈什么玩意儿,这时候他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

    “你听话,吃药好不好?”肖枭这会儿只能干着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吃药没错。”

    “你先松手。”路浔说。

    “你让我松我就松?”肖枭态度坚决,“我不,除非你把我手砍了。”

    路浔转头看着他,打量了半晌,俯身从刚脱下的大衣内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刀刃对准肖枭的手腕放了上去。

    “装吧,”肖枭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儿猛然坐直,一颗求生欲极强的小鹿在心里东窜西跳地乱撞,“别别别啊。”

    路浔现在这个状态,肖枭对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已经没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了。

    “松。”路浔的声音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肖枭出入战场这么多年,听到用淡然平静到这种地步的语气说话的人,都是已经对全世界死心的人。

    他犹疑着慢慢松开了手。

    路浔拎起沙发上的外衣往门外走,压低了鸭舌帽,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肖枭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力用手往他脖颈处砍去。

    路浔察觉到动静转身挡住,肖枭绊他的腿把他放倒,使劲往下按。路浔的脑袋重重磕在一旁的桌角上,不一会儿就渗出血来。

    路浔的一双澄澈的蓝色瞳孔中只有惊异和失望,还有掩饰不住的疼。

    肖枭飞速的心跳声快要把他的整个世界淹没,他立即压制住路浔的腿,同时捉住了他的手,让他一下子动弹不得。

    “知道为什么你犯病的时候我不跟你打架吗?”肖枭因为刚才的动作喘得厉害,“你抑郁的时候根本不还手,没劲;你躁狂的时候,让我一只手我都打不过。”

    路浔的五官都写着痛苦,脑袋已经开始犯晕,双眼迷蒙地看着他:“好疼。”

    “先睡吧,”肖枭说,“睡着就不疼了。”

    他松开手从茶几抽屉里取出麻绳把路浔的手脚都绑起来。然后检查他脑袋上的伤口,并不是很深,应该没有大碍,不过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肖枭只好赶紧给他处理了伤口。

    做完这些的时候,路浔已经躺在地上闭着眼,没有意识了。

    肖枭心慌意乱,胡乱试了好几次才拨通了李恪的号码:“快来,我杀人了。”

    “什么?”李恪不明所以。

    “带着白深给的药,”肖枭的声音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刚才强装的镇定此刻瞬间四下逃窜消失无影,“快来,我害怕。”

    他挂了电话,把被捆住手脚的路浔打横抱到自己的床上去,然后坐在床沿看着他。

    正如他刚才所说,路浔躁狂的时候,两人的武力值瞬间悬殊,肖枭根本打不过他。所以他只有用点儿狠招让他不能反抗。

    李恪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被五花大绑的路浔吓了一跳,赶紧扯过被子把他盖好:“尸体都冷硬了。”

    肖枭这才恍然觉察路浔就穿着衬衫长裤,一套春秋季的打扮,大衣还扔在客厅里。他紧张得连被子都忘了给他盖。

    “怎么办?”肖枭茫然又无助地问,“刚刚我在网上乱搜了一通,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安抚他,让他吃药。”李恪皱眉看着路浔。

    “你会吗?”肖枭问。

    “我不会。”李恪实诚地回答。

    “我去找医生。”肖枭心急火燎地往门外冲,李恪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

    “现在他连白深都不想见,更别说其他医生了。”李恪说道。

    “那……怎么办?”肖枭焦躁万分地问。

    李恪沉默了,没有回答。

    路浔醒的时候,房间门管得死死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整个屋子昏暗y沉。

    他的脚仍然被绑着,手上的绳子已经松开了。他摸了摸脑袋,一阵剧烈的疼痛窜向全身,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现在他只想用谦卑的态度和恭敬的话语亲切而温和地问候肖枭的祖宗十八代。

    枕头旁边手机的提示灯一直亮着,他拿起来唤醒屏幕,锁屏上显示着一条来自印度班加罗尔的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他戳了戳屏幕打开短信内容,里面只有几个乱序字母——

    「yudooiit」

    栅栏密码。路浔很快破译出内容——

    「you idiot」

    你个大傻子。

    这是……

    “白深,”路浔立即拨打了那个号码,一边轻声喃喃着,“白深。”

    而打过去后,电话里只传来系统提示号码无法接通。

    他不死心地再拨了好几次,结果都是无法接通,号码也无法被追踪定位。

    路浔负气地把手机随手一扔,掀开被子蛮不讲理地撕扯开麻绳。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间门,看见客厅的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电视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两个人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门一打开,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你剪我头发了?”路浔冷着脸问。

    “伤口那里剪了一点,”肖枭回答,“反正你那满脑袋黄毛儿也不缺那几根。”

    李恪仔细看了看他:“感觉好点儿了吗?”

    “嗯。”路浔回答。

    李恪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顺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纸盒子:“那把药吃了吧。”

    李恪觉得自己和路浔没有那么熟悉亲昵,所以路浔总不太好意思直接拒绝他。谁想到路浔回答得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不。”

    “这个只是针对你头上伤口的药,”李恪抬眼看着他,放轻了语气耐心说,“吃了吧,听话。我不想我的合作伙伴从一个杀手锏变成大傻子。”

    路浔犹疑了一会儿,才走过来端起水吃了药。那句“大傻子”让他不由得想起了白深的短信。

    “这是肖枭的杯子。”路浔看着手里的玻璃杯嫌弃地说。

    “这是在我家里,可不都是老子的东西么?”肖枭没好气地回答。

    路浔不说话,沉默着走到沙发旁拿起自己的外衣,正是在高原那天白深留在客栈房间里的那一件。

    他一言不发地穿上外衣,往门口走。

    “等等,”李恪拿起桌上的一盒药递到他面前,“这个是缓解你情绪的药,带回去按时吃,里面有服用说明。”

    路浔没接,往旁边让了让继续往门外走。

    李恪一把拉住他,坦然道:“这是白深留给你的,我没有打开看过,所以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你要是不看,就没人知道了。”

    路浔有点儿动摇。

    “你要配合治疗,”李恪说,“我去打听白深的消息,知道了第一个告诉你。”

    路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药箱,伸手接了过去。

    “谢谢。”路浔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提着药箱打开门往外走。

    到了楼下,他坐进了自己的海绵宝宝越野,迅速打开了药箱。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搞事搞事!⊙u⊙!

    第55章 55

    白深放下手机,叹了口气。

    幸好他到了班加罗尔的深海据点,不然收不到李恪的紧急消息,也就没办法给路浔发短信了。

    哪怕路浔还有一丁点儿在乎他,他都觉得无处安放的心情有了些许慰藉。

    美人痣说得对,他的资料并不真实。他的身份比大家想的复杂,但也没有那么复杂。

    离开深海是不可能的,这个组织已经占据了他的整个人生。其实他多想就那么潇洒地消失掉,离开那个他混迹多年无法摆脱的圈子。

    不过逃不掉的,他也很懂事,一直没有逃,顶多是心里不太甘心而已。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而那几个人都是深海组织里必不可缺的灵魂人物。

    白深想,也许他还应该谢谢九天组织,这次捅了这么个娄子,让他对自己的生活看到了一丝转机和希望。

    他看着手里已经被取出的电话卡,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扔进下水道,而是握在掌心揣进了裤兜。

    他沉默着走到走廊最靠里的一个房间门前,敲了敲门。

    房门只开了一条缝,门缝内伸出一只手,递来一封信。

    白深接过来,转身到自己被安排的房间里拿了背包,闷头走出了深海的据点。

    在这里,他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进了一家咖啡店,坐在角落打开电脑,再点了一杯热可可捧在手里。挣扎考虑许久,他从裤兜里摸出那张电话卡,重新cha进了手机。

    手机刚开机,就正好有一个电话打过来,白深关掉铃声,没有接通电话。

    电话另一头的路浔已经有点儿厌倦了单调的系统提示音,可这次竟然打通响铃了。

    他立即一边重新拨号,一边跑下车冲进屋里打开电脑。只要号码能拨通,那么追踪定位就不困难。

    白深用过路浔的电脑,他迅速进入路浔的电脑系统,手法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他停顿了一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敲在键盘上。

    「别打了,是我。」

    这条信息发出去,手边的手机屏幕终于渐渐暗下去。

    不知道是因为路浔需要现场查汉字还是什么原因,他的消息回得很慢,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滴滴地放水。

    「你真在班加罗尔?」

    「很快就不在了。」

    「我收到你的药箱了。」

    「按时吃药。」

    路浔深吸了一口气,才仿佛像下定决心似的敲下键盘。

    「我们有没有说过分手?」

    看到这条信息,白深的心猛地漏了一拍,他回道:「没有。」

    路浔的眼睛通红,眼神冷得骇人,他接着敲打键盘:

    「那我现在正式说,我们分手,互不相干。」

    白深料到他可能会这么说,可这话就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像被人狠狠捏住似的难过。

    他顿了很久,才发过去:

    「好。」

    「其实我们也没有说过在一起。」

    「那就当做没有在一起过好了。」

    路浔沉默了半晌,在院儿里跑累的小白金跑过来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舒了一口气,摸摸小白金的头,接着敲键盘——

    「我是不是特别好骗?」

    白深不想回答这个狗屁鬼问题,但他还是写道:「我不想骗你。」

    路浔不想听什么解释,他发送出最后一句话,合上了电脑。

    白深愣怔地看着屏幕很久。

    「如果你没有骗我,我会希望余生都只看着你的脸睡着。」

    路浔拿出药箱里的照片,其它东西全都扔得一干二净。

    那是两张熏香的照片,他没有见过,不过背景分别是白深的诊疗室和家里。

    他初次踏进诊疗室的时候,就觉得里面有一种奇异的香,清雅而迷幻,让人沉迷。

    那种香,是他一直认为白深身上最致命的迷迭。

    于是他陷进去,一发不可收。

    现在照片在这里,证据非常明显,熏香是白深的必要道具。路浔之所以会觉得他令人依赖信服,与熏香是有关的。它让人意识模糊,对眼前的人迅速放下警卫与防线。

    这一切,从最初的相遇开始,本就是个圈套。加上现在看来,白深的世界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跌进去是万劫不复。

    路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走到刚装修好的书架旁,把摆放好的茶宠一个个抚下去。ji,ng致的陶瓷装饰落到地上摔碎,迸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院外有人在敲门,路浔越过一地陶瓷碎渣走过去,一把推开院儿门,看着门前的几个人。

    “路先生,您订做的牌匾做好了,”其中一个大汉说,“我们现在给您安装上吧?”

    路浔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良久,才点头:“好,谢谢。”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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