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番维护之话,却是引来众人的异色,就连一直挂着笑容的华清霜,眼神都是微微错愕。

    宁渊本来正准备开口推掉,在他眼中,不懂乐理就是不懂,没什么好丢脸的。但张师师突如其来的维护之举,在让他内心莫名感动的同时,竟升起了一丝好胜之心。

    “既然诸位诚意相邀,我便却之不恭,献上一曲又如何?”宁渊正言道,忽的站了起来。

    一双双带着错愕的目光不禁聚焦在了他的身上,张师师刚要帮他解围,他却自己跳了出来,实在让人有些费解。

    “既然宁师弟如此说了,我们便洗耳恭听。”林枫微微一笑,赶忙道。刚刚因张师师为宁渊解围,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正不知如何回话之时,却不想宁渊自己跳出来丢人现眼了。

    看宁渊站了起来,言之凿凿,张师师秀眉不禁微微一蹙。她好心好意帮他,他竟然不领情,当下,她心里有些火大。

    “宁师弟,请。”林枫从古琴旁站了起来,做一番相请之状。

    “弦乐的东西我不了解,但我认为,一首好的曲子,一片叶子便足够吹出。”宁渊信步走到了一棵紫竹旁边,轻轻摘下一片竹叶。

    看到这幕,众人都是一阵错愕,难不成宁渊想靠一片叶子演奏乐曲?

    双手将叶子舒展开来,平稳拿好,宁渊放至嘴边,眼里流露出一丝追忆,轻轻的吹奏起来。

    淡淡的,袅袅的,如同笛音般的声音响起。原本还有些错愕的一众人等,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聆听宁渊的吹奏。

    小时候,宁渊被老头子宁考古捡了回来。一开始,他整天跟在宁考古的屁股后面,宁考古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会随手取过一片树叶,像他此刻一般轻轻的吹奏着。

    后来宁考古走了,剩下宁渊一个人,这树叶的吹奏之法,也成为了宁考古留给宁渊不多的礼物。以往每当宁渊心情不好,他总会轻轻的吹响叶子,细细的思索着一切,直到内心一片空明,无喜无悲。

    此刻在众人面前吹奏的,是宁考古以前常常吹的一首曲子,此曲欢快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以诙谐的方式在诉说着一段令人辛酸的故事。这是宁渊最喜欢的曲子,曲乐过了不到三分之一,他便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感之中。

    原本见宁渊拿起竹叶,心中嗤之以鼻的林枫和王若川等人,此刻在听着宁渊所吹之曲后,脸色渐渐的沉凝起来,随即变得有些难看。

    而原本有些恼怒的张师师,听着那悠扬欢快中却萦绕一丝淡淡伤感的旋律,心情竟渐渐平和下来。闭上双眼细心聆听,她突然想起了诸多的往事,宁渊所吹之曲,竟触碰到了她内心柔软的角落。

    紫竹院中,一时悄然无声,只有宁渊的吹奏声在夜空中回荡,久久不散。

    宁渊大脑一片空明,自从经历了红莲附体的奇异遭遇后,他终日便是忙于修炼,鲜少再如以前这般心无一物的沉浸在曲乐之中。

    神识的大幅增长,使得他对嘴唇与竹叶间的共鸣更加敏感,细微的调控着,以前许多吹奏不好的地方,在此刻圆润无阻,浑然天成之乐。

    笛声袅袅不息,院中微风习习吹过,众人静心聆听,一时浑然忘我。

    许久,宁渊轻轻的放下竹叶,心情变得一片平静。而院中的所有人在曲乐结束的那一刻,还沉浸在其中的意境中,许久才缓过神来。

    “宁道友真乃神人也,如此独特的吹奏之法,我是第一次领教,真是大开眼界。这一杯我敬道友,聊表钦佩之情。”一名世家子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遥敬宁渊,一口喝光。

    “道友客气了。”宁渊微微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回敬了对方一杯。

    紫竹院中,再次热闹起来。但是此刻,却是没有人敢再小觑宁渊,饶是林枫和王若川,也刻意避开了曲乐的问题。

    葡萄美酒夜光杯,琴竹轩中,丝竹琴乐之声袅袅。宁渊展示了一手竹叶吹奏的绝活后,场中的气氛便悄悄发生了变化。

    在场赴会的嘉宾都是各门各派的精英弟子,或者世家嫡系传人,宁渊引动星血冶身的事可以说几乎在座无人不知。刚刚林枫发难,出于净土中人对蛮荒居民的歧视,他们联手刁难。但不料宁渊技惊全场,一曲欢快中带着点点伤感的曲乐俘获了他们高傲的心,令得他们对其大为改观,也想起了对方那可怕的修炼天赋。

    顿时,出于各种目的,许多人特意上前与宁渊攀谈,结交为友。

    对于这些人,宁渊始终抱着淡淡的笑容,以礼相待。这些人的身后都代表着不弱的势力,宁渊自不会怠慢。宁氏部落日后搬迁入净土,需要得到晋华诸多本地势力的同意,此时与这些势力交好,也可以免去他一些麻烦。

    只是对于这些人,宁渊却是始终抱持着一丝戒备之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很清楚,此刻所有人对他友善,是因为他有令他们正视的价值。日后若是自己废了,不再具有令人重视的价值,在这些人的眼中,自己就又会回归成所谓的蛮夷。

    世事本如此,从小在人性中打滚摸爬过来的宁渊,深谙此理。

    “曲子不错,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才华,不知那曲子可否有名?”应付完一些敬酒的人,宁渊刚刚坐回位子,身旁的张师师便主动找他说话了。

    看了张师师近在眼前那完美无瑕的脸,宁渊眼神微微一呆。此女他见过如此多次,但触不及防之下,还是为她的美丽而恍神,真是祸国殃民啊。

    “此曲名为《清风送秋》。”宁渊回了回神,答道。今晚张师师主动替他解围,让得他心里颇为感动,当下便详细的解释了一下来历。

    “能创出这么一首曲子的人,想必有着非同寻常的经历吧。”张师师听闻此曲是捡回宁渊的宁考古所做,感慨道。

    听闻这话,宁渊不置可否。他总觉得宁考古身上有秘密,只是当时他年纪还太小,对方根本不可能与自己诉说。说实话,当初宁考古丢下宁渊一个人不见踪影,起初宁渊有些怨恨,但随着这些年日子过去,却渐渐原谅了他。或许对那老头子而言,有着更为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吧。

    “宁兄弟。”王若川突然找了上来,他一脸微笑,举着酒杯,与宁渊一阵寒暄。

    “昔日舍妹与宁兄弟有隙,一直未能正式的道个歉,今日我自罚三杯,还望兄弟海涵。”王若川语气十分诚恳,在外人看来,给人一种大度光明的感觉。

    “王兄客气了,不知令妹的下落可寻着了吗?”宁渊皮笑肉不笑,对于王若川,他无丝毫好感,刚刚林枫故意折辱于他,他便在旁边隐晦的推波助澜。两人虽然明面上没撕破脸面,但实际上却是敌意颇深。

    “哎。”提到王瑶,王若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王家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到现在还寻不到半点舍妹的下落。到目前为止,除了舍妹的失踪地点是在蛮荒外,其他一无所知。宁兄弟来自蛮荒,想必对蛮荒有实力做出此事的势力极为了解,不知可否提供什么线索?”

    说到这,王若川盯着宁渊的脸,想看他有何反应。

    宁渊脸露沉思,半晌道:“蛮荒流寇势大,我担心令妹会不会落入了他们之手。据我所知,那些流寇可是残忍好色,像令妹这样的金枝玉叶,若真的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宁渊神色流露出一丝担忧,神态极为逼真,心里却是在暗暗冷笑。

    “流寇方面我王家已经调查过了,说来也蹊跷,在舍妹失踪的同段时间内,蛮荒三大流寇势力被人灭了个一干二净。我曾亲自去过几处流寇据地,那里的景象简直是尸山血海,令人不忍目睹。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竟能做出如此残忍的手段。”

    “哦?有这事?”宁渊佯装惊讶,心里却是暗暗戒备起来。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王瑶失踪与三大流寇全灭的时间点太接近了,有心人只要细心查探,便能发现。这也是他内心最大的隐患,担心王家从此处下手,寻着蛛丝马迹,发现了自己。

    “嗯,我王家怀疑这三大流寇势力的灭亡与舍妹失踪的事有些关系。经过多方打听,倒是发现了一些凶手的痕迹。”王若川侃侃而言,自始自终,他都在观察着宁渊的神色。在他心里,一直认为王瑶的失踪与宁渊逃脱不了关系。若不是没有证据,他早就向对方动手了。先罡雷门虽然强大,但他王家的嫡系,也绝对不允许被人囚禁如此之长的时间。

    “不知王兄寻到了什么线索?”宁渊内心一紧,表面上却是十分好奇的样子。

    “蛮荒三大流寇势力虽然不入我等法眼,但也有醒藏一重天的家伙存在,绑架王瑶的人能够将他们不留活口全部杀光,首先修为必然在醒藏境以上。而根据狼军谷和赤望坡附近的蛮荒部落居民所述,两大势力被全灭的那一晚,他们曾见到天上有紫色的长虹呼啸而过。”

    王若川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细细的看了下宁渊的反应。

    “哦?如此说来,此事很有可能是世家仇恨所致的报复啊。”宁渊内心一凛,表面却是佯装惊讶的道。

    “宁兄弟何以见得是其他世家的报复?我王家在晋华向来与人为善,想必应该不会有世家会做出这样的事。”王若川淡淡的道,从宁渊的表情上,他实在看不出半点端倪,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据王兄所说,绑架令妹的人拥有醒藏境的修为,又拥有飞剑可以御空而行,想来不是出自某个门派,便是出自世家。而据我所知,净土内诸世家利益纠葛复杂,时有冲突,略一联想,自然做出这样的推断了。”宁渊言之凿凿,突地补了一句。“当然,如王兄所言,王家向来与人为善,自然不会有人做如此不识抬举之事。恐怕有机会的话,其他世家的人,巴不得帮王家去消灭不长眼的敌人,好维系好世家情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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